要是弄虚作假的话,正好朝廷很缺钱, 可以抄抄他们家来充盈国库!

  若是开泰帝严于律人宽于律己,怕是有很多人有话要说, 可开泰帝自己就只有发妻一个, 这项诏令传达下去后不少人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吭声。

  百姓们得知这道诏令, 大多欢欣鼓舞——

  过去几十年嫁娶风气越发不好,许多人宁做权贵家的姬妾, 也不愿意给寻常人家当正房娘子。

  倒不是女孩儿都嫌贫爱富,而是平头百姓的日子着实过不下去了, 去给人当姬妾好歹可以活下来。

  许多父母的算盘打得更好,养女儿就是为了攀附权贵,就算女儿心有所属也一心想着要把她卖个好价钱!

  现在好了,有钱有权也不能肆意把人抬进门了!

  陛下圣明啊!

  朝野上下一片欢欣。

  太子殿下心情却不大好。

  因为姜若皎越发忙碌了。

  凤印不是那么好掌的, 哪怕后宫人员简单, 事情还是一点不少。

  先是开泰帝张口说要放人, 姜若皎便得第一时间拟写名单,看看哪些宫人是可以送出宫去的。

  接着女医那边的缺口也得想办法填上,这次选人须得好好把关才行,可不能再放一批心思没放在正事上的家伙进来。

  姜若皎处理起这些事倒是不会太累,只是有时候总有些特殊情况得她亲自出面,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和太子殿下腻在一起。

  太子殿下好几次想和姜若皎分享好东西没找着人,便觉底下的人真没眼色,怎么什么事都要姜若皎经手!

  太子殿下一脸郁闷地跑去找卢皇后说道:“等娘你把弟弟妹妹生下来了,可得早些把凤印拿回去,要不然阿皎总没空陪我。”

  开泰帝回来时正好听到太子殿下这话,立刻说道:“既然你媳妇都上手了,以后都由她管着就是了,省得你母后多劳神。”

  卢皇后已经知晓开泰帝不会纳妃,心里便没了揽权的想法,听开泰帝这么说便笑着接腔:“你不是一直夸你媳妇聪明吗?后宫诸事由她来管着也好。”

  太子殿下睁圆了眼,没想到自己跑卢皇后面前夸媳妇还夸出事来了。

  “不行,我不同意。”太子殿下坚决反对,“要是让阿皎一直这么忙下去,她心里根本没我的位置了!你们还想不想要孙子孙女了?”

  卢皇后道:“等你媳妇怀上了,我与你祖母都会考虑替她分担分担。”

  “怎么就成了你们帮阿皎分担了?”太子殿下只觉太离谱太荒唐了,“这明明是你们两个长辈该干的活,凭什么就成阿皎的事了?”

  开泰帝觉得看这小子哪哪都不顺眼,理所当然地道:“你都说我们是长辈了,长辈让她干,不就该她干?”

  太子殿下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过来了。

  他过来喊了一嗓子,竟把他媳妇的临时活儿变成了永久活儿!

  太子殿下蔫耷耷地走人。

  姜若皎最近在忙女医的选拔,医术不是一蹴而就的,得经过许多年的磨练才能成为真正的医者,一时半会想要补齐女医着实不容易。

  姜若皎主要是派人去把以前被挤兑走的女医请回来,再从其他太医的人脉下手招揽民间有水平的女医到太医院任职。

  考虑到百姓更缺女医,姜若皎也不能不管不顾把民间女医全招揽来补缺。

  她准备和女子学堂那边对接,挑选有意学医的好苗子来随这些女医学习医术,源源不断地培养出更多女医。

  这就得让女子学堂那边把招生范围再扩大一下,选些更能吃苦耐劳的平民女子来学医。

  还有宫中这些宫女和内侍家里必然有姐妹,可以给她们家里的姐妹留个名额。与其让有心人从宫女内侍的亲人下手收买她们,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向她们家中施恩。

  女子能学个一技之长、不必一辈子仰人鼻息过活总是好的。

  姜若皎心中有了定计,便召柳先生她们进宫反复推敲商量。

  等送走柳先生等人,姜若皎就瞧到太子殿下一脸气闷地从那中宫那边回来了。

  太子殿下向来爱憎分明,喜怒也都写在脸上,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对他而言是不存在的。

  他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压根不打算隐藏。

  姜若皎见太子殿下一脸郁闷,不由拉他到身边坐下,抬手揉起他脸颊,把他鼓起来的脸颊给揉下去。

  太子殿下见姜若皎不安慰他就算了,竟还蹂躏他的脸蛋儿,顿时恶向胆边生,凑过去恶狠狠地啃了她一口,才闷闷不乐地和她说起开泰帝和卢皇后的可耻行径。

  好好的皇帝皇后,怎么好意思把自己的事情推给儿媳干,就没见过他们这样的!

  姜若皎笑道:“父皇他们就是看到你不乐意,故意逗你的。凤印当然只能由皇后掌着,现在母后怀着身孕我才暂时代管,要是一代管就不还了像什么样子?”

  太子殿下听姜若皎这么一分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爹可能是有意看他着急郁闷。

  他又睁大了眼,只觉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坏了,当爹的竟看儿子的乐子!

  姜若皎好奇地看着太子殿下:“好端端的,父皇和母后怎么会提到这个?”

  太子殿下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你太忙了,平时都没空陪我,我才去和母后说让她生完弟弟妹妹后赶紧把凤印拿回去!”他和姜若皎掰扯起自己的歪理来,“你想想看,等我们到父皇母后那么大了,说不准父皇就想撂担子不干了,偌大的江山社稷都落到我们头上,多累人啊。我们得趁着父皇母后如今身强体壮,多玩耍玩耍!”

  姜若皎本就猜出是太子殿下自己跑去起的话头,听他这么说也不意外。她莞尔:“要是我不愿意还凤印,母后她生气了,你到时候帮谁?”

  太子殿下一听,这个就难选了。

  他虽然不爱管事,却也知道许多婆媳之间为了后宅那点事能闹得有多难看。

  现在可是执掌后宫的凤印啊,比寻常后宅要紧多了,真要一个想要、一个不愿给,那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太子殿下挣扎许久,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天下是父皇打下来的,凤印合该母后拿着,这事我不能帮你。要不这样,你想做什么我们用东宫的名义去弄,虽没有凤印有用,可用心去做应当也不会差的。”

  姜若皎笑眯眯:“好。”

  太子殿下一见她那笑,便知道她刚才是在逗他玩。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好生犹豫了那么久,太子殿下就把人抱进怀里啵啵啵了几口,不服气地道:“你们一个两个都看我乐子是吧?”

  姜若皎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要是能做点正经事她自然是乐意的,不过她不至于早早就想着把凤印留在手上。

  那到底是太子的亲娘,她没必要让太子二选一。

  小夫妻俩闹闹腾腾,太子殿下心里那点不乐意也没了。

  转眼到了腊月,东宫上下都忙碌起来,准备给过个好年。

  比起物资相对匮乏的西南,京城过年可就讲究多了,出去采买的人每天都能带回点不同的东西来。

  姜若皎暂管宫中大小事务,自然比平时更忙了,太子殿下只好边读书边数着日子等他娘生产。

  宫中在入冬后里里外外都修整了一遍,裁衣诸事也早早安排下去了,姜若皎最近在琢磨的是宫宴和大戏的安排。

  正好太子殿下整天闷闷不乐,姜若皎便把排大戏的事交给他。

  过年总要有点过年的样子,去年姜若皎还没到京城,又是新皇刚登基,自然没搞什么正经宫宴。

  今年算是开泰帝头一回在宫中大宴群臣,姜若皎难免要查阅典籍、征询长辈,反复敲定宫宴细节。

  既是君臣同乐的日子,太正经也不好,索性再安排些歌舞和大戏。

  太子殿下得了这个重要任务,一下子就来劲了,表示自己这就去教坊司转悠一圈,拟个节目清单过来看看她满不满意。

  姜若皎道:“高驰他们最擅长这个,你喊上他们一起参详参详。”

  太子殿下道:“那还用说,我当然晓得。”他从小就喜欢呼朋引伴一起玩儿,哪会自己一个人埋头做事!

  姜若皎把太子殿下给安排下去了,又着手翻看自己拟出来的宫宴菜品。

  即便很多官员与他们的家眷为了维持良好仪态,可能会少动筷子,姜若皎还是不想在老本行上丢了面子。

  她仔细挑选了一批好彩头的菜品,挨个让御膳房那边试着做出来送去给太后和开泰帝他们提前尝个鲜,这会儿已经快把宫宴菜单拟好了。

  姜若皎刚合上手中的册子,就见旁边的大宫女朝槿一脸的欲言又止。

  姜若皎待底下的人一向和气,见状不由温声询问:“怎么了?”

  朝槿道:“娘娘,教坊司那可都是乐师舞姬。”

  这些人旁人不能动,太子想要的话却是一句话的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太子没有动心,她们未必没有攀附太子的想法。

  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姜若皎直接让太子去教坊司,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姜若皎知晓朝槿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也不觉她逾矩。

  “殿下不是那种人。”姜若皎道,“论出身、论相貌,我都不是殿下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的,我们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才走到现在。若是他当真是那种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别人勾勾手指就能把他勾走的人,那我便是费尽心思也留不住他。”

  姜若皎自然也担忧过、彷徨过,只不过看到太子殿下比她更担忧、更彷徨后,她便也决定放下心中的犹豫放手去试试。

  朝槿见姜若皎手执簿册,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只觉姜若皎的话说得不对。

  伺候久了的人都知道她们娘娘笑起来可比她们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没有人能把她们娘娘比下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不想媳妇儿加班的傻乎乎太子.jpg

第110章

  太子殿下派人去宣召自己那群狐朋狗友, 除了蒋玉泉闭门备考,其他人都来了。

  没一会,人到齐, 太子殿下带着人呼啦啦往教坊司而去。

  教坊司的成员有两类,一类是被招揽或者被举荐过来的,大多有一门精通的技艺,民间的百戏艺人大多愿意来镀镀金;另一类则是罪臣的后代,大多从小被挑选过来培养成乐师舞者或学习百戏技艺。

  太子殿下驾临, 教坊司上下都颇为紧张。

  教坊使毕恭毕敬地引太子殿下入内, 命有官职在身的人都来见礼。

  太子殿下不爱讲这么多规矩,说道:“没必要搞得这么正经, 我就随便看看,你让她们平时怎么练习这会儿就怎么练习, 我们自己走走就好。”

  高驰几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往常没少往秦楼楚馆跑, 这会儿见识了废帝留下的教坊司不由有些咋舌, 不由悄声和太子殿下嘀咕:“都说废帝最爱享乐, 别的不说,这教坊司弄得可真够大的。”

  太子殿下义正辞严地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可不是来玩儿的。”

  高驰等人没再多言,跟着太子殿下一起在教坊司转悠。

  哪怕太子殿下吩咐众人照常练习, 还是有不少人偷偷关注太子殿下的到来。

  太子殿下向来喜欢美好的事物,没有什么“曲有误周郎顾”的闲心,只想看到最好的一面。

  他一见有人不专心就很不满意,迈开腿转去看别的, 弄得那些想吸引太子注意的人都懊悔不已。

  太子殿下溜溜达达, 还真选上了几个感兴趣的百戏, 叫教坊使记下来到时候放到宫宴上热闹热闹。

  接着他又点了几个应景的曲目,吩咐教坊使叫人排演出来,他过了腊八再来挑一次。

  教坊使麻利地记下太子殿下的话,恭恭敬敬地送太子殿下到教坊司大门外,才折返去对底下的人训话。

  尤其是刚才那些只顾着盯住太子殿下不放的家伙,更是被他敲打了一番。

  要知道开泰帝早前就命人整顿过教坊司,要是有人敢打太子的主意,说不准他这个教坊使就不用当了!

  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最是经不得诱惑的,开泰帝哪能容忍她们勾引太子、让太子步废帝后尘?

  太子殿下挥别高驰等人,兴冲冲地回了东宫,却见姜若皎正望着天上的积云犯愁。

  太子殿下跑过去,往她脸颊上啾了一下,才问道:“怎么跑外头来了?最近天气冷得很,跑出来吹风做什么!”

  姜若皎道:“听人说钦天监预测接下来几日要下大雪了,我出来看看云。”

  太子殿下道:“这个你可没我精通,当初我去的可是治事斋!”他说着凑在姜若皎身边看起了天上的云,顺便给姜若皎摆显自己的学问,“夫子说过,‘腊雪花稻好,春雪不值钱’,你知道什么意思不?”

  姜若皎奇道:“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见姜若皎也有不知晓的事,兴头顿时更大了,得意地解说起来:“就是说要是腊月下雪,明年收成会好;要是等到春天再下雪就不合时宜了,春耕都过去了,那不得把苗儿都冻死?所以这会儿下雪是好的,正好是腊月,雪下足了明年一定会大丰收!”

  姜若皎笑道:“想来这便是‘瑞雪兆丰年’里的瑞雪了。”

  太子殿下连连点头,又看着天上的乱云说道:“这云夫子也带我们看过,你看天上的云乱糟糟的,还跑得那么快,一会可能要下雨夹雪了。”

  太子殿下刚讲完,就有稀疏的雨珠从天上砸落下来。

  姜若皎道:“你这张嘴还挺灵,一说就下了。”

  太子殿下更嘚瑟了:“那是自然。”

  等看到雪花也缓缓飘了下来,姜若皎才觉外头确实冷得很,便拉着太子殿下进了屋,两人围着烧热的炉子烤火看书。

  正巧有人送新鲜的荸荠过来,姜若皎许久没尝过荸荠了,索性叫人送了些过来,放了几个到炉火里烤。

  太子殿下看着觉得很稀奇,不由问道:“还能烤来吃吗?”

  姜若皎道:“可以。”她很快取出在小火炉里烤得香喷喷的荸荠,削了皮递给太子殿下尝鲜。

  太子殿下接过那颗冒着热气的荸荠,试着咬了一口,只觉鲜甜得很,和生吃、做馅时完全不是一个味儿。

  太子殿下两眼一亮,立刻叫人多烤一些削好皮送上来给他们边吃边看书。

  两人就着风雪凑在一起读书写功课,时不时停下来喝喝茶吃吃点心,不知不觉又消磨到傍晚。

  这日的雨夹雪果然下到夜深,姜若皎本以为第二日就该放晴了,没想到雨是没了,雪却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东宫的人空前忙碌,得及时清理掉路上的积雪。

  接下来大雪连下了几日,下得姜若皎有些担忧:西南的雪比较秀气,很少像这场雪一样没完没了地下,再这么下下去也不知会不会闹灾。

  等到太傅来上课,姜若皎便和问起太傅此事。

  太傅消息灵通,对前朝的消息了若指掌,要是有什么情况他应该比她们早知道才是。

  太傅听姜若皎担心百姓会不会遭灾,对她更是高看一眼。

  他笑着说道:“目前倒还没有收到各地报灾的奏折,不过既然你想到了这个,那你们今日的功课就再加一个,好好写写如何应对灾情吧。”

  太傅施施然布置完功课,也不管太子殿下和姜若皎是怎么个反应,夹着书慢悠悠地走了。

  太子殿下瞪着太傅走远的背影老久,转头对姜若皎道:“你说你,没事提什么下大雪会遭灾,这下好了吧,今儿我们又得熬夜写功课了!”

  姜若皎道:“这不是早上起来看搭配天上的云厚得像是要压到屋顶上似的,我才找太傅问上一句吗?”

  太子殿下也就是埋怨几句,倒没有真觉得姜若皎提出这个问题不好的意思。

  姜若皎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要想想雪再这么下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乱子了。

  太子殿下哼哼唧唧地道:“算了,反正我们的功课本来就老多了,也不差这一篇策论。”他和姜若皎琢磨起来,“我觉得不仅得关心京畿的情况,还得看看草原上的情况。我听人说草原人特别坏,自己没吃的就跑到咱边境来烧杀抢掠,要是他们那边也下大雪,牛马和牧草都被冻死了,他们说不准又该南下了!”

  这倒是姜若皎没想到的,她建议道:“这些事应该是有记载的。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去各个衙门查查历年遭灾的情况,了解清楚了才知道策论该怎么写。”

  太子殿下没意见,与姜若皎先去了户部衙门。

  户部须得把钱粮、丁口有关的事都记录清楚,肯定有历年的受灾损耗记录和拨款记录。

  两人相携出了东宫,前去户部问问能不能调阅往年的籍册。

  这会儿户部官员正埋头搞年底的考核工作,都忙碌得很,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太子殿下好奇心重,凑过去瞅了几眼,只觉脑袋发晕。

  这些密密麻麻的簿册,每一本都得仔仔细细核算清楚,也不知得费多少功夫!

  太子殿下这么大一个人都走到近前来了,户部官员总算察觉姜若皎两人的到来。

  他们忙起身向姜若皎两人行礼。

  太子殿下道:“不必多礼。”

  户部侍郎迎上前来询问:“不知殿下来户部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笑道:“我们想来查查往年入冬后的遭灾情况,好把策论写得更详实有据。你们忙你们的就是了,派个人领我们过去让我们自己瞅瞅就好。”

  听了太子殿下这话,户部侍郎一脸苦笑:“不瞒殿下,我们入主户部时往年留档的文书全被烧光了。过去一年我们已经没日没夜地补全应有的簿册,可还是免不了有许多缺漏,只能等明年多选些年轻力壮的新科进士一起弄了。”

  当初开泰帝打到京城是挺顺利的,可皇城这边还是有人暗搓搓搞了不少动作,比如烧掉了许多重要文书。

  若非开泰帝手底下有批精通文吏工作的幕僚坐镇指挥,朝廷许多事情还真没法展开和落实!

  太子殿下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太子殿下看着那些簿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记录,感慨道:“你们可真不容易,回头我一定与父皇说一声,让他安排新科进士时多挑些吃苦耐劳的过来。”

  户部侍郎闻言喜笑颜开,立即投桃报李地给太子殿下指了个路:“殿下若当真想知道历年的受灾情况,可以去找周老尚书,我们这一整年来向他询问了不少要紧问题,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周老尚书已经致仕,微臣听人说他老人家明儿就要启程还乡了,殿下要找他可得趁早。”

  太子殿下一听明儿就走,二话不说拉着姜若皎风风火火地跑了。

  两人走远后,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殿下怎么把太子妃娘娘也带过来了?”

  刚才姜若皎虽然没说话,却也有不少人注意到她的到来,自然不免要说道一二。

  户部这等官衙要地让妇道人家来送个饭已是破例,怎么瞧太子这架势怎么像是要带着太子妃一起去翻查户部的簿册?

  户部侍郎看了眼那说话的年轻官员,淡淡说道:“李太傅可是认了太子妃娘娘这个学生的。”

  陛下、太子和太傅他们都没说什么,他们几个小小的低品京官倒是讨论得挺起劲。

  那年轻官员顿时噤声不语。

  他怎么忘了户部侍郎也是太子太傅的学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要和媳妇一起享受双倍功课的傻乎乎太子.jpg

第111章

  小夫妻俩出了户部, 二话不说领着人直奔周老尚书家。

  周老尚书其人也是个传奇,他历经三朝都是个尚书,既没有被波及, 也没有被提拔,杵在户部这么要紧的位置上压根不挪窝。

  中间废太后也曾想把他挪走,安排自己人顶上,可顶了不到两个月,国库的钱就跟不上了, 没有人学得会周老尚书的“虽然国库没什么钱了但是拆拆东墙补补西墙还能勉强够用”的神奇技能。

  眼下周老尚书已经七十三岁, 去年开泰帝登基时他没上表请辞,仍是带着户部的小年轻们重建户部籍册。

  到今年年底看干得差不多了, 周老尚书才正式上表乞骸骨还乡。

  对这位扎根户部三十余年、勉力维持朝廷财政平衡的老臣,开泰帝是十分优待的。

  自从知晓周老尚书去意已决, 开泰帝考虑到他家乡麟州可能有边患,专门派了一支兵马过去屯田, 想以此保护这位老臣不受贼寇所害。

  一路上, 姜若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着对周老尚书的了解, 最后觉得放周老尚书回他老家麟州太可惜了,得想个办法把周老尚书留下来。

  “麟州太远了, 要不让他们去清平县和外祖父他们玩儿,到时我们去看外祖父外祖母的时候也可以顺便去请教周老尚书。”太子殿下说出自己的想法。

  姜若皎道:“要是能留下来自然是极好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周府门前, 他们来得及,身边也没带多少人,更没有准备什么拜帖,只得让人进去向周老尚书说一声。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周老尚书家的门房眼力劲也不差, 一瞧姜若皎两人的衣着便知晓他们的身份。

  门房赶忙把他们往里领, 顺便打发身边的小子前去报个信。

  周老尚书府邸不大,园子一眼就能看个遍,姜若皎两人随着门房往里走了一段路,就见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迈步走了出来,虽已须发皆白,身姿却依然笔挺,瞧着精神矍铄,灼亮的双眼更是一点都不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便是周老尚书了。

  “不知殿下与娘娘驾临,未能相迎,还望殿下和娘娘恕罪。”周老尚书说话不疾不徐,虽说着告罪的话,身板却一点都没弯下。

  太子殿下上前拉着周老尚书就往回走,跟回了自己家似的,嘴里还说道:“这么冷的天,您在屋里等着就是了,要是受了寒可怎么是好。也是我们来得急,没有提前让人来说一声!”

  周老尚书看了眼太子殿下抓上来的手,顿了顿,终是没挣脱。

  三人围炉坐定,太子殿下左看右看,好奇地问道:“您儿女都不在京城吗?”

  周老尚书笑道:“都不在,两个儿子在外地任职,两个女儿嫁人了,老妻又卧病在床,不能出来见客,家里便比较冷清,殿下莫要见怪。”

  太子殿下道:“不见怪不见怪。”他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来,“既然您夫人生病了,何不在京城多留些时日,让太医上门好好把您夫人治好再说。”

  周老尚书道:“都是老毛病了,雨雪一来就下不了床,想治好怕是挺难。”

  太子殿下道:“可不能总想着什么老毛病,病了就得让太医过来瞧瞧,我听人说看病这事儿得‘病向浅中医’。要是每次都想着只是老毛病忍忍就过去了,错过了治好的机会怎么办?”他说着也不等周老尚书反对,立刻命随行的内侍跑太医院一趟,把擅长给老人看病的太医都请过来给周老夫人会诊。

  周老尚书本想推拒,一琢磨又觉得太子殿下的话不无道理。他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我白活了这么大的年纪,竟没有殿下想得周全。”

  太子殿下被这么一位看起来极睿智的老臣夸了,尾巴立刻就翘了起来。

  他自觉已经和周老尚书拉近了关系,开门见山地向周老尚书说起他们的来意,说是想了解了解往年大雪成灾是怎么个情况。

  周老尚书没想到小夫妻俩急匆匆跑来竟是为了这事儿。

  见太子殿下和姜若皎都齐齐看着自己,周老尚书便细细给他们讲了起来。

  他记性好,过去三十几年里哪一年雪下得大、哪一年雪下得早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哪一年压塌了多少房子、冻死了了多少人,他都能随口说出来,仿佛把每年的受灾情况都刻进脑子里去了。

  太子殿下一开始还只是好奇地旁听,到后面简直听得瞠目结舌,恨不得把周老尚书的脑子换到自己脑袋里。

  等周老尚书讲得口干了,他麻溜地帮周老尚书把茶满上,转头对姜若皎说道:“以前我觉得你记性最好,现在一看,你比周尚书可差远了!”

  姜若皎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如何能跟周尚书比?”

  周老尚书早就听闻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好,见他们这般相处也不觉稀奇。他笑着说道:“我平日里也就忙手头那点事,自然就记得清楚些,哪里谈得上记性好。

  太子殿下可不这么觉得。

  本来他们就准备想办法留下周老尚书的,见识过周老尚书的博闻强记后更是不乐意放人。

  这会儿太医随着内侍过来了,太子殿下立刻道:“别的事先不提,我们先让太医去给老夫人看诊吧!”

  周老尚书与妻子感情颇好,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发妻,府中没半个妻妾,自然不会拒绝太子的好意。

  周老夫人得知是太子夫妻俩来了,还给她请了太医,忙让人把周老尚书喊进房里,边让太医给她把脉边数落周老尚书:“你怎么回事?这么要紧的客人上门了,你也不和我说一声,真当我是下不了床的残废不成?”

  周老尚书道:“你这一走路就浑身疼的,哪经得起折腾。殿下与娘娘都是极和气的人,肯定不会怪罪我们。”

  等旁边的太医问其诊来,不等周老夫人说话,周老尚书就一一答了。

  姜若皎两人到底是外人,没好入内陪着太医看诊,此时都在外间坐着。

  他们听着周老尚书想也不想便说出周老夫人的起居情况,抬眸对望一眼,都觉当夫妻能当到周老尚书他们这样的可真不容易。

  这便是白头偕老了吧?

  周老尚书最后被周老夫人赶了出来。

  看到太子殿下两人还在,周老尚书忙上前赔罪。

  太子殿下自是不会在意被晾了那么一小会。

  这次他请太医是请对了,太医还真看出点问题来。

  往年周老夫人确实是忍忍就过去的老毛病,今年却是不一般,要是不及时用药可能会瘫痪在床。

  周老尚书听后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又是担忧又是庆幸。

  要不是太子殿下二话不说请来太医,他们说不准还当是老问题,压根不会太在意。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当真瘫痪在床,怕不是没几个月就不行了。

  而且还会走得格外不体面。

  他妻子向来最好面子,如何能接受那样的事。

  周老尚书再三谢过太医,又感激地朝太子殿下允诺道:“殿下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只管来问老臣,但凡是老臣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殿下一点都不懂什么叫“施恩不望报”,趁热打铁地拉着周老尚书说道:“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您可要答应我想别回麟州去。”

  周老尚书自然明白太子殿下的挽留之心。

  他叹着气道:“过去那么多年,我没能为家乡做点什么,本来想撑着这把老骨头回去看看的。我听闻陛下已经派兵去麟州屯田了,要是我临时变卦不走了,也不知陛下会不会生我的气把兵收回。”

  开泰帝刚登基一年,根基还很不稳固,不少兵马都还驻扎在临近京畿的诸州,远一些的地方根本没顾得上。

  北境如今还是靠聂大将军的聂家军在守着,这位聂大将军过去与开泰帝算是一南一北两员猛将,可两边隔得远,两边没什么交情。

  开泰帝登基至今,聂大将军也没能从北境回来过,朝中不少人都猜测他兴许并不服气开泰帝这位新皇。

  不少人为了开泰帝的皇位能稳固,要么让开泰帝找由头调走聂大将军,要么让开泰帝坐看聂家军和草原人斗,反正都不同意开泰帝往聂家军那边放粮放钱给人给军备。

  北边本就地广人稀,兵马不足,粮食也不做,草原人还频频犯边,朝廷要是不派兵增援,也不知北境能支撑多久。

  至少麟州快撑不住了。

  周老尚书不想家乡遭罪,才一心告老还乡,想拼上自己这把老骨头打破朝中僵局。

  他在先帝和废帝两朝都身居户部尚书这样的要紧职位,本就算不得新皇的心腹要臣,如今在朝中人轻言微,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事了。

  太子殿下不知周老尚书的思虑,闻言说道:“父皇怎么会生气,麟州那地方本来就是战略要地,总是要派兵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您要是担心的话,一会我就去找父皇说说!”

  周老尚书没有拒绝,亲自送太子殿下出门。

  他站在大门前目送太子夫妻俩相携离去,直至再也看不见那对小夫妻俩的背影,才独自回到府中,踱步走过抄手游廊前去寻他的老妻。

  周老夫人正坐着看书等药煎好,见周老尚书心事重重地回来了,不由问:“怎么这副表情?太子不好吗?”

  周老尚书道:“倒不是不好,只是这样的性情怕是容易遭人算计。”

  他历经三朝,一直扎根户部岿然不动,见过的人、遇到的事自然不会少,只那么小半天的相处他便看出太子殿下心性至真至纯。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身处东宫那样的位置,平日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怕不是会被人利用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