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娘子道:“你们刚到京城事情也多,等时局安稳一些再说吧。”

  姜若皎道:“我看彦哥儿心思敏感,你可以与他先说说此事,省得他下次又一个人偷跑出来。要是真碰上坏人了怎么办?”

  张家娘子觉得在理,晚上便与彦哥儿说了此事。

  彦哥儿做梦都没想到张家娘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二话不说就表示自己一定会跟着娘走,说着说着还掉起了泪珠子。

  饶是张家娘子向来比许多人要淡漠,还是被儿子引出泪来,母子二人哭了半宿,第二天起来眼睛是肿着的,精神看起来却比往日要好,彦哥儿甚至要求下地自己走,硬生生跟着她们跑了一路,一点都不嫌累。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一行人转回清平县,修渠方案已经定好了,大伙都同意先往受灾最严重的清平县引水,征调去修渠的百姓都干得热火朝天,头一次觉得服徭役服得这么心甘情愿。

  万子兴带着万晴过来主持苞米的播种,百姓们起初对这个长得和他们不一样的外邦人有些警惕,后来听她操着一口比他们还纯熟的官话也就逐渐接受这么个小姑娘的指导。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姜若皎一行人回来时苞米都快种完了。

  甚至还有邻县百姓听说是太子殿下让种的,积极地前来讨要新粮种,直说自己家里也有几片旱地种不了别的。

  卢重英做主把余下的种子也分了出去。

  姜若皎得知形势一片大好,心里也高兴得很。

  太子殿下也很高兴。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他们也可以回家了。

  还是姜若皎先发现不对,问卢重英:“外祖父和外祖母哪去了?”

  卢重英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说道:“他们得知这边的秋社好几年没办了,觉得这不妥当,下乡动员百姓举办秋社去了,说是今年秋社一定得好好热闹,不办起来他们就不走了!”

  社日分为春社和秋社,对百姓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一来可以通过社日让自己村中的待婚青壮露露脸,帮他们讨个心仪又能干的媳妇;二来可以借此向土地神、五谷神乞求来年五谷丰登,表达寻常百姓心中最简单、最淳朴的期盼。

  清平县这些地方把社日都给丢了,显见是被废帝在位的那些年给折腾得没了盼头。

  秋社确实是该捡起来的,可二老跑去添什么乱?他们还能上台表演不成?

  相较于卢重英的苦恼,万子兴对卢家二老的行为却十分支持,笑呵呵地道:“既然卢叔他们想留在这边,我就在这里置办个宅子好了,正好晴姐儿也想留在这儿看看苞米的长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及时补救。”

  卢重英觉得万子兴更像是二老的亲儿子,不管二老想干什么万子兴都想方设法惯着,绝不做任何让二老扫兴的事。

  卢重英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能把二老拉回来拴着的好办法,只得无奈地说道:“那就辛苦你了。”

  太子殿下对社日也很感兴趣。

  他在书院求学时也听人说起过这事儿,只不过那时候书院不给他们放假,怕他们把心玩野了,他也只能听听同窗们的介绍解解馋。

  听卢重英和万子兴商量让二老留下来筹办秋社,太子殿下积极地对万子兴说道:“等秋社的日子近了,你可得给我递个消息!到时候我们一定再过来一趟,好好瞧瞧外祖父他们弄出来的秋社有多热闹。”

  姜若皎从前都在店里忙活,也没机会见识旁人口中的社日,顶多只是做些好吃的祭拜一下父母而已。她也笑着说道:“对,到时我们正好可以来看看苞米收成如何,父皇应该会应允的。”

  万子兴一口应下。

  卢重英:“…………”

  卢重英决定不再开口,免得显出自己和二老越发不像一家人。

  清平县这边的事情敲定了,已经离京半个月的太子殿下也该启程回京了。

  他还是个刚入主东宫的新太子,接下来他得好好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简单来说,他要继续上学了,还是多位严师合力辅导他一个的那种。

  太子殿下并没有认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得知到了该回京的时候立刻蹦了起来,兴冲冲地别过杜县令等人拉着姜若皎一起回京。

  卢家二老抽空出来送别了孙子,又咻地一下消失了,说是自己要排练社日节目,忙得很,忙得很!

  卢重英跟随着太子夫妇回京,很快听说岑家的酒楼要开了,开张当天不是让人尝尝岑家的菜品,而是让人去赏画。

  赏的还是太子的画。

  姜若皎一行人路过岑家酒楼时,还能看见酒楼前搭着个台子,显见是倒时要演出几场好戏吸引百姓。

  太子殿下满意地道:“岑宣他们做事还挺靠谱,这就把事情都张罗好了。”

  姜若皎点头:“说不准他们一直在等我们回来。”

  两人回了东宫清整了一番,前去见太后和卢皇后。

  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和卢皇后表情都有些古怪。

  “你觉不觉得祖母和娘都不太对劲?”

  出了中宫,太子殿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和姜若皎嘀咕起来。

  他们一去就是半个月,照理说不管太后还是卢皇后见到他们以后都会很高兴才对,可刚才两人的表现虽还是欢喜,却莫名多了一丝丝欲言又止的尴尬。

  姜若皎与太后两人相处的时间虽没太子殿下多,但也有相似的感觉。

  姜若皎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挺古怪。”

  换了平时,卢皇后至少该留他们吃个饭才是,而不是打发他们去见开泰帝。

  两人讨论了一会,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勤政殿就到了。

  小夫妻俩住了嘴,候在门外让人往里通传一下。

  很快地,里头传来了开泰帝语气并不怎么好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只觉他们来的时机似乎不太对。

  听起来开泰帝的心情很糟糕!

  难道是哪个大臣正好惹开泰帝生气了?

第83章

  太子殿下没带怕的, 拉着姜若皎就往里走。

  开泰帝脸色非常难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人图谋篡逆。

  太子殿下上前朝着开泰帝嘘寒问暖一番,问他到底怎么了。

  开泰帝看着没心没肺的儿子, 想到这小子小时候霸着他娘不放的恶形恶状,心情更差了。

  他也是没想到卢皇后身体娇娇弱弱的竟那么易孕,一开始只是卢皇后月事迟迟没来,夫妻俩都觉得是近来事情太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后来卢皇后胃口不太好, 太医过来把脉没把出什么问题, 问起卢皇后起居得知已经迟了十来天,才犹豫着问帝后近来房事如何。

  还能如何, 那自然是要么开泰帝留宿中宫要么卢皇后留宿开泰帝寝宫。

  面对开泰帝极其不好的脸色,太医斟酌良久也没敢开什么方子, 只让卢皇后多用些酸甜的东西带带胃口,小心地表示卢皇后可能受孕了, 只是月份还小把脉诊不出来。

  药是不能随便用的, 房事上也得停一停, 免得伤了孩子也妨碍了凤体。

  虽说等月份大了,想做那种事也不是不能做, 可堂堂皇帝要多少美人没有?总不至于让皇后怀着孩子还要伺候陛下吧?那是人干的事吗?那是禽兽干的事。

  开泰帝心里郁闷得很,他们夫妻俩感情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怎么就来了这么个小兔崽子。

  因着对肚子里那个小兔崽子很不满,连带这段时间表现还不错的大兔崽子太子都让开泰帝看不顺眼了。

  开泰帝见太子跑过来朝自己嘘寒问暖,很想找个由头教训这大兔崽子一顿,想了想又忍住了, 没好气地说道:“你母后没和你说吗?你母后怀上了, 你马上要有皇弟或者皇妹了。”

  太子殿下懵了一下。

  不能怪太子殿下反应不过来, 要知道从他有印象起,他爹就没回过几次家,即便这两年回到家里来了,他也没觉得父母之间亲近到哪儿去。

  就在不久以前他娘还催促他们快生个皇长孙,怎么这就自己怀上了?

  怪不得刚才他祖母和他娘的表情怪怪的,对着他们一脸的欲言又止,原来居然是他娘有孕了!

  太子殿下在心里算了算,他娘今年三十三岁,到生下这孩子时怕是得三十四岁了。

  都说女人生孩子等于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接下来可得小心点儿!

  可不管意外不意外,孩子都已经揣进肚子里了,总不能把它弄掉。

  想到开泰帝的臭脸,太子殿下当下就不高兴了,又和他爹杠了起来:“母后怀上了,你这是生气给谁看呢?高驰他们都说女人怀孩子时容易多思多想,万一母后觉得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岂不是要日日以泪洗面?”

  开泰帝想想那情境,只觉头皮发麻,怒声骂道:“有你这么乌鸦嘴的吗?”

  太子殿下以前就没怕过他爹,现在更不怕了,当即回嘴:“我才不是乌鸦嘴,我只是想让你别在母后面前摆臭脸。”

  开泰帝道:“你又知道我在你母后面前摆臭脸?!”

  太子殿下觉得这么吵下去没结果,他是当儿子的,得让着点当爹的。他麻溜说道:“清平县那边的事有舅舅和您禀报,我们这就再看看娘去!”

  说完他也不等开泰帝发话,径直拉着姜若皎跑了。

  开泰帝瞪着两个小孩消失的方向,想想接下来可能还会有第二个这样的小兔崽子出生,心里越发地恼火起来。

  要那么多孩子做什么,就算这小子着实扶不起来,宗室里头也不是没有适合的小孩。

  开泰帝正这么想着,楚王就来了。

  开泰帝邀楚王坐下吃茶,把自己的郁闷讲给楚王听。

  一个小兔崽子就把他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了,再来一个那还得了?

  楚王道:“儿女还是多点好,兄弟姐妹之间可以相互帮扶。”

  开泰帝摇摇头道:“我们那么多兄弟姐妹,到头来能相互帮扶的能有几个?也就你一直和我好。”

  楚王劝道:“皇兄是一国之君了,只有一个孩子也不妥当。要是太子有个什么意外,说不准就会江山不稳社稷动荡。”

  开泰帝不以为然:“就他这么个屁事不懂还整天咋咋呼呼胡的黄毛小子,江山社稷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他真要运气不好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多宗室子弟难道还挑不出个好的来?”

  楚王听着开泰帝粗鄙的话,心道和那些个军汉混久了就是粗俗不堪,哪里有天潢贵胄的样儿?

  别说是一国之君了,便是藩王之位他也配不上。

  偏偏老天就是这么不长眼,愣是让他拥有那么多兵马和助力。

  连卢重英这一支本来被边缘化的卢家旁支,竟也能联合那什么鹤庆先生说服东南那边来个东西会盟。

  老天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楚王心里不忿地想着,面上却仍叹着气劝道:“旁人的孩子哪里有自己的孩子好,别的就不说了,只说一点——旁人的孩子待皇嫂她们可不会真心实意。”

  开泰帝听楚王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

  要是他不幸走在母亲和妻子前头,确实要有个能好好照顾她们的继承人才行,要不然她们深居后宫根本无力自保。

  自家那混账小子旁的不说,孝顺起他母亲和他祖母来是没话说的。

  也就这么一点还算可取了。

  想得通归想得通,开泰帝还是觉得郁闷得很,索性不谈这些事了,叫人送壶酒上来邀楚王小酌两杯。

  另一边,姜若皎与太子殿下一边往东宫的方向走一边讨论着卢皇后怀孕的事。

  他俩才刚新婚,连房都没圆呢,哪怕从书上和别人嘴里了解过一点关于生孩子的事,对这方面依然是一知半解。

  “真没想到父皇他们这么多年都没动静,这会儿突然就说怀了。”太子殿下觉得这事简直太稀奇了。

  姜若皎不久前曾注意到帝后二人之间的微妙改变,对于这个消息倒不怎么震惊。她说道:“回头我找女医多问问这方面的事,省得事到临头什么都不懂。”

  太子殿下点头。

  见左右无人,太子殿下又拉着姜若皎说悄悄话:“我回头去和蒋玉泉他们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不伤身子的避子之法,绝不叫咱的孩子没声没息地来。等我们都准备好了,再叫他来也不迟!”

  姜若皎到底没太子殿下脸皮厚,不想光天化日之下和他讨论这个,直接给了他最方便快捷的建议:“只要我们不圆房,孩子不就不来了吗?”

  太子殿下一听就不乐意了,对着姜若皎念叨了一路说不圆房是不可能的他们必须要圆房今晚马上就圆房他一身降龙伏虎的绝世神技绝不能摆着不用。

  姜若皎:“…………”

  姜若皎想堵住他的嘴。

  好在到了中宫太子殿下就消停了,跑进去对着卢皇后好生一通宽慰,让她放宽心养胎,千万别搭理他那脾气奇差的爹,那家伙一年到头脸都臭臭的。

  卢皇后本来不太好意思和儿子说起自己怀了孩子这事儿,见儿子毫不介怀才放下心来。

  卢皇后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怀孩子了,你在我肚子里时可比这孩子闹腾多了,闹得我根本没心思想别的。”

  她本来还想劝儿子和儿媳也加把劲,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对味。

  难道到时候婆婆和儿媳一起生孩子?

  卢皇后只觉得整件事都荒唐得很。

  事到如今也只好怪开泰帝突然来了劲头,老夫老妻了还夜夜宿在她这边。

  得亏肚子里这孩子还挺顽强,这些天每天晚上折腾那么久都还平安无事。

  思来想去,卢皇后唯有对忧心忡忡的儿子说道:“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外头还有那么多针对你的流言蜚语到处传,你可得好好听你父皇的话。”

  太子殿下也知道自己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帮不上忙,只得和姜若皎回东宫去约见岑宣等人。

  这些天岑宣他们已经陆续修好台本,也挑了批说书的唱戏的来排演,听人说东宫要召见自然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岑宣汇报完筹备进展,高驰几人又提到祈雨之事,说这莫不是钦天监提前算出来的结果,要不怎么这么巧?

  要知道开泰帝刚捋了批钦天监官员,新上去的那批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太子殿下道:“哪有钦天监的事,就是凑巧碰上了。”

  姜若皎却是听出点别的味道来:“外面都是这样说的?”

  太子祈雨本就是抱着成不成都图个心安的想法上去的,要是外头都说是钦天监算出来的话那可就成了开泰帝有意让太子去作秀!

  岑宣神色也有些凝重,点头说道:“是有这样的传言,我们都听到了。”

  杨峰清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太子问心无愧,随他们说去又何妨。”

  姜若皎道:“都说流言止于智者,可世上又有多少智者?只是这事儿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我们也不好去反驳。”她看向岑宣,“岑师兄你往后多留意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蓄意散播各种关于殿下的传言。”

  岑宣点头应下。

  杨峰清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到聊完正事要散场时,柳春生多留了一会,找上姜若皎说了件私事:“姑母她独自到京城来了,想问问娘娘可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姜若皎听到柳先生孤身来了京城,知道柳先生必然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她当即说道:“我正愁着没几个得用的人,先生若不嫌弃我这边事儿多,我自然是巴不得先生来帮帮我。师兄你回去与先生说一声,让先生这就进宫来,最好把东西都收拾了,往后直接在东宫住下。”

  柳春生这才出宫去。

  太子殿下一直在旁看着呢,原以为送走众人就是他们夫妻俩独处的时间了,没想到还冒出个柳先生来。

  太子殿下说道:“这柳先生不是有丈夫吗?怎地一个人到京城来了?”

  姜若皎道:“柳先生没有儿女,一直在女子学堂任教,许是与夫家起了什么龃龉。”她抬眼望向太子殿下,“我没与你商量就决定留先生在东宫,你不会生气吧?”

  太子殿下听姜若皎这么问,哪里能说自己一点都不想有人打扰夫妻俩的小日子。

  想想那个张家娘子一出现,她就跑去和人秉烛夜谈去了!

  太子殿下压着心里泛起的酸意说道:“你也是东宫的主人,你要留客人住下哪里用跟我商量?你想留几个人就留几个人,想让她们留多久就让她们留多久。”

  姜若皎深知他是什么性格,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心里直乐,笑弯着眼凑上去亲他的唇。

第84章

  姜若皎才刚从宫外回来, 不好随便出宫,只好派人跟着柳春生去接人。

  柳先生很快进了宫。

  柳先生因为与太后有亲缘关系,在夫家一向备受礼遇, 只是近来夫家有意攀太后的关系来个飞黄腾达。

  柳先生思虑再三,还是与夫家和离了。

  这次和离闹得不怎么体面。

  主要是夫家不愿意放弃她这一层关系。

  柳先生学生不少,得了不少帮助,哪怕与夫家撕破了脸也还是顺利脱身。

  这些年她与丈夫分居多年,常年都住在女子学堂那边, 谈不上什么难过不难过, 倒有种从枷锁中解脱出来的感觉。

  柳先生在学生的建议下来京城散散心,顺便看看姜若皎这边有没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

  姜若皎得知这些变故, 自是极力邀柳先生在东宫住下。

  东宫大得很,有不少是留给东宫官吏小住的地方, 多柳先生一个并不多。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想不周全, 学问上也没有到可以傲世群儒的地步, 平时也得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柳先生见姜若皎并不是在客套, 而是当真需要自己,便在东宫住了下来。

  一番迎来送往, 转眼便到了日落月升的时候。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一起用过晚膳,沿着东宫漫步消食。

  太子殿下盼着两个人独处大半天了, 这会儿却莫名有些紧张,硬是拉着姜若皎走了两圈才回寝宫去沐浴更衣。

  太子殿下还挺要脸,沐浴完还穿上里衣才回寝殿内等姜若皎。

  比起太子殿下随便洗洗搓搓就完事,姜若皎还被宫人们围着捣腾了一轮, 身上发上都弄得香香的。

  姜若皎不是爱讲究这些的人, 不过有人帮着弄她倒是不介意稍微麻烦一点。

  毕竟她抬手嗅嗅腕间的香气也觉得自己有点好闻。

  等姜若皎和衣回到寝殿之中, 才发现太子殿下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了,瞧着睡得还挺沉。

  想来是这段时间天天在外面跑来跑去累得慌,今儿心情又起起落落变个不停,于是沾床就睡着了。

  姜若皎坐到塌边戳了戳太子殿下的脸颊,见太子殿下没反应就脱了鞋子准备跨进内侧把太子殿下弄到榻上好好睡。

  不想她才刚迈开腿往里跨,脚腕就被人给抓住了。

  姜若皎猝不及防被太子殿下往下一拉,整个人便跨坐在太子殿下膝上。

  太子殿下睁开眼,脸上带着计划得逞的笑意,紧抓着姜若皎脚腕不放开。

  “被我捉到了吧?”太子殿下得意洋洋地道,“我说我以前醒来时怎么老觉得脸上有点疼,原来是你总偷偷戳我。”

  姜若皎到底还是刚出嫁不久的女孩儿,脸皮还是有点薄,只觉这彼此紧贴着的姿势叫她很不自在。她恼道:“你快松手。”

  太子殿下平日里见多了姜若皎冷静从容的模样,对于姜若皎这鲜少流露的一面十分好奇。他不仅不松手,还放肆地捏了捏姜若皎的脚心,嘴里说道:“就许你捏我脸,还不许我捏回来了?我就不松开,你又能如何?”

  姜若皎被他捏得脚心发痒,恶向胆边生地抬手捏住他两边脸颊揉来掐去。

  太子殿下“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这和他静心学习的降龙伏虎神技不太一样。他决定把场子找回来,立刻松了手抱住姜若皎把她镇压在身下,摆出穷凶极恶的表情说道:“好你个母老虎,竟敢这么掐我的脸,看我怎么教训你!”

  姜若皎伸出手搂住太子殿下脖子把他勾下来,微扬起头亲上他的嘴唇。

  平日里他们也会亲来亲去,此时感觉却大不相同,太子殿下越亲就越觉不够,还想要更多更深入的交融。他凭着本能去解开姜若皎的衣衫,毫无章法地忙活一通,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里衣里裤还穿得牢牢的,赶忙又去脱自己的。

  太子殿下感觉四肢百骸都开始发烫,一下子把自己习得的绝世神技都忘光了,只想一口把姜若皎给吞得干干净净,半点儿都不留给旁人。

  她本就是他的妻,她本就是他的太子妃,她整个人本就是他的,哪里有别人的份。

  太子殿下是生手,哪怕研究了许多理论,事到临头还是晕乎乎的。

  他的绝世神技刚出招便觉寸步难行,顿时就不太敢动了,停在那儿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等在姜若皎的亲吻抚慰下试着往里走了走,竟就很没面子地被弄了出来。

  太子殿下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他一脸天马上要塌下来的模样,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传说中那种满足不了媳妇活该被戴绿帽的软脚虾。

  眼看太子殿下坐起身来快哭了,满脸都是“我居然不行吗”的惊恐,姜若皎也有些无措。

  她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哪里知道该怎么安慰受挫的太子殿下?

  姜若皎只得干巴巴地说道:“要不,我们再试试看?”

  太子殿下见姜若皎不嫌弃自己,心中大为感动。他振作起来,回忆着自己学到的一系列降龙伏虎神技,最终挑了个最朴实无华的招式:“……我们垫个枕头试试。”

  高难度是不可能高难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高难度的,只能先从入门级先练练手这样。

  小夫妻俩相互配合着研究了半宿,终于从磕磕绊绊的新手上路研究到一定程度的水乳交融。

  最后兴味倒也找到了那么一点,更多的却是累,两个人都累。

  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他俩都没能起来。

  等姜若皎幽幽转醒,身上里里外外都还有点疼,她到底是第一回 经历这种事,还得陪着太子殿下来回摸索,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

  姜若皎准备起身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腰却被太子殿下给环住了。

  太子殿下明显还没彻底醒过来,只是手紧搂着姜若皎不撒手。

  姜若皎坐起身把太子殿下的手掰开。

  太子殿下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入眼便是姜若皎漂亮的腰线。

  若是姜若皎的五官还得笑起来方见艳色,那姜若皎这身量就是无一处不好看了,太子殿下昨晚除了第一回 确实心慌失措丢了大脸之外,后头就是真正地沉浸其中,恨不能把姜若皎拆吞入腹。

  多亏了她的好处都不是旁人能直接见着的,要不然岂不是会被旁人早早抢了去?

  太子殿下不依不饶地伸手把姜若皎拖回被窝,说道:“今儿我们都睡个懒觉,不到肚子饿绝不起来!”

  姜若皎道:“我现在就饿了。”

  太子殿下只得磨磨蹭蹭地松了手,侧过身光明正大地欣赏着姜若皎有条不紊穿衣的背影,脑袋里乱七八糟地转着许多念头——

  都说什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可瞧着姜若皎这态度,往后怕是会天天督促他早朝去。

  幸好,他爹正当壮年,至少还可以再干个三五十年。到那时他们孩子都老大了,正好让孩子直接上,用不着他天天早起去早朝!

  想想看大伙不都是少时靠老爹老了靠儿子吗?顶多只是他们家家业比较大而已!

  太子殿下心里美滋滋的,跟着姜若皎起身换好衣裳,还把自己的想法给姜若皎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通。

  姜若皎:“………………”

  姜若皎道:“你也得替父皇分担分担,免得他太过辛苦,没干满三五十年就禅位不干了。”

  太子殿下听姜若皎这么一分析,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太子殿下一点都想不起自己昨晚差点觉得自己“不行”的丢脸,自觉现在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丈夫了,顿时有一股子责任感油然而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多替父皇分担分担,争取让父皇多干几年。不管娘给咱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咱都把他们好好教育起来,争取让他们早点帮朝廷干活!”

  太子殿下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积极地跑去开泰帝面前给开泰帝讲述了自己的美好规划。

  开泰帝本来也没去算过自己能当多少年皇帝,现在听儿子张口就说什么“再干个三五十年”,脸色顿时就黑了。

  开泰帝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有多少人能活到那么大年纪?”

  一想到自己七老八十了,还要每天像现在这样早起上朝、熬夜批奏折,开泰帝就觉得这皇帝当起来很没劲。

  他怎么就信了底下人的邪,一口气打到京城来了?

  不过要是他没当皇帝,眼下大伙怕是都还提心吊胆地活着。

  开泰帝看了眼正滔滔不绝讲述培养弟妹、培养儿女构想的儿女,受到了极大的启发。

  开泰帝说道:“你既然回来了,今日起我会让太傅他们安排好讲学时间,尽快让你多学些东西。从明天起,朝会上会留你一个位置,你是太子,位置会在最前面,文武百官都看着,你须得到得早一些,给朝臣们做个表率。”

  太子殿下如遭雷击。

  开泰帝见太子殿下脸上喜色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苦色,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他笑呵呵地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候着吧,太傅一会就到。”

  太子殿下没想到自己只是嘚瑟一下,竟嘚瑟出这么个结果来,不由哭丧着脸回去找姜若皎说起此事。

  姜若皎正和女医了解着生儿育女注意事项。

  见太子殿下去而复返,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找自己,姜若皎让女医先退下。她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去寻父皇说话吗?”

  太子殿下和姜若皎狠狠批判了开泰帝一番,表示开泰帝估计是觉得当皇帝太辛苦,决定在他弟弟妹妹和他儿子女儿长大成人前先奴役奴役他这个现成的儿子。

  真是岂有此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姜若皎:“………………”

  他说这话前真该先想想他自己是什么德性。

第85章

  不管太子殿下怎么埋怨, 太子专属课程还是给他安排上了。

  太子殿下很不甘心,强拉姜若皎给他作陪,坚决表示夫妻俩一定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姜若皎没法拒绝, 只得与太傅他们商量着来旁听。

  姜若皎一介孤女,家中只剩一个妹妹,太傅等人衡量过后便应了小夫妻俩的要求连着姜若皎一起教。

  转眼到了月初,太子殿下为期七天的画展也正式拉开序幕,说书先生和戏班子也正式就位, 门口人多时唱戏、人少时说书, 轮番上阵,好不热闹。

  台本大多讲的是时局纷乱, 孤女无依无靠沦落风尘,经历一连串苦难后或身死魂消或遇到良人的故事。

  真是宁为太平犬, 不为乱世人啊!

  京城百姓驻足听了,都回忆起过去那几十年的种种艰难, 有些家中有人在战乱中失散的更是坐地痛哭不已, 更别提那些个多愁善感的小娘子了。再听说朝廷要解救这些可怜女子, 众人都是同情和赞同居多。

  等入内赏了太子的画作,众人便觉那一个个遭遇坎坷的女子仿佛来到了眼前, 这些画无一不美,可这种美配上外头那一句句凄切的唱词, 便显得越发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