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随看到不远处的云记面馆,走了进去。
这家面馆的生意还是这么好,老板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忙得不行。
许随找到角落里的一个位置坐下,抽出一张纸巾正擦着桌子,老板走了过来,问她要点什么。
“来一碗鲜虾面,”许随手肘压着菜单,随便扫了一眼,抬起头,说道,“对了,老板,不要——”
“哎,是你呀,”老板手指掐着一根圆珠笔,掌心托着一个记菜的小本子,“医科大的学生对不对?考研那会儿你经常来我家吃的。”
“对,是我。”许随笑着答。
老板接过她递过来的菜单,声音爽朗:“还是老规矩,多加葱和香菜,不要醋对不对?”
“对,您还记得。”许随笑。
面上来以后,许随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面很筋道,汤还是那么有味鲜美。
许随吃得很慢,到最后吃得全身起了一身薄薄的汗汗,很舒服。
毕业以后,她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了。
吃完后,许随起身来到收银台结账。
老板正在那清点货物账单。
许随握着手机,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老板,结账。”
老板闻声抬头,停下手里的动作,寒暄道:
“今天你一个人过来啊,你男朋友呢?那个长得很帅很高的寸头小伙子。”
许随愣了一下,她和周京泽总共来面馆吃饭也没几次,没想到老板还记得。
她抬手勾了一下耳侧的碎发,应道:“他……啊,在工作,暂时没时间过来。”
“老板,多少钱?”许随拿出手机对着收银台上的二维码正准备付钱。
老板摆摆手,用白抹布擦拭着玻璃杯子,笑眯眯地:
“不用啦,当初你男朋友给的钱在我这还剩不少呢。”
许随正低头看着手机,目光一顿,语气不可置信:“什么钱?”
“哎呀,你不知道吗?那会儿你不是在考研吗?经常复习到很晚,他怕你出来没有饭吃,就给了一笔钱让我把店开久点,还让我多照顾你。”
“轰”地一声,许随内心有座城墙轰然倒塌。
许随准备考研那会儿,她记得两人已经分手很久了。
许随这个人是这样,一旦投入到某件事情就会变得很忘我,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学习也是。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会儿为了考研,天天待在自习室,直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许随还在那学习。
以致于她出来的时候,食堂早已关门,跑到校外,门口那几家店也是陆续关了门,要么就是正在收摊,要么就是店里一天的食材都卖完了。
只有这家云记面馆,无论多晚都亮着灯。
有时候,许随坐那里吃面,遇到了大雨,老板还会友好地递给她一把伞。
京北的冬天很冷,每次许随跑出来,抱着本书,手指冻得通红,老板娘看到后会拿暖手宝或者倒杯热水给她。
那段考研艰难的日子,许随坚定又孤独,难捱的时候,看到面馆的灯还亮着,就觉得好像它在陪着她。
但许随没想到的是我
风雨不动一直陪着她的人是周京泽。
许随想起了什么就要走,末了还不忘冲老板道谢。
老板开玩笑道:“客气,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啊,我也算你们一路感情的见证人了。”
许随怔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笑:“会的。”
我们会结婚。
许随跑出店门口急忙打了个车回到家里,一楼急忙地按电梯到八楼。
她走进家门,开始往书房里找东西。在一箱旧物中,许随翻到了一顶蓝色的小熊鸭舌帽。
许随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用手拍了一下上面的灰,她伸手拿出里面的标签,一看,里面挡着一个Z字。
不知道为什么,许随忽然想哭。
许随到现在还记得,本科毕业聚餐的那天晚上。
学业落地,许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沉浸在毕业大家即将离散的感伤氛围中。
聚餐当天,许随特意化了妆,穿了一条好看的裙子出席当晚的活动。
几十位同学围坐在一张暖棕色的长方形桌子旁,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酒,畅谈人生。
坐在许随旁边的一位女生,在众人嘻嘻哈哈聊天的时候,突然亮出了两本红本本。
女生靠在身旁的男生肩膀上,朝众人晃了晃她的结婚证:
“各位亲爱的同学们,我们结束十年爱情长跑了,今天领证啦。”
气氛一下子被炒热,鼓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卧槽,闷声不响干大事!”
“来来,喝酒!今晚你俩必须给我不醉不归。”
女生同男生相视一笑,眼里是融化彼此的爱意,大方地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酒杯。
许随撑着脑袋,心里默默感叹真好啊,手拿着钳子正在翻烤着炉子上面的五花肉,发出滋滋的声音。
女生凑过来来说:“随随,发什么呆呢,来,我俩敬你。”
许随回神,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恭喜你们,百年好合。”
“哈哈哈,谢谢,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同学问道。
许随扯了一下嘴角,放下酒杯:“我还早着呢,连对象都没有。”
“过两天我给你介绍!”
“好。”许随笑笑,随口应道。
同窗好友即将分别,各自散落在天涯,周围成双入对,或分手。
一场聚会下来,气氛总是萦绕着一种感伤中。
无论怎么样,许随发现这一路上她好像都是一个人。
中途,许随出去上了趟厕所,在走廊拐角处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女生。
浓郁的香水味飘来,许随低着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是你啊,许随。”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许随抬起头,竟然是柏瑜月。
可是惊讶过后又不觉得奇怪了,毕竟两人同系同专业还是隔壁班,她们把毕业聚餐地点定在这里也不稀奇。
“嗯,好久不见。”许随同她打招呼。
柏瑜月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露出一截纤白的脚踝,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许随,挑了挑眉稍,盛气凌人道:
“当初我没说错吧,你架不住他。”
这个“他”两人都默契地知道是谁,许随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她甚至自嘲地扯了一下唇角:
“确实是。”
柏瑜月低头拨了一下指甲上面的亮片,看似漫不经心却有意重击:
“你最近和他还有联系吗?我听说他重新交了个女朋友。”
许随双手插进口袋里,指甲陷进掌心里,受虐般用力收紧,一阵疼痛,她勉强笑笑:
“分手了再谈恋爱不是很正常,人都要朝前看。”
后半句话,许随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随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低下头走了。
柏瑜月看着许随匆匆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个谎撒得挺值。
回到包厢后,许随在那一边烤肉一边听同学们聊天。
钳子抵住薄薄的肉片,有油溢出来,许随撒了一把孜然和调料粉,在锅面翻转了几下肉,不一会儿,香味飘出来。
许随拿了一片生菜,裹住肉,机械地放进嘴里嚼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油烟太呛的原因,泪腺受到刺激,眼里有了一层水意。
后来许随喝了很多酒,喝得头昏脑重,意识开始不清醒起来。
要命的是,喝完酒后,她开始牙疼。
其实许随牙疼发作已经持续性有一段时间了。奈何毕业这段时间太忙,她一直没时间去看。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命。
许随喝个半醉,此时难受得厉害,加上牙痛牵动着神经,她半张脸都不敢有任何动作。
她放下酒杯,跑到阳台上吹风。
夏天闷热,天空很亮,但一颗星星也没有。
许随醉得没有意识,此刻她特别想找人倾诉一下,恍惚中,她拿出手机打给了胡茜西。
电话很快接听,奇怪的是,那头一阵沉默,只听到风声很大,似乎在一个空旷的平地上。
许随没有发现异样,她捂着半张疼到不行的脸,啜泣声从听筒那边传过去。
她只是哭。
电话那边也没有问什么。
许随哭到后面,啜泣声渐渐变大,眼睫沾着眼泪:
“西西,我好想他。”
“你……是不是想笑我没用,可是我就是想他。”
没多久,电话那头语气顿了顿,似乎问她在哪里。
“聚会呀,呜呜呜呜呜我好惨,喝醉了还牙疼,我现在有点想回家。”许随伸手擦掉眼泪。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让她在原地等着,不要乱跑,许随乖乖地应了句“好”。
在等待的间隙,许随脸颊贴在栏杆上,一阵冰凉传来,疼痛得到缓解,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后面的事许随记不太清了,隐约记得有人背她回了家。
第二天醒来,许随桌前放着一杯解酒茶和止痛药,旁边还落下了一顶蓝色小熊鸭舌帽。
许随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是胡茜西叫了别的男生一起送她回家的。
现在看来,那天晚上的人是周京泽。
到现在才发现,无论许随需不需要他,他一直都在。
许随拿着那顶小熊帽子蹲坐在箱子前,她现在很想打电话给周京泽。
许随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几下,那边很快接通。
周京泽似乎刚下飞机,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透着颗粒感:
“一一,什么事?”
“没什么——”
许随心口颤了一下,她握着那顶蓝色的小熊鸭舌帽,声音缱倦温软:
“我就是想你了。”
很想很想你。
第91章 告白 永住太阳里
那边没有声音,似乎静止了很久。
许随一向内敛,难得表达爱意,没有得到回应有点尴尬,她正准备岔开其它话题时,周京泽忽然开口,声音低低沉沉:
“我也是,比你想我还要想。”
电话那头传来“啪”地一声,发出打火机齿轮擦动火石的声音,他吸了一口烟,轻笑道:“晚上老子有反应的时候,只能靠你照片消火,懂吗?”
周京泽语调吊儿郎当,透着一股邪气,自带低音调的声音通过不平稳的电流声钻到她耳朵里。
痒痒麻麻,许随只感觉耳朵烫得厉害。
“流氓。”许随红着脸干干巴巴地骂了一句。
周京泽一声轻笑,拿下烟,哄她:“去我家帮忙浇那些植物,乖,等你浇完我就回来了。”
“好。”
恰逢周末,许随把1017 和奎大人带回了周京泽琥珀巷那个家,她推开院子的门,放眼望过去。
院子里的植物几乎都死光了,叶子泛黄,伸出整个身子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周京泽分明是骗她过来的,就这植物,农学专家过来也救不活。
许随进去喝了两口水后,牵着奎大人去花市买了好几盆植物回来。有仙人掌,尤加利叶,琴叶榕,虎尾兰。
这些植物一并被她摆在院子里,再浇上凉沁沁的水,一下子让整栋房子的色调明亮轻快许多。
许随走进家门,从冰箱里拿出一纸盒牛奶,白吸管戳破铝纸薄膜,仰靠在沙发上喝牛奶,然而休息没多久,她无意间瞥见桌子上还有一堆东倒西歪的啤酒罐,沙发上凌乱地搭着男人的衣服,航空杂志扔在一旁。
她又闲不住了。
许随放下牛奶,起身找来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把啤酒罐扔进去,将茶几擦干净,还顺手把家里其它凌乱的地方打扫干净,最后把垃圾扔了出去。
整个家看起来焕然一新。
一切都收拾好后,许随又把他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丢了颗蓝色的洗衣凝珠进去,摁下按钮,洗衣滚筒缓缓开始转动后,她就去做别的事了。
今天是开春以来最热的一天,加上她收拾了一下午,许随整个人热得出了一身汗。她走进周京泽房间里,找了件他的T恤和运动裤,立刻钻进浴室里冲澡去了。
洗完澡穿衣服的时候,许随发现周京泽的黑色运动裤size太大了,裤头两根绳子也系不住的那种,直接掉了下来,她干脆放弃,最后穿着他的T恤,踩着一双拖鞋就出来了。
她用白毛巾随意地擦了一下湿发,头发半干未干地披在肩头,发稍往下滴着水,胸前一片水渍。
许随晃了一下耳朵的水,趿拉着拖鞋,走到洗衣机前,把洗好的衣服放进衣篓里。她抱着衣篓走上二楼晒衣服。
这会儿已经是黄昏,天空呈现一种浓稠的蜂蜜般的颜色,燥热的风吹来,天气闷得让人误以为夏天快到了。
许随正要晒衣服,发现护栏里顶端上卡着几件周京泽的衣服,此刻正迎风飘荡着。许随踮起脚尖费力地伸手去拿衣服,却发现够不着。
她从房间里搬来一张小板凳,赤脚踩上去,伸手去够护栏上卡着的衣服,可每次手刚够到衣摆那,晚风一吹,擦着她的指尖又晃到别处去了。
许随只好努力踮起脚尖去伸手够衣服。
周京泽嘴里叼着一根烟,依靠在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许随背对着他,完全不知情,还在那与那几件迎风飘荡的衣服做斗争。她穿着周京泽的白T恤,堪堪遮住白嫩的大腿根,露出两条光溜溜纤直的长腿,圆润的小腿上面还沾着几滴水珠。
挺翘的臀部在宽大的T恤下若隐若现,她每伸出一次手去够衣服,透过宽松的衣袖可见那对白玉似的浑圆。
头发湿哒哒的,往地板上淌了一堆水。
依然还是那个清纯的少女,一举一动却透着勾人的媚。
周京泽眯了眯眼看着她,嘴里咬着的烟呼出丝丝缕缕灰白的雾,喉结缓缓滚动,下腹涌起一股热流。
许随的本事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就能让他有反应。
周京泽摁灭手中的烟,随手把它丢在脚下的花盆里,双手插兜,踩着军靴,朝许随一步一步走过去。
许随踮起脚尖,第好几次费力地去够衣服,风一吹,结果又没抓着,终于泄气。倏地,一阵阴影笼罩过来,一双匀实力,青色血管明显的手环住她的两条腿,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许随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对方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哼笑声,低头一看,才发现此刻本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正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回来啦?”许随声音惊喜。
周京泽身上还穿着空中救援队的蓝色制服,左肩四道杠,右肩上有一个小小的金色小飞机,有一圈鲜红的五星红旗绕着它,工装裤,踩着军靴,肩宽腿长,潇洒帅气又透着一股混不吝。
“爷什么时候骗过你?给植物浇完水我就不回来了。”周京泽笑。
“要拿哪件衣服?”周京泽问她。
许随抱住他的脖颈,坐在男人肩头的一侧,周京泽托着她,心甘情愿地听小姑娘指挥,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她最后收到了衣服。
周京泽单手拖着她的臀部,粗粝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白嫩的腿,喉咙一阵发紧:“穿我的衣服,勾引我?”
许随被他摸得一阵战栗,她又坐得高,整个人提心吊胆还怕掉下去,心尖简直被拿在火上烤,哑声道:
“没……没有,我又不知道你要回来。”
男人舌尖拱了一下左脸颊笑,声音沉沉:“但是勾引到我了。”
周京泽回来,许随很高兴,也出奇地黏人,他去哪儿,她就跟在后面,像一条小尾巴。
晚上许随说不想吃饭,想吃个蛋糕,周京泽连衣服都没换,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走进厨房,认命地给他姑娘烤小蛋糕。
没办法,自个媳妇,他不宠谁宠。
周京泽在厨房里打好鸡蛋,揉好面粉,等它成了模后,正准备拿器具时,许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蹭了蹭他的腰。
“嘶”周京泽散漫地笑,语气危险又意有所指,声音压低,“再乱撩拨爷当场办了你。”
“你要不要摸摸有没有反应,嗯?”周京泽作势去拿她的手想带过去,许随紧抱着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撒手。
“怎么忽然这么黏人?”周京泽使坏,偏头把奶油蹭到她脸颊,鼻子上。
许随也不生气,声音闷闷的:“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一直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地图,小熊鸭舌帽,面馆……”许随抱住他,吸了吸鼻子,“前段时间因为我妈的事,我对这份感情不够坚定,对不起。”
周京泽手里的动作顿住,转过身,看着她,
许随也抬眼看他,周京泽头发短了很多,五官凌厉,正撩着眼皮看她,薄薄的眼皮像两片利刃。
一对视,便掉入他掌控的漩涡中。
许随先开口:“我会跟着你,支持你,以后不会再为这么感情动摇了,一生一世,只认定你。”
像是一枚拨片将平静无痕的湖面拨开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