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洗澡,”她语气淡淡的,“你有没有摸我?”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我不是有意的,一个大活人要从水里提溜出来很难,我没处下手……”

“怎么样?”她没听他辩解,大病初愈中气不足,只道,“摸上去还凑手吧?”

他简直要被口水呛到,心慌意乱地搪塞:“事有轻重缓急,你成了那模样,还让人活么?我一心记挂着你身上的毒,哪里有心思想那个!”

她开始费劲地抬手,僵着指头解他领上金钮子。他不知道她要干嘛,脚下也顿住了,然后一只柔荑滑进领口直达胸怀,她一手覆在那处,无赖道:“摸回来。”

他腿肚子都软了,只觉手指在那一点又揉又捻来回撩拨,再好的耐力也要破功了。他头昏脑胀,又不能把她从背上扔下去,唯有哆哆嗦嗦喝止:“住……住手!叫人看见像什么话!”

他如今对她来说就像只纸老虎,她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如果没有爱她至深,怎么会在她病榻前哽咽流泪?所以她是有恃无恐的,凭借着他的爱,确信他就算生气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何况他未见得真的生气,情人之间的小来小往尽是甜蜜,他也喜欢的。

她笑了笑,“我觉得心尖儿很好听。”

他又一愣,这是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单是这样倒也罢了,料着再往前她中毒正深,应该捏不住别的短板。可是她接着一叹,幽幽道:“当时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得见,只不过身子像有千斤重,自己支配不了……你说的那些还算数么?”

他的步履有些蹒跚,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方济同说醒后还要调理,再吃两服药,把残余的毒性去尽了,就能够行动自如了。”

她一只闲着的胳膊勒了他一下,“我问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他迟疑了下,“我说过些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是看她醒了,打算要抵赖了。她咬着唇沉默下来,隔了好一阵才怏怏道:“走了这么久,歇一歇吧!放我下来,我自己能站着。”

她的不快通常不加遮掩,心里有事便做在脸上,他自然是察觉到了,不得已,把她放在了黄花梨的雕花交椅上。

音楼抬眼看他,虽然衣冠不整香汗淋漓,督主毕竟是督主,依旧一副火树银花的漂亮模样。只是眼下发黑,连着两夜没睡好,到底有些憔悴。她心里怜惜,伸手示意他过来。他弯腰蹲踞在她面前,温声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就这样,也抵过千言万语了。他在她背上轻轻地拍,言辞颇有些伤感,“你瞧见了吗,和我有牵扯,就是这样下场。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把你留在身边,究竟是不是害了你。如果我那天回来得晚一些……我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你死了,我可能会疯的。”

她还是叹息,细声道:“我也害怕见不到你,最后一刻我还在念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一定是个屈死鬼,不为别的,就为没有和你道别。”

他酸楚难当,把她搂得更紧一些,“所幸有惊无险,我们还能这样面对面说话。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缺少爱人的能力,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算得上痴心一片,你这么傻的一个人,我爱你什么呢!”

她也不生气,轻轻道:“爱我善良美丽,你身上没有的美德我都有,所以你投奔我意味着弃暗投明,是你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抉择。”

他哑口无言,这样自我抬举的人真少见,得亏大着舌头,要是嘴皮子再利索点,不知会描摹成什么样。他苦笑了下,但是说得没错,实在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他嗯了声,“你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我突然发现你口才比我好。以前我是满嘴荒唐言,以后大概不会了。”

音楼觉得安定踏实,这样才是真正把她放进心里了。他曾经有意把她变成第二个荣安皇后,那么轻佻浮夸,只为搅乱一池春水。战术屡试不爽,那些华丽的手段也叫她心潮澎湃,可是到底不一样。就像现在,去伪存真,其实这才是原来的他,洗净铅华,他的心他的人,敦实厚重可以依靠。以前种种像官袍上的金银丝满绣,太繁琐冗长,盖住了他质朴的本性,因为身在其位,他必须善于周旋逢迎,那也是没有办法。现在他对待她,没有赘词,不需要精雕细琢,却叫她打心底里暖和起来。

“就这样,我也知足了。”她摸摸他的脸,瓮声嘱咐他,“巧舌如簧只许用来对付男人,宫里的女人都很寂寞,你对她们过于体贴,会让她们误会的。”她长长松了口气,“我是个醋缸,你要作好准备……可是你真好,这么守着我,一步都没有离开。我那时在想,如果你撇下我忙着对付南苑王去了,那我也没什么活头了,死了算完。”

他牵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报仇都是后话,你要死要活的,我顾不上那些。如果你真死了,我一定叫宇文氏满门给你殉葬。”

她嗤地一笑,“我是个挂名的小太妃,叫藩王殉葬,下去了也很有面子。”静静靠着他,外面树上的知了鸣得声嘶力竭。她转过头看,午后一丝风也没有,明明很热,她额上却只有薄薄的一层冷汗。还是很虚弱,她闭了闭眼道,“这两天难为你,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吧!”

他窒了下,忙低头嗅了嗅,“怎么,有味儿么?”

督主什么时候都是香喷喷的,她笑道:“没有,我是怕你穿着湿衣裳难受。”

他果然扭捏了下,站起来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觑她脸色问:“要一道去么?”

音楼突然笑不可遏,连咳嗽带喘道:“我很想一道去,可是身子骨不争气……来日方长的,等我好些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怨怼地剜她一眼,把领口的钮子扣好,整了整曳撒到门上叫人,彤云和曹春盎很快从耳房里过来,他只说看顾好娘娘,自己撩袍出去了。

自打音楼撂倒了,彤云就没机会近她身,这会儿终于到跟前了,嘴咧得葫芦瓢似的,扑在她膝头上哭:“主子,我不好,您给人下药全怨我。要是我多长个心眼儿,您也不能成这样!您恨我不恨?您打我吧!我心里亏得慌,我白长了这么大的脑袋,里头没长脑浆子。”

音楼给她一通揉/搓长出气儿,唉唉叫道:“再摇就散架了!说得真吓人呐,拍碎了才见脑浆子呢!你这是干嘛,谁怪你了?别往自己个儿身上揽事。”

彤云哭得两眼通红,“我没伺候好您,肖掌印恨不得活劈了我……怪我睡得死,里头闹这么大动静我一点儿没察觉,还是亏得他发现了,要不您这会儿已经不喘气了。”她絮絮叨叨认了错,然后略顿了下,一时没转过弯来,脱口道,“不过没见他从门上进去,怎么就到了屋里呢……”

看曹春盎一眼,曹太监清了清嗓子,把脸转了过去。

这个细节就别追究了吧!音楼笑得很勉强,指指脸盆架子说:“给我打个手巾把子来擦擦脸,小曹公公置办一下,等厂臣洗完了让他进些东西吧!”

曹春盎知道他们的关系,再不敢在她跟前拿大了。这是谁?闹不好就是将来的干娘!他搓着手说:“老祖宗,您千万别叫我小曹公公,看把我折得没了寿元。您随我干爹叫我小春子吧!您放心,往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就跟孝敬我干爹一样一样的。”他说着咽了口唾沫,“至于吃食,厨里炖着呢!先前我干爹他老人家见您这模样吃不下,现在您大安了,他胃口也该开了,一会儿等他回来我就让人给他送过来……”

话音才落,有人站在廊子下叫曹春盎,问督主人在哪儿。音楼听了是云尉声气儿,便叫千户进来说话。

云尉进门作了一揖,笑道:“娘娘凤体康健了,给您道个喜。头前儿真吓着咱们了,那么凶险的。”

她抿嘴一笑道:“我也没想到,怎么突然出这样的事。所幸命大,且死不了,就是闹得大家不安生了,怪不好意思的。”朝外看了看又说,“厂臣换衣裳去了,过会子就来的,千户找他有要事?”

云尉唔了声,“这回的乱子叫督主不痛快得很,咱们受命逮宇文家的小崽子,伏了一夜,今早可算得手了。眼下关在刑房里,是杀是剐,等督主过去料理。”

音楼有些吃惊,“抓了孩子吗?回头别闹大了!”

“闹不大,你放心。”他换了件佛头青素面细葛布直裰,站在门前没进来,瞥了云尉一眼,转身往刑房方向去了。

说刑房,其实是后面园子里辟出来的一间柴房,两间打通了,统共不过五六丈面阔。之前拘过人的,酷刑过了一遍,青砖地上淋淋漓漓全是血水,进门就是一股化不开的腥气。这种味道于他来说是闻惯了的,并没有什么了不得,宇文家的小崽子却不成,吓得脸色煞白,站在木架子前只管发抖。

他找了张圈椅坐下来,偏头打量那孩子,个儿不高,穿着小号的象牙白山水楼台圆领袍,头上束玉冠。宇文氏果然是盛产美人的,这么点儿孩子粉雕玉琢,有点观音驾前善财童子的模样。

他和颜悦色笑了笑,“叫什么?多大了?”

那孩子毕竟小,瑟缩了下道:“宇文澜舟,今年七岁。”

他点点头,“知道我是谁么?”

澜舟很快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左不过是我父王的朋友,接我过府玩儿的,回头就送我回去。”

他的眉毛慢慢挑起来,拿扇子遮住了口,笑道:“好伶俐的孩子,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这来燕堂是谁的产业么?不愧是宇文良时的儿子,打马虎眼倒是一等一的。我不是你父亲的朋友,今儿请你来也不是玩的。你父亲欠了我一笔债,我追讨不回来,只好把你带来充数。”

那孩子直勾勾看他,眼睛纯澈得水一样,稚声道:“这么的,阿叔何不同我父王坐下来好好商谈呢?我父王是个守信的人,欠了钱财或是人情,必定会尽力偿还。至于我,我只是个庶子,在王府里无足轻重,就是来了,恐怕对阿叔也没什么帮助。”

受人掳掠,最要紧的一点是示弱,这孩子倒明白。肖铎若是个寻常人,大概会被他纯良的外表蒙蔽,只可惜他阅人无数,小小年纪到了这种刀山血海的地方不哭不闹侃侃而谈,那就叫人信不实了。

他使个眼色命人把他吊起来,那孩子终于有些惊惶,咬着唇挣扎不休,昂首道:“阿叔何必这样,我今年才满七岁,大人的恩怨和我有什么相干?我一心只在读书上,阿叔为难一个孩子,是君子所为么?”

他歪着头打量他半天,“虎父无犬子,宇文良时后继有人了。看看这张铁口,留到将来必定是个祸害。”檀香扇骨点了点道,“原本各种刑罚都该过一遍,可究竟是个孩子,能从宽还是得从宽。咱家瞧他挺有骨气,就把脊梁抽出来得了,回头找个瓮装上,王府就近扔了,宇文良时早晚能发现。”

那孩子骇然大叫起来,“阿叔留着我同我父王谈条件不好么?为什么非得杀我?”

他漠然道:“谁是你阿叔?你要怨就怨你父亲,他招惹谁也不该招惹我!事到如今谈条件是用不着了,你子偿父债,有什么冤屈,上阎王殿申告去吧!”

他发了话,那头两个番子拿着大铁钩上来,抽脊梁骨这种活儿还得老手干。东厂这帮施刑的人,对杀人有特殊的癖好,手段越是离奇越是喜欢。闻见血腥气就癫狂的人,要开杀戒简直像节日的狂欢。嘴里哼唱着,围着那孩子打转,手一扬,一钩子扎在他头顶的木架子上。刑具拿乌黑的托盘托着,从中挑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来,一把挽起他背后的头发撕开衣裳,像裁缝裁衣似的,在那孱弱的脊椎上仔细丈量。

挑出尾椎,先让脖子离了缝,钩子勾住脖梗上的那一截,施刑人抱住受刑者的身体使劲往下一扽,一根脊梁就干干净净剔出来了。吹吹刀锋,嗡然一声响,正打算下手,佘七郎进来禀报,说宇文良时到了。番子们停下手等督主示下,那孩子颤着声道:“阿叔三思,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不单对我南苑王府,对阿叔也有大大的益处。”

一个孩子有这等缜密的心思,天底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不过他眼下没有心思理会这个,既然南苑王找上门,总归会有些说头。他看了宇文澜舟一眼,未置一词,起身往门外去了。

第57章 解沉浮

横竖是到了这样地步,弯弯绕也用不上了,宇文良时见了肖铎便开门见山,拱手道:“稚子尚年幼,务请厂公网开一面。”

肖铎漫不经心地瞥他,叫人奉茶,缓着声气道:“王爷何出此言?贵公子和咱家没有牵搭,哪里谈得上网开一面呢!”

装蒜打太极,这些是官场上惯用的伎俩。换做平常,你来我往不过消耗点时间,他有兴致同他较量。可如今形势不对,澜舟往学里去,还是王府的宗学,不过十几丈的路程,居然半道上叫人截了胡!当下的南京,非此即彼,不用猜便知道其中缘由,左不过挟私报复,拿孩子撒气罢了。可是肖铎的反应太不正常,按着牌面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他简直有点不顾一切的架势,这说明什么?

一个胸有成竹的人,只有被摸着了命门才会方寸大乱。当初话里话外对他身份的点拨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原来他的七寸不在这处,而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身在高位感情用事,这是个无可挽救的大错误。肖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别处都掩盖得很好,却不该在余杭默认太妃是他的夫人。顶个名头就是所谓的顾全大局么?说穿了其实是私心作祟!真太监尚且对女人有思慕之情,何况是他!眼下虽然又有了一宗挟制他的把柄,但澜舟终归在他手上。他心里也焦急,但愿还来得及,若是那孩子懂得周旋,拖延些时间总是可以的。

他定了定心神道:“事出突然,犬子今早遭人掳掠,那帮人身手极快,分明就是内家功夫。”他煞了气性儿复又抱拳,“近来天热,本王前几日外出督查营田中了暑气,回来就躺倒了。厂公在我辖下,也没顾得上好生款待,是我大意了。倘或有不周全的地方,本王先向厂公陪个不是。小儿懵懂,他才七岁,明白什么尺长寸短呢!厂公是信佛的人,还请慈悲为怀,好歹放他一条生路。”

父子俩都长了张巧嘴,能把方的说成圆的。本以为他这趟来总要有个讲头的,谁知避重就轻,绝口不提音楼中毒的事,这算是有交涉的诚意么?肖铎突然失了耐心,重重盖上了茶盏盖儿,“咱家信佛虽信得三心二意,但绝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王爷事忙,咱家也没闲着。朝廷吩咐的差事办起来棘手,东奔西走的,也知道王爷的辛苦。至于王爷说府上小公子被掳,您这会儿最该找府衙,让他们打发人出去寻摸是正经,到咱家这儿来说这一通话,难道是想请东厂出手相帮么?”他冷冷笑了笑,“咱家要是斤斤计较些,恐怕就要误会王爷的意思了。”

宇文良时到底不说话了,脸上神色也不好,背手道:“既然如此,且请厂公摒退左右,本王有要事要与厂公商议。”

肖铎听了称意,摆手叫人都退下,冲圈椅比了比道:“王爷请坐,坦诚相见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咱家也正有事要向王爷请教。”

两人各占厅堂半边,各自都是气势如山,宇文良时直言道:“厂公是明白人,本王的想头若是再加掩饰,就显得矫情了。塞北江南,大好河山,却在慕容氏治下一天天枯萎腐朽,厂公不觉得可惜么?本王在金陵,厂公在京畿,只要你我通力合作,开创出一个繁华盛世,金钱权力还在其次,厂公日后能光明正大做回自己,这样的契机,对你来说难道没有意义么?厂公固然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是当今圣上是如何对待厂公的?即位便收缴了司礼监批红的权利,又设立西厂试图架空厂公,这样处心积虑,保不定日后会出什么乱子,厂公就没替自己打算退路么?”

挑拨离间这一套不是什么新鲜手段,经历这些年的风雨,他早就习以为常了。慕容高巩称帝,虽有意一步步削减东厂势力,却不会立时下令取缔。若是助宇文氏谋反,一旦宇文良时俯治四海,东厂还有容身之地么?没了东厂,他肖铎又算什么?不论成败都是死局,若是不掺合进去当然是最好,可他有意拿捏他,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当然这种情形怕是不怕的,他说四牌楼,自己相应的也能抓住他谋逆的短处,打成了平手,他能奈他何?岂料他不甘心,脑筋动到音楼身上来了,打算让他获罪,彻底砍断他的后路,这样狡诈阴狠,即便投靠了他,将来也不得善终。

他垂眼掸了掸膝上的灰尘,“咱家听王爷意思,似乎倒是个双赢的好提议。只不过咱家没闹明白,王爷既然有诚意,为什么还要对端太妃下手?娘娘九死一生才回过魂来,王爷现在同我谈合作,似乎为时已晚了。”

宇文良时故作讶异道:“有这事?厂公且想想,娘娘在本王的属地出了事,本王也难逃干系,又怎么会派人对娘娘下手?厂公稍安勿躁,据我所知这两日已有西厂暗哨陆续抵达南京,厂公焉知这种手段不是西厂所为?现如今东西厂势如水火,将东厂踩在脚下,西厂便一枝独大。本王和厂公是一条船上的,愿与厂公携手对抗西厂,把这根半路出家的秧苗掐断,厂公在朝中仍旧可以呼风唤雨。厂公安,则良时安,你我同进同退,皆大欢喜。”

肖铎蹙眉看他,简直一派胡言!西厂的探哨到没到,他这里瞧得明明白白,想嫁祸脱身,真拿他当傻子。

可是拉得下脸的人,总会给你意外一击。宇文良时略顿了顿,复笑道:“本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颔首:“王爷但说无妨。”

“关于厂公和娘娘的事,其实本王也略有耳闻。”他说着,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如今局势,厂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娘娘考虑。至少和本王合作,能保娘娘平安。我知道你是条汉子,自己舍得一身剐,可是你忍心让心爱的人死在自己前面么?况且本王听闻太妃娘娘和今上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厂公搅在这盆浑水里,要是谁使坏往上递一封密折,不但厂公,连娘娘都要受牵连。”

果真是不能有半丝短处,一旦叫人拿了软当,就要一辈子受制于人。肖铎握紧了袖下的拳头,“王爷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种不实的传闻诋毁娘娘清誉,王爷该把那造谣者拿下,而不是到咱家跟前来传话。“

宇文良时掖手道:“之所以把话传到厂公耳朵里,全是为了厂公好。本王旁的不敢担保,事成之后许厂公和娘娘一个结果还是可以的。如果大邺一直维持下去,厂公和娘娘何去何从,我不说,其实厂公心里也有底。封号颁了就是颁了,载进了玉牒,再难更改。厂公是司礼监掌印,论宫里规矩,比我更知道。”

他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只管卖弄追随他的好处,可见是确信有此事的了。肖铎横下一条心来,知道这么多秘密,怎么让他留在世上?永远封住他的嘴,再把他底下那些人清剿干净,就可以太平无事了吧!

然而南苑王终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既然敢单枪匹马来,说明事先早有了防备。见肖铎眼里杀机渐起,忙又道:“今儿来见厂公,说实话有多少胜算我心里也没底,所以临走前留了个锦囊,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保管明天书信就送乾清宫的御案上了。就算厂公舍弃眼前一切带娘娘远走高飞,锦衣卫和我南苑戍军几万人倾巢而出,流亡逃窜的日子艰辛,厂公还需多斟酌。”

实在是纳不下这口气,可是又待如何?他一头的小辫子等着让人抓,似乎除了屈服别无他法了。

他转过脸一哂,“王爷不要逼人太甚,惹恼了我,我自有法子叫南苑王府永世不得超生。东厂虽说没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但既设了昭狱,就表示可以对文武百官随意刑拘逼供。王爷日子过得安逸,莫非想尝尝梳洗断锥的滋味么?”

一个桀骜的人,想轻易收服不大可能,总要经过一波三折的。宇文良时略沉默了下,半晌才道:“厂公先消消气,我只想与厂公结盟,没有任何要难为厂公的意思。大业不是一天能够开创的,来日方长,厂公可以慢慢考虑,等想好了再命人通知本王也是一样。”他站起来,朝外看了看,蝉声阵阵,却听不见澜舟的任何动静。他心里着急,勉强定住了心神道,“横竖不管厂公与本王谈得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还请厂公高抬贵手。”

若问肖铎的意思,父子俩一道投进刑房才痛快,无奈叫他掣肘,一意孤行对自己也不利,便蹙眉道:“王爷认定了令公子在我这里,我若坚持说不在,王爷打算如何?”

宇文良时怔了怔,似乎是经过了巨大的挣扎,喟然长叹道:“看来是他的命……大约是底下人弄错了,本王寻子心切也没有多加考证,失当之处望厂公见谅。”

听这意思,交易谈得差不多了,儿子的死活就不那么重要了。肖铎眯眼看过去,果然是成大事者,所谓的亲情对他来说又值个什么?那小子虽可恶,弄死了容易,但如果当真迫于形势同他合作,害死他儿子的仇不过是早报和晚报的区别,到那时候少不得又是一场动荡。

他只得退一步,“话既到了这份上,王爷的意思咱家明白了。我也不瞒王爷,娘娘险些遭遇不测,按着我的意愿是要拿人活祭的,不过王爷的面子总要让,不是怵,是敬,王爷应当能够体谅肖某的心情。”他松开了拳头,踅过去叫了声大档头,“把小公子送上王爷的辂车,园外的人都让开,不许追,让他们来去。”

这个令下得不情不愿,看着宇文良时扬长而去,他头一回感觉自己活得窝囊。卑躬屈膝得来这万丈荣光,原以为就此可以坐享富贵了,没想到流年不利,一桩桩事接踵而来,到如今已经难以招架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几次到了雷池边缘,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如果真的无力挽回,也许音楼只有进宫才是最好的出路。跟着他冒险,朝不保夕地活着,她才只有十六岁,人生那么长,万一他有个闪失,她独自一人怎么办?

天边最后一丝亮也敛尽了,他过她的院子,彤云刚伺候她洗漱完,端着一盆水出来,站在砖沿上往外一泼,转身看见他,叫了声督主,自发退到耳房里去了。

他进门时她正努力扶着桌子站起来,灯下攒着眉头抱怨,“走两步腿就麻得厉害,会不会变成瘸子?要是瘸了皇上应该不会要我了吧,正好寻着了不必进宫的理由。”她腼腆看着他,“就是行动不方便了会拖累你,那多不好意思!”

他笑不出来,脑子里乱得厉害,只问她:“洗过了么?我抱你上床。今儿一天也折腾得够够的了,明天接着来,慢慢就恢复了。”

她温驯地应了,伸出两手来等他抱,娇憨的模样,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他没奈何,把她打横抱起来,绕过屏风放在拔步床上。原想退后坐在杌子上说话,袍角却被她牵住了,她拍拍篾席的另一半,自发往里让了让,笑得眉眼弯弯。

他拒绝不了,心里只顾怅然。登上脚踏也没思量其他,歪身仰在她的迎枕上。

屋里点着香,是用来熏蚊子蠓虫的,微烟袅袅,空气有股艾叶的芬芳。音楼看他不说话,神色也不大好,便支起脑袋来打量他,“怎么了?事情办得不顺遂么?”

他说没什么,让她不必操心。

他越是这样,她越感到好奇,靠过去枕在他胸口上,喃喃道:“说好了不瞒着我的,出了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探出一只手掐了掐他的脸颊,“八成遇上难事了吧,看看这一脸臭样!”

他把她的手摘下来握在掌心里,轻声问她:“我的话,你听不听?”

她嗯了声道:“那是一定的,我以前心眼儿可好了,死了小猫小狗都要难受好几天,现在心肠变得有点硬了。就拿月白那件事来说,我心里很怨自己,可是我觉得你做得对,所以连情都没替她求……还有今天他们抓了宇文家的小王爷,不知道你会怎么处置他,说到底他只是个孩子,我应该站出来劝你的,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做。想来想去可能是近墨者黑,被你带坏了。”

他啼笑皆非,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惆怅道:“我对不起你,这回的仇恐怕不能替你报了。”

她说不要紧,“如果为此和南苑王结仇,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说只是怀疑他,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万一错怪了好人,岂不是白害了那孩子的小命?”

他缄默不语,隔了很久侧过身正色看她,仿佛鼓了半天的勇气才下定决心,毅然道:“我有个把柄落在了宇文良时手上,关于这个把柄,也是你一直好奇的……如果你想知道,今天就全都告诉你。”

第58章 两生花

音楼睁着大眼睛看他,“宇文良时这回可算做了一桩好事!你如今是打算和盘托出了么?你晓得我好奇什么?”

他叹了口气,“你满脑子歪斜,我怎么能不知道!”说着调开视线,似乎不敢看她,坐起身,把袍子脱下,扔在了旁边的衣架子上。

难道准备就此舍身了?音楼飞红了脸,扭捏地揉弄衣角,悄悄觑了他一眼,娇声道:“有话好说,你这么直剌剌的,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你看外面有人把守,我要是失手把你怎么样了,万一叫人听见了多不好!”

他解衣带的手顿了下,早就习惯了她的奇谈怪论,终究还是忍不住感到羞赧,轻声嘀咕道:“这种时候不该是你担心贞洁不保么?我是男人,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她翣着眼儿心想怎么又成了男人?上回月白那事里扯出来的丝缕,她没来得及印证就被他回了个倒噎气,一口咬定月白乱认亲,是南苑王派来的细作。其实他的话细想想不靠谱,人家找的就是肖铎,这天底下有几个肖铎?再说他待细作这样手软么,留着她的命,还说有他在就亏待不了人家,不是愧疚是什么?

她心里隐约知道,离真相不过一步之遥,可她不愿意去探究,他的假话她也全当真话听,只要是他告诉她的,她都信。抹抹脸,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善解人意的女人不多见了,要是娶回家相夫教子,是那男人的福气。

她舔了舔唇,斜躺着看他脱得只剩薄薄一层里衣。他的身胚就是好,匀称修长,骨骼清奇。要紧一宗儿他爱穿丝帛的料子,那种料子很轻盈,做工上乘的多半是带些透明的,虚虚实实拢在身上,略一动此起彼伏,那结实的身子就在里间若隐若现,叫人垂涎三尺。

他脸色有些沉重,抬眼略一扫她,很快又避让开了,轻轻道:“先收起你的色心,我给你讲个故事。这故事首尾其实也同你交代过一些,今儿把它补全……”他又躺回她身侧,说书似的娓娓道来,“十一年前,在阳谷县,有个姓肖的人家。这家有哥儿俩,哥哥叫肖丞,弟弟叫肖铎,他们是一对儿双胞,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有一年阳谷县遭了蝗灾,肖家大人都病死了,剩下哥儿俩没处安身,就随乡亲们上北京讨生活。”他转过脸来对她一笑,“那年哥儿俩十三岁,正是长个子变声儿的时候。他们白天讨饭,晚上住窝棚,合计着开了春就上铺子里找活儿干,哪怕是当苦力,给人扛米送水,也要靠自己一双手挣饭吃。可是冬天那么长,那么冷!有一天弟弟身上不大好,哥哥让他歇着,自己出去走街串巷。走了几步回头看,弟弟正和几个孩子一块儿蹲在牌坊底下晒太阳。哥哥放心走了,在豆汁铺子偷偷揭蒸笼盖儿顺了个窝头,叫人发现了,追出去一里地远。辛亏哥哥跑得快,否则腿都能给打残。哥哥兴匆匆回来,弟弟已经不在了。问边上人,说来了个肥头大耳的人找杂役干活儿,弟弟留了话,自己去挣钱,叫哥哥安心等他,回来一定带只烧鸡给哥哥打牙祭……”

他哽咽了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平复下来,顺了顺气,又接着道:“哥哥等了很久,个把月没有弟弟的消息,他着急,每天出去打听,都是无功而返。后来有一天弟弟回来了,是趁着师傅在茶馆歇脚的当口偷偷溜了号。兄弟俩见面,也没说什么,把半两银子交给哥哥,让哥哥收好。哥哥不明白哪儿来的钱,追着问他,他才说自己给骗进宫净了身,这是买他子孙根的封口钱。”他说到这里愤恨地捶打床铺,“谁稀罕这个钱!再苦再穷,没人想过要做太监!可是木已成舟,身子废了,不进宫还能怎么样?弟弟又走了,幸好是在酒醋面局供职,偶尔也能回窝棚看看……就这么过了几年,宫里的日子不好糊弄,他地位太低,经常挨打,哥哥总能发现他衣裳底下大片的瘀青。终于有一天他回来,捧着头说头疼,原来他发现节慎库里有人倒卖字画器皿,那几个大太监给他下马威,一顿拳脚之后告诫他,敢透露半个字就要他的命。他被打伤了脑子,打碎了心肝,半夜在窝棚里咽了气。哥哥横了心找仇家讨命,于是换上弟弟的衣裳,两个人对调了身份,没有人看得出来。哥哥咬碎了牙,小心翼翼往上爬,终于进了司礼监,从随堂开始,一直到坐上了掌印的交椅,然后报仇雪恨,权倾朝野……”他眼里有奇异的光,灼灼的,叫人不敢逼视,但是慢慢又熄灭了,变成一片死寂的灰。长长叹了口气,低头落寞一笑,“你怀疑得没错,其实我不是肖铎,我是肖丞。肖铎早在六年前就死了,所以不管那个秋月白的存在是多大的隐患,我都不能杀她。她是肖铎的女人,是阖宫唯一对他一片真心的人。”

故事并不多复杂,不过就是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以前要遮掩,自己也感到乏累。如今一口气说出来了,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本以为音楼至少会表示一下惊讶,结果她呆了半天缓缓点头,不无哀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可是你兄弟就那么死了,留下个痴情的月白又成了这样,可不是一对儿苦命人么!”说完了上下审视他,很快从忧伤里脱离出来,咽着口水问,“阐明事实罢了,你脱成这样是为了提供佐证么?”

她最近总能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他的适应能力早就上了好几个台阶,因此镇定自若,只说:“今儿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这秘密被宇文良时发现了,他拿这个短板威胁我,要我跟他谋反。”

她终于愕然,“谋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是啊,株连九族。不过老家闹蝗灾的时候族人死的死跑的跑,眼下还剩几个不得而知,就算活着,也是流浪在外查不出根底了。”他抬起手,拇指缠绵滑过她的脸颊,“如果单是这个把柄,我尚且不拿他当回事。可是他还牵扯上你……我可以不顾天下人,但是不能不顾你。”

音楼怔怔道:“因为我么?他怎么知道咱们的关系?”

他微微皱了皱眉,这种事,只要旁人留心就不难看出来。她这趟鬼门关转一圈,他简直有点生无可恋了,当时没了主张,现在想起来还是太草率。难关过去了,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却让人陷入绝境。他浮起一丝微笑来,但是笑容里全是颓败的味道:“他说是就是么?我自然不会承认的。并不怕他拿私情说事,怕的是他对你不利……也或者是我办事还不够稳妥,露出这么多马脚,现在想想很后悔。”

音楼垂下了嘴角,忽然感到害怕,为什么有种他要和她一刀两断的错觉?她是真的成为他的负累了。她知道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如果是彼此利用建立起来的交情,反倒是可以接受的,如今动了真情,那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怎么办呢?我怕他不肯罢休。”她靠在他身旁,他衣襟半开,她的胳膊从丝帛底下游过去,茫然抚他肋下那片皮肤,“不是你不够稳妥,是我不好。我这样横冲直撞,把你的步调都打乱了。如果没有我,宇文良时哪里是你的对手!你因为要顾及我,弄得举步维艰。”

他居然没有马上反驳,略一沉默才道:“所以我的想法是……”

“我要和你在一起!”她慌忙打断他,怕他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于是就先发制人,仿佛这样能叫他改变心意。她几乎有点耍赖样式的,扳过他的脸来吻他,“我不管你是肖铎还是肖丞,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方将。你爱我么?你说你爱不爱我?”

她那套缠人的功夫拿出来,他简直无力招架。面对这张脸说违心的话,他没有那勇气。他当然爱她,爱得自暴自弃。

他回吻过去,“你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

她张开双臂紧紧箍住他,“因为我想听。”

他和她拉开些距离,看得见她脸上细密的汗,扯着袖子仔细替她擦,嗡哝道:“是啊,我爱你,从梨花树下那刻起我就爱上你,只不过你很多时候很傻,看上去呆呆的没有灵气,我就安慰自己,可怜你才会保护你。”

她在他腰肉上拧了一把,“爱就爱,做什么顺便踩一脚?我最讨厌你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她蛇一样盘上来,凑在他耳边悄声问,“你说你是肖丞,那……”

眼神和动作配合得很好,往下一看,意思明明白白。他面红过耳,郁郁道:“你关心的一直是这个,对不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把一双眼眸覆盖得惺忪朦胧,就着光瞧,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诡秘。他幽幽叹息,“我这阵子在不停反省,当初的确不够狠心,假如了断了这后顾之忧,就不怕任何人来挑衅了。”

她但笑不语,一条细洁的腿在他大腿上逗弄,隔着丝帛柔滑的质地,像纵了一把火,要把人点燃。凑到他耳廓边吹了口气,细声道:“那就是说还在?我不信!”

“我知道你的意思,横竖就是要验!”他咬住了唇,闭上眼把头歪向一边,灯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慷慨道,“要来就痛快些,别磨蹭!”

音楼早就哈喇子直流了,可真要叫她上手,她又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毕竟是个姑娘家,某些事上好奇不假,可这么个大活人横陈在她面前,她腿颤身摇不知从何处下手。她摸了摸耳朵,迟疑看他,“你就这么挺腰子叫我验?”

他眼睛睁开一道缝,“要不怎么?还叫我脱了让你过眼?”

死过两回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音楼恶向胆边生,直接在他胸口薅了两把。美人儿不经摸,碰一下就颤一颤,简直叫她不忍心下手。从胸前到肋下,她给自己壮了好几回胆,瞧瞧这肤如凝脂,不糟蹋他都对不起这份!她把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终于摸到了那根裤腰带,三下五除二就给抽了。她观察他的脸,“放松些,不要紧张。”

他声气儿倒很平稳,“我不紧张。”

音楼抖得腿都麻了,把那宽滚的裤腰提溜起来往里一看,裤子挺宽松,烛火透过来照亮了两条长腿,腿上汗毛不像那些粗汉子黑黝黝一大片,反正是标准的美人腿。样样具好,可为什么里头还有条亵裤?她瞪大了眼睛看,隐约有个形状,隆起的,大概就是那个吧!她的心一下窜到了嗓子眼儿,往后缩了缩,倒头就躺下了,盖着眼睛呻/吟:“哎哟我不成了,你预备叫我看,为什么还穿两条裤子?这么没诚意,我怎么信得实你?”

他无奈看着她,最后还是把她拉进了怀里。

她的肩头小巧圆滑,覆上去,只占据他半个掌心。低头吻她,手指从上臂逶迤滑到腕子上,极缓地牵引过来,低喘道:“叫你一打岔,哪里还看得出是不是真男人!这会儿静下心来,跟你耳鬓厮磨才有用。只是以往压制的药用得多了些,恐受影响……不过也不碍的,你亲自上手,实打实地摸一摸,什么疑虑都消除了。”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说的药上,讶然道:“不长胡子也是吃药吃的么?这么的肯定很伤身子,那药吃多了,你会不会变成女人?”

他正专心致志舔她脖子,听了她的谬论简直气结,“至多情/欲受些控制罢了,怎么会变成女人?你看我像女人么?”一不做二不休,狠狠把她的手按在那地方,横眉冷眼道,“究竟像不像,你今儿给我说清楚!”

第59章 良宵永

“果真……不一般!”

隔着两层料子都能感觉到他的热血澎湃,督主就是督主,每个地方都完美无瑕,很好!

音楼有时候也爱耍耍小矫情,嘴上埋怨他孟浪,手上却来来往往忙碌异常。心里还赞叹,可见着活的了,简直和春宫图上画的的一样!虽说没过眼,但是凭手感也能描绘出它的形状。啧啧,沟是沟坎是坎,怎么这么招人待见呢!

真真悸栗栗酥麻了半边,这得要好到什么程度,才能把自己最宝贝的地方贡献出来任人把玩啊!音楼觉得他是拿她当自己人了,怎么也顶大半个媳妇儿,就差最后一步就能功德圆满。隔靴搔痒愈搔越痒,她细细地揉/捏,捏着捏着换了地方。往他裤腰上攀爬,拉起他的中衣把自己的脸盖住,壮胆儿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就别客气了吧!”

他咬着唇没吱声,落到她手心里还有什么退路?汹涌的欲/望、汹涌的情感,瞬间垒起了欢愉的高墙,把这空间密闭起来,只有他们俩。要不是今天宇文良时那里横生枝节,此情此景恐怕是耐不住的了。他脑子昏沉,只觉那处不断复苏,隐隐作痛。有她抚慰,莫名疏解了些儿,但抓挠不着,愈发的困顿煎熬。

她的手探下去,温热的手掌,不敢造次,只轻轻覆在那处,然后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热烘烘的嘴贴在胸脯上,嗡声怅惘:“你一直是这样吗?这样穿裤子多不方便!男人的苦处,真是……难以启齿啊!”

他愣了愣,也是,她只看过春宫图,没有见识过真刀真枪的。该怎么和她解释呢,他看着房顶,艰难地打比方,“这东西就像潮汐,有涨有落才正常。如果时时这样,那这人大概就活不长了。你不去撩拨它,它安安分分的,穿裤子也便当……”他突然觉得自己无聊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为什么要和她谈论这个?她这糊涂样,难保接下来还有什么古怪想法。

果不其然,她想了想道:“撩拨它就长大么?”边问边温柔抚摩,细腻光洁手感极好,她在顶上压了压,“谁撩拨都能长大?”

他闷哼一声,把她搂得更紧些,微喘道:“它认人,并不是谁都好相与的。遇见你,它就……嗯,活了。”

“我还是个良方儿呐?”她惊喜不已,“真是和我有缘!”

他笑起来,“可不是么!平常僵蚕儿似的,遇见了药引子就生龙活虎的了。只是它柔弱,娘娘要好好怜它,不能重手重脚,劲儿要适中……可惜常年的用药,似乎不大灵验了,否则大概会更威武些。”

她一把撩开了他的中衣,急切反驳:“不是的,我看册子上也不及你,你瞧瞧它长得多好多水灵!”

真是毫无预警的,她话音才落就把他裤子褪到了膝头上。他的脸瞬间红得能拧出血来,不管多威风八面的人,这时候已经再无颜面可言了。

音楼却觉得很高兴,她爱的男人不是太监,全须全尾的在她面前,她心里的大石头可算落了地。不过这种情况下装也要装出害臊的样子来,她扭捏了下,扭捏过后干脆枕在他肚子上,这样既不必看他屈辱的表情,离得很近又能仔细观赏。

哟,它点了下头,昂首挺胸的小模样,威风凛凛居然像个将军!不过这将军长得忒斯文秀气了点儿,和她的嘴唇一个颜色。她抚了抚,自己悄声嘀咕:“真好玩儿!”

他低头看她,忍得牙根儿发酸,“我怕拿不出手,叫你笑话。”

“这么自谦可不像你。”她摆弄几下握住,喏了声道,“一掐都顾不过来,小督主长得很得人意儿。”

男人听见这样的夸赞,比封侯拜相还舒坦。可照理来说本该缠绵悱恻的步调,怎么一点儿没按照他的设想发展?至少她应该慌乱娇羞,该捂着脸大肆嗔怪,然后柔若无骨、欲拒还迎……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像得了个新玩意儿,仔仔细细研究起来。所幸上头没有榫头铁钉儿,否则难保她不会拆开了再重新组装。

他不耐烦,也不知道在焦躁什么,横竖小督主有他自己的想头,这种冲动叫他陷入两难,进不得退不得,夹在中间委实难办。

他把她捞起来,定定看她的眼睛,“这回瞧也瞧了,摸也摸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她屈肘抵在他胸前,和他大眼瞪着小眼。似乎过了下脑子,慢慢脸红起来,低声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四外冒热气,心在腔子里扑腾,血潮没头没脑扑了过来。他虽没有身体力行,但是知道接下来的流程。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也清楚迈出那一步要担多大的风险,然而克制不住,鬼使神差地把手盖在对面那片高耸的胸乳上,隔着肚兜揣捏,陷进一个昏昏的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靠近一些,解她背后的带子,她闭着眼顺从,嘴角有轻浅的笑意,探过胳膊来环住他,“吃了那些药,还能生孩子么?要是能生多好,这样你就有亲人了,想起肖铎也不要难过,你连带他那份一块儿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