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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再往两颊上“画”出一片难看的麻子,嘴角上也“长”出个黑黑的大痣。
一个新鲜热辣的乡村赶猪大嫂子形象跃然而出。
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这座风光旖旋的大山因为之前有龙马的速度,此刻我们已走到半山腰,才刚到正午时分。一路平静无事。
两旁尽是好风景,未化的积雪压在山石树梢之间,完美地应了那句千树万树梨花开。作为一个去过无数地方无数山的老妖怪,我也得承认,卧虎岭的风光确实绝美如画,世司少
有匹敌,行走其中,竟觉得自己都比平日里漂亮了,哪怕此刻顶着一副毫无美感的外表。
走着走着,阿灯似是累了,哼哼哦唧地耍赖不肯再走,亏得我早有准备,拿了一把土豆条塞到它嘴里,又折了一根树枝,把剩下的土豆条拿我的一根头发拴起来挂在树枝上,故
意在它面前晃悠,才让这死机的家伙顺利重启,一路欢快地往前小跑,追逐始终吃不到的土豆条。
还要走多久呀!”信龙不舒服地扭动着,“你这衣领子的范围也太小了!困得我难受死了!”
我捏住衣领:“少废话!谁让你不变成腰带的!
腰带?明明是你腰粗我根本围不上去才变成刺绣的!
“我的腰只有一尺七寸五。
“吃了饭就不止了信不信我捏死你!
图虎岭这么大,你这样漫无目的地乱走,能发现什么呀!”信龙不满地说。
不然你以为我带你来干吗?”我压低声音道,“我虽有灵力可以感应到异常之物。
但此山幽深险峻,难保有疏漏,你的耳朵既是世间最灵敏的,自然要帮我一路留意那些常人听不到的动静我有什么好处?
初一十五节假日都不虐待你客。
后敖炽的每条信息我都会一字不差循环念给你听我想,卧虎岭里即便真有灵物,也被我们吵死了吧。沿若缓斜的山路继续前进,途中断断续续遇到些结伴而行的年轻人,大多数
都打着呵欠,一脸倦容,可情绪又很高涨,像是满足了一个大心愿似的互相讨论着,我竖起耳朵听,大概知道了这些人是昨夜就上山,只为赶着看一场日出的家伙。来之前我也
听胖三斤说过,卧虎岭的日出相当美好社丽,所以常有人不顾严寒酷暑往里头去,有些是年少好奇贪玩,有些纯粹就是带着心爱的姑娘去寻个好地方山盟海誓,据说不少有名的
画师也常是其中一员,只为将那片刻的美丽留到画中,哪怕卧虎岭有各种危险的传说,猛虎啊、山贼啊,但都挡不住那一颗颗爱美的浪漫之心深山美景、日出霞光,确实是个好
地方,难怪柳生要将家安在这里。只是,此地真有这么好么?!
在遇到第三拨下山的年轻人时,我打量他们片刻,忽然上前拦住他们:“几位小哥儿可是观日出归来呀?”
三人停住脚步,都是寻常人家的打扮,其中一位戴着厚毡帽的青年打量了我一眼礼貌答道:“正是。不知这位大嫂有何贵干?
“大嫂我听闻卧虎岭日出甚美,也是来凑一凑热闹,就是走了大半日觉得脚酸,不知有没有捷径往山顶去?”
青年看看我又看看阿灯,挠头道:“大嫂你不是骑着猪赶路么,何以脚酸?
我咧嘴一笑:“猪的脚酸啊!
另一个蓝袍青年忍俊不禁道:“倒是头次见到以猪为坐骑的。此处离山顶还远得很呐,以大嫂你们的脚力,只怕天黑也是到不了的。不如趁天色还早,沿此路而上,见了两棵缠
绕在一起的老槐树时转左,循那青石路上去,到山水庄投宿一晚,再赶在天明前往山顶去就是了山水庄?是客栈么?”我好奇地问。
“非也。只是一处民居,主人好客慷慨,常为入山的游人提供食宿,跟别家民宿不同,他们并不收钱的。我们几个便是昨日人山晚了,又囊中羞涩,正发愁时想起曾有同伴说起
这个地方,便慕名到那里投宿的。”蓝袍子说着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细腰葫芦,拔开塞子灌了一口水,“吕公子一家不但好心收留,给吃给喝,临走时还送我们装了热水的葫
芦,说天寒地冻,有口热水喝才是好的。
我票了一眼沾在蓝袍子嘴角的“水渍”,明明是几滴诡异的青蓝液体,散发着他们闻不出来的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
这热水里可加了别的东西?”我看蓝袍子喝得津津有味,他的两个同伴腰间也挂着相似的葫芦说是山泉水熬开的,并没有别的东西。”蓝袍子奇怪地看着我,“大嫂你是口渴了
么?
我忙点头:“口干舌燥,出门又忘记了带水壶。
“不嫌弃的话,喝一些吧。”他将葫芦递给我。
“谢啦。”我接过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
“大嫂,你这是作甚?这是水不是酒,没有味道的。”他跟他的伙伴们都疑惑于我的举动。
我笑笑,把葫芦递还给他:“突然就不渴了。谢啦那我们告辞了。”蓝袍子跟厚毡帽对视一眼,心中必然以为自己遇到了神经不正常的赶猪大嫂子“慢走哦。”
我让到一旁,看他们嘀嘀咕咕地离开,然后,在他们走出不到五步时,我环顾四周并无他人,便吸了口气,对着这三个家伙的背影轻轻一吹。眨眼之间,三个家伙便瘫软倒地,
昏死过去。
你干吗冲他们吹妖气!”信龙嚷嚷开了,“他们会失去知觉哒!
“你不是眼瞎么?”我边说边快步走到三个晕倒的家伙身旁,蹲下来,逐一摸他们脉搏。
我的耳朵就是我的眼睛!你的所作所为都逃不过我的耳朵!”信龙在衣领里扭。
“你不能这样对着活人直接熏妖气哒!搞不好会出人命哒!
你再哒哒哒我就让你一辈子当刺绣!”我收回手,“这三个家伙,老早就没有脉搏了唉?!啥意思?”信龙大惑不解,“不是被你的妖气熏死了吧?
“如果我说,早在我们遇到他们时,他们就不算活人了,这样是不是容易理解些?
我冷冷一笑,“沿途也遇到不少人,你觉得我为何单单要拦住他们三个?!
信龙一惊:“那时候你就觉得他们有问题啦?
印堂缠黑,脚下无影。”我将他们腰间的葫芦一一解下,“这些是你听不见的不可能!”信龙不服,“若是死尸,我是听得出来的!
呵可他们并没有完全死去。”我拔开一个葫芦塞,将里头的水倾倒而出,末了还敲了敲葫芦底,一条两寸长形似长了八条腿的蚯蚂的黑虫子落到一摊蓝水里,缺氧似的拼命扭动
,完全不能适应葫芦外的世界。
“是八脚蛊。”我动动手指,虫子被念力重新放回葫芦里,我再拿起塞子堵好它从西汉时的捕妖术师那里传下来的坏东西,一些打不过妖懂的术士,就将这种人工炼制而成的蛊
虫想方设法放到妖怪们的食物或者水源里,一且进人妖怪体内,这些蛊虫就会不断稀释妖气,从而令到妖物们的灵能受到影响,再PK时就发不出大招,被对手轻易擒获。很无赖
的把戏“八脚蛊我是听说过的,如果不取出来,妖怪们的妖气会一直降低降低,到最后烟消云散,轻贝打回原形,重则虚弱而死。”信龙被弄糊涂了,“可这三个是妥妥儿的人
类啊!
我盯着手里的三个葫芦,略一思素,道:“有人在救他们的命。
这又怎么说?”信龙差点从衣领里跳出来,被我捏住了。
我翻开他们的眼皮,几个异常的小绿点埋在他们的眼球上“他们应该是一早就中了妖毒,所以脉象全无,形同活尸。有人以八脚蛊加于水中诱他们饮下,实际上是借八脚蛊的力
量为他们稀释妖毒。只要他们饮下足够的药水,体内的毒素自会淡去,性命也就慢慢捡回来了。”我把葫芦放回他们身上,再招呼阿灯过来,让它趁四下无人,赶紧把这三个倒
霉蛋吞下去放好,回头等我弄明白前因后果再释放他们,条件是把剩下的土豆条全部投喂给它享用其实偶尔我也会想为啥土豆条就会被阿灯消化掉,但这些活物就能被完好储存
下来,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也许阿灯有两个胃?!一个负责吃,一个负责当货仓?万一哪天它弄反了办?但愿这种事故永远不要发生清理完现场,我拍拍手,跳到阿灯背上
,一拍它的屁股:“走!照他们说的路线,咱们投宿去!
吕秋叶这个妹子,是当得上“我见犹怜”四个字的。当我在山水庄的门口一见到正打扫院落的她时,脑子里浮现的只有“黛玉葬花”这个场面,唯一区别是吕秋叶拿的是长把扫
帚,放眼整个山水庄,也没有落花可以葬,有的,只是从四面八方飞进来的枯叶很少遇到能瘦得这么好看的女子,厚厚的湖绿色袄裙哪怕是穿在我身上,也难免是虎背熊腰像个
棉花球,可到了她身上,却无端失了厚重,轻盈得像块有颜色的烟云,优美地包裹住她的身体。头发也美,垂顺黑亮,挽了个简单的髻,以一枚简单的阳绿翡翠叶子钗别住,清
雅别致,平添的未。
瘦,就是这么占便宜!我就是管不住嘴,以前在外头有赵公子做饭,现在有胖三斤,两个都是做美食的一把好手,所以我瘦不成一道闪电不能怪我。
“很少有大嫂这般的人物去山顶观日出呢。”烧着炭火的房间里,吕秋叶将两碟一碗放到桌上,里头装的是香喷喷的慢头与小菜,“山野之地,粗茶淡饭,大嫂莫要见怪我拿起
白白的慢头闻了闻,赞道:“好香。是秋叶妹子你做的么她腼腆地摇摇头:“都是大哥从外头给我们带回来的,说来笑话,我对烹饪并不在行你的大哥?”我扭头看向虚掩的房门
,外头噼噼啪啪的砍柴声一直不绝于耳,那叫吕晴河的年轻男人,在我还没走进山水庄时,便热情地走到院门样的铁门框后头,问我有何贵干,得知我是来凑热闹看日出时,他
更加热情地邀我进来,说家里刚刚做好晚饭,吃完再睡几个时辰,正好赶在天明前去山顶。这个男人年轻,俊秀,礼貌,热情又不过头,被拒绝的概率很低将我让进里屋取暖并
把吕秋叶介绍给我之后,他便去院子里劈柴了,他同我说,天寒地冻,此处又是深山,柴火总是不够似的,生多大的火都觉得骨子里发冷。
你这大哥待你很好啊,粗活全包,还给你买这么香的缦头。”我继续闻,始终不下口。
“大嫂误会了,晴河是我二哥,大哥还未归家。”吕秋叶在我对面坐下来,取了个竹编的针线筐放到膝盖上,从里头捻出一只还没编织完成的线鸟,慢条斯理地继续,“所有外
出采买的事宜,都由大哥一手操办。”说着,她看看一口未动的饭菜,问:“大嫂怎么不吃?是不合口味?
妹子你不知道,我被几颗坏牙折腾死了,近日更是恼火,连水都不敢多喝。临出门时刚喝了草药,那大夫嘱我十个时辰内不可进食。”我佯装懊恼地放下馒头,“想吃不能吃哇
吕秋叶顿露同情之色:“大嫂原是牙疼?这个我知,以前舅母也曾犯过同样毛病疼得死去活来“可不是,要命呀!”我捂住腮帮子摇头,话锋转,“我瞧这附近并无人烟,你们
兄妹独居于此,不觉得清冷?
吕秋叶的眉间闪过片刻愁色,手里的工夫更慢了,半晌才喃喃道:“也是没办法的事。”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又加了一句:“住惯了,何况常有游人投宿,吃吃喝喝聊聊天也很
好。“也是,客来客往倒也不至寂寞。”我环顺四周,极朴素的木屋,桌椅板凳柜子床,都是老旧扎实的木料,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窗框与柜门把手上,挂了几只不同颜
色的线编鸟雀,跟她手里正在做的如出一辙,很是精巧。我起身走到窗前,拿起一只展翅的红鸟,赞道:“妹子真有一双巧手,编得跟真的一样。”
哪里。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罢了。大嫂若喜欢,拿一只回去玩吧。”她微微红了脸,大方地说。
也好,我那丫头必然喜欢。”我也不退让,笑嘻嘻地解下来揣到兜里,“妹子编的尽是雀鸟,怎的不编些花草蝴蝶,你这样的手工,拿去市面售卖肯定大受欢迎。”
她笑笑:“大嫂谬赞了,其实我只会编鸽子,别的都不会啊?这些鸟都是鸽子呀?”我又仔细看了一遍,好像真的是鸽子,每一只都舒展翅膀、“妺子喜欢鸽子?这倒是少见,
我认识的那些大姑娘不是喜欢花草蝴蝶就是猫猫狗狗。”
嗯。”她点点头,线绳在她指间娴熟地缠绕,“儿时,家父送过一对信鸽给我,很是喜欢。从此也就对鸽子情有独钟了,觉得此物有灵性,不论放飞多远,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鸽子的确有不迷路的天赋。”我坐回去,看着她沉于往事的脸,“山水庄应该不是你的故居吧?
家逢变故,我与兄长才搬来山水庄生活。”一条条线在她手里舞动,一只白鸽子即将完成。
在这儿住了多久了呀?”我又问。
她回想了半晌才说:“总有十年以上了吧。
我心下一动,继续扮闲聊状:“看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原来这么小就生活在山里了。听说卧虎岭有山贼,还有大老虎,你们不怕危险么?
她倒是很淡定:“许是运气好,倒是从未碰到过。
千万别碰到才是呐。”我拍拍心口,又问,“我看山水庄里并无栽种粮食,也末豢养家畜,你们兄妹平日以什么为生呢?莫非你们靠打猎?
“我与兄长连鸡都不敢杀,哪来打猎的本事。”她自嘲地笑笑,“平日里都是靠大哥在山外画画赚钱,换回米粮度日。
画画?”我脱口而出,“你家大哥可是柳生?”
“大嫂认识他?”她并不十分吃惊,“必然是在山外见过吧?
“对,他在西坊摆画摊,生意好得很呐。”我竖起大拇指,“画儿也画得好呢!是真好!”
嗯,大哥天赋异禀,用笔如神。”她淡淡道,“亏得有他,我们才能安然度曰。”
“看他不比你们年长多少,想不到年纪轻轻就担起养家重任。”我啧啧道,“你们有这样的大哥真是福气。
她又笑笑,嘴角的线条却颇不自然。
平日里来投宿的人多么?”我扭头看向窗外,几朵雪花顺着窗缝飘进来。
并不太多。山水庄位置隐蔽,路过此地的都是机缘巧合。来过的觉得好的,才又跟别人说起,口口相授,才有了偶尔上门的客人。”她起身去将窗户又用力往内拉了拉。
抱歉道,“经年风雨,这窗户略有变形,总是关不严实何不干脆做成个旅店赚钱呢?”我笑问,“如此,你大哥便轻松许多,也不用风雪天还在外卖画了。
她摇头:“大哥是坚决不允的。其实,对于你们这样偶尔来投宿的人,他都不是太欢迎的。每次发现我们收留了游人,他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有几次遇到客人想多住一夜的,结
果他直接把他们轰走了。
他性子孤僻?不喜生人?”我十分好奇。
“他只是不喜欢我们跟旁人接触。”她苦笑,“多年来,他自己的画室倒是常有人来拜访,所以不能说孤僻吧。”
“哦?常有人来山水庄拜访他?”我顺口问道,“不知他这般出色的人物,会结交怎样的朋友呢,想必都是些年轻貌美、出尘脱俗的公子小姐吧。
她想了想,说:“年轻倒是年轻的,可惜都各有缺陷,貌丑的、断手的、瘸腿的。
一道闪电在我的心里炸开你大哥确实不错呢,换作他人,莫说与之做朋友,就是多看两眼也不肯的。”我不动声色地赞美,“只是来拜访的这些人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
人混着乱飞的风雪进了屋,中止了我们的谈话。
吕晴河跟在后头,一边替来人掸去身上的雪花,一边说:“本以为天气好了呢,竟又下了这么大的雪。秋叶,快去给大哥热热饭菜“不用。我吃过了。”柳生不冷不热地回应,
目光在我身上略略一扫,“这位大娘。
我赌他不会认出我,能看穿我的伪装,起码得有我一半的本事。
是去看日出的。”吕秋叶忙说。
“牵着一头猪去看日出?”柳生一笑,“倒是少见。我偏包脑门外一看、阿灯正开开心心地在雪地里滚来滚去,自己跟自己玩得挺来劲。
吕晴河也笑:“这头唐也有意思、不也不会乱跑,我欧媒它就在旁边看,雪下大的滚、一刻闪不住。
“它没见过世面、出来溜达溜达就高兴疯了。这是我家那口子养的,本是要牵去集市卖拉、可又没寻着好买家、我们两口子还为这吵了一架,我一生气就领着猪上山散心来了、
让我家那死电着急去吧!“我迅速地编谎话,心里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往阿灯屁股,上两购、就不能地当一头老实的猪吗!
吕秋叶林一声美出来:“我说呢,大嫂原是跟夫君赌气呢,我就觉着奇怪,寒冬深山、哪有你这样单人匹马去看日出的。快别怄气了,天亮就快些下山回家吧。不然你大君要急
死的。
不!我就要去看日出!那死鬼说了一万次要陪我看日出、从来没兑现!”我一翻白眼、继续演戏、“妹子你可别劝我了、等我看了日出回来,才好跟他说,他连一头猪都比七不
上!
两兄妹被我的愤愤不平逗得大笑不止,只有柳生面不改色,只说一句:“还是打消这念头罢,大雪不停,山路难行,何况往山顶的路是极险要的,以大嫂跟你的猪,断然是爬不
上去的。”
“你们就别管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摔死也要去!”我跺着脚说。
生摇摇头,淡淡道:“摔死倒是轻的。就怕遇上别的死法儿小哥儿你吓唬我呐?”我故意像个泼妇一样拍着心口,“老娘我活了这把年纪,也是风里来浪里钻的,不就爬个山,
还能遇上啥?钻出个大老虎把我吃了不成!
柳生一皱眉、但旋即平静如初:“随你吧。天色已晚,秋叶,收拾收拾歇息吧。”
“我这工夫还差一点,做完再睡吧。”秋叶举起还差一点才完成的白鸽子,“大哥你日日劳累,早些休息才是。
“也好。我带了你爱吃的龙须酥回来,你收起来吧。”柳生拿出个纸包放到桌上。
又对我礼貌地行个礼,“失陪了。”正要出去,他又折回来,轻轻拿起那尚未完工的鸽子端详,笑:“你的手艺越来越好,这鸽子快要被你编活了。
谢大哥夺奖。”她谦虚地回应。
同是兄妹,吕秋叶对柳生,处处透着礼貌与生分,对吕晴河却要亲昵得多,那截然不同的眼神不过我的眼睛“看吧看吧,我就说你妹子的手艺太好。我是连扣子都钉不好的,若
能有这一半手艺,我都敢在集市上摆瞰钱!你功功你妹子,莫放有这大好的赚线机会。“我凑上去插嘴,“不如就在你的画摊旁边再摆个摊,你画画,你妹子卖这些鸽子,岂不
大好?
柳生看也不看我,只说:“我是大哥,讨生活的事,自然由我一力承担,世道险恶。
妹娘家还是留在家中为好。大嫂操心了。”
见柳生不说,吕秋叶忙对我说:“我天生体弱,抛头露面不大适合。我看大嫂你对编织这么有兴趣,不如我教你,你学会后便可去集市贩卖,你得了钱,我也高兴。
“你教我?只怕我十年都学不会。“我赶紧摆手。
这手艺说来也简单,你不是拿了个红鸽子么,回去后你得了空,只消拆开来,再挑二四六八双数线照着痕迹绕,一下就学会了。“地特别认真地看着我,“记住,一定是二四六
八线!别的线是绕不成的。
哟,这光是听听都头。行行,份既然好意,回我就学学。”我给一笑放下白鸽子,柳生转身离开。一直站在门后的吕睛河笑脉统地同:“大哥,你画室内的柴火够么?我今天劈
了不少……”
“你留着自已用,我不冷。”柳生径直跨出房门从头到民,他都没有多看吕晴河一眼。
奇怪的兄妹关系。
我睡在吕秋叶的隔壁,比柴房大不了多少的房间,床很硬,被子也不够厚,反正我睡不着。
这场雪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了,呼呼的北风从所有能钻的里钻进来,就算吕晴河好心往我床铺里塞了一个灌着热碳的暖壶,对温度的改变也不大。
我一身坐起来,下床,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外头已是个彻底的冰雪世界。抗冻能力一流的阿灯呼噜呼噜地睡在窗口下的千草垫子上,院子里因为积雪的缘故,处处都泛着惨
白的冷光,一圈铁篱色刀尖一样立着,每根都透着狠很的星利,长方形的铁门框也不知拿来干吗,说是门,又算不上,万一来个山贼或者野兽,一步就能踏过,枉自立了那么多
坚固的铁篱笆,却单单留一个缺口,这不有病么!即便不是唐夫人这样的建筑专家,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弄这么个形同虚设的门。
我越看越奇怪。回想进人山水庄“大门”的瞬间,仿佛有什么带着寒气的东西,从我身体里穿过去,很轻微的感觉。我关上窗户跳回床上,捏了捏衣领,没反应,再捏,还是没
反应,信龙不会被冻死了吧。
“喂!你死了啊?说话啊!”我用力掐衣领。
“哎哟哎哟!你掐我屁股干啥!女流氓!”信龙总算有了动静,“就不许我打个盹儿。
“你居然还睡得着!”我斥道,“带你来是让你睡觉的吗?
不然怎样?听你跟那姑娘聊家常也太闷了,想不困都好难。”信龙连连打着呵欠。
你就听到这些?
“是。一进到山水庄,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听不到了。除了你们的对话,还有风声与雪花落下的动静。”信龙如是道一点异样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信龙肯定地回答,“甚至连之前在柳生身上听到的老虎的叫声都没有了。
我想了想,说:“你没有听到异常,我也没有感应到异常。这种正常太不正常。卧虎岭这般的深山,由古至今,不知多少生灵命丧于此,不论人类还是鸟兽,纵然已成白骨,一
缕死气仍在,以我的能力,稍一用心便可感应。可事实却如你所说,这里太清净。
你觉得,那些失踪的人就在卧虎岭里,所以你带上我,要我听他们留下的‘声?”信龙突然明白过来。
是。”我从兜里拿出吕秋叶送我的红鸽子,“世上任何东西,只要存在过,就会有痕迹。鱼过水动,鸟飞留羽,哪怕是逝去的生命,也有属于他们的痕迹。·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端看会不会被发现。我就算扔掉这个红鸽子,线绳上微小的纤维也会留在我的身上,证明它曾在我手中停留。”
信龙伸出爪子,摸索着我手里的红鸽子,说:“我倒是想起个事儿,吕秋叶说教你编织,又说不教你也能学会,让你拆了这个鸽子,还强调一定是什么二四六八条线,她的语气
我听在耳里,略觉得古怪,虽是无关紧要的叮嘱,她却说得慎重无比,甚至有些强压下去的紧急之意。
有吗?”我一愣,“你连别人说话时的情绪都能分析出来?
“我擅长的就是‘听’,世界的声音就是我的一切。”信龙哼了一声。
这么一说,我的重点立刻就落到这个小小的编织品上了,端详片刻,我一皱眉,三下五除二地将编得无比圆满的红鸽子拆开来,一条条散乱的细绳随着我粗暴的动作落到地上,
随之落地的,还有一根被搓成牙签那么细的白色小纸棍儿。
果然有惊喜我扔掉红鸽子的残骸,捡起纸棍儿,很小心地展开来两行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小字慢慢露出来—一雨救离我沙,出云去万里。千山不见君,空留飞鸟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