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一同上了萧慎怀疑名单,最后选择解甲归田的人。
他心头剧震,面上却还是如没发现似的,随意地转回了目光,领着他的表哥往他住的地方走去。
在跨进门后,阙临安掩上门扉,将双手环在脑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若是嘴里再叼根草,就与街头的小混混无异:“表哥,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阙长欢看了他一眼,“但不多。”
“会就行。”阙临安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表哥,你给我简单做点吃的呗!”
“刚刚在酒馆没吃饱?”
“当然没吃饱了。”阙临安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那些菜有多难吃!”
阙长欢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难以下咽你还拿那些菜来糊弄我?”
“这不是我们从小到大整对方……咳咳,习惯了嘛。”阙临安揽住他的肩膀,脸上露出讨饶的神情,“真的很难吃,比如第一道菜里面半生不熟,外面烤得焦糊,第二道菜……”
在他的喋喋不休里,他面前这位表哥最后头痛地扶着额头:“别念叨了,给你做两个菜就是了。”
他们俩从关上门的院子里走到房屋中,似乎谁都没发现从隔壁伸进院墙的枝丫,被风吹得动了动。
“哗啦———”
沉重的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之前被押去城墙下做苦力的犯人中有一人被悄悄带走,重新铐上了脚环,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有油灯的光飘忽地由远及近,灯光中露出了苏衍的脸。
“齐将军,您今日应当见到人了吧?”
被称为“齐将军”的人抬起头,他的容貌其实并不算俊朗,但上了年纪后,却有一种岁月沉淀而出的厚重。
“苏将军,阙临安确实曾受我的教导,但他并非我的同党,我所做的事,他一概不知。”他道,“他若真在这事上犯了糊涂,哪怕是一点空穴来风,也早就被你抓起来了。如今他还能好端端地做着他的将军,还不能证明清白?”
地牢里,唯沉默长久。
过了好一会儿,苏衍才将手中噼啪燃烧的油灯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任凭它向四周投射出古怪压抑的阴影。
“齐将军,我是真的不懂您。”他说,“在生死之际,对于一个只有几面之缘,随口指点过的小将,您都能替对方着想,为人洗脱嫌疑。但对于一直敬重您的陛下,您却要做出如此逆事?”
“陛下给我下过暗旨,要我给您个体面。”苏衍盯着他的眼睛,“可我气不过。您也知道陛下的脾气,只要您交出兵权又未生异心,解甲归田后必然能安享晚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不会发生在陛下在位期间。”
齐浮川看着他,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怒视着他,脸上的神色是那样鲜活,就好像他少年时,若选定一人效忠,便毫不犹豫。
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眼下的局面,还是在叹自己的过去。
“陛下确实是个好皇帝。”
“可我是人,我也有我的私心。”他从被捆缚着的木柱上抬头,眼底终于有了波澜,“陛下做得太过了!那个孩子不过五岁,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稚子何辜!稚子何辜啊!”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地牢里回响时,却有种凄厉质问的错觉。
“五岁已经记事了。”苏衍说,“萧国九五之尊的位置只有一个,除了陛下,其他人都没有资格。”
“五岁的孩子身上流着先太子的血,从逃走后便在受着仇恨的教导,长大后终究会站在陛下的对立面,到时候掀起更多的战火……萧国的损失,谁来负责?”
“他只有五岁,陛下若接到身边悉心教导,如何不能———”
“教导仇人的孩子?”苏衍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眼里似乎有些讥诮,“齐将军,您是不是年纪大了,安逸得太久,以至于头脑都发昏?”
“先太子对您有恩,难道陛下对您就没有?”他反问,“陛下登基那年,所有人都劝谏陛下病逝您,是陛下力排众议,这才保下了您的性命。”
他说:“这件事,您当真不知?”
齐浮川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苏衍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仍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后,拿起桌上的油灯走了。
地牢里又重新恢复了黑暗,时间的流逝在黑暗中变得模糊。也许不到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苏衍去而复返,只是这次除了油灯外,他的手里多了一封信。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迎着齐浮川的视线,苏衍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先太子的陵墓在一个多月前,被胆大包天的不知名狂徒给掘了。”
“陛下,你的伤还没好,太医嘱咐你要少动怒。”萧国王宫里,夏晚低着头给萧慎的肩膀上绑纱布,“伤口经常崩裂,日后愈合了也会影响活动。”
萧慎半阖着眼不做声,在夏晚手里的所有动作都结束后,他才从一旁的案几上取了一本折子,丟到了夏晚怀中。
“打开。”
与萧慎相处了一年多,夏晚也逐渐摸清了他的脾气,她没说什么“后宫不得干预前朝让她看奏折她惶恐不安”的屁话,直截了当地翻开,匆匆扫过一遍后,她将折子一合,半是撒娇半是抱怨:“这么点破事,值得一直参一直参吗?”
“你所言的破事,已经闹腾了一个月。”萧慎睁开眼睛看着她,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如果你被他们查出身份,就算你是夏国的公主,我的皇后,也要被一根白绫绞死。”
“我好害怕呀~”夏晚满脸惊恐,她娇柔地捂住心口,斜斜地倚靠在萧慎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但我相信陛下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人不能永远想着靠别人。”萧慎推开她,捡起那本因为夏晚动作而滑落到地上的折子,将它重新放回到案几上,“这一叠折子都是参这件事的,你等会全部看完,然后拟个章程给我,我会派人按你的方法实施,如果压不下这次弹劾,后果自负。”
夏晚:“……?”
她睁大了眼睛,那双含情目里似乎有火星:“陛下,我掘先太子的墓,可全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给你出气!”
萧慎看着她。
他的眼里好像有浅薄的笑意,但很轻很淡,无比虚假:“为了我?”
“那我问你———”他说,“皇宫里清洗过数轮,不懂守口如瓶的人早已入了黄泉,你从哪里得知我的过去?此为其一。
先太子未葬入皇陵,下葬处偏僻,知晓之人极少,你为何能那般笃定?此为其二。
你是如何避过萧王宫的眼线前往先太子的陵墓,在掘完他的墓后才被发现?此为其三。
你身边的人知情不报,替你遮掩扫尾,本是细作还是早已背主?此为其四。
既可滴水不漏完成此事,却又忽然闹得沸沸扬扬……”
萧慎一条条举例,只教人哑口无言。
他说完后,目光落在夏晚身上:“我不揭穿你,并非我不知。”
“陛下既然知道我身上有那么多不对———”夏晚听萧慎一条条列完,浑不在意地将案几上那叠折子一本本翻过去,拿着朱笔勾勾画画,“为什么不公布我的身份,顺着这些谏臣的心意杀掉我呢?”
“你所带来的利益,目前还超过你所带来的麻烦。”萧慎拢上衣襟,遮住了肩上的白纱布,“但胆大包天的疯子,往往活不久。”
夏晚提笔在折子上落下一行朱色字迹,声音温柔又缠绵:“什么叫胆大包天的疯子?我是因为爱慕陛下,才会这样做呢!”
她眉眼弯弯地看向萧慎,眼里蕴藏着不知真伪的情意:“也不知这胆大包天的不知名狂徒的作为,有没有令陛下高兴……哪怕一时片刻?”
萧慎沉默。
夏晚白皙的手指提着那只朱笔弯腰,显出玲珑的曲线,她将沾着朱砂的笔点在萧慎喉间,笑道:“从进入萧国王宫开始,我和陛下就是一体的。”
她的笔还想继续往下画,却被萧慎抓住了手腕。
萧慎皱着眉,声音里含着警告:“不要随便触碰习武人的命门,当心小命不保。”
他用食指指腹抹去喉结上那一点鲜红的朱砂,眉皱得越发深:“下不为例。”
夏晚:“……”
她直起身,在萧慎的注视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啊……你果真是块木头。”
第297章 惊喜与惊吓
“你说什么?!”齐浮川激动起来,捆在他手腕上的铁链哗啦作响,连带着固定铁链的木桩也发出难听的摩擦声,“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我说———”苏衍一字一句,力求让他全部听清,“先太子的陵墓在一个多月前,被胆大包天的不知名狂徒给掘了。”
“苏衍!”齐浮川怒吼道,“我说了我没有同党,你又何必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激我!”
“下作的手段?”苏衍轻笑,“我没必要在这样的事上骗你。”
他将手中的信纸打开,放置在齐浮川眼前,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中,齐浮川努力地辨认着那纸上的字迹,只是光线太暗,他越着急,便越是看不清。
苏衍淡淡道:“这封信从钧天而来,到东岭关,确实需要一月有余的时间。”
齐浮川的眼睛终于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也看清了那纸上的字句,他像是不识字一样,一遍一遍地看,最后终于低下了头,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非人般的奇怪悲鸣。
“很难过。”苏衍轻声问,“是吗?”
齐浮川颤抖着,没有理会他。
“陛下曾经比你更难过。”苏衍说,“你看,刀不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齐浮川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他伸出手想去抓住那张纸,但固定住他手腕的绳子却让他无法动弹,只剩下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在萧国,人讲求入土为安,只有尸骨在土里埋葬,才能安然进入黄泉轮回。
长乐王萧煦在无定河边长留山下埋骨,尸骨无法带回土葬,只能就地火化,当时的陛下,该有多伤心,多难过?
陛下带回了长乐王的尸骨,因为长乐王是奉秘旨出行,无法直截了当地宣布他已死去,只能对外说长乐王身染重疾。
可那时,以齐浮川为首的一党……又是如何做的呢?
在陛下宣布长乐王的死讯,又发现了先太子的遗孤后,他们联合上奏,要陛下留下这个孩子,口口声声说“陛下既与长乐王兄弟情深,为何不能宽容其他兄弟的子嗣”———这般恶心的作态,与往陛下心上捅刀有何区别!
苏衍没有对他如今的样子有什么怜悯与动容:“齐将军,原来您也知道痛。”
“先太子是性子骄矜了点,可……”齐浮川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稳重的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痛色,“太子生来就是中宫嫡子,锦衣玉食地养着———”
苏衍忽然觉得无趣,他冷笑了一声:“齐将军,你确定他只是骄矜了点?”
“人心生来就是偏的,你偏向他不奇怪。但你不能混淆黑白,颠倒是非。”苏衍道,“先太子是你看着长大的,纵然有千般缺点,万般不是,你仍会觉得他哪里都好。输给陛下,不过是成王败寇,时运不济。”
“你扪心自问,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真的见过人间疾苦吗?”
“他是出去过,他是离开过宫中去过其他地方,可他见的是什么?是屋舍俨然生活富足的村落,是生得白白胖胖的小童,收拾得整洁利落的老人;是人人能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在集市上闲逛,是囊中羞涩的书生能随意借阅书铺的书卷……他所见到的是各地官员提前打理好的、歌功颂德的太平盛世。”
迎着齐浮川痛苦的神色,他继续道:“可真正的世道,是刚出生就被摔死埋在门前路下的女婴,是长到几岁就养不起只能插标卖掉的孩童,是十多岁就被迫出嫁只为换取一家人口粮的少女,是壮年人因为失去干活能力只能不顾尊严在街面上乞讨,是老人因为年纪大成了拖累,独自走进深山中等待死亡……我所说的这一切,那位太子殿下都从来没有见过,因为没人会把这一切大逆不道地放到他眼前。他端坐云间,听不见脚下泥土中的哀嚎。”
齐浮川争辩:“太子没你想的那么差,是那些官员蒙蔽了他……”
“齐将军。”苏衍说,“在他人身上找原因,才更说明他的无能啊。”
“我知道你会说陛下是因为出身和经历,才更多地接触到这些民生疾苦。若两人身份置换,太子做得未尝比陛下差。”他说,“但你用这些理由不断地为他辩驳时,就证明他已经输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愣住,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与你说这些,毫无意义。”
他收回了那张信纸,然后将它叠好,重新装入信封中,随后又将这封信放置在烛火上点燃,火舌卷上信纸的边,焦黑色一直向他的指尖推进。
苏衍松开手,任凭最后一点纸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以言语攻击他人,最是下乘。
大抵是他太过不平,所以如今行事都变得偏激,竟像极了他以前最不耻的模样。
这些事说起来再怎么义愤填膺,都是以前发生过的旧事,永远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总算是到了!!!”折青黛在[往者已矣]的小队群聊中发了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我的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宴桃在一旁幽幽道:“自从学了武,我才知道我的四肢素不相识……”
山渐青:“都到韩国了,该结束了吧?”
厉寒秋:“芜湖!终于熬到解放的这天了!!”
被学武折磨的[往者已矣]小队几乎喜极而泣,恨不得人人执手相看泪眼,来表达自己逃脱升天的幸福与快乐。
“大师姐啊———”折青黛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直接一个滑铲冲到丹阙身边和她贴贴,“我们在这干嘛?难不成在等人?”
丹阙点点头:“对,入韩之前我已去了信,会有人到这儿来接我们。”
仿佛是折青黛的话提醒了她,丹阙转过头,眨了眨眼睛:“你们今天的基本功还没练。”
[往者已矣]小队:“……?”
大师姐!!
36.5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呢!!!
……
等韩妙秘密乘车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时,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几个风姿各异的男女正在满地落叶的林间空地上习武,一举一动都写意自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她掀开帘子,看向那个许久未见的人,笑道:“丹阙!”
那抱臂靠在树上,懒懒散散的人闻声转头看来,就像曾经花灯节上那满架灯笼下的惊鸿一撇,过去与现在重叠。
“妙妙。”那穿着一身劲装的人笑道,“好久不见。”
韩妙有那么一瞬想要从车上跳下去,去和许久未见的故人好好说一说自己的经历,但在她动作之前,却听到自己的马车的箱笼后,有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
她一下子汗毛倒竖,因为一直在遭遇危险与刺杀的缘故,无数种猜测在她心间浮现。
“到我身后来。”
她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推了推。
韩妙想起丹阙是习武之人,听觉比她更灵敏。她往后退了退,力求不在丹阙发挥的时候给她造成负担。
她看到丹阙腰间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出鞘,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了手中,刀尖向前,锋锐的刀光无声地劈开了挡住视线的箱笼,露出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小团子明显受到了惊吓,他“啊”了一声,将堆在他身前的薄被扯起来盖在头上,但薄被也被刀划成了两半,于是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从裂缝中间钻出来,活像小被包成了精。
迎着韩妙从震惊到愤怒的眼神,小被包怂怂地缩了缩脑袋,小小声道:“阿娘……”
韩妙几乎要被他气撅过去,她咬牙切齿地大步向前,完全抛却了以往稳重端方的韩太后形象:“远儿!!之前在王宫里,你怎么答应我的!啊?!”
“阿娘我错了!”小韩王露出一个近乎具象化的QAQ表情,然后将求救的视线转向丹阙,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被长长的被子绊住了手脚,翻滚时和被子团成了更圆的一团,他惨兮兮地嚎叫道,“先生救命啊!!!呜呜呜阿娘要打死我啦———”
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响,让在空地上练武的[往者已矣]小队听得一清二楚。
折青黛震惊:“别是我想的那样吧?”
邵知节叹气:“小韩王的胆子可真大呀……”
山渐青:“果然熊孩子是不分身份的!”
宴桃露出幸灾乐祸的笑:“你们猜他会不会被韩妙打屁股?”
厉寒秋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走走走,我们悄悄去围观一下———”
[垂馨千祀]小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向马车的方向潜伏过去,然后探头……对上了丹阙似笑非笑的视线。
[往者已矣]小队:“……”
有种摸鱼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心虚。
但丹阙没有制止他们,而是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留出了更好的视野,于是小队的所有人有幸围观了未来的小韩王被愤怒的韩太后连被子一把抱起,单手压住了他的挣扎,另一只手掀开被子,照着这位未来天子的臀部,噼里啪啦的清脆掌声。
厉寒秋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这架势比我妈打我都狠。”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邵知节说,“小韩王这顿打挨的不冤。”
这一次是运气好,侥幸没遇到危险,如果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韩妙又全然不知情,小韩王就真的有可能会丧命。
折青黛叹气:“养孩子真麻烦啊!”
山渐青赞同地点头。
宴桃眯了眯眼睛:“你看那被子的洞刚好让小韩王钻个脑袋进去,韩妙一裹就困住了他的行动,该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有一道凉凉的视线钉在他背后。
宴桃:“……”
他果断闭嘴。
马车里,挨打的小韩王哭天喊地,马车外,没有心的玩家正在憋着笑乐不可支。
在韩妙教训完不省心的熊孩子后,才将小韩王从薄被里放出来,小团子已经哭的脸都红了,卷卷的额发蔫哒哒的塌着,和主人如出一辙。
“先生……”他爬起来后,先是委委屈屈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然后伸手去抓站在一旁看好戏的丹阙的袖子。
“还有眼泪吗?”他听到丹阙问。
“啊?”把丹阙的袖子攥在手里,哭得晕头转向的小韩王呆愣愣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怎、怎么了?”
“呼———”丹阙吐出一口气,她伸手揉了揉小韩王的头,眼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有人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有马蹄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哒哒的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的人穿着一身银甲,到马车旁时翻身下马,俊朗的脸上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
几个悄悄在马车旁围观的玩家默默地缩到了车底下。
[往者已矣]小队群聊里———
折青黛:“我替小韩王默哀三秒钟。”
山渐青:“我觉得霍元乐要被气疯了。”
厉寒秋:“根据我的经验,小韩王还有一顿竹笋炒肉没吃。”
而被他们讨论的小韩王,已经落到了脸色阴沉的霍元乐手中。在被霍元乐翻面的时候,一直聪明且智商在线的小韩王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可怜的屁股,今天怕是保不住了QAQ
第298章 天选工具人
[往者已矣]小队在围观摄政王打孩子,[垂馨千祀]小队在与乌子虚告别后几经辗转,终于踏上了楚国的地界。
乔如霜拉开玩家面板上的系统地图,对比一番后笃定道:“这里肯定是楚韩接壤,位于东南方向的千星城!”
破云来有气无力地举起一只手:“确定真的是千星城吗?”
第三阶段任务二[十年不晚],前置要求是来到楚国的千星城才能解锁具体任务内容。
玩家们虽然有七国的大致地图,但……古代那么简陋的地图,他们看得懂才有鬼了!!
更别说他们的引导者———
怨念的眼神投向最右侧,抱着剑的璇霄冷冷淡淡地看过来,那压迫感的眼神让他们迅速收回了视线,只有心里泪流成河。
他们的引导者,武功高强的大师兄璇霄———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啊!!!
他们跟着璇霄去楚国的路上,掉过三次匪窝,卷入过六起杀人案,遇到过一次地龙翻身,两次泥石流,被偷过八回钱,走错过十三次方向,路上一半都露宿在野外,遇到过熊瞎子,遇到过老虎,还在雷雨天气睡过树……一桩桩一件件数起来,都是他们斑斑的血泪!!!
他们一开始也没怀疑过璇霄,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靠谱,但谁也没想到,所谓的靠谱,竟然只有武力值上靠得住orz
悬浮他们身侧的隐形屏幕上,弹幕已经热闹起来了———
“我压一包辣条,这里肯定是千星城!”
“连夜回游戏里给你们看景合地图,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这里就是千星城!”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终于到了,想起他们前面的那些经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现在已经懂得好几种尸体的验尸方法了。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JPG]”
“我不仅懂得了验尸,还知道了怎样抓小偷!感谢破云来贡献的六次被偷经历!
[狗头.GIF]”
……
面对弹幕上的调侃,[垂馨千祀]小队:“……”
破云来在小队群聊里碎碎念:“被扒手扒了六次,我的形象都没了!”
他哀嚎道:“我已经很惨了,为什么还要笑我啊!!!”
贺明朝在群里回复他:“主要是你被扒的经历,真的很经典……”
第一次在围观杂耍时被人挤了一下,钱袋没了;第二次英雄救美,“美”走后,钱袋没了;第三次被老人当街碰瓷,架吵赢了,钱袋没了;第四次围观村口两个大婶八卦,听完后,钱袋没了;第五次看到卖身葬父后扭头吐槽,吐槽完,钱袋没了;第六次去买东西被奸商宰客,东西退了后,钱袋没了。
没有第七次和第八次的情况是因为———破云来他不带钱袋了!
他把钱袋交给了整个队伍里武力值最高的璇霄,每次需要用钱时,就向大师兄支一点。
破云来:心酸且卑微.JPG
“我们已经进了千星城,为什么任务面板上还没有反应?”柳长春的意识小人在意识空间里拍了拍自己的玩家面板,“面板卡顿了?”
乔如霜像平时自己拍光脑一样,也拍了拍自己的面板:“我这边也没反应。”
一队人面面相觑。
贺明朝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反正也不知道任务是什么,我们不如分开到处转转,万一这个任务是触发式的呢?”
触发式任务……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鬼卿身上。
破云来向右一步握住鬼卿的手,眼含热泪道:“我知道你是绝世欧皇,触发重任就交给你了!”
鬼卿:“……”
他嫌弃且迅速地抽出手,言简意赅:“我走东边。”
弹幕上———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破云来这是把鬼卿大佬当成开光挂件了吗,没事就摸一摸!”
“主要是他只有和大佬靠得近的时候才不掉钱袋,但只要离开一定距离还是会掉哈哈哈哈———”
“破云来身边一旦没人,必然会触发事故,之前第三场凶杀案他不就被误认为是别人请来的做假账的帐房先生吗?”
“破云来那个气质哪里像帐房了,真账他都做不平吧?!”
“噫———这是可以说的吗?”
破云来:“……”
他愤怒且悲伤地单向屏蔽了弹幕。
[垂馨千祀]小队在城门口不远处散向四个方向,鬼卿和破云来是唯一的二人组,具体表现为鬼卿在前面走,破云来双手抱着头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
鬼卿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他只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断断续续走了近一个时辰后,他穿过了千星城的东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