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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凌看了一眼乐珩,乐珩笑了笑,之前吃饭时那一点外露的情绪已经被他收了进去:

  “我就不去了,你和不黑去转转吧。”

  祝凌带着不黑去将卸下来的马具都重新安回去,然后翻身上马,一抖缰绳,不黑便像只离弦之箭一样飞奔了出去。

  不黑性子傲,除了乐凝能骑着它跑以外,就只有乐珩能让它载着走几圈,其他人想往它背上坐,那它是要发飙的。这几月因为小公主不在,没人带着它出城遛弯,它早就无聊透了。如今祝凌一上马背,它便颠颠地带着人在马场里跑起来。

  乐珩看着他们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感觉到旁边的不白在催促他,他拍了拍不白的脑袋,拒绝了不白的遛弯邀请。

  不白生气地嚼了口乐珩的袖子。

  乐珩安抚地拍了拍它:“不白别闹。”

  “咴咴———”不白打了个响鼻,看看不黑和祝凌消失的方向,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催促,“咴咴!”

  “再等等吧。”乐珩低声说,“也许……她很快就回来了。”

第211章 受煎熬

  【凌凌,我好慌啊呜呜呜呜!】祝凌骑着不黑跑远后,小肥啾才敢从意识空间的角落里探出头,【我真的好害怕qwq】

  旁观乐珩和祝凌的相处,小肥啾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非要概括的话,大概就是……窒息。

  明明是在正常交流,明明一问一答看起来还挺和谐,但就是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恨不得将人逼疯的窒息感。作为他们相处的过程中的第三个存在,小肥啾哽得差点忘记了呼吸———虽然系统作为数据程序并不需要。

  “我感觉乐珩的身体有点问题。”祝凌拽着马缰,“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她在昌黎郡开了那么久的医术类技能,耳濡目染下也懂了些许望闻问切,乐珩的疲惫看起来并不像是因为事物太多太杂累出来的,反而像是身体本身出了问题。

  祝凌回忆着她和乐珩短暂的相处,相处过程中她一直没有碰到过乐珩的手腕,偶尔有一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都被乐珩自然而然地避开了,而乐珩之后的态度,也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乐珩的身体真的有问题,给他治好之后我就开溜!”祝凌控制着不黑转了个弯儿,“这羌国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真、真解决完就溜啊?】小肥啾忧心忡忡,【我们走得掉吗?】

  “当然走得掉。”祝凌说,“只要狠得下心,怎么会走不掉呢?”

  而且【伯仲间】的板块里,那张显示着萧、卫、楚、燕、韩、羌、夏的浮空古旧地图上,卫国的光点『御史中丞』已经熄灭了,整个【伯仲间】里,除了她以外,就只剩下了萧国的光点『金戈铁马』、卫国的光点『浪里小翠花儿~』,也就是说所有的参赛玩家连她在内,只剩三个人了。

  也许是双方都有刻意避开的意思,祝凌骑着不黑在场地里溜达回去后,乐珩据说有事已经提前离开了,一直到傍晚用餐时都没出现,但祝凌见到了两个熟人———明一和光五。

  明一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冷静而克制:“拜见公主。”

  光五则比她活泼多了,她语调轻快:“见过公主,您可算回来啦!”

  她们是祝凌吃完晚饭后来的,就守在她的寝居外面,寝居的布置与燕国秋狝时极其相似,让祝凌一瞬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个梅花妆台依旧枝叶交叠,嵌着珍珠母贝,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祝凌握住圆镜右侧一朵未开的梅花花苞,向外拧了三圈,伴随着“咔嗒”一声响,掰开树干的缝隙,有个一指长宽的空位,她没有带走的那封信已经被拿走了,里面多了一封新的信。

  祝凌的指尖抖了一下。

  她将那封信拿出来,展开,雪白的纸上没有一个字,只画着一幅图———高高的宫墙,角落里坐着一只熟悉的小兔子,小兔子的脚边,有只凋零的梅花。

  祝凌盯着那封信盯了许久,然后沿着折痕将它折好,重新放入信封,关上那个暗格。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很抱歉。”

  烛火燃烧着,照亮她沉默的侧脸。

  深夜,子正的钟声敲响。

  乐珩放下笔,向后倚靠在软枕上,他闭着眼睛,疲惫的脸上终于显露出点与白日不同脆弱。

  他从那个硕大软枕的夹层里拿出一样东西———一块雕刻着玄鸟的蓝田玉牌,末端有两个银钩铁画的小字“明光”,其下垂坠着黑色的流苏,流苏微微晃动着,悬在他的手腕旁。

  “明光……”乐珩轻声说,“明光。”

  这块令牌被他攥在手心里,他用的力气很大,以至于他的骨节发白,那黑色的流苏也晃动得越发剧烈,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松开手,任凭这块蓝田玉牌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低下头,看着那玉牌上四分五裂的玄鸟,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倦怠的笑容。

  安静又空旷的殿内,只有烛花发出噼啪的爆响声,他的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光……呵,明光。”

  “唉……”柔软的床榻上,祝凌翻了个身,不远处的蜡烛上罩着厚实的灯罩,光线是不会影响到睡眠的、柔和的昏暗,祝凌睁着眼睛,脸颊是棉枕的触感,她看着这室内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没有半点睡意。

  【唉……】小肥啾在意识空间里,两爪朝天地瘫着,发出了同款叹息。

  一人一统,谁都睡不着。

  【凌凌……】小肥啾的声音有气无力,【这不是个事儿啊!】

  她和乐珩之间的怪异,今天下午已经明显到其他人都无法忽视的地步了,连惯来沉默寡言的明一都侧敲旁击地委婉劝和:

  “您若是有什么……便与太子殿下说说吧。殿下这些日子真的太苦,您别与他置气……亲人之间,没什么是说不开的。”

  亲人之间,没什么是说不开的。

  重点不是后者,而是前者啊!

  祝凌又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被子拉到头顶蒙住了头,初春还有些寒意,她却觉得这寒意好像钻过了厚实的棉被,只往她身上爬。

  “统统———”祝凌轻声说,“我觉得这就是个死局。”

  乐珩太敏锐了。

  他给她夹鱼肉,带她骑马,都是在试探她,即使她表现得毫无错漏,他依然怀疑。祝凌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压力山大。

  【真不行……我们确认过他健康就走吧。】小肥啾实在是见不得祝凌这么痛苦,它自暴自弃地提议,【不管怎么说,只要你跑了,他抓不到你的人,那就是没问题。】

  逃避问题也勉强算是解决问题的途径之一。

  “再看看吧……”祝凌又换了个方向,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茧,她在茧里闷闷地说,“再看看吧。”

  深夜,四更的钟声响了。

  这钟声好像唤醒了一动不动的乐珩,他起身,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似有乱七八糟的嗡鸣,他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大殿里的人都被他屏退了出去,如今只有他一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是孤独的一道。

  乐珩慢慢大殿的一个方向走着,那里摆着一排好酒,但他从不喝酒。

  他从那一排酒里选了一瓶,青瓷的瓶身,上面绘着几支开得正盛的桃花———这是羌王后夏菁在世时,最爱浅酌的小酒。

  她常常会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拉着乐芜在廊下坐着,两人面前放着案几,案几上放着青瓷小酒瓶和两只应景的酒杯,然后她会给自己和乐芜的杯子里倒上酒,桃花酒的酒液是浅粉色的,看着便知是春天。

  然后在日光下,她像只慵懒的猫一样闭着眼浅酌,有时凝凝会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试图尝尝她杯子里的桃花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后乐芜便看着她笑:“你还太小,可不能饮酒,当心成了个小酒鬼。”

  凝凝总是不服气,于是她常常嘟着嘴,故作凶巴巴地抗议:“阿兄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以为你阿兄真的喝酒?”

  那时的乐芜懒懒地倚靠在廊柱上,他的气度斐然,容貌生得好看,一举手一抬足之间便有魅力,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于是浅粉色的酒液便也打着转儿,像是温柔满藏的情思,“他的酒都是掺着蜂蜜的水,装模作样唬弄人呢!”

  “唬弄人?”那时的凝凝叉着腰,分外不服气,“阿兄才不会唬弄人呢!他天下第一好!”

  “看吧———”乐芜唇边带起一抹笑,“果然还没长大,一团孩子气。”

  “哪有!”凝凝气得恨不得上去挠他两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比划着:“我有长高!这么———多!”

  闭着眼的夏菁将杯子里的桃花酿喝去一半,剩下的半杯搁在案几上,她都没睁眼,就能准确捉住她那被逗到炸毛的女儿温声安抚:

  “无论你和珩儿长到多大,到了什么年纪,你们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我当阿娘的孩子……”气鼓鼓的凝凝熟练地缩到夏菁怀里,“才不要当臭阿爹的孩子!”

  “好。”那时夏菁温柔地揽着她,“不理他,谁都不理他。”

  “唉……”案几对面的乐芜这时就会叹气,装模作样地转头,“珩儿啊,你可别像某个人一样,当个小没良心……”

  那时阳光盛,鲜花香,蝉鸣聒噪,亲人在身旁,一切都刚好。

  回忆慢慢淡去,乐珩将那只青瓷小瓶拿在手中,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初春的寒气便涌进来,他坐在窗边,窗外明月高悬,四周一片安静,远方的山川也沉寂。

  乐珩拔开瓶塞,味道犹带一点甜的酒香蔓延开来,他将瓶身倾倒,于是浅粉的酒液从他手中的小瓶里落下,尽数没入到窗下的土地中,最后,青瓷小瓶也碌碌滚落到地上,娇艳的桃花沾了泥土。

  乐珩靠着窗,在黑夜中睁着眼睛,那是秦山的位置,是乐芜和夏菁埋骨的地方。

  雄鸡一声天下白。

  东方破晓,长夜结束。

  祝凌从柔软的床榻上爬下来,推开窗,窗外是初升的朝阳,天边被染上一缕缕色彩,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天亮了,她一夜未眠。

  祝凌看到朝霞之下,轩窗之外,巍峨的秦山伫立在那里,沉默而无言。

第212章 别明月

  【检测到玩家位于初始身份出生地,触发隐藏条件,系统地图不予显示。】

  祝凌:“……?”

  她不死心地又点了一遍,系统依旧机械而冰冷地重复同样的提示———

  【检测到玩家位于初始身份出生地,触发隐藏条件,系统地图不予显示。】

  时间倒退回一分钟前。

  因为系统地图必须在玩家位于静止状态时才能加载,祝凌昨晚躺在床上后思绪烦乱,也没有关注加载情况,直到今天早上情绪稳定后她才点开去看,却发现羌国银阙城的地图上,属于羌王宫的位置出现了一团迷蒙的雾气,她点在那团雾气上,就弹出了刚刚的提示。

  也就是说,地图功能在羌王宫内被禁用了。

  祝凌:“……”

  她选择在心中问候狗策划一千遍。

  羌王宫内部地图不能加载,便意味着她呆在这里的危险系数更加上升,也更加举步维艰。

  “公主,您醒了吗?”在祝凌对着玩家面板发呆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是明一。

  “醒了。”祝凌拉开门,穿着劲装的明一捧着一个精美的雕花木盒站在门外。

  见祝凌拉开门让开位置,明一捧着木盒进来,她轻车熟路地将木盒放到了梅花妆台的托盘上,然后打开了盒子———

  盒子的正中间是一顶发冠,青绿色宝石拼合而成山川上孤悬着一轮明月,明月身侧泛着珠光的母贝被雕刻成了盘旋的流云,连接了青绿色的山川与皎洁的明月,山川之下,是用素银和各色碎宝石做出来的装饰,有楼阁、有殿宇、有山川、也有草木……众生百态,都自然而然。发冠两侧,摆放的是同系列的掩鬓和步摇,还有垂坠着青绿宝石和圆润珍珠的耳珰。

  ———如果不看它的形制,忽略它的含义,这的确是一套巧夺天工的饰品。

  祝凌对上明一欲言又止的眼神。

  “……我明白了。”祝凌盯着那套明月般的首饰看了一会儿,“衣裳呢?”

  明一低声道:“光五马上就送过来了。”

  其实光五在寝居里还没动静时就到了,只是她不敢敲门,所以远远地躲着,最后没办法,明一才被迫出面。

  “光五———”明一提高了声音,她的声音并不刺耳,带着一种她特有的冷静。

  半开着的门外传来点轻微的响动,一只比明一手里捧着的更大的木盒,率先出现在人的视线里。

  “公主……”光五垂着头,声音小心翼翼中带了点难过。

  “拿上来吧。”祝凌说,“我已经知道了。”

  光五捧上来的盒子里,装的是玄色的深衣,大襟窄袖,以银线绣明月、玄鸟、山川于其上,腰间以革带系住,带端饰有玉钩。

  祝凌去屏风后换上了这套衣裳,大面积的玄色衬得她肤若凝脂,但庄严的形制却又显得她别有威严,明一将她的头发慢慢绾起,为她戴上了明月冠,所有的动作都在沉默中进行着,无言的悲伤渐渐弥漫开来。

  祝凌看着妆台之上、圆镜之中的容貌,那张脸没有笑容,眉梢眼角都染着悲伤———这是身体发自本能的情绪体现。

  在羌国的习俗中,若要让离世的亲人能安然地魂归地府,便要着祭日月之裳,从辰时到戌时一直守在亲人下葬的不远处,也就是从日到月,从朝到暮,意味着陪亲人走完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段路,此后下入黄泉归地府,阴阳两隔永不见,因为永远都是在夜间彻底告别,所以这一习俗也被称为“别明月”。

  死去的魂灵告别人间明月,从此一去不回再无交集,若是某日再次轮回转世投胎为人,第一声啼哭便是前世明月下的亲人送来的祝福。

  “好了。”明一将最后一枚耳铛挂在祝凌的耳垂上,她后退了两步,垂下眼,“公主,已经好了。”

  祝凌起身,那轮盘踞在山川之上的明月便也微颤,祝凌穿过回廊的时候,风从明月与山川的缝隙中穿过,竟有一点像呜咽的悲歌。

  羌王宫里的人都已经换上了玄色的服饰,他们静静立在道路两旁,像一条墨色的河流,祝凌便在这条河流里穿行,直到王宫的外面。

  她看到了乐珩。

  乐珩同样是玄色的深衣,头上是素银的冠,冠上玄鸟绕明月,明月居山巅。他腰间以革带系住,带端饰以白玉镂雕的玄鸟纹带扣。

  乐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他身后有很多人,同样着玄色的衣衫,只是头上的冠有所不同,他们不戴明月冠,而是其他的、五花八门的冠———委貌冠、獬豸冠、进贤冠、鶡冠……

  在祝凌出现后,他们的目光随着乐珩一起,落到了祝凌身上,或者说,落到了祝凌腰间的玉钩上。

  还没等祝凌想明白其中那微妙的因由,乐珩已是上前一步,他低头看着祝凌,他的眼圈似乎有些红,又似乎只是祝凌的错觉。

  “走吧。”他说,他的声音有一点哑。

  祝凌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乐珩说要明日带她去见羌王与王后———因为要准备别明月。

  为了让逝去的亲人能安然地能魂归地府,即使乐珩依旧怀疑她,也会带着她一起,从辰时到戌时,斩断逝去的魂灵与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牵连。

  “阿兄。”祝凌忽然牵住了乐珩的手,乐珩的手比昨日还要冰冷,“我们走吧。”

  乐珩偏过头看了她,那双形状姣好的丹凤眼里溢满了悲伤,他缓缓地、慢慢地回握祝凌的手:“……好。”

  不黑和不白已经被牵到了近前,不黑的缰绳被交到了祝凌手中,不黑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轻轻地蹭了蹭祝凌的胳膊。

  乐珩抽出手,翻身上马:“走吧。”

  祝凌同样骑上不黑,在乐珩的带领下,直奔秦山的方向。

  他们身后,文武百官没有跟上来,他们只是对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背影,作了一个深深的长揖。

  黑色的浪潮低伏,送别旧主。

  祝凌直到勒马,身后也没人跟上来,乐珩带着她停在一条山前的小道上,他从马上下来,将不白拴在了路边的树上。

  “随我来。”这一阵飞驰似乎耗尽了乐珩身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暖意,他的眉梢眼角似乎都结上了名为悲伤的霜。

  祝凌没有说话,她只是跟在乐珩身后,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一直向前,直到走到一个广阔山洞的入口前。

  “到了。”他说。

  祝凌看着眼前的入口,那入口处有一道重重的石门落下,封住了石门后的一切。

  王后夏菁……或者说夏菁和乐芜,就是葬在这里吗?

  祝凌不是傻子,她一开始或许还不太明白,但出了宫门看到那些文臣武将后,她就明白了。

  一国王后的死去,也许可以让一国重臣着祭日月之裳前来送别,可他们不会悲伤成这样,而且那个传闻中将王后夏菁视若珍宝,爱她重逾性命的羌王乐芜,也不可能这时都还不出现———哪怕他病重濒死。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两人都死了,只是乐珩压下了乐芜死去的消息,对外宣称重伤。

  所以……

  祝凌转过头去看乐珩,她一瞬间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样说,才能不将这血淋淋的疤再揭一次。

  “他们都在这里。”乐珩对着石门跪坐下来,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却还在竭力保持着声音中的平静,“父亲和阿娘……都在这里。”

  初春的寒风中,他的脊背终于微微弯了下去,于是愈发显得单薄。

  祝凌走过去,半蹲着环住他,风穿过冠上明月和山川,带来一点似有若无的呜咽。

  祝凌轻声道:“抱歉。”

  也不知是在说与谁听。

  从日到月,从辰到戌,从朝到暮。

  乐珩一直跪坐在那扇石门前面,或者说……封墓石前面。

  不吃不喝,一整天。

  祝凌也和他一起,同样跪坐了一整天。

  戌时之后,秦山的山脚下燃起了火把,星星点点汇聚在一起,照亮了返程的路。

  在等待之中,乐珩对着那扇厚重的封墓石,忽然道:

  “制雪盐的方法,太傅已经差人去做了。”

  祝凌微微愣了一下:“嗯。”

  那是她昨天吃完晚饭后写出来让明一转交给乐珩的。

  “曲辕犁也在羌国推广开了,今年春耕,百姓能少些辛劳。”

  祝凌点头:“好。”

  “朝廷臣子中,奉常彭律忠直,卫尉吴正德性躁,郎中令赵千帆……”

  他很慢很慢地说着。

  他说一句,祝凌便应一句。

  温柔的月色照耀着人间,于是秦山之上,人影孤独,秦山之下,火光微渺。

  阴阳、生死、离别。

第213章 第六卷剧情预告

  乐珩……究竟在想什么呢?

  直到从秦山回来,躺在寝居的床上时,祝凌仍旧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凌凌———】在祝凌满心烦恼时,她忽然听到小肥啾的惊呼声,【出了!出了!第六卷剧情预告出来了!!】

  ……第六卷剧情预告?

  祝凌点开了论坛,从韩国赶路到回羌国王宫,一路上都是兵荒马乱,她已经许久没有上玩家论坛了。此时,玩家论坛上,有一个被管理员置顶套红的帖子,正浮在飞速滑动的论坛最上方———

  【系统公告:

  人如飘蓬,命如蝼蚁,朝不保夕,易别难聚,死生阴阳,人间常事。

  须知———

  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尽乱,无有安身。

  乱世之中,难得圆满。

  世道下挣扎求活者,所求为祥和安乐,为世外桃源,为心有不甘,为星火微尘……

  第六卷剧情预告《壁上龙泉》已更新。

  [链接]

  请问玩家,是否查看?】

  祝凌愣了愣。

  这次更新的预告竟然意外的正经,正经到完全不像狗策划的风格。

  论坛里其他玩家和祝凌估摸着是一样的想法,于是在第六卷剧情预告加载的途中,便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弹幕在盘旋———

  “明明狗策划难得正经,但我竟然特别害怕!!!”

  “这次更新不是半夜,没有犯贱,还做了正经的预告……应该、可能、绝对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我希望狗策划好歹做一次人!!”

  “不要刀我!不要刀我!不要刀我!”

  “不当砧板!!砧板达咩!达咩!!”

  在各种五彩斑斓的飞舞评论中,第六卷剧情预告被加载了出来。

  “哗啦———”

  一片漆黑的画面里,先是河水的水声,镜头由暗转亮,于是出现了汹涌的河水,泥沙淤积的河滩,金乌慢慢破出地平线,一点点染亮天边。

  镜头越升越高,于是朝阳之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镜头越来越模糊,河水的汹涌声也越发剧烈,风声恍惚似争鸣,最后一切复归模糊的天光,银钩铁画的毛笔字带着锋锐的力道,缓缓出现在天空之上———

  壁上龙泉。

  第六卷剧情预告,正式开篇。

  镜头的一开始有些摇晃,似乎是一辆宽敞马车的内部,有低哑的女子声音:“芷兰。”

  随着这道声音,画面里渐渐出现一张脸,这张脸与声音搭得很,眉目锋利,英姿飒爽,秾艳又危险,头发梳成高马尾垂在脸颊与肩头,手执一册书卷:

  “朝辞白帝彩云间———”

  活泼泼的女孩声调很快递接上了她的问题,声音自信而明媚:“夕贬潮州路八千!”

  那道低哑的、仿佛带着钩子的女声顿了顿,又问:“回眸一笑百媚生?”

  依旧是那道活泼的语调:“此时无声胜有声!”

  ……

  细密的帘子后,忽然传来一道压抑不住的笑声:“咳———不必惊讶,至少听起来……像一句诗了不是?”

  清晰的画面与声音都慢慢模糊,那道活泼的抗议语调渐渐听不太分明,隐约只能听见那道温和的男声在讲着早已发生过的趣事———

  “她之前背的诗,比这离谱多了,什么‘楚王好细腰,单于夜遁逃’……”

  在欢笑声中,镜头里的光芒渐渐由明转暗,于是笑声愈发热烈,在光芒彻底暗下来后,忽而出现灯盏,于是一条街都被照亮,满街屋檐下的白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着,与那热闹的街市相融,有种奇异的和谐感,风中似乎传来了高高低低的歌声,飘飘渺渺的。

  “酎饮尽欢,乐先故些———”

  古老苍凉的祷歌声里,摆放着古朴粗旷面具的小摊前,一个身影扣住了头戴四目面具的人,火把的长龙经过,切出分明的光影,在光影之中,在火光彤彤里,四目面具被摘下,露出了一张英气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