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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工匠眼前一黑,他哆嗦着嘴皮子,就差表演一个声泪俱下了:“主家!按这个标准挑玻璃,那就要去除三分之一啊!”

  “可以。”祝凌说,“把瑕疵品都挑出来。”

  曹工匠:“……”

  要不是他身体好,他现在就能得心疾。

  九个壮汉含泪将瑕疵品都挑了出来,放在了离祝凌不远的地面上。

  曹工匠看着地上那些瑕疵品,实在是忍不住将心一横:“……主家,这、这些可以不砸吗?”

  祝凌一挑眉:“谁说我要砸了?”

  起初砸那些玻璃碎片是因为它们没有什么价值,不如变回原料重新煅烧,这些已经做好了,纵然有些瑕疵,也不太影响使用。

  “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把这些瑕疵品分一分,自己留着做个纪念。”祝凌笑道,“至于你们研究出这些东西的嘉奖,会和今年的年礼一起送过来。”

  曹工匠:“!!!”

  他们一行人拱手行礼,齐声道:“多谢主家!”

  安排好了瑕疵品的去处,祝凌又道:“第一个架子上的第三件,第二个架子上的第五件,第四个架子上的第七件,这三件给我包起来,剩下的全部送到永宁城的铺子里去。”

  【你要这三件干嘛?】前段时间一直在帮祝凌兢兢业业盯地图的小白云,这段时间彻底懒散了下来,它左手抓着炸鸡,右手抓着可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好奇,【是准备留来送人的吗?】

  “不是。”祝凌在意识里rua了一把小白云,“找冤大头卖钱。”

  【???】

  【你怎么可能没钱呢!】小白云疑惑地用线条手比划着,【宋兰亭给你的那个盒子里的钱,我明明记得你还没有用完!】

  “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就当我是未雨绸缪吧。”

  逼宫造反的那一夜,[存活玩家实时计数]里的星海中,还存在的星星们都红得刺眼,那一夜过去后,【伯仲间】里,陆陆续续有三个玩家被淘汰,分别是韩国的『白雪公主和七个葫芦娃』、卫国的『门下省侍中』以及燕国的『落木萧萧下』。

  『落木萧萧下』被淘汰后留下的那段视频,祝凌反复进去看了好几次,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直到她第五次打开『落木萧萧下』被淘汰的视频时,才窥见了些许端倪———燕国靠近韩国边境的昌黎郡,情况似乎很不妙。

  本来双方所处的时间线不同,照理来说祝凌不用太过担心,但祝凌想起曾经兵败的燕弘荣,他的军队便是用昌黎郡危的借口,骗开了燕京的城门。

  『落木萧萧下』往日发的视频都会极力避开暴露自己所在的时间,她只能猜出『落木萧萧下』时间线应该在她的后面,但具体晚了多少,她没有把握。因为观看淘汰视频,使用的是沉浸式主视角,她无法控制视角的行为,只能尽力去看。她记得视频过半的时候,『落木萧萧下』右手边有一张被压住的信纸,上面似乎写着———

  “昌黎郡十室九空,疫疠之气盘踞不散……”

  她很想看完,但作为淘汰视频的主角『落木萧萧下』只随意扫了一眼,所以她无论进去多少次,也只能紧急记下这一行最清楚的字。

  昌黎郡在燕王在位期间,就爆发过一次惨绝人寰的瘟疫,若是时隔多年,这瘟疫卷土重来了呢?

  抱着这样的忧虑,祝凌甚至去找了她的老师,要了昌黎郡每月必会上报的文书,昌黎郡守只说昌黎郡冬日气候严寒,请求朝廷补贴驱寒姜汤和碳火柴薪,并未提到药材的需求。

  祝凌也去核对了前几年的文书,明明同往年一般无二,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是隐隐觉得不安。

  “我已经找人去昌黎郡看情况了。”祝凌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忧虑,“但愿是我猜错了。”

  【放宽心,放宽心。】小白云伸出线条手,拍了拍下祝凌意识小人的肩膀,【哪有那么巧的事嘛!】

  祝凌拎着曹工匠他们细细打包好的三个玻璃物件,径直去了燕京,用燕焜昱给她的令牌直接进了燕王宫。

  一个时辰后,祝凌回到了自己特意买的、在燕京落脚的小院。又过了一个时辰,她便收到了一道旨意,燕焜昱赏赐给了她一百金。

  【啊……】小白云从内心深处发出由衷的感慨,【燕焜昱的钱真好挣。】

  按《逐鹿》的物价,一百两白银等于一两黄金,那么一百金就是一万两白银。

  祝凌伸了个懒腰,脸上也有了隐约的笑意:“三个玻璃制品卖了一万两白银,简直暴富啊!”

  要是有钱的人都像燕焜昱这么好忽悠,她就能迅速能实现在《逐鹿》里一辈子吃喝不愁的愿望。

  可惜这样的傻子不多见。

  小白云兴致勃勃:【这一万两你打算用来干嘛?】

  “用来干嘛……”祝凌认真地想了想,“去燕国富裕的郡县收购些常用的药材和木炭。”

  小白云有些摸不着头脑:【去昌黎郡的人不是还没回来吗?】

  “有备无患。”祝凌拍了拍装着一百金的小箱子,“反正他这钱也是百姓的赋税,就当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如果昌黎郡没什么问题,我就把收购来的东西运到各郡贫苦些的地方做慈善。一万两虽然看起来挺多,但要惠及一郡贫苦些的百姓,就极其勉强了。”

  小白云若有所思:【好像也是……】

  正当它思考的时候,祝凌的意识小人突然抓住系统小白云,和它来了一个贴贴:“统统~”

  小白云的运算卡壳了一瞬:【干、干嘛?】

  “为了让百姓多受益,怎么买最合理,我思来想去,全天下好像有只有你能做到了!”

  小白云骄傲地挺起胸膛,坦然地接受了夸奖:【那当然,我可是系统诶!】

  “为了百姓能过的好一点,就只能请你能者多劳了。”祝凌笑道,“统统这么好,又这么厉害,肯定能拿出最好的方案吧!”

  【算你有眼光!】小白云扶了一下头顶的金太阳,气势十足道,【等着!过两个小时,我就把最佳购买方案给你!】

第151章 杀意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在小白云信誓旦旦的FLAG的推动下,一直正常地不行的昌黎郡,终于快马加鞭地送来了一封求救的书信———昌黎郡瘟疫爆发,如今数千人染病,已死去上百人,郡里的药材几乎消耗殆尽,有一个县城发生了哗变,染病的百姓攻破了县衙逃窜向了周边,瘟疫已经进一步扩散了!

  消息传到燕京的朝堂上,百官对于这个问题争论不休,出兵出粮食出药材那必是义不容辞,可是出人———那可是九死一生的瘟疫,就算事后有泼天的功劳与富贵,也要有命享用才行!

  能在这件事上插得上话的,官位都不会低于三品,谁都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和前途去拼这样一个未知!

  这件事在朝堂之上吵了两天也没吵出结果,燕焜昱屡次拂袖而去,朝会不欢而散。

  第三天,底下仍然吵吵嚷嚷,燕焜昱猛地一拍扶手———

  “都给我闭嘴!”

  嘈杂的声音霎时一静。

  燕焜昱的目光从底下站着的百官脸上扫过:“你们个个饱读诗书,身居庙堂,受着燕国百姓的供养,领着我颁发的俸禄,等到了燕国百姓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却在这儿推诿,一个个贪生怕死,简直是朝堂蠹虫———”

  他起身抬手,目光里压抑着无尽的怒火,一个个点名:“宋司徒?祁司马?郑司空……”

  他把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叫了一遍,沉沉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今日散朝前,必须推选出去昌黎郡的人选!”

  “笃笃———”

  有人敲响了祝凌的门。

  祝凌睡眼惺忪,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因为她派去调查的人去得早,所以她的消息几乎和燕京收到的加急信前后脚到。确定了是瘟疫后,她那总价两万多两的米面粮油、药材木炭连夜安排去了灾区———其他玻璃卖出的钱和她手头剩下的可流通的现钱,基本上全砸在了里面。

  援助灾民需要大量的钱,本来计划让曹工匠他们在玻璃上再钻研钻研,争取做得更精美、卖出更高价格的想法也顾不上了。祝凌让他们连夜打造出了一批银镜,虽说物以稀为贵,东西多了单价会下降,但也不会降太多,仍然可以卖一大笔钱。而她昨晚白天和珍宝阁谈了一笔关于银镜的合作,晚上又利用从老师手里软磨硬泡拿回的熹微权限安排好了救援物资的去处……一直忙到天亮才睡下,还没睡多久,就被敲门声吵醒。

  所以———

  “曾夫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凌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皮,看向曾烈,目光里满是怨念。

  她不是铁人,她真的很困!

  “兰亭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曾烈先是挤进屋里,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他说让你看完后就把这封信烧了。”

  祝凌:“……?”

  发生了什么,要写这么厚一封信?

  她从曾烈手里拿过来,还没拆开,就听到曾烈说:

  “信送到我就先走了,我还有急事。”

  祝凌:“……?”

  她心里涌起了一点怪异的感觉。老师每次给她安排事情,如果自己抽不开身,就会托其他先生转达,因为曾烈善武,所以他帮忙转达的次数是最多的,每次都是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就算有事要忙,也要先抽几分钟来看个热闹。

  所以……这个反应,很不对劲。

  “等等。”祝凌手一伸,拦住曾烈,然后迅速拆开信,一目十行,第一页才刚看完,她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她咬着牙,又把剩下的纸页匆匆过了一遍。

  在曾烈的讪笑中,祝凌收起信纸,转身去屋内拿了令牌:

  “我去燕王宫一趟。”

  宋兰亭自行请缨前赴昌黎郡,这本是件好事,只是……

  燕焜昱想,历数灾情,从未有过这般重臣亲赴危险之地的,更别说宋兰亭这一月有余在朝堂之上与他公开作对,他若是应了宋兰亭的请求,无异于送他去死,那史书之上岂不要记载他“气量狭小、不容能臣”?

  但另一方面,燕焜昱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宋兰亭为人狡诈,偏又逻辑严谨,他就算想要斗赢,恐怕也需数年,但他一走,朝堂之上,三公之中,祁道安是他母族之人,郑瑄和所代表的郑氏虽早早表明了不参与任何党争的态度,但他们会效忠坐在燕国皇位上的人,这也是他的助力。

  只要宋兰亭死了……只要宋兰亭死了———

  在他脑海里这个想法愈演愈烈时,殿外忽然传来宫人的通报,说乌子虚求见。

  燕焜昱心头突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是了,就算宋兰亭死了,他的徒弟乌子虚同样可以接过他的位置,宋兰亭为国而死,他手下的人短时间内都不会对宋兰亭的遗嘱有什么不服,这段时间内,足够乌子虚将他的势力收归己用了!

  乌子虚比宋兰亭年轻,只要不出意外,他能在这个朝堂上呆更久,呆到将这个朝堂变成他的一言堂为止!就算乌子虚现在还对他存了些许君臣情谊,可宋兰亭一死,他怎么可能不迁怒?

  在他思索的时候,乌子虚已经从推开的殿门进来了。燕焜昱立刻扬起一个虚伪的亲切笑容:

  “子虚来找我做什么?”

  阶下的乌子虚一拱手:“我来此请陛下将我派往昌黎郡!”

  “昌黎郡如今瘟疫横行,十室九空,可谓是危险至极,子虚啊……”燕焜昱脸上露出明显的为难神色,“你的老师今日在朝会之上已经向我主动请缨,说要去昌黎郡了。”

  他点了点面前的案几:“这圣旨我都开始写了……”

  “未盖朱印,还有转圜的余地。”乌子虚又道,“老师身为司徒,一旦出事,便有扰乱中枢的危险。”

  他不急不缓地抛下更重的筹码:“我本身就对医术有些研究,此次若能赶赴昌黎郡,我的友人也会陪我一同前往。”

  璇霄会陪他一起去?

  燕焜昱差点脱口而出他的腿怎么办,但在开口前,他忽然又想起璇霄早就给他完成了最初的续骨流程,后续只要太医令好好按照他的方子做便可后,又强行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味不明地说:“子虚的消息倒是灵通。”

  “并非消息灵通。”他听到乌子虚回答,“只是老师最近的行为,让我有不太好的预感罢了。”

  “不若———”燕焜昱点了点桌面,试探着问,“我派你师徒二人一同出使昌黎郡,宋司徒为正使,你为副使,如何?”

  如何?不如何!

  祝凌心头泛起一丝冷笑,燕焜昱这番话一问出来,便知他有多贪心不足!

  “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老师不亲赴险地,若我们师徒二人同去,那便毫无意义。”

  燕焜昱仍旧不死心:“师徒同去治疫,难道还不能称为佳话吗?”

  祝凌抬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陛下……做人不要太贪心。”

  燕焜昱僵硬了一瞬,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乌子虚,而是那个数次差点要了他命的璇霄。

  他干笑了几声:“子虚真会开玩笑,我为了在昌黎郡受苦的百姓而提议,怎么能叫贪心呢?”

  “我入宫的消息老师很快就会知道,若陛下真心想让我出使昌黎郡,还要早下决断。”

  祝凌不想在这儿和他虚以委蛇,按老师信中所交代的后续,燕焜昱这皇位也坐不了多久了。如果她替老师去疫区,祝凌想了想,等她回来时,皇位上应该就换成她的学生了吧?

  ———毕竟不管她是在燕京住,是在永宁城住,还是在应天书院住,燕焜昱都会隔三差五的派人来找她,让人给她细细讲述他腿的感觉和用药的分量,生怕自己的腿出了差池。

  要不是燕京政权刚刚交替完毕还不算太稳,一旦发生动荡后百姓会首先遭殃……她早就麻溜地把燕焜昱干掉了!

  被祝凌一顿呛,燕焜昱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要不是他心胸宽广,他现在就可以治乌子虚一个御前失仪!

  他压下不虞后细细思索,乌子虚和璇霄都会医术,去昌黎郡治疫必然比其他人要好,按照乌子虚的心性,不将疫情彻底控制他是不会回来的,但治疫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累及自身,他只要在治疫结束后他们最放松的时候派人去做些手脚,便能一举解决两个麻烦!尤其是那个璇霄,仗着自己医术精湛,屡次以下犯上,简直大逆不道!

  乌子虚一死,宋兰亭后继无人,他的麻烦自然就小了。只是……燕焜昱想起乌子虚曾经信誓旦旦说视他为友的话语,心头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忍。

  但这几分不忍并不能促使他改变决定,他提笔蘸墨,在纸上书写,最后落款的朱印,艳如赤血。

  晚间,燕王宫凤栖殿偏殿。

  “燕焜昱派乌子虚去昌黎郡?”躺在柔软床榻上的人微微皱眉,“怎会如此?”

  她与宋兰亭在宫变之后也是有合作的,宋兰亭前几日才派人来说以后的合作对象换成乌子虚,若乌子虚去了瘟疫横行的昌黎郡,她要怎么合作?横跨半个燕国合作吗?

  “白日乌子虚持令牌进了长年殿,一个时辰后才走。”贺折竹坐在床边,神色难辨,“他写了一张圣旨,就收在他的案桌上,内容我已经让人去默了,过会儿给你看。”

  贺折竹内心十分复杂,换作曾经在大皇子府的时候,就算府里九成人都听她的,所有人都对她忠心耿耿,她也恪守一个妻子的本分,从不主动窥探燕焜昱的私事与公务。如果不是宫变那一日,他们母子被留在了大皇子府里,差点被围剿丧命……

  “折竹姐姐,你在想什么?”

  忽然有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覆上了贺折竹的手背。贺折竹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事。”

  “是又想起一月多前的事了吗?”躺在床上的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都已经过去了。”

  似乎是话说得快说得急了,牵动了伤处,她小小地嘶了一声。

  贺折竹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又牵到伤处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的,我躺一段时间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呢?”贺折竹语气里带了点恨意,“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和安儿,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当时不知从何而来的军队闯进来,在府中大肆屠杀时,是剜瑕拼着伤重未愈的身体带着她和安儿逃跑,为了护着他们几次险死还生。她事后才知,宫变那日,为了不引起燕弘荣眼线的警惕,燕焜昱故意装作不知,将他们当做了迷惑燕弘荣的幌子。女人和孩子,等他顺利登基之后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她和安儿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被当成了弃子。

  事后看着燕焜昱那张假惺惺的脸,她心头恶心地要作呕,面上却还能端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在确认过她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后,燕焜昱才将宫权放给她。

  “姐姐……”贺折竹正沉浸在思绪中时,便听到剜瑕唤她,“姐姐,怒气伤身。”

  那语调平且柔和,抚平了贺折竹心里升起的戾气,她的目光转到剜瑕身上,又变得温柔起来,剜瑕心性纯善,又两次救过她和安儿的性命,她便认了剜瑕做妹妹,这皇宫之中,到处都是恶心和腌臜的事,她要保护好剜瑕和安儿,就必须要处处小心。

  “我不生气,和那样的人没什么好气的。”贺折竹给她压了压被角,“你好好养伤,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姐姐……”剜瑕不停地用目光示意她,素来冷漠的脸上此时有了几分少女的活泼,“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嘛,我也想为你分担!”

  “你啊———”贺折竹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那张伤疤纵横的脸看得她心疼不已,她是一点点看着剜瑕的冷漠在与她相处时慢慢软化下来的,所以剜瑕稍微露出一点撒娇的意图,她就抵抗不住,“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不过问完了你得好好养伤。”

  “还是姐姐好。”剜瑕冲她眨了眨眼睛,“今日的事,我们要不要通知宋司徒?”

  “宋司徒在宫内想必也有眼线……算了,我会安排的。”贺折竹叹了一口气,“凭心而论,乌子虚去昌黎郡,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贺折竹在剜瑕面前从不吝啬自己收到的消息,剜瑕也知道乌子虚身边跟着精妙手回春的神医璇霄。换作以往,就算乌子虚是她合作对象唯一的徒弟,她也不会心慈手软,因为一个平稳些的燕国,不至于让她在夺权时内忧外患,但她半月前收到了溪娘发给她的讯息———

  璇霄是公主的师兄。

  她在脱离羌国车队时与溪娘和太傅约定好了,如果她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燕国的政局,那么羌国便会为她暗地里提供助力。

  璇霄作为乌子虚的好友,必然要陪着乌子虚前赴昌黎郡,那公主怎么办?她虽不知公主在外做些什么,但公主连岁节都要孤身在外,想必是极其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因为其他事情耽搁?

  璇霄虽然在燕京出现的次数不多,但也足以证明公主就在附近,她不敢去查公主的消息,对外也极力隐藏自己,因为她答应了公主要好好回羌国养伤,她不想看见公主眼底的失望。

  如果璇霄在昌黎郡死了,公主必然会伤心,让公主不高兴的事,就不该存在。

  本来去昌黎郡的是宋兰亭……这般节外生枝,究其原因,还是出在燕焜昱身上。

  剜瑕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冷漠的神色:“姐姐,我好害怕。”

  贺折竹一愣,柔声道:“怕什么?”

  “乌子虚去昌黎郡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会医,能更好地控制疫病,即使不幸死去,也不会影响到朝堂运转。除了他的亲人和朋友,没人会在乎他的死活,一个人的命,比不上更多人的命。

  我突然想到……如果以后,你和安儿也面临这种‘最好的选择’呢?如果有一天,也需要牺牲你们去交换什么呢?燕焜昱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们又该怎么做?”

  她的语气低低的,带着些微的惶恐与茫然:“姐姐,就算你是皇后,可他是一国之主,他如果真的要做什么,我们只能束手就擒。

  你看,他登上皇位不过一月多,就已经纳了好几个妃子,等日后这些妃子有了孩子,就会滋生野心……我们是人,不可能永远都没有疏漏。你我可以躲过去,可安儿呢,他才三岁,在这样的父皇手下,他真的能平安长大吗?”

  她躺在床上,看不太清贺折竹的表情,但她知道,贺折竹已经在顺着她的话去思考了。她和安儿,都是她拼命要保护的软肋。

  “姐姐,人是会变的,与其永远提心吊胆地防备,不如抢占先机。”她的声音依旧柔软无害,是五颜六色的毒药,裹了糖衣的砒霜,“皇帝会被欲望控制,可先帝不会。”

  因为刻在牌位上的皇帝呀,最省心了。

第152章 叛逆

  “我能活着回来。”祝凌满脸无奈地解释,“老师,您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不深究,也不过问。”在灯下,宋兰亭清雅的眉目仿佛结了一层霜,“可这是瘟疫。”

  昌黎郡当年的瘟疫确实是止住了,百姓以为是先帝显灵,只有事后了解过的人才知道,去昌黎郡治疫的官员与大夫,几乎都死在了那里,侥幸在那场瘟疫中活下来的人,身体也都受到了损伤,大不如前,没过多少年,也都陆陆续续去世了。

  “我知道这是瘟疫,可正因为是瘟疫,我才要去。”祝凌将曾烈转交给她的信从桌上推回去,“老师的安排,我不能接受。”

  宋兰亭的这封信里,将他所有的势力安排一一道出,不像是正常的絮叨,反而像是一封绝笔———祝凌看到那信便知,他已经做好去昌黎郡的准备了。

  “我留信给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而是因为你有在我离开后统筹全局的能力。”宋兰亭道,“即使我在昌黎郡不幸身故,只要按着计划走下去,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是燕国的司徒,如果我亲身赴险,燕国的关注便会集中到我这边,没人敢在治疫时动手脚,也足够让昌黎郡的百姓相信,燕国没有抛弃他们。”

  “老师的想法很好。”祝凌说,“但昌黎郡更需要医术精湛的大夫,就像我和我的友人。”

  宋兰亭眉目仍是冷峻的,但他却笑起来:“我们这些做先生的、做老师都还在,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孩子顶上去。”

  “……其他的夫子也要去吗?”祝凌觉得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她刚刚看到的东西又在她脑海里像回忆一样展开。

  “不用担心我们。”宋兰亭好像再说一件轻描淡写的小事,“瘟疫结束后,我们就回来了。”

  ……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只是走的时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回来的却是一坛坛骨灰。

  祝凌看着那噼啪燃烧的烛火,陷入到了回忆里———

  今日燕国最后一个参赛玩家『王氏嫡女』也出局了。

  祝凌看了她的淘汰视频,从沉浸式主视角看,视频里是一片人间炼狱———鼻端是怎么也散不去的血腥味、腐臭味,耳边是连绵起伏的痛苦呻吟与哀嚎,视线里能看到奄奄一息的、染了疫的人躺在狭小的棚子里,绝望四处蔓延。

  她就这样跟着『王氏嫡女』的主视角在病患之中四处穿梭着,由于是沉浸式视频,『王氏嫡女』身上的一切,观看视频的玩家都能体会到。

  能看到有的病人寒战不止、有的病人却是高热不退,有人昏迷着还在讲胡话,也有人咳痰,身上出血,皮肤往黑紫色的方向发展……再也没有地方能比这里更清晰地展现出灾祸之下生命的绝望。

  『王氏嫡女』的游戏角色也染上了瘟疫,沉浸式主视角下,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发闷,眼前一阵阵发黑,人也困得厉害。

  “王大夫。”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干涩地厉害,“您去领一下陶罐吧。”

  ……什么陶罐?

  沉浸式主视角里的祝凌和其他玩家都不知道,但『王氏嫡女』显然明白他的意思。祝凌听到她说:“还是在老地方吗?”

  “是。”

  『王氏嫡女』短促地笑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悲凉,沉浸式主视角下,祝凌的眼眶有些泛酸。

  『王氏嫡女』从装满了病患的棚子里出来,一直向前走,街道乱七八糟的,仿佛是被烧杀抢掠过后留下的残骸。在街道的尽头有一间破烂的屋子,她弯腰走进去,里面有一个用破布蒙着半张脸的老者,头发花白凌乱,走路也是颤巍巍的,他一边咳嗽一边递给她一只陶罐———没有釉面没有色彩,是最简单最朴素的粗陶。

  『王氏嫡女』的指尖在粗陶上摩挲着,最后只是低低地道了一声谢,又返回了病患的那个棚子里。临时搭起来的棚子的角落,有一个简单的隔间,她拉开木门走进去,将粗陶罐放到了简陋的架子上———这个架子上已经有很多个陶罐了。在临时拼凑起的桌子上,她撕了一小块粗糙的纸,用烧好的炭条在纸上落款[王雅芙],然后压到了那个陶罐下。

  在收回手的那一刻,她忽然在陶罐的架子旁蜷缩成一团泪如雨下,沉浸式主视角下,耳旁好像有无数人在嘶吼尖叫,胸腔里的心跳杂乱无章,带着一种尖锐的疼痛。隔间的门关得严实,她将自己抱成一团,用一种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昌黎郡的瘟疫越来越严重了,我的声望值已经用完了,我没有办法了……”

  沉浸式主视角里的玩家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越来越黑暗,意识也越来越远,所有玩家都知道,这是游戏身份即将死亡的预告,所有观看淘汰视频的玩家们所能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

  “往鼠疫的方向去配药,时间越快越好,昌黎郡守,不是好人……”

  最后一句话没有指名道姓,但押注玩家和参赛玩家们都知道,她是在说『咸出奇迹』,『咸出奇迹』是参赛玩家中唯一一个还在燕国的人。

  【伯仲间】的地图上,属于『王氏嫡女』的那个光点永远地黯淡了下去,系统无声地提示———

  【玩家『王氏嫡女』已出局。】

  那个黯淡光点周围飞来飞去的评论哭成一团———

  “又是狗策划不做人的一天!!!从来没有哪个玩家的淘汰让我哭得这样心如刀绞!!”

  “为什么玩家的技能不能用到除玩家以外的人身上啊?!你们看那些瓷罐上的名字呜呜呜呜———”

  “虽然是靠这几个大佬来推动游戏进度,我们所在的剧情进度比他们要慢的多,这条线只是一条if线,那也不代表我喜欢吃刀!”

  “本来因为上一卷预告我特别喜欢燕国的人物,好不容易搞到了出国文书,千辛万苦的进了应天书院在里面打起了短工,喜欢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呢,就给我看if线刀子!!狗策划你做个人吧!”

  “有没有人在淘汰视频里看清楚了那些陶罐上的名字啊?我已经看到了好多我喜欢的人物了———宋兰亭、郑静姝、曾烈、王雅芙……他们全没了!!!全没了!!!”

  “乌子虚呢!有没有人看到乌子虚!!我刚喜欢上的男神!!狗策划不会就准备把他给刀了吧?”

  “应该不会吧?乌子虚才出来多久啊!明显就是一个有故事的NPC啊!”

  “别奶了别奶了!!上一个你们这样信誓旦旦的还是韩国的韩娅呢!最后她还不是死了!狗策划在刀人气角色方面从来都没手软过!!!”

  “前面那条评论你给我站住!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往我的心上捅刀子?!”

  ……

  祝凌在看完视频后,翻了翻押注玩家的评论,因为她是参赛玩家的原因,其他参赛玩家在七天比赛过后放出的视频会对她屏蔽。

  从这些评论里,祝凌大概明白了『王氏嫡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从进入昌黎郡后,她就在昌黎郡守身上栽了一个大跟斗,后面因为她人微言轻,所提出的方案也一直得不到重视和采纳。等她过五关斩六将搞定一大堆障碍后,瘟疫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她的声望值也在先前的各种应付里消耗了近乎一半,不开技能她就无法确认病人的情况,开了技能后因为病人并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好转,再加上这些染病的百姓不是剧情人物,反馈的声望值少得可怜,入不敷出后就陷入了绝境,所以她最终游戏出局。

  “啪———”

  烛芯微微爆开的声音惊醒了祝凌,她从白日的回忆里抽出神来,也许是盯着蜡烛的时间太久,她眼前那些深深浅浅的光斑,就好像那简陋架子上的一排排陶罐。

  “老师。”祝凌说,“国难当前,义不容辞。”

  她微微笑起来,乌子虚的那张脸上洋溢出一种带着天真的少年气:“既然一定要有人牺牲,那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宋兰亭想反驳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发麻,口不能言,仿佛成了一具木雕石偶———他从没有防备过乌子虚。

  “虽然这样做很不好,有点不尊师重道———”宋兰亭看到乌子虚端起了案几上的蜡烛,然后一口气吹灭了烛光,“但老师应该多相信我几分,我一定能活着回来的。永宁城的一切,就拜托老师啦!”

  翌日,燕王颁旨,封应天书院学子乌子虚为代巡使,拨三千禁军,百名大夫并十名御医,前往昌黎郡救治百姓。

第153章 限时卡池

  半夜十二点,《逐鹿》论坛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套红的帖子,直接蹿到第一页首行,大量还没睡觉的夜猫子玩家兴致勃勃地点进去后,便被一条系统公告当场扑脸。

  【系统公告:叮叮叮———

  请各位玩家注意啦!请各位玩家注意啦!卡池开放新活动,请各位宝贝玩家及时查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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