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瞒过了御医,但显然是他自己的主意。
严夫子看着宋兰亭脸上的笑,悟出了一点话外之意,但仍旧担心不已:“到底是让子虚受委屈了。”
“确实。”宋兰亭脸上的笑意淡了,他的目光沉沉的,“不是被欺负得狠了,至于用这种方法来给自己讨公道吗?作为老师,倒是我失职了。”
“掌院啊,容我多说一句———”严夫子道,“子虚这孩子性格纯善,心性软和,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怎么反击,你以后还得多教教。”
他感慨道:“你看他受了委屈,却选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真让人担心他日后会不会遭人蒙骗。”
他们说话的时候曾烈掀帘进来,正好听到了严夫子的最后一句。
曾烈:“……?”
老严啊,你该去治治眼睛了。
严夫子也看到了曾烈,他从曾烈手里接过药碗,顺手递给了宋兰亭。
御医看不出问题,只能硬着头皮开了些滋补的药材,如今药熬好了,他反倒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给乌子虚喝了。
宋兰亭直接倒了那碗药:“谁知道这药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我的弟子如今昏迷不醒,还是谨慎点为好。”
“子虚的性子软和,我这个当老师的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宋兰亭道,“走吧,去找燕王拿个公道。”
第88章 料事如神
【好想建议先生们都去看眼睛啊。】系统在祝凌的意识里感慨,【他们对你的滤镜有八百米厚吧。】
祝凌:“……”
她意识里的小人眯起了眼睛:“你觉得他们说的不对?”
强大的求生欲促使系统改口:【不!他们说的特别对!对的不能再对了!】
祝凌满意了,于是她给系统买了一个最新上架的奶茶数据大礼包。
系统:QAQ
它痛并快乐着。
#第N次想要收回自己输掉的权限#
#它的玩家花声望值如流水并试图腐蚀它的心智#
#椰果好吃珍珠好吃芋圆好吃#
#各种味道都来一杯#
伴随着系统喝奶茶的吨吨吨,祝凌看到系统地图上她周围一片全空出来了,她选的是甲字帐篷靠里的那一间,按着距离推算,守着她的人在隔壁帐篷。
她的老师真懂她。
祝凌先是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确认了周围没人之后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了。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卸了衣柜的夹层,取出来她早就准备好的那套女装。
【不再等几天吗?!】系统停止了喝奶茶,震惊道,【万一有———】
“不会的!”祝凌十分快乐,“要不是担心夏国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人物,我早就切身份了!”
乌子虚的身份本来就要低调,哪有乐凝好用啊,更别说她还想去羌国使臣那里敲点消息呢!
羌国那位使臣,就是小公主她哥的心腹之一啊!
祝凌一边盯着系统地图上的变动,一边迅速地换好了衣服,简单地盘了个头发,她的容貌和身形在技能的作用下,逐渐还原成乐凝的样子。
接着,祝凌抱着那套衣服放到了床上,点开了升级后的技能『千变万化』,按提示输入了要求。
她选择幻化成傀儡的贴身物品是她带了许久的竹簪,因为乌子虚还不到二十,是不能带冠的。
在她和系统的注视下,床上的衣服和那只竹簪忽地扭曲了一瞬,大变活人。
躺着的乌子虚双目紧闭,眼睫在面上投出一小圈阴影,鼻梁高挺,唇色苍白,因为没了束发的簪子,一头墨发全部披散下来,像蛛网似的铺散在床上,看起来有种别样的、脆弱的美感。
“不愧是我花时间捏的脸,就是好看!”祝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傀儡的脸颊,指尖下的肌肤白皙温热,“战损状态也好看!”
祝凌的指尖停在乌子虚太阳穴位置上的红色胎记上,沿着胎记的边缘用指尖细细描摹,她颇有兴致地问系统:
“你看我设计的这个胎记,像不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
她点在眉尾的下方:“这里是花瓣———这里是花蕊了———”
祝凌越看越像,她感慨道:“你说我怎么这么会捏脸呢?连瑕疵都设计得这样完美无缺!”
【……】
系统无语凝噎:【……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这么自恋?】
虽然它眼前的这幅画面确实透着一种诡异的好看,但这也不是祝凌耽误时间的理由啊!
“别急啊,我一直有盯着系统地图。”祝凌此时觉得特别新奇,和自己精心捏的容貌面对面,让她有种自己在摆弄一个大型BJD的错觉,“这个升级后的技能确实有意思。”
“你说策划既然都已经弄出了这么不科学的技能了,为什么不能让我直接操纵两个马甲?这样不是更方便吗?”祝凌说,“现在乌子虚身份躺在这里,感觉有点浪费了。”
———至少她与燕轻歌的合作必须暂时告一段落。
【你快点出去办正事!!】系统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价值1000的扣费提示,【技能好贵的呜呜呜呜———】
祝凌的意识小人好笑地rua了一下系统小圆球:“好好好,我马上。”
祝凌拉着乌子虚的手腕,将傀儡从床上拽起来,她当时按提示输入要求时选了无比虚弱的脉象,现在她开着技能『医药精通』,再次确认了一遍,保证不会在这个方面出现纰漏。
被拽起来的傀儡因为是昏迷状态,头无力地搁在她的肩膀上,披散的长发垂坠在她的肩膀和脖颈边,带来点微微的痒意。
“居然连腹肌都模拟了!”祝凌检查有没有破绽时手碰到了腹部,她皱了皱眉,“乌子虚有腹肌,算崩人设吗?”
系统疑惑:【乌子虚不是按着你的数据复制的吗?】
“我当时只捏了脸,改变了身形和骨架,反正宽袍大袖一穿,什么都看不出来。”
“算了。”祝凌收回手,她将傀儡拥在怀里,空出两只手给他束发,她刚刚去取夹层的女装时就顺便拿了一只与乌子虚头顶上样式几乎一样的竹簪,按着他昏迷时的发型给他重新梳了头发,“一般也没人会这般无礼地来查看傀儡的身体。”
她这一昏,不管以后有没有人检查,至少乌子虚的性别是板上钉钉了,她以后切回来,不会在这个方面被做文章。
祝凌很快地梳好了傀儡的头发,又在发间插上了竹簪,头发梳上去后,乌子虚这张脸看起来就更清雅虚弱了,完全让人想不到衣衫下的身体,居然有八块腹肌。
祝凌将傀儡平放回去,又给傀儡拨了一下黏在脸颊边的碎发,笑道:
“真是……我见犹怜啊。”
作为一张完全符合她审美的脸,祝凌真是越看越满意。
安置好傀儡后,她开了轻身的技能,小心翼翼地溜出了甲字帐篷,往羌国帐篷的方向走,到了羌国主帐前,祝凌没有惊动任何人,像一位尾游鱼似的潜入帐里去了。
羌国帐篷分外帐与内账,虽不算精致,却也面积不小,外账没人守着,祝凌直接去了内账。
她掀开内账的帘子,帐里的老人正坐在案桌前,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闻声抬眼朝她的方向看来,眼中带着一点讶异,过后便尽是恍然大悟的了然。
祝凌放下帘子,露出一个笑来:
“周大人,许久不见。”
周啸坤的目光在祝凌身上扫视了一番,布满老态的脸上便显出痛心疾首来:“公主殿下!”
他看着祝凌身上普通的衣料,平庸至极的剪裁,除了发髻里简单的银簪便再无其他装饰的模样,声音里渐渐带了哽咽:
“公主……您真是受苦了啊……”
这位老人在她面前红了眼眶:
“您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哪吃过这般苦啊!若是太子见了,必然是心疼得食不下咽,难怪……难怪太子殿下在臣出使前对臣千叮咛万嘱咐,要臣带好这几口箱子,说公主定然是需要的———”
“等等———”祝凌极不礼貌地打断周啸坤的话,“周大人说皇兄吩咐?”
“是啊!”这位老人连连点头,脸上是心悦诚服的神色,“公主您在萧国失踪的事情传到国内,大家都很是焦急,有消息说您被贼子掳掠到了卫国境内,状况很是不好,也有消息说萧帝秘密扣押了您,正在酝酿阴谋……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他叹了一口气:“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只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半点不为所扰,只一言断定公主您在燕国,还说您若在燕国寻不到他,必然会在燕国秋狝上找上羌国使臣。”
“太子殿下还说,秋狝守备森严,前几日公主想必不会前来,但只要夏国公主到了,秋狝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后,公主也就快到了。”周啸坤感慨,“太子殿下当真料事如神,公主也与殿下心有灵犀啊!”
祝凌没感觉到心有灵犀,她只觉得有一股寒气顺着她的尾椎骨,冲上了天灵盖。
第89章 原来如此
祝凌嗓子发干,背后起了白毛汗,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皇兄怎知我一定会去燕国?”
“当时太子殿下将您送走时,那条路线便最适合去往萧国,萧国如今新帝登位,军权在握强极一时,但调兵遣将逼宫造反,以致国力动荡,有伤民生,短时间内不宜再生战火,公主若入萧,萧帝必将公主奉为上宾,虽失自由却不会有性命之虞。”周啸坤捋了捋胡子,道,“而卫国因卫太子体弱不能稳居东宫之位,储位之争暗潮汹涌,公主入卫,恐受派系争端连累。”
“以公主之聪慧,想来必定弃卫择萧。我羌国一因地势,二因叛乱,萧国与卫国必有瓜分之心,若商议此事,则又是一番来往,时间就又宽裕出来了。”他道,“待太子出手以雷霆之势扫灭叛乱,自会迎公主回国。”
“为防公主忧心,太子殿下还将玄凤送到了公主身边,只是———”周啸坤叹了一口气,颇为头痛道,“听闻殿下平安后,公主也太能折腾了些。”
先是卫国大皇子与卫国太子突然赴萧,然后公主就掺合进了卫国阴私之中,接着又与卫国大皇子合谋出城,逼得萧帝封城搜人,也不知道他们公主怎么躲藏的,硬是教几方人马遍寻不见,教他们这些远在羌国的老臣提心吊胆。
祝凌:“……”
她的气势不知怎地弱了下来,小声道:“……我若是被萧国扣押,待皇兄来接我回归时,萧帝必然是要狮子大开口的。”
“是啊。”周啸坤点点头,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所以公主离了萧国,就如同泥牛入海了无消息了是吗!”
“羌国于各国的暗桩在何处,太子当年不是全教给您了吗?!”这位老大人气得恨不得不顾尊卑地上前去戳她的额头,“就算背不住,您去遍布天下的珍宝阁用暗语取些银钱使用,他们自会为您的身份保密,您何苦让自己受这番罪!”
祝凌:“!!!”
系统:【!!!】
【珍宝阁是小公主她哥的产业???】系统吓得奶茶都掉了,【这谁知道啊!】
祝凌心里苦,祝凌不能说。
她接手小公主身体的时候只有一两个记忆碎片,一问三不知,地狱开局,别说暗桩暗语了,她对各国形式都是连蒙带猜的!哪怕在离萧后的几个月里零零星星得到了些别的记忆,也算不得完整,就这种情况下,她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像关于周啸坤的记忆,还是她那天夜探营帐时见着了脸,才渐渐在梦中想起来的。
“周太傅……”祝凌换了一个小公主在羌国时对他的称呼,试图转移话题,“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公主每次犯错时都是这个态度———”周啸坤合上手里的书,“顾左右而言他。”
他真是不明白了,他昔年给太子和公主一同上课,怎么殿下越发英明神武,公主就越发胆大包天了呢!
祝凌从小公主的记忆里知晓过这位太傅的为人,才华横溢,博闻强识,且是几位给他们授课的老师中最嘴硬心软的。
她干脆从内帐里拖了一张绣凳坐下来:“太傅您别卖关子了!”
她反将一军:“您看您外帐都没让人守着,不就是料准了我会来吗?”
她振振有词:“这说明我不仅与皇兄心有灵犀,也与太傅心照不宣啊!”
周啸坤:“……”
这强词夺理的模样,是他们小公主没跑了。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思考着他这次出使之后是退居二线还是直接致仕养老。
“公主既然与卫国大皇子合作,定然能从他那里弄到太子殿下的消息,羌国境内情况莫测,公主难道不会第一时间去找殿下吗?”周啸坤看了她一眼,“公主您可别告诉我,因为太子在叛乱之际将您送走,您和太子赌气到不去找他!”
祝凌:“……”
她这下全明白了。
如果小公主没有在郊外横死,她会入萧,凭借着羌国的暗桩和自己的实力与萧帝周旋———羌国太子和小公主的课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羌国太子学什么,小公主就学什么。治国利民、帝王心术小公主都学了,只是她不怎么感兴趣罢了。
而后卫国太子与大皇子入萧,小公主便能凭借时间差里得到的东西与他们谈合作,以利相诱,不仅能拿到羌国太子的消息,做得好了,还能让萧国与卫国互相牵制,时机恰当时远遁而去,问题便迎刃而解。
这一切的前提是———楚国不作为第三方势力掺合进来。
按羌国太子对小公主的爱护程度来说,绝不会让她面对过多的危险,但小公主偏偏身中剧毒【美人靥】后死亡,这才让她接手了小公主的壳子。
祝凌心里一直埋着谜团,楚国东北两面接海,西面与卫国相邻,西南方与韩国隔江相望,东南则与夏国接壤,羌国与楚国之间隔了一整个韩国,楚国国师干嘛就非得置羌国小公主于死地啊!
楚国国师三十来岁的人,欺负一个只有他一半大的孩子,良心不痛吗!
祝凌脑海里的这些念头在周啸坤停下来喝茶的空当转瞬即逝。
“所以,在公主不回羌国的前提下,自然是入燕了。”周啸坤继续像昔年给她上课一样细细详解,“燕国秋季历来有秋狝的活动,公主只需联系上暗桩,自然知晓羌国叛乱已定,而今年秋狝又不同以往,各国使臣都会来,公主若要回国,自然会想方设法联系羌国使臣,太子殿下就是怕公主担忧,所以才派臣前来。”
他没好气地说:“不然我一大把年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的人,跑来燕国做什么!”
祝凌:“……”
她还真就不知道暗桩的事!
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和这有关的记忆!
“不过,我们都小瞧公主了———”周啸坤叹道,“公主在燕国,一不用暗桩,二不用珍宝阁,却将自己的身份藏得好好的,不露半丝破绽,想来很有长进呐!”
祝凌:“……”
曾经那么大一个可以咸鱼瘫的机会放在她眼前,她却丝毫不知。
悲伤落泪.JPG
“太傅———”祝凌把周啸坤桌上还剩半盏的清茶往他面前推了推,满脸诚恳道,“您辛苦了。”
“所以,您可以别说反话了吗?”她道,“我害怕。”
周啸坤:“……”
他算是对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公主没辙了。
“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公主不就是想问太子殿下生气了没有吗?”他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有点犹豫道,“……应该没有吧?”
当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到太子殿下手里时,太子殿下也就是捏断了一只笔而已,最后还不是说公主自有分寸,不必担心吗?
后来燕国境内势力查不到小公主的消息时,太子连笔都没捏断,脸上还带着笑呢,虽然那笑看起来有点冷就是了。
他出使燕国时,殿下不还让他带上了公主惯用的一应物什吗?
反正等公主活蹦乱跳地回去了,他们兄妹之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些年太子殿下干打雷不下雨的事,做得也不少了,充其量就是这次雷打得严重点罢了。
祝凌:“……”
要是不迟疑那一下,她说不定还真信了。
推己及人,要是她妹妹几个月杳无音信,后面把人逮回去了,想必气都要气炸了。
最惨的是,她不是本尊还记忆不全,哪敢回羌国,她想想就怵得慌!
本着多问点东西说不定晚上能多梦到点记忆的原则,祝凌继续追问:
“那皇兄为什么笃定夏国公主来了之后我会来啊?”
“公主啊———”周啸坤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祝凌隐约觉得不妙,“您难道不知道,夏国公主是故意来迟的吗?”
祝凌:“……?”
“王后出身夏国皇室,是夏王亲弟弟的遗孤,也就是夏国的郡主。我羌国与夏国互为姻亲,托话行个方便的小事,夏国公主不会拒绝。”
祝凌:“???”
系统吓得握紧了奶茶:【我给你算算,小公主妈妈的爸爸的哥哥,应该是你姥爷,姥爷的女儿,应该是你姨妈。】
【不过,夏国公主年龄不大———】系统吸了一口奶茶,感慨道,【夏王老当益壮啊!】
夏国公主来时阵势浩大,聚集区里排查防御的力量都集中到那儿去了,再加上应天书院乌子虚的事情,燕王此刻只怕忙得够呛,聚集区的防御处处漏洞,她溜过来时安全性大大提高。
“无论是让夏国公主捎带您一程还是为您吸引燕国的注意力方便您自己过来,都任凭您选择。”周啸坤脸上的笑意带了一点咬牙切齿,“但臣真没想到,您只出去了几个月,便将羌国姻亲谱系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倒也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祝凌硬着头皮道,“一时之间没预料到。”
其实是完全不知道。
她在赌,赌这门姻亲与断了差不多。
因为这门姻亲联系如果紧密,玩家们在挖羌王与王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时,没道理不会顺带挖出来。
“确实,多年前的姻亲,又因为种种原因……公主没预料到也是正常,不过———”周啸坤道,“等回国了,公主须得重背姻亲谱系。”
祝凌有气无力道:“知道了,太傅。”
周啸坤无奈地笑了笑:“想当年,公主为了和太子殿下一样学策论,又哭又闹地让陛下松了口,如今怎么惫懒起来了?”
“太傅您可别拿这件事取笑我了。”祝凌脸颊一红,“策论的书分上下两卷,当年皇兄拿的下卷,我刚学上卷,以为两人书不一样才闹起来,太傅不是答应过我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兄知吗?”
“是我老糊涂,记岔喽———”他道,“还是公主记性好!”
他说完后又促狭地笑了笑:“不过这事啊,陛下和王后也知道,碍于公主好面子,没说而已。”
“公主一路受苦了,如今天都快黑了,还是早些去休息吧。”周啸坤赶在小公主恼羞成怒之前对着内账角落吩咐,“公主的帐篷收拾好了吗?”
内账角落里闪出一个人影来:“启禀周典客,俱已收拾完毕。”
“好,你且去给公主带路。”
那个人影掠到祝凌身边,恭恭敬敬地为祝凌引路去了。
在他们都离开之后,周啸坤提笔蘸墨,写道———
【殿下勿忧,公主已至,观其相貌言行,应为本人。】
第90章 妆台暗信
为祝凌引路的人将她领到了一处帐篷里,这处帐篷虽不是羌国主帐,但却比主帐华丽了无数倍,外帐置着桌椅屏风,字画熏香,内帐床幔束起,锦被整洁,雕花的妆台上放着胭脂水粉,妆台旁陈列着一排打开的箱笼,里面的头饰衣裳在明亮的烛火下熠熠生辉———全是小公主记忆里用惯了的东西。
那引路的人退了下去,两位侍女从外帐入内,打头的那位穿着一身若草色的衣裳,手里捧着叠好的寝衣用具上前,见了她便笑道:
“公主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可需沐浴一番?”
祝凌点点头,学着记忆里小公主的模样:“上前带路。”
“唯。”那侍女对着她行礼,在斜前方为她领路,穿过内账右侧的门,门后有一座屏风,屏风后是一个浴桶,桶里浮着一层花瓣,袅袅热气在这方空间里升腾。
那侍女放下了手中的托盘,上前欲为祝凌宽衣,祝凌伸手拦了拦:“你且退下———”
她微微偏过头,对着站在屏风边,身着月白色衣裳的侍女道:
“你来。”
那月白色衣裳的侍女行了一礼,接替了祝凌身前这位侍女的位置。若草色衣裳的侍女退守门边。
浴桶很大,但不算深,水的位置刚好漫过祝凌的锁骨,那月白衣裳的侍女极其温柔地拆了祝凌的发髻,浓密如云的乌发如瀑垂落,又被沾了水的巾帕打湿,掺了花汁的香胰在发间堆出雪白的泡沫,柔软的指腹以刚好的力道按压着头皮,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系统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马赛克,它无聊地拉着祝凌讲话:
【干嘛突然换人?难道是你知道这个月白衣裳的侍女手艺好?】
“不是。”祝凌在意识空间里拟态出来的小人与她本身的感官是相通的,所以她的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像是在阳光下晒太阳的慵懒大猫,“小公主不喜欢身边人穿绿色系的衣裳。”
羌国的公主历来着红色这种热烈的颜色,小公主自然也不例外。可她幼时曾被其他王孙笑话过,说她非要将自己周围的人装扮成绿叶,来衬托自己的灼灼其华。
虽然嘴贱的人被小公主当场撅了回去堵得哑口无言,但小公主还是留下了心理阴影,她下意识地减少了吩咐身着墨绿、茶绿等衣裳的人做事的次数,时间一长,围在小公主身边伺候的人自然就发现了这一问题。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久而久之,小公主身边的人都不再着绿色了。
祝凌之所以会换人,也是为了符合小公主的习惯。
月白色衣裳的侍女细致地给她洗干净了头发,又用棉帕细细绞干,接着给她清洁了面部,涂上了面脂。
一切结束后,她退到了屏风之外,等候着祝凌随时可能到来的吩咐。
待祝凌洗完澡,睡前的准备也已收拾妥当,汤婆子将被子烘暖,安神的熏香也被放到了合适的位置。
那位月白色衣裳的侍女恭恭敬敬地询问:“公主今晚可要遣人守夜?”
“不必。”祝凌摇摇头,“退下吧。”
“唯。”那侍女应了声,取了厚实的罩子替换了蜡烛外拢着的薄纱罩,内帐里的光线霎时间变成一种不会影响到睡眠的昏暗。
待她们两人走后,祝凌往后一仰,陷进柔软的被褥中。
系统小小声:【过……过关了吗?】
“这个身体本就是小公主的,自然不会有问题。”透过被放下来的轻薄的纱幔,在昏暗的光线中,记忆里熟悉的事物边缘氤氲着柔和的光泽,恍惚让祝凌以为,她就是小公主本人。
但可惜,她不是。
熟悉的环境又唤起了一点记忆碎片,祝凌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不远处的妆台———这个妆台与时下流行的很是不同,整体像一株盘虬的梅花,在梅花的枝叶间镶嵌着一枚打磨光滑的圆镜,圆镜上以珍珠母贝为花瓣,赤金和黄色碧玺为花蕊,圆镜下枝叶交叠,以密密麻麻的梅花为托,盛放着胭脂水粉。
这个梅花妆台是小公主被嘲笑过后不久,她的皇兄送她的,取自“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那时的年幼的小公主曾不解:“诗不是赞咏白梅的吗?”
她可是因为穿红被嘲笑的!想宽慰她至少也得找首赞美红梅的诗吧!
“是白是红有那么紧要吗?”同样年幼的太子用指间点了点她的眉心,“凝凝,他之所以用语言中伤你,是因为他对你抱有恶意,与你衣裳的颜色并无干系。”
“红梅是梅,白梅也是梅,并不会因为颜色的不同而改变它的象征意义。”他说,“着红衣的是你,着其他颜色的就不是你了吗?想要挑剔你的人,无论你怎么做都会对你心生恶意,你若是因此难过惶恐,他们便会越发得意。”
“他人的言语,你若在意,便是耸入云霄的高山,势如千钧的浪涛,让你毫无反抗之力,你若不在意,就是衣摆上的尘土,轩窗上的枯叶,不值一提。”
……
祝凌从床上起身,掀开纱幔走到梅花妆台边,那个记忆碎片除了这段往事外,还提供了一个极重要的信息。
她的指尖划过圆镜,落在圆镜右侧一朵未开的梅花花苞上,向外拧了三圈,她坐下后靠近膝盖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哒”。
祝凌沿着树干的缝隙掰开———缝隙后是一道一指长宽的空位,里面塞着一封信和一块小巧的令牌。
祝凌将信和令牌取出来,展开信,是一笔刚劲挺拔的好字———
【吾妹乐凝:
见字如晤。
一别累月,念与时积。深秋料峭,添衣加裳,切莫轻心。路遥家远,银钱取用,勿要自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