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且悔且不忍,让侍女寻匠人来将它补好,从此再也不曾离过身。

卫淇指尖摩挲着鱼盒。闷着声道:“这小盒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当初就那么给了我?”

耶律宁转身搂住她,嘴唇贴近她耳根,缓声道:“该知道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一阵酥麻,卫淇肩膀颤了颤,咬着嘴唇不出声,手握上腰间的大掌,心头忽然晃过什么。心里面突然又凉了一下。

“你…”这口开得极其艰难,她咬咬牙,“要纳哪家的女儿为侧妃。定下来了么?”

耶律宁舌尖在她软嫩地耳廓上划过一圈,嘶哑道:“骗你的。”

卫淇愣了。半天才接道:“我不是说你…是前些日子外面回来地人说的。说是北院大王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就等太后定夺了。”

耶律宁笑着翻身躺平。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垫在颈后,道:“都是骗你的。”

卫淇一下子撑着坐起来,两眼盯着耶律宁,道:“什么意思?”

耶律宁撇撇嘴角,也跟着坐起来,伸手要揽她,却被她躲开,不禁无奈笑道:“都是我让他们回来这么说的,全是骗你地,根本没这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卫淇眼里已在冒火,耶律宁忙凑过去,嬉笑道:“王妃殿下息怒,若是实在生气,大可咬我几口,在下绝不还嘴,任你鱼肉。”

他这副略略无赖的模样让卫淇一怔,随即又觉忍俊不禁,没料到耶律宁也有这么一面,于是伸手在他身上狠狠拧了一把,道:“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

耶律宁眯了眼睛,一副心满意得的模样,道:“我知道。一直不敢确定你是什么心思,才来了这么一出。本来是三日前就要回府的,但有个天朝人突然来投奔析津府,深得府里那帮南班官员赏识,非向我举荐,要让他入府。”

卫淇听得出耶律宁话里那淡淡的不屑之意----他一向是从心底里瞧不起那些背弃天朝而投靠北国的利益之徒的,但是听他提到天朝,又忍不住多嘴道:“这人你留么?”

耶律宁歪头瞥她一眼,以微不可辨的幅度点了下头。

这一下又让卫淇吃了一惊。耶律宁为人极其谨慎,又不肯轻易相信生人。先前多少两国边境州县的天朝人来投奔析津府,想谋份差事,都被耶律宁二话不说地逐出境去,怎么这次…

耶律宁侧身拿过火折子,把蜡烛点上,淡淡道:“想知道为什么?”

卫淇瞧着那火光,略微有些赌气道:“想知道你也不会告诉我,何苦问来。”

耶律宁刮了下她鼻子,宠溺地笑道:“都嫁过来多久了,还像孩子似地,和我当初见你时简直没变。”

卫淇又窘起来,翻身埋头不再接口。

耶律宁看着她脑后,突然道:“这人和从前那些饭桶不一样。此人本是天朝京东西路禁军某军的一名致果校尉,后因一些小事犯了军法,受了严刑后又被充发去北境筑城。待他回去后,却发现家中娇妻惨遭当地士绅凌辱,不堪羞辱自尽而亡。他一个因罪被降成不入流十资的兵员,上告无门又走投无路,但又是条血性汉子,在夜里趁那禽兽出门作乐时将其杀了。这番罪上加罪,他不甘就这么伏法,再加上对天朝禁军心怀怨愤,这才连夜奔来析津府,说是拿了天朝禁军北面诸路地布防图来投靠。”

卫淇听得浑身阵阵发冷,一个字都说不出。她从小在皇宫后院长大,眼中耳里均是莺歌笑妍,何曾知晓天朝境内竟还有这种事情。

耶律宁也不多说,只是等着看她的反应,眼里颇带玩味地神色。

卫淇定了定神,看向耶律宁,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道:“你就不怕,不怕这人是假意来降?也许这些事情都是他编地…”

耶律宁忽然笑了,停了半晌,又看了看卫淇,道:“若是你见过他,便不会这么想了。我阅人无数,却也从未见过他那种令人胆寒的眼神。”他动了动指节,又道:“何况我也不打算就这么信了他。不过,不管他是真是假,这人不简单,我想要他。”

天朝来地人…卫淇抿抿唇,抬头望着耶律宁,看见他眸子里一闪一闪的小兽似的精光,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耶律宁却贴过来看着她,眼神已变得非常温柔,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卫淇小手攥紧被子,喉头阵阵发紧,摸不清耶律宁话中之意。

“你想见他,是不是?”耶律宁挑高一侧眉毛,虽是问话,却是笃定的语气。

卫淇犹豫着,不知是不是应点头,就听耶律宁不趋不缓道:“知道你心里惦记着那边。明天传他到府上,陪你说说话。”

卫淇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置信道:“这不合规矩…”

耶律宁玩味一笑,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北国男人没那么多讲究。再者,这儿的规矩是我定的,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眸子里的琥珀色一深,又道:“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哎,现在没人想念决帅了么…我很想他。

卷六忍思量耳边曾道

第一零八章

翌日,卫淇睡过了头,待醒来时,已过了晌午。

耶律宁自是早已不在,屋内却仍残存着昨夜些许旖旎之色。

卫淇起身后,外面有侍女进来侍候她更衣沐浴。

午膳用毕,就有人来禀,说宁王殿下携人来府,请王妃至府中偏厅候着。

卫淇明白,耶律宁他这是真的将昨晚所说之人请来府上了。

当下便换了见外人的衣服,从箱子里找出从天朝带过来的头饰,令侍女替她将头发梳起,对着铜镜,卫淇咬了咬嘴唇,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见到一个从天朝过来的人。

去了偏厅,她在椅上坐好,上位留给耶律宁,又命人去膳房拿点天朝点心来,沏碗清茶。

这才拢了拢宫袖,将脚收进宽宽大大的裙摆下面,看着厅门,等着耶律宁带人进来。

不多时,就有下人前来,将厅中留着侍候的人统统招呼走,只留了一个卫淇身边的陪嫁宫女。

卫淇心中不由生疑,这来人到底什么来头,竟让耶律宁如此小心。

人遣清后,又过了些许辰光,耶律宁才进来,看了卫淇一眼,琥珀色的眸子动了动,“人,给你带来了。”

话毕,他身后门外,缓缓晃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着青衫布袍,人高且瘦,身形笔挺。

可那人…

卫淇抬头朝那男子望过去,只一眼,就惊得想让她叫出声来。

死死掐着手指,才克制住冲动。

男子脸上有疤,深深的几道相叉交错。鼻梁以下蒙了黑布,辨不清他的容貌,但想必那黑布之下应是更惨不忍睹的伤才是。

卫淇想起前一夜耶律宁所言。这男子…先前究竟受了多大的罪?

耶律宁直直走来,却没有坐。只是站在卫淇身侧,然后对着男人,点了点头。

男子这才趋步上前,对着卫淇行了礼,“见过…宁王妃殿下。”

口中称她为宁王妃。行地却还是天朝臣子见公主礼。

卫淇瞧了一眼耶律宁,见他神色并无任何不妥,心里才放心了,随即对那男子道:“无需多礼。”

男子站直,毫无顾忌地将卫淇打量了一番。

他这举动,可称得上是无礼。

但她却无丝毫恼意,竟觉得,那男子的目光,仿佛…似曾相识。

这念头自她脑中一闪而过。便没了影踪。

一个犯了事而投奔北国的天朝兵员,她怎么可能会觉得他熟悉?

这念头太荒谬,荒谬到让她觉得。自己是太过想念天朝风物,才有了这种想法。

卫淇推了推身旁小几上地茶点。对那男子微微笑道:“这边有些天朝送来的吃食。你尝尝。”

身旁地侍女立即拾袖端起红木盘,小步小步地走到男人身边。放在他眼前。

男人用手拈起一块,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嚼了嚼,对卫淇道:“多谢王妃殿下。”

他眸子甚是清澈,眼里还带了点点笑意。

卫淇眉头微微皱起,先前的那种熟悉感又来了…可这男子的声音沙哑暗沉,她记忆中一点痕迹都没有。

耶律宁淡淡一笑,“王妃一个人在府里面闷得慌,你刚从天朝过来,有些什么稀奇事儿,说来给她听听。”

男人端详了卫淇好一会儿,却不提天朝那边如何,只是问卫淇道:“王妃殿下…在北国一切安好?”

卫淇一怔,“一切安好。”

男子垂下眼睛,“我大天朝子民甚为挂念王妃殿下…如此甚好。”

耶律宁在一侧轻轻冷笑了一声。

卫淇明白他那笑声,这男人此时已来投奔北国,怎么口中又称天朝子民…怕说下去会惹恼耶律宁,她忙岔开话题,道:“你且同我说说,天朝皇上…身子还好着罢?”

男人看了眼卫淇,“皇上的身子…很好。”律宁眸子眯了眯,却没说话。

卫淇笑了,“甚幸。先前听闻皇三子燕王成亲大喜,近来还有什么事没有?”

男人摇了摇头,“燕王是什么人,他的事情,我倒不能知道得那么清楚。不过听说秦大人赴梓州任,又娶了尉迟相公地千金,这事儿倒是传得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