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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话之音越来越近,我忙躲在岩石后边,静等她们走过,又计算着从这里到石屋的距离,她们发现我不见了再赶来的时侯,我早已走得远了…

…最好走到对岸之时,便把这铜桥砍断…

我这么想,可惜她们也这么想,她们走过之后,尤嫣忽道:“公主,咱们不如将这铜桥边也埋些炸药,如万一有人来攻,也好有些准备,咱们人手不多…”

青瑰点了点头,尤嫣便从身上的包袱里拿了几个黑色圆形物体出来,往桥边埋了去。

又把引线藏在草丛之中。

两人忙完,正待往屋子走,忽地,青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听听?”

“有人来了?”

两人一个转身,竟藏在和我只有一壁之隔的岩石后边。

铜桥上转来脚步声,在时聚时散的雾气之中,两个人弯着腰往桥边摸来,他们越走越近,面容渐渐清晰,可不正是叶萧和顾绍?

我原以为李泽毓在骗我,他怎么可能放他们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说的话,也有几分真的。

我想,他这个人就象这浓雾,面孔总是隐在其中,忽隐忽现。

“是这两个人!真是阴魂不散,上次也不知道怎么让他们逃掉的!”青瑰咬牙切齿。

尤嫣忽地一声惊呼:“公主,他们站在了那炸药上边…”

话音未落,顾绍咦了一声:“叶首领,咱们脚下有些不妥…”

两人蹲了下来,拨开草丛察看。

青瑰忽地咬牙:“这两个人得除去才行!如果不然,后患无穷!”

尤嫣的声音冷森森的:“是,公主!”

我闻到了火折子点燃的味道,看见她弯着腰往引线边走,急急抬头,叶萧与顾绍却是还蹲在那儿,拿手挖着地下…这两个白痴!

我顾不上许多,扬声大叫,身子也腾空而起,往尤嫣方向而去,大声道:“快走…”

叶萧和顾绍站起身来,两人脸露喜色,叶萧道:“酥油饼子终于找到你了…”

我身形往尤嫣那边冲了去,想要阻止她点燃引信,可她一转头,望见了我,脸露狠色,一甩手,把那火折子往引信上丢,另一只手却拔出刀来,拦住了我。

她的武功是无师自通,破绽许多,我两招便将她解决了,可与此同时,那火信子也呲呲漫延,直向炸药埋处而去。

更可气的是,顾绍与叶萧全无自觉,站在那儿怔了神。

也不过几个瞬时时间而已,那火信子便已到了他们脚边不远处,我急向他们冲了去,还没走两步,青瑰拦住了我,冷森森地道:“没想到你倒逃了出来了!”

她就没那么好打发了,我一边挥刀,一边大叫:“顾绍,叶萧,有炸药”

第一百九十章 炸药

她轻眸而笑,向我攻来:“站在那里,你能听得到他们的说话声,他们却听不到你的,这处地方,就是这么奇怪,你不知道么?”

我吃了一惊,这里有隔音阵存在?我急急抬头,幸而顾绍终闻到了炸药之味,拉着叶萧往草丛里纵,刚松一口气,那炸药便哄地一声炸开,泥土漫天飞舞,浓雾都被气浪轰得四散开来。

爆炸声中,青瑰手持长剑向我攻来,声音极冷:“你不能走!”

我自是不怕她的,随手拿了根木棍,和她斗在一处,她手里拿的是锐利宝剑,而我,拿的是木棍,情形可想而知,不一会儿,木棍就被削成了小小一截,可我的武功毕竟高过她的,既使没有武器,也渐渐将她逼得没有还有之力。

她嘴里扯了丝冷笑,忽地后退…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还是先找到叶萧和顾绍…她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铃铛手环,戴在畹上,嘴角露出古怪笑意,“虽然不能控制你,但斩断你的四吱,却足够了!”

她手腕摆动,铃声响起,我正想迎上去,却感觉心底一悸,气息一散,竟是迈不动脚,我望向她,她眼底笑容更甚,铃声越来越急,我拼命地想要调息聚气,却是不能,她越走越近,手里的剑扬了起来,那剑锋上的森森寒意直沁心底,她扬起了手里的剑:“先砍手,还是先砍腿呢?”

正在此时,叶萧和顾绍满脸烟尘,从侧边包抄而上,直向她冲了过来,拦在了我的面前,那铃声忽地一停,我松了一口气,冷风一吹,背心全都是汗。

我心底明白,那几日,我被灌下的药,定也是加了能迷魂之药,所以醒来之时,便会身上有血迹,衣服也换了。

她不能象控制晋王妃嫔一般控制我,所以,才没有进行下去?

顾绍与叶萧和她斗在一起,三人人影交叉往来,看得我暗暗吃惊,她的武功竟是那么高,我又看见了那些古怪的身法,杀我娘亲时的身法,和李泽毓如出一澈,那样相似?

难怪李泽毓不分辨,因他知道,既使分辨,也分辨不了。

叶萧和顾绍两人联手,连我都没有办法赢得了,她竟是和他们斗了个棋鼓相当,我忽地明白,刚刚和我打的时侯,她还在藏拙,因她知道,她能用铃声控制我,不必显露真实武功,但叶萧和顾绍不同了,和他们相斗,如果不全力以赴,今日便是她的死亡之期!

这个女人,都临死关头了,心思还这么慎密!

她顾不上拿那铃声来控制我了,我便在一边,缓缓地凝聚气息,暗暗吃惊这东西的厉害,竟使我手足酸软,连爬都爬不起来。

忽地,我听到了身边草丛传来的索索一声,侧脸看去,尤嫣不拨开草丛而来,有鲜血从头顶直往脸上流,她脸色狰狞,向我步步逼近:“我不能让你破坏公主的计划,不能!”

我暗暗叫苦,想要避开,却感觉身上汗如雨聚,连脚都移不开。

她离我越来越近,我看得清她脸上微微抖动的肌肉,歪斜的面孔…那是被我打的。

她手底的剑忽地挥起,挥断了临崖探出头来的小树杆,继续向下,直直地向我砍了过来,我听到叶萧和顾绍在大叫:“酥油饼子,阁主…”

可我半步都不能移动。

这就要死了么?死在她的手上?

我微微闭上了眼。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生死

此时,我听到了当的一声,再睁开眼时,尤嫣如脱线风筝一般地飞去老远,我的面前,站着师傅和李泽毓,师傅走了过来,一把扶住了我,“月牙儿,你怎么样?”

李泽毓驻剑而立,半挡在我的面前,直盯着青瑰。

青瑰失声惊呼,几招出手,将叶萧和顾绍挡开,直奔了过来:“大哥,你起来了?”

“我若不起来,又岂能知道你瞒着我在干什么?”李泽毓轻轻地喘息,一击过后,手掌竟是在微微抖动。

她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一掌推开,雾色微合之间,她眼眸盈盈若滴:“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的身躯遥遥欲坠,象是随时会跌了下去,而此时,我感觉自己手足能动了,靠着师傅站了起来,道:“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傅道:“他暗地底通知了我,要我护着你。”

我撇了撇嘴,压根儿不相信:“师傅,你别被他骗了。”

师傅道:“月牙儿,有许多事,他也身不由己。”

我摇了摇头,“师傅,咱们不说他了,好吗?”

“可他放了你,你忘了吗?月牙儿?”师傅望着我。

我没有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想恨他恨到彻底,心底却想着他的好,心底想着他的好了,却又常想着他坏的时侯,心里象吊着百来斤的水桶一股,老是七上八下。

只有不想着,才能将他的脸孔在心底模糊。

“青瑰,你放她走,咱们别再错下去了…”

“不行,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青瑰大声地道,“大哥,你便听了我这一次,别把她再放在心上,好不好?”

李泽毓道:“青瑰,你别傻了,晋国没有了我,还有你,我若撑不下去了,还有你,不是么?”

青瑰脸色雪白:“你说什么话?大哥?我是一个女人,没有了你,这些权势地位,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

他轻轻地叹:“青瑰,我知道你为我做的牺牲,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只是,我不是一个王室贵族,在骨子里,我不过是一个铁匠的儿子而已,以你的本领,何尝不能找一个比我好的?”

我听得暗暗吃惊,回头望着师傅,师傅却垂下了头,脸上半分儿表情都没有,李泽毓在交待后事,他真的撑不下去了么?他的性命,真的已到了尽头?

所以,青瑰才不顾一切?

这世上最在乎李泽毓的,原本就是青瑰,她为了他,可以做尽一切,为了他杀人,为了他没了自己尊严,我忽觉得她很可怜,比我还要可怜,她杀死了我的娘亲,阿史那梅,但现在,我心底的恨却渐渐的淡了,我是一名杀手,有无数的人命在我手底消亡,也许,这便是我的报应,让我身边的亲人全都消失。

青瑰雪白的脸上两行清泪沿着面颊而下,她指着我:“大哥,我有什么错,我要她把从你这里拿去的东西还给你,不成么?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只不过把欠你的还给你,不成么?”

我实在忍不住,接口:“你说什么?什么我欠他的,我欠他什么?”

青瑰一转头,眼眸冰冷:“还记得那次闽国之祸么,你成了新嫁的九公主,他打伤了你,为了救回你的性命,他叫二哥将自己的一边肾脏给了你!

那个时侯,他自己也身中剧毒,虽取得了五色莲花,但没有了一个肾脏,怎么能解尽身上之毒,我只能用别的毒来压制这毒,日积月累的,他的身子慢慢坏了,另一个肾也坏了,如今,只有将你身上的肾还给他,才能救他一命!凭什么你不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我震惊得如脑中遭到重击,回头望着师傅,拉着他的手,直问他,道:“师傅,这是真的吗?不,这不是真的…”

师傅缓缓地点了点头,深深地望着我:“是真的,月牙儿,他为你作的牺牲,你想象不到。”

这是真的,尤嫣喂我吃的那些药,是想让我把身子调养好,也备后用,那一日,楚太后来攻,想挑着他动手,他没有动手,而是以箭阵杀敌,并不是他要托大,而是他已不能动手了。

李泽毓那么健壮的身子,那样的昂扬挺拔,有谁会想得到,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喃喃地道:“他怎么可能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一向都把所有的事计算得清清楚楚么?”

师傅扯着嘴角,似笑了一下:“月牙儿,遇到了你,他便变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凄惨

师傅的笑温和而略带着些宠溺,让我看得直发怔,师傅今儿也有些不对头,我从没看过他这幅样子,他的脸孔,在阳光之下更为苍白虚弱了,象是纸般的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师傅,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我道。

“没什么事,我内力没了,又赶着来这里救你,奔跑过了头。”师傅道我看见他的手捂住胸腹之处,倒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不由道:“师傅,你瞧瞧咱们两人,可真凄惨,全成了老弱病残。”

师傅垂了头,握住我的手:“是啊。”

此时,场上传来了青瑰的尖声利叫:“…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她的声音凄厉得象要将空气撕裂,天上虽挂着明晃晃的太阳,但却似仍有冷风透骨而来。

李泽毓站在悬崖边上,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他脸色蜡白:“青瑰,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为了这个地位,家人没有了,什么都已经没有了,你让我留着他们两人好不好?我答应你,从此之后,我与他们,再不相见!”

青瑰哈哈大笑,笑声张惶而无奈:“大哥,你的命都没有了,我们还能相守得几时?”

李泽毓垂了头:“能守到几时,便到几时吧!”

青瑰冷冷地道:“不行,大哥,我不能让你这般行事,不能让咱们眼看就要得到的,一眨眼又消失无踪,我不想再过以往那种让人踩在脚底下的日子!”

李泽毓语气疲惫,“青瑰,我对于你,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你想要的,只是想着高高在上,不是么?我答应你,我会封你为后,如我不在了,你便在晋国皇族子孙中挑一个人出来,收为养子,你可以垂帘听政,晋国掌握在你的手中,岂不是好?”

两行清泪从青瑰的面颊上流下,她握剑的手在颤抖:“大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我想要的,只是你,一直都是你,想着咱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

两人相对站着,相隔不了一丈的距离,可我看着,却感觉,他们俩人相隔极远极远,青瑰为李泽毓付出了一切,但她依旧不明白李泽毓,她不明白李泽毓心底在想些什么?在乎些什么,又不在乎什么。

其实我也弄不懂李泽毓,弄不懂他到底要什么?只觉着他,仿佛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握在手底,他想要权势财富,也想要亲情,但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完美之事?

就象我,既沦为了杀手,便好好儿地做一个杀手,把技艺提高,别让人把自己给杀了,至于家,至于亲人,那便别想着了。

和李泽毓的那一段,在晋宫里边的那一段,是个意外,我和他都应该知道,要把这个意外从记忆中抹去,从此之后,各走各路,可事后想来,我们俩谁都没把这段抹去。

所以,我们俩人弄得这样的凄惨。

“青瑰,你别这么执着…”李泽毓语气疲惫,“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她,使她的娘亲死于非命,这条命,我便还给她!”

青瑰脸色怆然:“大哥,你因为这个怪我?你明知道阿史那夫人会做什么!好,大哥,只要你能答应,答应活下去,等我杀了她,把她该还给你的东西还给你…我愿意替阿史那夫人偿命!”

李泽毓笑了,那笑容有说不出的幸酸与古怪,他喃喃地重复:“偿命?

我怎么舍得让你偿命?”

他那句话随着风儿吹进我的耳里,使我心底微微发酸,他到底,心底还是有青瑰的,到了末了,他才说出自己的心底话,他愿意给青瑰至高无尚的地位,不舍得让她死,既使她杀了我的娘亲,做下了那么多的错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打手

青瑰对他来说,是他的打手,他的利刃,他手里的刀,已经浸入了他的血肉当中,两人再也不能分离。

就象我和楚博,我是楚博手里的一把刀,一把名剑,只是楚博比他要狠得下心来,当我这把名剑要反嗜主人的时侯,楚博便豪不犹豫地折断。

不,我比青瑰好,我没有喜欢上我的主人,而她,不该喜欢上李泽毓。

喜欢上了,名剑将不再锋利。

青瑰眼泪一直往下流:“大哥,咱们俩人,是不能分开的,我明白,你更明白,为什么要让她插在我们中间?你不愿意做的,我来替你,我替你取出她身上该还给你的东西,让她的一部分,永远地跟着你,这不也完成了你的心愿?”

我听得气闷,心底直骂她变态,居然用这样的办法来劝说李泽毓,大声骂道:“青瑰,你自己是个疯子,就要人人都跟着你发疯?李泽毓,你要娶个疯子,是你自己的事,但小心着,别被她发疯咬着了,也成了疯子…”

我骂得语无伦次,到了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了,师傅扶着我,微微地叹息。

顾绍和叶萧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到了我的身后,顾绍道:“阁主,您别骂了,骂人不是你的专长,杀人才是。”

叶萧沉默地点了点头。

师傅道:“你们让她骂吧,骂出来,或许好受一些。”

他这么一说,我倒真骂不出来了,吞了吞口水,停止了相骂。

李泽毓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更为深邃,他定定地瞧着我,瞧了我半晌,扯着嘴一笑:“不错,我们都成了疯子,永远想着那不能达到的愿望,却老是忽略了身边的美好,我们不是疯子是什么?”他缓缓地转过头去,对青瑰道:“青瑰,你还不明白么,我对她,就如你对我一样,都不能舍弃,无法抛开,青瑰,我们三人…”他回头望着师傅,“你,我,左清秋,骨子里的不是王室冰冷的血,所以,做不到象他们那么无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青瑰默默垂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到了草丛之上,她背转过身子,低声道:“大哥,你的话,我怎么都要听的,二哥,你带她走吧…”

师傅有些意外,看着她的背影:“你真让我们走?”

她失声尖叫:“叫你们走,你们快走!”

李泽毓回头望着我,微微地笑,嘴角有酒窝若影若现,他抬起手来,隔得老远的,似要拨开我头上散发,临到途中,却缩回了,“月牙儿,我是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从此之后,我们再不相见,好么?你跟着你的师傅,好好儿活着,他是一个好人,会保你后半生幸福的,这是我不能带给你的…

我心底眼底直发酸,直直地看着他,看着他俊美的容颜,黄玉一般的面颊,微卷的眼睫毛,他还是那么好看,好看得夺了天地的颜色,可他就要死了,而且是因为我而死,这个时侯,我才明白,当他说要封青瑰为后的时侯,我的心为什么会那般的痛,原来,我的心不能欺骗自己,我在乎着他,一直在乎。

可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万丈深渊,回不去了。

此时,我却再也记不起他对我的欺骗了,只记得几日深夜在大殿之中,他撸起了身上的金缕宫袍,露出脚底下穿的宫靴,眼角嘴角微微地笑,他把毯子抛起,任它落下,落在了厚底宫靴之上,键子弹跳着飞了过来,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在宫里的灯光摇曳之中,微微侧着脸,望着我…毪子在空中翻飞,如盛开在夜空中的灿烂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