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迟疑疑,呆头呆脑,“你的意思,要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我点了点头,“是啊,对我来说,你是个陌生人。”
他迷惑不解,复而又点头道:“好!”他望着我沉默了半晌,又问,“可我要怎么做?”
这次轮到我怔了,“你以往怎么做的,便怎么做罢!”
牛油灯照射之下,他嘴角的绒毛清楚地现了出来,我这才发现,虽则他身材高大,其实他的年龄也不大,在民间来说,属于那种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可他已经打了那么多仗,手底下有那么多人了,身上还有那么长一条伤疤,我想着想着,心就有些痛,他受了那么多苦,我还怀疑过他,他怎么会是叶萧嘴里的那种人呢?他面相这么好,话本上说的没错,嘴角有梨窝的人,天生多情而无争,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迫不得已,谁叫他出生在王室呢?
就好象我,虽则我还不知道我以往是什么人,但必定也迫不得已地做过些迫不得已的事。
其实,我们两个,期望的都是那种伐木丁丁,鸟鸣嘤嘤的生活,可生活让我们逼不得已,我们都无可奈何,幸好,我把以往的一切全都忘了…我握着他的手,他掌心的茧可真厚,往后的日子,有我陪着,他就不会这么幸苦了。
“以前啊…”他慢吞吞地道,“咱们第一次见面,你送了一枝花给我…”
“什么?一般不是男人送女人东西的么?”我吃惊地道。
他笑了笑,再慢吞吞地道:“花束下面装有机关,一插入花瓶,就有牛毛般的细箭射出来。”
我哑口无言,默了半晌,“是这样的?”
“是的,我初立为太子,因不是长子,惹得很多人不满,而那时,你是名满江湖的绮凤阁阁主,有人买了我的性命,还有人来买我这里来往的军机公文…”
我张口结舌,吞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好,还好,你没什么事…”
“只不过被刺中了几针,昏迷了好几日而已,不碍事。”他朝我微微笑,“你要我反过来把那花送给你?”
我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咱们之间,就没有什么正常一些的?”
他笑了笑,伏下身来,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含糊不清,“以后,以后,还有大把正常的日子呢…”
我感觉到了他体温陡然的升高,揽得我越来越紧,似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忙扭了扭,“你怎么啦?”
他松了松,却不放开我,声音越发的古怪,“月牙儿,你到底知不知道,暖床是什么意思?”
他的身上真暖,而且越发地暖了,我拿手掌心贴着他的胸口,一会儿,冰凉的掌心就变得暖烘烘的,“我虽然把一切都忘了,这些还记得的,暖床么…现在的天气太冷了,自是要一个人先把床睡暖了,才让人睡上去,我刚刚到山上的时侯,师傅说我身上没什么血,所以整日里冰冷冰冷的,每一回睡觉,师姐就帮我暖床,抱着我睡,后来,冬天太冷了,师姐不干了,说抱着我,象抱着冰块,就要师兄…”
“什么?”他浑身一震,鼻息变粗。
“师兄也不干…就帮我制了个暖炉子,放在被子里,只不过,还是没有抱着师姐那么舒服…”他浑身一松,我莫名其妙,“你想到哪里去了?”
“没,没想到哪里…”他脸孔又成了暗红颜色,“这个,你师兄真疼你,原来…原来,暖床是这个意思,我才第一次知道…”
外面天气虽冷,但感觉他抱着我,太热了,于是我又扭了扭,“是啊,是啊,怎么你都不明白呢?”我迟疑地道,“难道还有其它意思?”
他的笑容古怪得不得了,“没,没其它意思。”
我觉着自己象是在一个火炉之中,而且有烤熟的迹象,于是拍着他的胸口道,“能松松吗?你太热了…”
他到吸了一口冷气,揽得更紧了,嘴里嘟哝,“真想让你现在就帮我暖床…”
“可你要松开我才行啊,不松开我,我怎么能上床?”我忽地感觉到他用嘴辰吸吮着我的脖子,舌头也在唇齿之中舔啊舔的,弄得我脖子直痒痒,我嘻嘻笑了起来,推着他,扭着身子道,“你干什么啊,快松开我。”
他没有松开我,反而又揽得紧了一些,“我亲亲你行吗?就亲亲。”
他语气全中哀恳,如那陶埙奏出的低音,好听得不得了,我心一软,便道,“就亲亲?”
“就亲一下,一下就好。”他迫不及待。
可这一下是那么的漫长,比师傅摆弄我的骨头时还要长,比师姐练剑的时间还要长,他亲的方法也太让人害羞了,他在我背上的伤疤上留恋,到了最后,他的嘴停留在我的嘴上,使我喘不过气来,让我浑身红得如煮熟的饺子,他将自己的衣服敞开,将我贴在他的胸口…终于亲完了,低声道:“月牙儿,以后,我来给你暖床。”
我浑身软绵绵的,被他亲得身上全没有了一丝儿力气,心底想,如果他给我暖床,每天都这么的亲,那我得吃多少饭才能补上消耗的力气啊…我又开始犯困了。
“月牙儿,月牙儿?”他将我抱起,放进柔软的狐袭之中,揽着我躺下来,“月牙儿,我是逼不得已…梅儿…”他在我耳边喃喃地道。
第三十七章 火光
我浑身上下虽然都很困,可却听得清楚,我在心底道,我没有怪你,我也喜欢你亲我,虽然,你亲得我一丝儿力气都没有。
我是被漫天的喊杀声惊醒的,睁开眼来,便见着眼前一丝儿光亮都没有,身子却在缓缓地移动,车轮子在隆隆地滚,手底下摸着的,却还是柔软的皮毛,鼻子里闻到好闻的熏香味道。
忽地,我看见天际间崩亮了耀眼的火光,待看得再清楚些,却发现那天际却是映在轿帘子上的天际,火光衬着牛皮拢成的车蓬上,使得车蓬都仿佛被火烧着了。
我才坐起身来,就有人在车外道:“小师妹,你醒了?”
我揭了车帘子望向外边,月色之下,师姐与师兄骑在马上朝着我微微笑,还有一队隐在黑夜中的侍卫,银镀的铁甲在夜色中发着豪光。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急问。
“殿下让我们先护送你回去。”师姐道。
此时,又有震天的炮火声响起,那声音是那么大,将半边天际染成了血红一片,我这才发现,我们走在出谷的山路上,这条路我们之前来过,是进入破狼谷的小道。
爆炸声连二连三地响起,如过年之时燃放的烟花炮烛,惊天动地的声音震得整座山恋都在微微颤动,在这爆炸声中,我听到了刀兵相击,人呼马嘶。
还有狼儿的悲泣嚎叫。
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这些声音,远远地从山那边传过来,进到我的耳里,如黑夜里突忽其来伸出的铁线,钻进我的心底,使我的心被捆成了一束,让我喘不过气来。
“什么人?”师姐忽地大叫。
可没有人回答,黑夜中窜出几个奔得极快的黑影,跃上马头,直冲向了师姐师兄,师姐师兄急忙挥剑,和那几头黑影斗在了一处,铁甲侍卫变换队形,将我坐的车子团团围住。
师姐嘴里打了一个呼哨,又有一道黑影如闪电一般地从半山腰上冲了下来,我听到了那道黑影嘴里发出的嚎叫,长长的鬃毛在夜空中飞扬,它一冲上来,先前那几道围攻师姐师兄的影子便四散而逃,我喜道:“旺财来了?”
旺财硕大而蓬松的头颅出现在了我的车帘子上,朝我龇牙咧嘴,嘴角里还有沾得有狼毛。
有牛皮灯笼忽地亮起,我看到了站在半腰上穿紫金百凤衫裙的阿史那梅,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刚刚饮宴时的衫裙,可衫裙襟破,钗斜鬓乱,脸上有血污,四周围的侍卫身染血迹,可她眼底,却有狂喜的神色,隔得远了,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可我看着她嚅动的双唇,却猜得出她在说什么:“终于找到了,梅儿…”
师姐师兄拦在轿头,面色紧张,夜空中忽传来几声鹞子的鸣叫,师姐面色一松,阿史那梅却忽挥了一下手,叫喊了一句什么,她身边的那几名侍卫便跟在她身后,直冲下山坡,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铁甲侍卫拔出了手里的重剑,将背上的铁盾竖在面前,将我的车辆护得更严实,阿史那梅的剑便砍在了那铁盾之上,火花四溅。
铁甲侍卫被她砍倒了几个,师姐持剑上前,和她斗在一处,待我再眨了一次眼,阿史那梅的发髻被砍落了,散发垂在她的面颊之上,状似恶鬼,她却不理师姐的剑如闪电,发狂一般地往我这边冲,铁甲侍卫砍出了手里的重剑,齐喝一声,向她砍了过去,她拿出腰里的鞭子,一手挥鞭,一手挥剑,苦苦支撑,却没有后退,她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地倒了下去,师姐剑出如风,砍断了她手里的长剑,眼看侍卫的重剑齐向她砍了去,她举起手里的断剑相持,侍卫们齐喝声中,数十把重剑齐向她身上落去,眨眼之间,便会将她分成几片。
剑锋一寸寸地逼近,她手里的断剑已被压得弯成一个弧形,在刃光森森之中,她转过头,向我望来,透过重重的厚盾,眼底全是悲凉与绝望,就如盼望许久的人,出现在了眼前,却咫尺天涯,我心底明白,我并不是她盼望的人,不过是李泽毓给她的欺骗,可为何我的鼻子那么的酸,象吃了还没有熟透的青莓?酸得我五脏六肺都拧成了一团。
“小师妹,你别过去,殿下吩咐了,要让你安全离开。”师兄急拉住了我。
我垂下头,我的脚不知何时往前移了几步,向她移了去。
我不会将一切都忘了吗?她将我认成她的女儿的时侯,我已将她当成陌生人,可为何,此时,我的脚却不受控制了?
我抬起眼来,她零乱的鬓发拂过面颊,精心修饰的妆容已糊花了整张脸,她半跪在地上,手腕颤抖,而那些重剑,却越压越低。
我拂开师兄的手,低声道:“师兄,让她走吧。”
师兄一怔,看着我:“小师妹,你是知道的,殿下为了破狼谷,花了好大的力气…”
“你们不是达到目地了吗?还想怎么样?破狼谷已被你们收了,她独自一人,能做得了什么?”
师兄呆了半晌,“小师妹,你别‘你们,你们’的这么说,罢了,这个计划,是你以前和殿下一起定下来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罢。”他扬声道,“放她走。”
那些重剑侍卫齐齐一声喝,收了重剑,阿史那梅一松手,跪倒在地,她没有离开,撑着断剑站起身来,向我这边走了来,被师姐拦住,用剑尖指在了喉咙上,她停下脚步,嘴角有血,扬声道:“梅儿,我的女儿…你不认你的娘亲了吗?”
她杏子般的眼流出了眼泪,紫凤百凤裙的裙带拖在地上,拖起了细细的尘,她一步步地向我走来,不理喉上的剑刃森然。
师姐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剑虽没有离开她的喉咙,手却有些抖,“你别再往前了,再往前,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连旺财,喉咙里也发出低低的吼声,警惕地盯着她。
阿史那梅嘿嘿地笑,眼泪滚落面颊,“李泽毓,我谋不如人,破狼谷因此而灭,也怪不得你,可你告诉我,出来告诉我,她是不是我的梅儿,是不是?”
她鬓钗发乱,涕泪纵横,状似厉鬼,可却步步进逼,直走到了那堵铁盾墙前,离得近了,她眼底有红筋隐现,颈间有青筋,散乱的发丝被汗水泪水打湿了,贴在颈上,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在宴席上风姿卓越的模样。
我垂下头,避开她灼热的眼神,“阿史那夫人,我不是你的女儿。”
她的脚步咚咚后退,双膝跪地,“不是的,不是的?不可能,你瞧瞧,你的眉眼那么的似我,我们的眼睛那么象,简直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你,你…你为什么不认我?”她语气狂乱,“我知道了,你不认我,因为我将你丢下,是吗?是你父王说的吧?”她恶狼狼地道,“楚昊他花言巧语,为了阿史那族强大的武力,娶了我,让族人四处征战,利用完后,又认为阿史那族武力太过强盛,是蛮夷之族,会成他的心腹大患,对暗地里对阿史那族下手,害得我的族人不原谅我,他想斩草除根,竟派杀手刺杀他自己的妃子!我怀着你逃了出来,他又四处派人寻找,我刚刚生下了你,就被他派人抢了你去,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没有娘亲陪着,天冷了会不会受凉?在楚国王宫,没有娘的孩子是最易被人欺负的,那些年,你有没有被人欺负?”
她说的一切,在我心底连一丝影儿都没有…对了,我原本就是一个冒充的,又怎么会有印象?
远处有晨光在山头缓缓升起,冲破了厚厚的云层,使得山恋露出丝月牙般的白,照在她的脸上身上,更显狼狈不堪,她将手伸出,隔着虚空似想要摸上我的脸,却颓然放下,地上扬起的细尘使她有脸朦胧不清…
“小师妹,你怎么啦,她并不真是你的…”我望向师兄,他的面孔在我眼底模糊一片,他伸出衣袖,拭着我的眼角,“小师妹,我放她走,你别哭。”
我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哪里哭了,只是我们既骗了她,又已达成目地,难道连她的性命也要取了?”
师兄的衣服袖子一顿,手肘撞在了我的肩膀上,使我差点立不稳,他忙拉住了我,“好的,好的,都听你的。”他转过头去,大声道,“阿史那夫人,你最好尽快离开!”
阿史那梅眼底俱是疯狂,“离开,你叫我离开到哪里去?不,我不会走,我的梅儿在这里,我不会走!你们杀了我,来啊,杀了我!”
鼻底的酸意冲上了眼框,我大声地道,“阿史那夫人,我不是你的梅儿,这一切,都是为了破狼谷,你走吧,去别的地方找你的梅儿!”
隔着重重厚盾,阿史那梅呆呆地望着我,眼底俱是一片死寂之色,“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忽地,有鹞子鸣叫之声四方响起,一骑铁骑从破狼谷小道急行而来,前头那人,身披着银貂大氅,着窄紫袍,束犀玉带,颈间挂狼牙饰,风鼓起他身上的大氅,我似能听到他的衣角带起的猎猎风声,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却感觉得到他眼底的冰冷,我转身拉着师兄,“师兄,你叫人轰她走。”
师兄很为难,“小师妹,她不走,你叫我怎么办?”
一时间,我背心出了层汗,心也慌了,朝着阿史那梅道,“阿史那夫人,你的梅儿在别的地方等你呢,你快走吧。”
耳边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震得我坐的马车都微微的震动,我的心越来越慌,照道理说,我不应该害怕的,可为什么无来由地那么害怕?
第三十八章 她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一点,马蹄声便停住了,李泽毓的声音依旧如上好的陶埙奏起,“阿史那夫人,愿赌就应该服输,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他缓步而来,和我并排而立,肖亮从他身后闪了出来,低声道:“殿下,要不要属下…?”
李泽毓微微摇头,“我们此次,虽是兵行诡道,但总归手段有失正途,让她走吧!”
我转过头来,“你愿意让她走?”
他轻轻叹息,“你的期望,便是我的,你全都忘了,我却没有忘。”他将身上的大氅除下,披在我的身上,“起风了,进车吧。”
守在她四周的铁铠卫士撤了回来,在响鞭声中,骑卫拉起缰绳,绕过了阿史那梅,朝谷外驶去。
我揭开了车幕帘,阿史那梅站在扬起的细尘之中,面孔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她没有动,远处晨光从山恋之中升起,烈火一般的辉光使她的紫凤裙镶上了一层金边,狼狈不堪,却如火中凤凰,我们走得远了,她依旧站在那里,如一根紫色的树,在那儿已生根发芽,屹立千年。
回了军营之后,天气越发地冷了,但大军顺利开拔,继续向晋都城幽州走了去,从每日逐渐减少的吃食可以看得出来,李泽毓为什么这么急着赶着回去了,晋王李君昊对他管教严啊,并不因为他是太子而略有宽待,军令如山,要他几时回去,他就得几时回去,如果不回去,那是要饿死的。
师兄与师姐坐在我的对面,两人手里每人撕了一只未明禽类的腿,放进嘴里不停地嚼着。
两人嚼完了,满意地吁了一口气,师姐道:“小师妹,如今天寒地冻的,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师傅他老人家突如其来的来了,他有打猎的经验,时常带些吃食给我们,把肉烤得滋油发亮了送来,咱们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小师妹,你说是不是?”
师兄把油光发亮的两根手指头举到眼前,欣赏了半晌,再直盯着木碟子里的最后一根腿,“小师妹,剩下最后一根烤腿了,您真不吃?”
我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向轿外。
师兄把那根不明禽类的腿掏起,闻了闻,道,“小师妹,师傅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记不起以前了,师傅为了让你想起来,这才想尽了办法让你跟着殿下。”
他正想把那烤腿放进嘴里,我回头望着他,他停住了,我道:“那你告诉我,他和李泽毓到底什么关系?他们俩原来就相熟的,是么?”
师兄怔了半晌,“小师妹,你只要知道,我们所做的,李泽毓所做的,全是为了你好,阿史那梅那女人心狠手辣,而且手段层出不穷,你知道吗,她被老楚君侯赶出王宫,先是栖身于夜狼族,不过一月,便嫁给了夜狼族的首领,一年未到,夜狼族首领便死了,他的几个儿子死的死,病的病,她便带领夜狼族来到漠北,未已又和漠北的沙盗结成同盟,又不到一年,沙盗三个首领为了抢夺她而自相残杀,死如非命,那些沙盗便又归附了她,她这才率领那批人来到了破狼谷,从此盘居下来,因破狼谷与晋楚两地相接,晋楚两地的百姓死在她手里的不知多少,这一次我们好不容易将破狼谷攻破了,就因为你的一句话,殿下便又放了她…”
我垂下了头,咕哝,“我哪知道这女人那么厉害?”
师姐轻声道:“小师妹,我们和师傅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而且会一直陪了下去,这一点,你应该明白…世子放心不下你,这才请了师傅来,一则为了保护,另外,还为了防范咱们到了幽州之后,在晋国王宫被人暗算,世子在外边看着风光,但这些日子你也应该明白,晋王待他并未放心,他唯一害怕的,就是连累了你。”
我的身上连同心底,都暖暖的,“师姐,我明白的…我是太任性了。”
师姐摸了摸我的头。
师兄吁了一口气,把那烤腿放进嘴边,正想咬,我一把夺了去,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他哇哇大叫,“小师妹,你不是说不吃么?”
车窗外传来一声轻吁,车帘被风揭起,露出师傅青色的衣衫一角,我揭了车帘子,朝外道:“师傅,我吃了,你放心了吧?”
师傅拈着白花花的长须,抬头望着天边浮云,沉思,“吃不下就别吃,留着我晚上喝酒。”
虽是寒风凛烈,我也看清了师傅嘴角那清浅的笑,如以往在山上之时,清薄淡远,那么多个日子,都是他们陪着我度过,在我最痛苦的时日。
而叶萧所说的,不过是满嘴的胡言!
师傅的到来,真的好处很多,首先,我们再也不会被其它将士斜眼相看了,青瑰也没再找我们的麻烦,当然,她以前也没找我们的麻烦,再说找了麻烦,我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找的…
有旺财在,无论怎么样的严冬,它都有本事可以猎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大军虽然缺少吃喝,但我们自是不少的,只是有时侯比较担心,怕它找错了对象,把某匹战马当成了猎物,幸好,这种情形始终没有出现。
而军营的人,也习惯了它的出出入入。
总之,我们现在丰衣足食,帐顶子再也没被人划开过。
相反的,与以往相比,她倒是深出简出起来,每餐开饭,我们和李泽毓一起用餐,但都没有一次见到她,白凤染倒是见了几次,每次都行色匆匆,却进退有礼,眼底不见半点儿情绪。
照道理来说,李泽毓替晋解决了边境大患,收伏了破狼谷,晋王多少也应该有点儿表示,哪知道,他的表示,就是三天一封公牒,催着他尽快赶回幽州,交回兵权。
李泽毓很忙,这些日子的眉心都是皱着的,我不好打扰他,每天都和师兄师姐呆在一处,他没有说起那晚上他跟我提起的话,我也没再问起。
他要娶我,这可能么?
青瑰他不娶,白凤染也不娶,娶一个脑子一片空白的人?
用俗话说,就是娶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
到了晚上的时侯,我便常常想起他跟我说这件事的那个晚上,想得面孔发烧,想着下一次他再提,我该怎么样欲语还休,怎么样矜持一些,绝对不能他一说,我就立马同意了,话本上不是说过,娇嗔的女人,才能被人喜欢,最好他再问我,我便拿起小拳头敲着他的胸膛,一叠声地娇嗔,你坏,你坏,你坏…
我一边想着,一边差点把刚刚喝下的茶给呕了出来,浑身上下起了层叫恶寒的东西,看来娇嗔还是不适合我…
“什么不适合你?”
我抬起头来,手里端着的茶杯溅出了杯沿,李泽毓一把拿过那杯子,皱起眉头,“你看看,又不小心了。”
他从衣袖里拿了药膏出来,给我涂上,微暖的指肚子擦过伤口,指尖带着清凉,那药膏药性极好,没有一点儿异味,反倒有股清香,一会儿红肿之处便恢复了原色。
他眼神专注,薄的唇,微皱的眉在薄薄的灯光照射之下,散着淡淡豪光,如上好的温玉一般,我不由看得心痒痒的,偷偷伸出手指,想要试试他有脸是不是真如温玉,可手掌近了,临时想起自己要娇嗔的,此举有些太过大胆,太二…便又有些胆怯,悄悄地缩了回来,再向他望去,他的脸庞颜色除了温润之玉之外,加了些淡红…
他缩回了手,脸却依旧那样的放着,半弯着腰,我等了半晌,等他直了腰站起来,我好拿桌上那杯茶来喝上一口,自从他进门到现在,我泡好的这杯花茶才饮了一口,就被打断了,如今军营里物资缺乏,我好不容易才搜刮了些茶叶来…
可我又等了半晌,他还是没站起来。
我咳了一声,吞了口口水,“恩…是不是东西掉在地上了,找不到?要不要我帮你找?我眼神好…”我其实是实在想不出他为何半腰着弯不动,他不累吗?
他换了个姿势,半蹲在我的面前,还是把半边脸朝向我,“你帮我看看,最近上火,我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
我朝半揭起的窗帘望了望,外边的树叶上蒙了层白色的绒冰,他这个上火,真是上得与众不同,我诚实地道:“没”
他的眼睫毛急速地眨动,又沉默了半晌,转过头来,把带着清凉药香的手指放在我的下巴上,很严肃很认真地道:“其实如果你想摸一下,我是不会拒绝的…最多是欲拒还休…”
我:“…”
想起每被外人一劝说,我便对他,甚至对师兄师姐产生了怀疑…直至现在,我才觉着自己的脑子真是有毛病,师傅与师兄师姐,是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的人,我之所以还活在这世上,全都是因为他们,而面前这位,也三番四次地救了我…虽然我至今还不明白,他看上了是看中了哪一点?无论我以前是怎么样风光…再说了,那样的风光,不过是旁人嘴里的风光,我自己可全没半点映象…我现在,可是要身材没有身材,要人材没有人材,要钱财没有钱财的三才全无之人,所以,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个人,又英俊,又有才,还有权…直说喜欢我,要娶我,我偶尔从梦中醒来…不是笑醒的…是惊悚醒的,如此说来,我这个人还是挺有这个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第三十九章 抬头
他陪着我,坐在我的身边,我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刚刚想摸上他的面颊,如此一番剖析下来,其实是想证实他是不是真的,只有小部分想要试一下他脸的温润度的流氓想法…所以,他离开后,我还很懊恼,不是要娇嗔一下的吗?怎么没有娇嗔到,反而有往女流氓方向发展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