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瑶继续说道:“这还用说吗,一定是他干的好事了。我知道行踪已给发现,便即离开那间客店。其时刚好是正午时分,找客店投宿总得在黄昏时候才不致令人起疑,我没处可去,只好到东安市场溜达。

  “初时我不在意,忽地发觉有四个汉子总是跟在我的身后,我才起了疑心。我故意走到人多的地方去,那四个汉子也挤上来,其中一个汉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地碰了我一下。”

  黑旋风道:“他是有意试试你的功夫的。”

  吕玉瑶道:“我也知道他是不怀好意的了,我捏了一根梅花针,让他碰上来就用梅花针刺他手心。他哎哟一声叫,我也跟着大叫。哈,这一下他可狼狈了。”

  云中燕笑得打跌,说道:“妙,你这么一叫,旁人定然把他当作心怀不轨,欺侮女子的无赖之徒,是吗?”

  吕玉瑶笑道:“可不是吗,我边叫边跑,他们追我,还有好些旁人动了义愤,拥上来打他们呢。那些人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也阻迟了他们片刻,我这才能够逃了出来。”

  黑旋风道:“追你的人就是刚才的那几个鹰爪吗?”

  吕玉瑶道:“不错。他们给闲人追打,大概是急于抓我,不愿和闲人多所纠缠。他们把外面的长衣一脱,现出金国武士的装饰,大叫是捉拿女匪,这才把闲人吓退了的。

  “我跑出市场的时候,有两个躲在柱子后面的人,向我指指点点,其中一个背向着我,看样子似乎是怕给我看见似的。当时我心中一动,觉得这人的背影好熟,他的那个同伴也就跟着跑了出来,和那些人一起追赶我了。这个人就是刚才给陆帮主扔到臭水塘中的那一个,也是这几个鹰爪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不敢让我看见他的脸孔,也不敢和他的同伴来追我的人,正是丘大成!”

  吕玉瑶把她来到大都的种种遭遇一五一十都说了个清楚之后,他们也回到陆昆仑的寓所了。

 

第三十九回  秘魔崖下

  吕玉瑶满怀欢喜,只道马上就可以见得着轰天雷了,哪知轰天雷还没回来。

  此时已是入黑时分,陆昆仑亦是不觉有点担心,皱眉说道:“按说这个时分,他是应该回来的了,怎的还没回来?”

  吕玉瑶心急如焚,说道:“陆帮主,我想亲自到秘魔岩去看一看,你可否派个人给我带路?”

  陆昆仑瞧瞧天色,说道:“还有小半炷香的时刻,京城的九个城门,就要全部关闭,现在是赶不及出城的了。再说,就是要到秘魔岩探听消息,也不能让你前往。你放心吧,待会儿他若是还不回来,我自会设法找他的。”

  黑旋风安慰她道:“凌大哥说不定已经进城了,咱们跑去找他,双方反会错过,还是耐心等待他好。”

  陆昆仑道:“对,咱们先吃晚饭。老叫化今天只是喝了一葫芦酒,还没吃过东西呢。”

  吕玉瑶也是一早出来,早饭都没吃过,只是在东安市场吃了一点零食,听陆昆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饿了。但心中有事,肚子虽然感到饥饿,仍足食难下咽。

  吃过晚饭,天全黑了,轰天雷还没回来。

  吕玉瑶道:“陆帮主,他还没有回来,怎么办呢?”

  陆昆仑道:“现在急也没用,须得等到三更过后,我才能派人找他。”跟着给吕玉瑶解释道:“三更过后,街上没人行了,那时才方便施展轻功,悄悄地爬墙出去。看守城门的卫士是轮班值夜的,若是算准了在午夜时分逾墙而出,就更有机会可以瞒得过守卫的耳目。”

  黑旋风道:“好,这个差使让给我吧。”

 

  吕玉瑶无奈,只好和他们一起等待,等待三更时分来临。

  云中燕比较心细,想起一件事,问陆昆仑道:“那位林老前辈是怎样约会凌大哥的?”

  陆昆仑道:“是我帮中的一个弟子,将他的书信带回来的。”

 

  云中燕道:“贵帮的这位弟子可曾见过他本人?”

  陆昆仑道:“没有。这封书信是他辗转托人,才送到我的这个弟子的手上。”

  云中燕道:“他托的是什么人?”

  陆昆仑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有一个年老多病的叫化子,并不属于我们丐帮,但我们帮中的弟子见他可怜,对他时常接济,日子久了,他也知道了接济他的人是丐帮的了。

  “昨天这老叫化在帽子胡同行乞,有个过路人对他说道:‘你替我把这封信交给丐帮弟子,任何一个弟子都行,我给你五两银子。’这老叫化初时还不敢承认自己认识丐帮的人,那个人说道:‘天下化子是一家,你找丐帮的弟子总比我容易,你试试看,交不到丐帮弟子的手上也不紧要,明天你拿回这里还给我就是。银子你先拿上。’那老叫化还未来得及问他是什么人,他扔下银子就走了。”

  云中燕道:“这个老叫化,陆帮主是不是一向认识他的?”

  陆昆仑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这老叫化是可以相信得过的。”

  吕玉瑶道:“信上说的是什么?”

  陆昆仑道:“信封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但里面的信却是给凌铁威的。只有寥寥几行,说是知道故人之子到了大都,是以特地约他今日下午到秘魔岩一会。下面的署名是‘林重’二字。”

  云中燕道:“陆帮主可认识这位林老前辈的字迹?”

  陆昆仑道:“我在二十年前曾与他见过面,他的书法我却从未见过。”

  吕玉瑶道:“如此说来,怎么知道这是林老前辈的亲笔书信?”

  陆昆仑道:“凌铁威把信纸在火上一烘,现出‘替天行道’四字。”

  吕玉瑶道:“替天行道,这不是梁山泊当年所打出的旗号吗?”

  陆昆仑道:“是呀,所以凌铁威才敢相信这封信必定是林重亲笔写的,因为这是梁山泊传下来的秘密通信方法,只有一百零八家的后人知道。隐形墨水是用柠檬汁加上几种药料配制的。”

  云中燕总觉得其中有点不对,但也难以断定是有人假冒林重之名写那封信,说道:“事情是有点古怪,不过倘若那人当真是林重的话,咱们倒是不用过份担忧,说不定他是要留凌大哥共话一宵。”

  黑旋风笑道:“咱们用不着诸多揣测了,现在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待我到秘魔岩去亲自看一看就可以知道啦。”

  真相如何,往后再表。如今回过头来,先说轰天雷的遭遇。

  这天中午时分,轰天雷怀着兴奋的心情,踏上西山。忽地看见两条大黄牛从山坡上冲下来,一个牧童在后面追,却哪里追赶得上,只急得他哭了出来。

  轰天雷看见这两条蛮牛发了狂性,心里想道:“幸亏这里没有行人,若是有人给它撞上了,可就不得了。”当下立即迎上前去,一声大喝,扳着一条牛的角,反手一捞,又抓着另一条牛的尾,硬生生的把它倒曳回来。

  饶是轰天雷天生神力,但降伏这两条发了狂的牛,也是费了许多气力,好不容易才把这两条蛮牛按在地上,把它们弄得力竭筋疲,动弹不得。

  那个牧童赶了到来,看见轰天雷力伏蛮牛,不觉看得呆了。轰天雷笑道:“没事了,你回家叫大人帮忙,把这两头畜生弄回去吧。”

  那个牧童呆了一呆之后,却忽地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轰天雷诧道:“我已经替你降伏了蛮牛,你还哭些什么?”

  那牧童抽噎说道:“我是给主人牧牛的,你弄死了这两条牛,主人非把我痛打不可。”

  轰天雷说道:“你别害怕,它们并没有死,只是暂时不能起来罢了。”

  那牧童道:“你不知道,我的主人非常刻薄,这两条牛即使没死,他也一定要扣我两年工钱来请兽医。呜哇,呜哇,我这两年是要白白给他做工的了。”

  轰天雷想不到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摸摸口袋,好在还有一锭银子,便拿了出来,给那牧童,说道:“这一锭银子,总够赔给你的主人了吧?你拿去好了。”牧童这才破涕为笑,拿了银子,道谢而去。

  轰天雷走了一会,忽地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他是在农村长大的,熟悉农家的事,心里想道:“耕牛有时忽发狂性,那也并不稀奇,但总是在大热夭时才会发生,我可没有见过在冬天的牛只也会发狂的。”

  “还有一层,农家爱护耕牛,到了寒冬腊月,牛房里也会生火,以免牛只冻坏,如今虽然只是初冬,但此地的天气已是比我的家乡的腊月天时还冷,为什么还有牧童在山上放牛?山上也没有青草给它吃呀!”轰天雷心想。

  本来这都是浅显易见的道理,但因他刚才突然碰上疯牛,而且那个牧童又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他当然不会疑心一个小孩子会作弄他。当时为了帮忙这个牧童,急切间就无暇仔细推敲了。

  轰天雷越想越是生疑,不过那两条黄牛狂性大发却是真的,他帮忙了那个牧童,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利于他的意外之事,是以他终于这样想道:“或许这是大人指使那个孩子搞出来的骗局,不知下了什么药弄疯了那两条牛,好骗过路的好心人的银子。”不过这个假设也还是大有破绽,冬季山上极少游人,搞这骗局的人怎拿得准定有好心人路过?

  轰天雷心道:“想不通也就算了吧,好在我也没有损失什么,只不过送了几两银子。”抬头一看,红日已在当头,轰天雷瞿然一省:“啊呀,不好,不知不觉竟为这桩事情耽搁了好些时候,须得赶快前往秘魔崖了。”

  哪知他跑了一程,忽地又听得树林里有人尖叫。是个女人的凄厉叫声,叫声好像是给勒紧了喉头发出来的,叫得令人毛骨悚然。

  轰天雷急忙朝那声音来处跑去,只见一棵树上,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那声厉叫,乃是在临死之前,出于求生本能的呼喊。

  救人如救火,这个时候,轰天雷哪里还会想到自己不该耽搁时候,连忙飞快地跑过去把那妇人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