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坚武道:“你怎么知道?”
杨守义道:“你瞧,还有碎泥落在这里呢。这窟窿是给人用利器挖开的,想必是他嫌原来的窟窿太小,看不清楚。”
耿电说道:“依你看来,是不是双雄双煞的帮手?”
杨守义道:“我看不是。双雄双煞自信是可以对付得了我们四个人,若然他只是想向二弟报仇,用不着再请帮手。就是请帮手的话,也用不着叫帮手到这里窥探。”
耿电道:“那么是另外的敌人了?”
杨守义道:“也不大像。你想那人的轻功既然如此高明,武功定然也很不弱。四弟一人在此留守,那人若是敌人,正好将他伤害或是捉了去呀。”
耿电说道:“大哥说得不错。但那人若是朋友,就该露面。他偷看之后就走,看来又不像是朋友。非敌非友,这当真是有点奇怪了。”
杨守义道:“那人是谁,暂且不必管他。二弟,你的气息调匀没有?”
白坚武道:“对,我和双雄双煞结怨的事情,现在应该禀告大哥了。这事说来话长,冀北双雄中的康彻有个妹妹,名叫康灵。大哥知道么?”
杨守义道:“听人说过。听说她也曾走过江湖,闯出一点小小的名头。但近年却没听人提起她了。”
白坚武道:“康彻这个妹妹就是由他作主,许配给陕中双煞中的仇异的。”
杨守义道:“哦,原来他们还是亲家。但这又怎样?”
白坚武道:“此事又要从另一件事情说起了。有一年我奉帮主之命,到沧州给一个分舵主持开山堂的典礼,你记得吗?”
杨守义道:“不错,那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呀,不是一点风波都没有吗?”
白坚武道:“不,是曾经有过一点不大不小的风波,不过我不便禀告帮主罢了。”
杨守义道:“哦,那是什么风波?”
白坚武道:“沧州有个姓贺的土豪,外号活阎罗,田连千顷,开有十几间当铺。欺压佃户,重利盘剥典当的穷人,民愤很大。我到了沧州,正好碰上饥民要到他的家里抢粮。四乡饥民的首领,都是沧州分舵的弟兄。
“贺家高墙深壕,修筑得有如城堡,有几百名会把式的家丁,要到他家抢粮,那可不容易。因此在我主持了开山堂的典礼之后,沧州分舵的兄弟就要求我留下来,帮他们攻打贺家堡。
“嗯,总算不负弟兄们的期望,我出了一把力,里应外合,终于把活阎罗的堡垒打开,把那土皇帝一刀杀了。”
耿电说道:“铲除恶霸,助弱锄强,乃是我辈之所当为。白二哥,这个活阎罗你杀得对啊!”
杨守义道:“这件事情你不是已经禀告帮主么?”
白坚武道:“其中还有一段隐情,不便出之于口。”
杨守义道:“既然是不方便说的,那就不必说了。我相信你就是。”
白坚武道:“双雄双煞和我结的怨,大哥虽然信得过我,但我若不说出来,难消大家疑虑。”
王鹏运道:“二哥,你喝喝水,润润喉咙。”白坚武继续说道:“当时因为贺家堡很难攻破,我和弟兄们约好,由我偷入堡中,刺杀那个土豪。成功之后,里应外合。”
杨守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该这样。那活阎罗防范想必很是森严,你得手容不容易?”
白坚武说道:“我们在堡中有卧底的人,他的卧室,按图索骥,一找就着,倒不怎么费事。不过,却有一件事情,是我意想不到的。”
罗浩威道:“那活阎罗武功很好?”
白坚武道:“我找到他的房间,他正在拥着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睡觉。”
耿电笑道:“这种荒淫的富户,少不了有三妻四妾,和宠妾睡觉,正是寻常之事。有什么意想不到?”
白坚武道:“活阎罗懂得几招把式,武功很是寻常。那妖妇可是非同小可,我中了她一口飞刀,险些丧命。不过,最后还是把他们二人杀了。大哥,你猜那妖妇是谁,原来她就是康彻的妹妹康灵,也即是仇异的未婚妻子!”
杨守义呆了一呆,说道:“啊,原来你是这样和他们结上的梁子。怪不得近年没听人提过康灵,原来给你杀了!”
耿电说道:“康彻的妹妹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他知不知道?”
白坚武道:“我和他说了,他不相信。仇异更是将我恨如刺骨,诬赖我是因奸不遂杀了他的未婚妻子。”
杨守义道:“这件事情,当时有没有旁人知道?”
白坚武道:“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康灵,大伙儿攻入了贺家堡之后,抢了粮食,一把火就把贺家堡烧了。康灵和活阎罗的尸体在火窟里都已化成飞灰了。弟兄们都知道我杀的是活阎罗和他的小老婆。”
杨守义皱了眉头,说道:“死无对证,这可是有点难于辩白。”
白坚武道:“我就是因为冀北双雄在江湖上名声不错,此事说了出来不但有伤忠厚,也损了他们的面子,是以我宁可忍受他们诬赖,不敢在人前吐露真相。”
杨守义沉吟半响,说道:“对,咱们但求问心无愧,不能有失忠厚。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心烦,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时。待我慢慢给你想个法子,总有一天,我能叫双雄双煞明白。”
杨守义是一片忠厚长者的好心,白坚武听了,却是心中惴惴不安了。“大哥或许只是说说的吧,他有什么法子能够当真查得水落石出?”
本来他们是要作长夜之谈的,但因白坚武恶斗了这一场,加上这件尴尬的事情,大家都兴趣索然,杨守义道:“二弟应该早点歇息,大家都睡吧。野兔留待明天再烤。”
白坚武虽然自己安慰自己,但因有愧于心,这一晚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耿电也是心事如潮,睡不着觉。暗自想道:“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我已经知道浩威和杨姑娘有情,指腹为媒之事,唉,还是不说也罢。”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卜”的一声,飞进一颗石子。
耿电和白坚武是醒着的,登时跳了起来,白坚武喝道:“是谁,哎哟,哟……”他只当是双雄双煞又来寻仇,刚叫得出两个字,就给一枚石子打着,正打着他的关节要害,痛得他在地上打滚。
耿电飞身追出,只见一条黑影,疾似流星,耿电吃了一惊,心道:“这人的轻功如此高明,难道、难道——”随即想道:“不对,若然是她,她焉能用暗器打白二哥?”原来他和罗浩威一样,情疑刚才偷窥那人和现在这个人是同一个人,是杨雁声的女儿杨浣青。
耿电心想:“杨姑娘是罗三哥的好朋友,她怎会用暗器打白二哥?当然不是她了。”黑夜幽林,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耿电见他跑得飞快,起了好胜之心:“好,我就和你先行比赛比赛轻功!”当下施展八步赶蝉的轻身功夫,风驰电掣般的疾追下去。
转眼间追入密林深处,那人哑声不响的只是逃跑。耿电隐隐听得杨守义在叫他:“耿公子,回来!”原来杨守义自知轻功追赶他们不上,却怕耿公子孤身冒险着了敌人暗算,是以叫他回来。
耿电哪里肯听,提一口气,加快脚步。前面黑压压出现一片危崖,峥嵘突兀,那人拣择凹凸不平的地方着足,轻登危石,巧着攀援,升到七八丈处,回头望下。
耿电瞿然一省,暗自思量:“他在上面,我在下面,我攀登危崖,他只须在上面把一块石头推下来,我岂不是要粉身碎骨?”
正自踌躇不决,那人回头望下,冷冷说道:“没胆量上来吗?”声音尖锐急速,听得出是捏着嗓子说话。
耿电给他一激,喝道:“你能上我也能上,你当我怕你个成!”硬着头皮,攀登那座危崖。出乎他的意外,那人并没仗着地利,偷施暗算。站在上面淡淡说道:“不错,是有点儿胆量。”
耿电站稳脚步,定睛一瞧,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人,戴着一顶毡帽,帽沿压着眉梢,脸上蒙有面罩,只是露出一对眼睛。
惊疑不定,喝道:“你是什么人?”
话犹未了,眼前银光一闪,那人手里突然多了一条银丝软鞭,唰的就向耿电横扫过来,冷冷说道:“听说你的外号叫闪电手,我要见识见识你的功夫!”
耿电冷不及防,几乎给他打着,百忙中一个回身绕步,绕到那人侧面,只听“嗤”的一声响,饶是他闪避得快,衣裳己是给软鞭撕了一小片。
耿电避招进招,身手亦是矫捷之极,说时迟,那时快,那人一招“回风扫柳”,银丝鞭盘打过来,耿电早已把折扇拿在手中,一招“覆雨翻云”,把他的软鞭拨开。
两人各使独门兵器,斗将起来。耿电的折扇张开可当五行剑使,合上则当判官笔用,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迅捷时似闪电奔雷,招招指向对方要害穴道。沉稳处似渊停岳峙,小小一把折扇把全身遮掩得风雨不透。但那人的鞭法也是极其轻灵翔动,他的鞭长,耿电的折扇短,在兵器上先占了耿电的便宜。两人攻守互易,瞬息百变,耿电只能和他堪堪打个平手。
剧斗中耿电使用“大衍八式”的上乘内功掌法,扇中夹掌,突然一抓,抓着了那人的鞭梢,折扇一合,沿着鞭身削将上去。
这一招奇诡突儿,那人想不到他竟敢如此冒险进招,急切问软鞭抽不回来,百忙中只好一个“大弯腰,斜插柳”。腰向后弯,几乎平贴地面,避他折扇削喉之灾。
耿电手法何等快捷,这一招本来可以伤他的,但转念一想:“他刚才没有暗算我,我岂能伤他?”当下喝道:“撒鞭!”折扇如刀,削他手指。
高手拼斗,只争毫厘,这一招耿电若是俯身削下,径点咽喉,纵然未必伤得对方性命,至少也可将他制伏,如今一转念头,手法略缓,可就给了对方反击的机会了。
只听得对方冷冷说道:“不见得!”陡然间只觉掌心火辣辣作痛,那条银丝鞭已是从耿电的指缝抽了出来。那人一个盘旋,长身而起,唰的一鞭,从耿电脚底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