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瑶见识虽浅,并不糊涂,呆了一会,思路也就渐渐理出一个头绪来了,想道:“怪不得爹爹常说人心险恶,这个自称是凌铁威师弟的秦龙飞原来竟是蒙古人的奸细!”她是这样推论的,秦龙飞的师父要去谒见蒙古国师,他还不是私通蒙古的奸细是什么?因此,甚至连秦龙飞的本来身份她也怀疑是假的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吕玉瑶虽也不敢信赖云中燕,但想:“我如今已是身陷虎口,和云中燕同走,大不了也是重陷虎口而已,对付她一个人总比较好些。”
吕玉瑶如此一想,心意立决,决心先摆脱了秦龙飞再说,当下便与云中燕同行。
走到路上,云中燕施展轻功,吕玉瑶追不上她,距离渐渐拉开。吕玉瑶心想:“咦,她倒好像不怕我逃跑?”因为云中燕若是要把她当作人质,就不该离开她这么远。心念未已,云中燕忽地回转身飞快地又跑了回来,一把拉着她的手。吕玉瑶吃了一惊,叫道:“你干什么?”
云中燕道:“咱们可得赶快逃跑,我的谎话只能骗得他们一时,娄家的人追来,和他们师徒相遇,我的谎话就要给拆穿了!”
吕玉瑶大为奇怪:“她不是蒙古的公主吗?为什么要怕娄家庄的人追她?”但云中燕拉了她飞快地跑,她心有所疑,却是无暇盘问。
云中燕施展全副轻功,拉着她跑,等于是助枪一臂之力。吕玉瑶只觉两腋风生,路旁的树木闪电般的倒退,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吕玉瑶吃惊不已,想道:“她的功夫这么了得,若然对我不怀好意,我是决计逃不脱她的手心了!”
也不知跑了多远,云中燕和她到了一座山上,这才停下脚步,说道:“咱们可以歇一歇啦。不过也只能歇一会儿,我就要在这里和你分手了。你有话问我,赶快说吧。”
“啊,原来她真的要放我走!”吕玉瑶惊疑不定,问道:“你是云中燕吗?”
云中燕笑道:“不错,我就是秦龙飞那小子说的那个已经和轰天雷‘私奔’的云中燕。你还相信那小子的谎话吗?”
吕玉瑶问道:“那么凌铁威呢?”她没工夫骂秦龙飞,迫不及待的便要知道轰天雷的消息。
云中燕道:“你不用担心,你的爹爹会把他救出来的。”
吕玉瑶惊喜交集,说道:“什么,我的爹爹已经到了娄家庄?”
云中燕道:“不错,我想大概是你昨晚昏迷的时候他到了娄家庄的。我听见有人叫你爹爹去东院救你,是以知道定是令尊。还有一个人帮轰天雷抵御龙象法王的,我猜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秦虎啸。”
吕玉瑶不觉又为父亲担心起来,说道:“听说龙象法王的武功十分厉害,不知他们能不能够跑出娄家庄?”
云中燕是在轰天雷的父亲出现之前便逃跑的,后来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只能这样安慰吕玉瑶道:“轰天雷已经恢复武功,他的师父本领更大,我想他们纵然打不赢龙象法王,龙象法王也阻止不了他们逃跑。”
吕玉瑶道:“但愿如此!”心里自思:“凌大哥若能脱险,爹爹定必带他回家。我回到家里,就可以见着他们了。”
不料云中燕却说道:“吕姑娘,你附近有亲戚么?最好是穷一点的亲戚,娄家庄的人不知道的人家。”
吕玉瑶怔了一怔,说道:“是不是姐姐要找个地方躲藏?让我想想。”
云中燕道:“不是我,是你。依我之见,你暂时还是不要回家的好。”
吕玉瑶诧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回家的么?”心想:“你不方便到我家里,我却为什么不能回家?”
云中燕笑道:“那是我随口乱说,骗他们的。我当然不能到你家里,你也不可回去。”
吕玉瑶道:“为什么?”
云中燕道:“娄人俊和你邻县居住,他当然知道你家住址,是么?”
吕玉瑶恍然大悟。说道:“你是怕他们继续来找我家的麻烦?”
云中燕道:“不错,令尊和轰天雷逃出娄家庄,龙象法王怎肯放过他们?我想令尊也不会这样笨,就回家里的。”又说:“好在龙象法王终须要回蒙古,你暂时避避风头,过了十天半月,打听到确实消息,回去就没事了。”
殊不知云中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娄人俊给凌浩的炸药吓破了胆,他在黑道做了几十年没本钱的买卖,挣来的家业比吕东岩大得多,他还怎敢拿身家性命来赌,毁了吕家,不怕吕东岩和凌浩联手报复吗?而龙象法王以蒙古国师的身份,也是不能随便就公然露面的,因为他这次潜入中原,另外还有重要的任务,行踪必须秘密。不过云中燕不知道罢了。
不过在云中燕来说,她的江湖阅历比吕玉瑶多得多,为了怕吕玉瑶不懂事,在临行之前提醒她,这也是一番好意。她怎知道这番好意竟变成了“自作聪明”,以致后来又生许多事端。
吕玉瑶道:“多谢姐姐指点。姐姐你上哪儿,何以要在这里和我分手?我们同走不可以么?”
云中燕道:“我是怕连累了你。他们一定会到处找寻我的,你怎能和我同走?”
吕玉瑶道:“这我就不懂了,你不是公主么?为什么要怕他们?”还有一句不便查根究底的话是:“又为什么要帮忙我?”
云中燕道:“一时间说不明白的,以后你见着了轰天雷,就会明白了。”
话犹未了,忽地听得有健马奔驰的“得得”蹄声,自远而近!
云中燕冷笑说道:“他们倒是来得好快啊!”吕玉瑶道:“来的若是那姓秦的小子,我就和他拼了。”云中燕道:“不可鲁莽,来的不只一骑。嗯,一、二、三、四,共有四骑之多!”心里想道:“来人骑的都是口外骏马,莫非就是那四个金帐武士?”她是在蒙古草原长大的姑娘,听坐骑奔跑的蹄声,便能知道是哪一种马匹。
吕玉瑶听懂了云中燕的意思,瞿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来的不止一人,纵然有那姓秦的小子在内,我也是没有机会和他拼了。”心里暗暗惭愧自己的本领不济,没了主意,说道:“那怎么办?”
云中燕道:“你躲起来,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露面,我来对付他们。”
她们藏身的地方不过是一座小山,云中燕估计来人必会上山搜索,不用一个时辰,就可以遍搜全山,要躲是躲避不了的,心里想道:“来的若是乌蒙和卓合图他们,决计不敢和我难为。我随机应变就是,大不了跟他们回去。”其实她是非常不愿意回转和林的,但为了不让吕玉瑶落在敌人手上,也就只能拼着牺牲自己了。
当下云中燕缓步出林,准备等待他们上山,便可阻止他们入林搜索,不料她还未走出林子,听那暴风急雨的蹄声,已是从山脚经过,去得远了。
云中燕大感意外,想道:“若然是乌蒙他们奉了国师之命来追寻我的,决不会这样粗心大意,看见路边有座树林,也不上来搜索,莫非是我猜错了。”
吕玉瑶走了出来,说道:“那些人走了,是么?”
云中燕道:“我拿不准他们是否来搜寻我的,只怕去了还会回来。咱们还是趁他们回来之前,赶快离开这里的好,我向正前方走去,你最好从另一个方向逃走。”
分手在即,吕玉瑶倒是感到有点难舍,说道:“姐姐,你准备上哪儿?”
云中燕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莫管我,赶快走吧!”
吕玉瑶无奈,只好下山,走了一程,并没发现追兵,松了口气,想道:“云中燕说得不错,我是暂时不好回家的了。”想起有个奶娘,住在一个穷山沟里,“这个奶娘,娄家庄的人是决不会知道她的,我不如到她家里躲上十天半月,还可以叫她帮我打听消息。说不定用不着我亲自回家,爹爹和凌大哥就已得知消息来找我了。”她打的是如意算盘,但可惜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按下吕玉瑶暂且不表,且说云中燕与吕玉瑶分手之后,心头一片茫然,想道:“这位吕大小姐躲个十天半月,还可以回家见她爹爹,更有希望与她的心上人相会。我却是无家可归的了。”又想:“我已经托时一现把那部兵法交还黑旋风,我的心愿是了却了。黑旋风料想是一定还要再找我的,可是我已是不愿和他重见了。”要知她毕竟是蒙古公主的身份,蒙古入侵中原乃是必行之事,亦即是说黑旋风将来必定是站在她的敌对方向,这次她把吴用那部兵法交还黑旋风,下了决心,不再回国,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作了最大的牺牲,若是要她更进一步,与黑旋风完全站在一条路上,最少在目前来说,她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云中燕心中苦笑:“天地虽大,何处是我容身之地?也罢,即是无家可归,我就浪荡江湖,随遇而安吧。”
她向着那四骑马所走的方向一路行去,以为那四个骑士还要回来的,但却出乎她意料之外,一路上连骑马的人都没碰见。
云中燕漫无目的的一路前行,走到了风景幽美的地方或是名胜之处就停下来游玩,倒也逍遥自在。如是者走了三天,忽地听得急骤的蹄声,隐隐看得见前面的尘头,云中燕一听,立即就知道是那天从山下经过的那四骑骏马。
“他们还是回来了,不过三日后方始回来,大概不会是冲着我而来的了。”好奇心起,倒想看看这四个人是什么人,但那四骑马却拐一个弯向另外一条小路疾驰而去,她只见到了尘头,没见到那四个人的庐山真面。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云中燕走了一程,看到前面有个小镇,便到镇上投宿。
在一家客店的门前,忽见一个小厮正在把一匹白马牵入客店旁边附设的马厩,马厩的板门是打开的,一眼看去,里面正有着三匹同样毛色的白马。云中燕一看,就知道是“口外”(张家口以外的产马区)名驹。
“莫非就是那四个人的坐骑,这小厮牵的最后一骑?”云中燕心想。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里面有个人吩咐那小厮道:“这四匹坐骑麻烦小哥多饲草料,洗刷干净,我们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云中燕本来是要找客店投宿,当下便走进去,问掌柜道:“有上房吗?”她是个爱马的人,在走进这间客店,经过那马厩之时,不免多看了几眼。
客店主人正在和一个中年汉子说着话,见云中燕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前来投宿,不觉有点惊异。
这店主是个谨慎的人,心里想道:“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无人作伴,只怕不是什么好路道。女强盗我固然招惹不起,即使不是独脚大贼,是从家中偷走出来的,我也难免要惹官非。”
在这店主想来,云中燕的身份两者必居其一,不是女贼便是私奔去找情郎的闺女,不觉眉头一皱,再仔细的打量了云中燕一眼,说道:“对不住,小店已经客满。莫说上房,‘下房’也没有!”
云中燕大为失望,因为这个小镇就只有这间客店。懊恼之余,说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太不巧了。”
店主人听出她话中颇有怀疑之意,说道:“骗你作甚,有生意难道我们不做么?不信你问这位客人。”
不料那个汉子却忽地说道:“姑娘,我们住的倒是上房,可以让一间给你!”
云中燕道:“这怎么成,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别太麻烦你们了。”
那汉子道:“不要紧的,我们是四个男人,并无家眷,挤一挤也没什么关系。俗语说得好,出门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姑娘,你就莫客气了。”
店主人道:“这位姑娘说她可以另找地方,客官你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