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龙飞给父亲说了两句,心里很不舒服,想道:“俗语说至亲莫如父子,唯有我爹爹,却好像对凌铁威比我还亲。凌伯伯也是,我爹爹这样疼他儿子,他却把我当作外人,有什么秘密也要瞒着我。”
心中正在气恼,只听得父亲又在说道:“不是我称赞令郎,这孩子确实是要比我的龙儿出色多了。”
凌浩连忙说道:“哪里的话,依我看来,龙侄倒是要比他聪明得多呢!”
秦虎啸道:“不错,外表看来好像是龙飞聪明,可惜他却是华而不实,铁威貌似愚鲁,其实正是大智若愚。他天赋特佳,又肯勤学苦练,将来的成就,一定远在我们之上。”
凌浩道:“你太夸奖他了!”其辞若有憾焉,心里实是十分欢喜。秦龙飞看在眼中,更不舒服。
秦虎啸继续说道:“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我何须和你说客气的话。龙飞只要学得令郎几分,我就放心了。比如一套霹雳掌,龙飞练了十天八天,招式使出来就丝豪不差,可是却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招式再好,又有何用?令郎练这套掌法,可就和他大不相同了。每一招他都要反复练十天八天,使出来还没龙飞好看,但却很是实用,我用这套掌法,也不过仅能胜他少许。”
他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秦龙飞听得爹爹将他贬抑,本来平日就有几分妒忌轰天雷的,此时更是满肚皮气恼了。
凌浩正想替秦龙飞说几句好话,忽见秦虎啸放下酒杯,“咦”了一声说道:“外面似有人敲门?”
凌浩诧道:“这么晚了,是谁来呢?”秦虎啸道:“龙儿,你去看看。”凌浩道:“但愿是铁威回来就好了。”
秦龙飞打开大门,只见一个年约五旬的汉子,头戴一顶阔边毡帽,遮过了半边脸孔。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秦龙飞怔了一怔,喝道:“你是谁?”那陌生人低声说道:“别嚷,别嚷,你让我进去。凌浩见了我自然知道我是谁的。”
凌、秦两家因为是梁山泊好汉的后代,他们在山村隐居,除了几个稔熟的老朋友外,素来是不与外人来往的。凌家的朋友也就是秦家的朋友,秦龙飞为人机警,既然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就难免起疑。
“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至少也得先告诉我,我才能替你通报。”秦龙飞说道。
那人眉头一皱,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你让我进去!”他好像为了急于进去,口中说话,伸出手来,就把秦龙飞轻轻一推。
秦龙飞正在气头,心道:“凌伯伯的客人我都相识,此人料想是冒充的。”当下立即一个蹲身转步,使出小擒拿手法,反扣这人虎口,想给这人一点厉害尝尝。
不料手指扣着那人的虎口,忽觉一股劲力反弹出来。秦龙飞大吃一惊,骈指便点他的穴道。那人轻轻一托他的时尖,秦龙飞待要变招再攻他时,已是给他轻轻一甩,身不由己地踉踉跄跄地向后直退了。
那人疾掠面前,刚好在他要跌下去的时候,将他扶起了。此时已经进了内院了。
“什么人胆敢到这里逞能!”秦虎啸飞身奔出。月光下和那人打了一个照面,忽地“啊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凌浩跟着来到,见了这人,不由得又惊又喜,叫道:“吕大哥,原来是你。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我叫铁威给你拜寿,他到过尊府没有?”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吕东岩。凌浩不见儿子和他同来,自是不禁大为担心,急不可待地要问他了。
秦虎啸笑道:“凌大哥,你糊涂啦。怎能叫客人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凌浩瞿然一省,心里想道:“吕东岩深夜找我,自必是不愿意给人知道。”当下连忙关上大门,把吕东岩请进内里的小客厅。
秦虎啸道:“龙儿,还不过来叩见吕伯伯。这孩子太不懂事,请吕大哥看在我的面上,恕他冒犯之罪。”
第十三回 青袍怪客
吕东岩哈哈笑道:“原来是秦兄令郎,这可怪不得他。三更半夜里,我这样突如其来,他是应该谨慎一些的。秦兄,令郎的功夫好俊,你调教出这样一个好儿子,可叫我当真羡慕呢,别责怪他了。”一面说话,一面把秦龙飞扶了起来。
秦虎啸答道:“难为吕兄还夸奖他,他一招都接你不起。”
吕东岩正容说道:“后一辈的豪杰,能够挡得住我这一招拂云手的大概也还不多。秦世兄功力虽然较弱,招数变化,可是具见巧思。我一看就知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日的成就,必然在你我之上!”
秦虎啸虽然时常责备自己的儿子,那也不过是出于“望子成龙”的严父之心,听得人家称赞自己的儿子,心里也还是好生欢喜的,说道:“但愿如此。吕大哥你可得多多指点他才行。”
吕东岩笑道:“好说,好说。有你这样一位严父而兼名师,秦世兄的武功还怕不能大成吗?指点两字我不敢当,不过我倒是想请秦世兄到舍下住些时候,也好让铁威贤侄和他有个伴儿。”心里想道:“凌铁威武功是比他好,但说到丰神俊秀,可就远远不如了。唉,品貌武功,本来就是难以十全十美的。”
秦龙飞在吕东岩手下出乖露丑,心里本来极不舒服,但听得他连连称赞自己,可又心花怒放了。当下连忙大献殷勤,给吕东岩倒茶奉烟。
凌浩听他说到“也好让铁威贤侄和他有个伴儿。”这句说话,怔了一怔,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问道:“这么说,我那孩子是已经到了府上了。怎的吕兄不叫他陪你一起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秦虎啸此时却是若有所思,不自觉地剔亮了油灯,定睛向吕东岩打量。
原来他听得吕东岩刚才在哈哈大笑过后,中气似乎显得有点不足,以吕东岩这样的内家高手,竟有中气不足的现象,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剔亮了油灯,仔细一瞧,只见吕东岩面色枯黄,眉心隐隐似有黑气。秦虎啸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莫非他是有伤在身不成?”但因凌浩此时正在和吕东岩说话,秦虎啸也怕万一料得不准,说出来可不好意思,只好把闷葫芦暂且藏在心里。
凌浩擅长于制造火炮,武功方面的造诣却是远远不如他的老朋友秦虎啸。吕东岩身受内伤,他并没有看出来。同时为了急于知道儿子的消息,当然也就没有秦虎啸那样的留心观察了。
吕东岩听得凌浩问起儿子,神情不觉有点尴尬,说道:“凌大哥,实不相瞒,我此来一是向你告罪,求你原谅;二来也是向你道谢的。”
此言一出,凌浩听了更是大吃一惊,慌忙问道:“铁威当真是出了事么?他,他怎么样了?”
吕东岩道:“凌大哥请宽心,凌世兄在贱辰那日,和黑鹰年震山打了一架,不幸受了点伤,但并无多大危险,大概有一个月功夫,我看也可以好了。”
秦虎啸是知道黑鹰年震山的名头的,至此也不禁大惊失色,“啊呀”一声,叫了出来,说道:“什么,铁威竟然和黑鹰打了一架?这孩子忒也胆大了。好在是在你老哥的府上。”秦虎啸以为凌铁威之所以不至于毙在黑鹰掌下,一定是吕东岩出手助他之故。
不料吕东岩却说道:“好教两位大哥欢喜,凌世兄虽是受了一点伤,可把那黑鹰年震山打得大败而逃!根本就用不着我再出手。”
秦虎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讷讷说道:“铁威打败了年震山,此话当真?”
吕东岩笑道:“岂能有假?那日承蒙各方朋友看得起我,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少说也有三五百人来到寒舍。黑鹰年震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凌世兄打得他卷了尾巴逃走的。嘿嘿,哈哈,所以我说,凌大哥,令郎虽是受了点伤,这个伤可是非常值得哪!令郎已在天下英雄面前扬名立万了!”
秦虎啸大喜道:“凌大哥,吕兄说的是实,这件事情倒当真是可贺了!”
凌浩笑得嘴巴合不拢来,说道:“这都是秦兄的功劳。小儿没有你这位名师,如何能够和黑鹰交手。”
秦龙飞在旁边听得可满不是味儿,心里想道:“铁威这浑小子可抖起来啦,他在天下英雄面前扬名立万,我是爹爹的亲儿子,却还是在山沟里默默无闻。将来在江湖行走,说起他是我的师兄,我倒要沾了他的光了。”
吕东岩接着说道:“凌世兄打败年震山,给我挽回面子,在他虽是因祸得福,在我却是内疚于心。因此我特地来向两位大哥道谢,并求恕罪,恕我对凌世兄保护不周。”
凌浩说道:“吕大哥别这么说,你成全小儿的美意,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但不知他是为何和年震山打起来的?”
吕东岩道:“是这样的——”当下把黑鹰年震山那日来寻仇的经过,原原本本,毫不隐瞒地告诉凌浩。
吕东岩把那日恶斗的经过细说之后,笑道:“那日年震山的徒弟把我的门下弟子打得一败涂地,在那样情形之下,我即使胜了黑鹰,也是毫无光彩。幸亏得令郎以晚辈的身份站出来,把他们师徒都全打败。所以我说是令郎替我挽回面子,这话可丝毫没有夸张。”
凌浩听得心花怒放,说道:“小弟曾有芜函,托小儿转呈吕兄,想吕兄已经过目?”心想:“铁威这孩子帮了他这个大忙,这头亲事料想是可成功的了。”
吕东岩笑道:“对啦,我也应该和凌大哥谈谈私事了。令郎的人品武功,千中无一,嘿嘿,这个,这个,小弟是没话可说……”他满面堆欢,笑得可是有点勉强。
凌浩却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大喜说道:“小儿多承谬赞,那么吕兄的意思——”
吕东岩缓缓说道:“令郎在舍下养伤,正是小女侍奉汤药,看来他们两人也很投合。不过、不过——”
凌浩怔了一怔,道:“不过怎样?”
吕东岩说道:“不过拙荆的意思,说是孩子年纪还小,令郎也还在养伤,不如待令郎大愈之后,过些时候再谈。”
吕东岩说得甚为委婉,不过却也隐隐透露他和女儿都是喜欢凌铁威的,只因妻子暂时还未同意,是以才要搁一搁而已。
凌浩却是不禁有点疑心:“莫非是我那孩子的伤有可能变成残废,故此吕大嫂要等他伤好了才能放心让他们订亲?”心里不大高兴,淡淡说道:“小几有劳令媛服侍,真是折杀他了。待他伤好再说,这也很好。”
吕东岩苦笑道:“凌兄莫怪,说老实话,若是要我在这一年半载之内就办喜事,恐怕我也是有心无力呢。”
凌浩莫名其妙,心道:“这是什么意思?”正自纳罕,只听得秦虎啸已说道:“吕兄不说,小弟不敢动问。吕兄贵体可是有点违和?”
吕东岩哈哈一笑,说道:“秦兄不愧是武学的大名家,看出小弟是受伤了。”
凌浩大吃一惊,说道:“什么人能够伤了吕兄?”
吕东岩道:“惭愧得很,我给那人伤了,连他的姓名来历都是一概不知,正想请两位参详参详。”
“这是今天傍晚的事情,说来离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吕东岩把一件离奇的遭遇说了出来,令得秦虎啸诧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