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来地方,乌蒙细问了他们交手的经过,颇为纳罕,说道:“奇怪,他怎么肯把鼻烟壶还给你?”
云中燕笑道:“想必他怕我们二人联手打他,这才特地用这手段,把卓合图阻迟片刻。嘿嘿,他这脱身之计还当真见效呢,若是卓合图刚才帮我的忙,他一定跑不了。”
卓合图听公主的语气,似乎是有点责怪他,讪讪地很是不好意思,赔笑说道:“这鼻烟壶是元帅所赐,我怕先去追他,回头只怕就难找了。”
云中燕道:“不错,捉着贼人,失了宝物,那也还是得不偿失。”
乌蒙沉吟半晌,说道:“这厮除了轻功的确超妙之外,本领实属平常,他冒这样大的危险来这里做什么?唔,他是天下第一神偷,第一神偷……”
云中燕装作给他提醒,检查身上的东西,忽地失声叫道:“哎呀,不好了!”
卓合图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不好了?”
云中燕道:“那部兵法、那部兵法不见了!”
此言一出,乌蒙和卓合图都是大惊失色。乌蒙埋怨道:“卓合图,都是你的不好,你要这个鼻烟壶,你看这可不是因小失大了?”
卓合图心里发慌,强自分辩道:“这人是天下第一神偷,我捉着了他还给他偷了鼻烟壶去,刚才即使我在公主身旁,只怕公主也还是要着了他的道儿的。”
云中燕道:“你不用担心,东西是我失的,在国师面前,我一力承担就是,绝不连累于你。”
乌蒙见识过时一现偷卓合图的神妙手法,是以对云中燕失了兵法之事,虽然大感意外,却也不敢疑心是云中燕自己送给“贼人”。
卓合图道:“多谢公主为我开脱。”道谢过后,垂头丧气他说道:“天快亮了,咱们也该动身啦。呀,但愿国师不要降罪我们才好。”
轰天雷听得时一现偷了云中燕的那部兵法,心中欢喜之极,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云中燕怒道:“你得意什么?”
轰天雷道:“我笑我的,与你何干?”
云中燕哼了一声,说道:“我对你优礼有加,你这小子倒幸灾乐祸,哼,不给你一点苦头尝尝,难消我心中之气!”拿起马鞭,唰唰唰接连抽了轰天雷三鞭,三鞭都打在他的屁股上。
乌蒙是知道云中燕的性子和武功的,见她打这三鞭,鞭风呼响,劲道十足,的确像是动了真怒,倒是有点害怕云中燕打死他,连忙说道:“这小子不识抬举,是该吃点苦头,不过国师还要留下这个小子,公主出了气也就算啦,不要打得太狠了。”
云中燕冷笑说道:“那就要看他以后是否听话啦,否则我拼着受国师怪责,也非狠狠打他不可!”
依着轰天雷平日的脾气,给人打了三鞭屁股,那是非得拼命不可的,纵然他气力使不出来,只怕也要扑上去用口咬了。但说也奇怪,他给打过之后,脸上的神色虽然愤怒非常,但却一声不响。
卓合图劝解道:“好,这小子总算是识相了,公主,你也可以息怒啦。”
原来轰天雷虽然性子倔强,受不了别人半分侮辱,但他也是个武学的行家,云中燕刚才打他这三鞭,劲道表面看来十分凌厉,他初时也以为非给云中燕打得重伤不可的,哪知打到他的屁股上,非但不痛,反而觉得舒服,三鞭过后,浑身血脉畅通。轰天雷这才恍然大悟,云中燕是用这个方法,以马鞭代替手指,替他推血过宫的。
要知轰天雷给卓合图用分筋错骨手法治得半身麻木,分筋错骨手法和高手点穴有异曲同工之妙,时间久了,纵得解开,功力也将大减。如今云中燕用这个办法替他推血过宫,他虽然不能马上恢复功力,至少是可以保得住健康,不致有太大的影响了。
但轰天雷受了这样的“侮辱”,纵然明白云中燕实是好意,心中也还是气愤难平,脸上的神色可不是装出来的。
天色已经大白,云中燕道:“扶这小子上车吧。”
轰天雷道:“不用你们猫哭老鼠假慈悲,老子自己会上。”攀着车辕,翻身跨上骡车,“咕咚”一声,跌进车厢,再爬起来坐好。他装作疼痛不堪,倒也还装得真像,云中燕肚里暗暗好笑:“想不到这个小子居然也会做戏。”
卓合图道:“这小子也真倔强。好,请公主上车吧。”
一切照昨天的样子,云中燕和轰天雷同坐在车厢里面。
轰天雷怒气未消,哼了一声,把身子伸成一个“大”字,躺了下来,双眼狠狠地瞪着云中燕。
云中燕道:“好呀,你这小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哼,不是看在国师的份上,非打你三十鞭不可!”
车厢是有厚布作蓬的,前面驾车的武士只听得见她的说话,可看不见她的表情。
云中燕说话似乎是怒气冲冲的样子,脸上可堆满了笑容,连连向轰天雷使眼色。
轰天雷性子倔强,却非愚笨,心里想道:“莫非她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果然云中燕使过眼色,便低下头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她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功夫,而且是咬着耳朵来说的,驾车的武士只听见她刚才的骂声。
这两句话如同蚊叫,但在轰天雷听来,却似晴天霹雳了。他忍不住“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云中燕连忙掩住他的嘴,装作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好,活该,活该。撞破了头那才更好呢!”驾车的武士以为是因车子颠簸的缘故,以致轰天雷的头撞着了厢壁,倒是不敢不小心驾驭了。
云中燕在轰天雷耳边说的,正是时一现昨日教她说的那两句话,她是用轰天雷的乡音说出来的。
这两句话是:“不听话打你屁股;乖乖听话,给你好玩意儿。”
你道轰天雷听了这两句话何以如此吃惊?原来这正是他小时候,时一现每次来到他家,最欢喜说的两句话,几乎变成了他和轰天雷说话的口头禅了。
他小时候时一现最疼爱他,时一现是天下第一神偷,每次到来,都会为他带一两件偷来的新奇玩物,送给他的时候,脸上就总是带着笑容,说这两句“警告”他的说话,有时因为他实在顽皮,也会以假当真,轻轻地打他几下屁股。
轰天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云中燕刚才打他屁股,固然是为了给他推血过宫,但另外却也还有一重暗示的。
她能够用他的乡音说出这两句话,不问可知,当然是时一现告诉她的了。“为什么时叔叔竟会把她当作自己人呢?”轰天雷不禁大为奇怪了。
云中燕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在他耳边又俏悄说道:“你想知道时一现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两句话吗?我告诉你吧,我是用吴用那本兵书,换来他这两句说话的!”
轰天雷不能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眼光中仍然流露出惊疑的神色。
云中燕微微一笑,在他耳边悄声道:“你的时叔叔已经相信我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轰天雷方始恍然大悟,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里想道:“怪不得她骂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原来她果然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奇女子,是诚心帮忙我的。为了取信于我,她竟不惜雨那本兵书向时叔叔表明心迹,换回这两句说话。”
至此轰天雷已是再没疑心,但苦干有口难言,只好点了点头,眼光中流露出信任与感激之意。
云中燕说道:“你的时叔叔已经知道你是被押往羊角峒的了,另外耿电也已赶去你的家里报讯啦。你的师父和爹爹会来救你的,所以你必须抑制你暴躁的脾气,忍耐一时,只要你相信我,一有机会,我也会想法让你脱身的。不过,在那些人的面前,你还是要装作十分痛恨我的样子。你明白了吗?”
乌蒙骑马傍着车子走,问道:“公主,这小子是不是服帖了一点?”原来这辆车子走过山拗转弯之处,颠簸得十分厉害,车蓬扬起一角,乌蒙虽然听不见他们的私语,却刚好看见云中燕弯腰头,好像是和轰天雷说话。
云中燕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内功精深,我虽然是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也还得当心才好。”当下偷偷向轰天雷使了个眼色,轰天雷骂道:“你这妖女毒打了我,却又来猫哭老鼠假慈悲,我才不要你敷伤呢!”
云中燕苦笑说道:“乌蒙,你听见了没有,我给他敷伤,他还骂我!你说这小子该不该打?”
乌蒙给她骗过,笑道:“既然他死不了,那就让他受点活罪吧。”
云中燕道:“对啦,不是国师说要留人,我才不想理睬他呢。”说罢,拿出金创药来,当真就给轰天雷敷上。
轰天雷暗自想道:“耿电轻功虽好,一来一回,恐怕也得十天八天。但愿我的功力早点恢复,我的师父一来,我就可以和师父里应外合,闯出去了。云中燕对我虽好,但她毕竟是蒙古公主的身份,我能够自己闯出去,就用不着连累她了。”
轰天雷思念师父,他的师父也正在挂念着他。
这一天他的师父秦虎啸提早散馆,带了儿子龙飞,到凌家吃晚饭。这是轰天雷的父亲凌浩早上和他约好的。
两个老朋友谈得高兴,谈到三更时分,秦虎啸几乎忘记要回家了。
两人自是免不了要谈起轰天雷,凌浩说道:“威儿已经去了两个多月,尚未回来,我委实有点担心呢!”
秦虎啸道:“在吕东岩家中,料想不至于出什么事的。”
凌浩说道:“他在吕家,我自是放心得下,我担心的是他的梁山之行。”
轰天雷往梁山找吴用兵法之事,秦龙飞可并不知道。原来秦虎啸因为兹事体大,俗语说“知子莫若父”,他恐怕儿子藏不着秘密,是以特地叮嘱老友轰天雷的父亲,不要把这件事说给他的儿子知道的。如今凌浩一时疏神,却说出来了。
秦龙飞果然就问道:“凌大哥不是到吕家拜寿的么,怎的又要到梁山去?这梁山是不是就是一百零八条好汉当年在那里聚义的那个梁山?”
秦虎啸道:“不关你的事,你就不要多问。”说罢回过头来,再对凌浩说道:“梁山之行,自是可能有点风险。不过铁威的本领我是知道的,在江湖上除非是碰上第一流的高手,否则他谅也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