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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禁卫在身后吓得魂不附体:“您慢些!”

哪有皇帝自己骑马狂奔的?万一有刺客咋办!

嗯?等等,刺客?

这么一想。禁卫们反而不紧张了,刺客在这位皇帝面前,压根没用啊!

于是殷戈止就这么潇洒地一个人冲回了皇宫。

风月正踮着脚尖去拿放在柜子上头的梅干罐子,那柜子不高不矮的,搭个凳子吧。没必要。自己去拿吧,又总是有点费力。

勾了半天也没将罐子拿到手的皇后娘娘生气了,一跺脚一扭头,却刚好瞧见皇帝闯了进来。

“哎,您来得正好。”指了指柜子上的罐子,风月两眼冒星星地看着他:“替臣妾拿一下呗?”

气息未平,殷戈止扫她一眼,轻松伸手将罐头拿下来塞进她怀里:“朕有话问你。”

打开盖子塞了梅子在嘴里,风月一边吧唧一边问:“怎么啦?”

“你是不是在我?下当过兵?”

一颗梅子差点卡喉咙里,风月心虚地别开脸:“您说什么胡话呢?臣妾听不懂。”

然后抱着罐子就想溜!

殷戈止眯眼,伸手将她的梅子罐儿抢过来,重新放回了柜子上头,然后抄起手往柜子旁一靠,有一种“你今儿不说就别想我把梅子给你拿下来”的意味。

哭笑不得,风月问:“您贵庚啊?”

深深地看她一眼,殷戈止道:“我总觉得,你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陛下,您已经是帝王,请自称为朕。”风月打趣:“用平称可不妥当。”

“自称为‘朕’,是帝王为了显得与众不同、高高在上。”伸手捏了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扯,殷戈止淡淡地道:“但我与你没什么不同,也并不打算高高在上。”

微微一顿,风月睁眼,耳朵贴在他心口。很清晰地便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我只是想知道,三年前的关清越,为什么会来我的?下,甘心当个小兵。”他闷声道:“那时候的你,是怎么想的?”

风月沉?,抓着他的衣襟,认真地回忆起来。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压根就什么也没想吧,扑在关清穆的背上,撒着泼打着滚儿:“我不嘛,我就要去大皇子?下!”

“傻丫头,你可是将军。”脸上满是无奈,关清穆摇头:“去当个内侍兵,父亲不会同意的。”

“二哥瞒着他就好啦!”双手合十,关清越可怜巴巴地道:“帮个忙呗?”

拗不过她,关清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趁着大军休整,将她送去了不远处的大皇子军中。

其实去的时候她压根没多想,就是听人说这大皇子年纪轻轻就多厉害多厉害,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好奇,打算跟着去仔细看看。可是当真到他身边的时候,关清越傻眼了。

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银甲长刀,威风八面,战场上所向无敌,卸甲之后却又是翩翩儿郎。眉目之间都是出尘脱俗的清冽之气。

喜欢上一个人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一瞬间之中,殷戈止一箭射穿了敌军将领的脑袋,魏军万人齐呼,声音震天。跟在他马侧的她,突然就觉得心口一跳。

少女的情窦初开,不在花前月下,倒是在那?沙漫天的战场上,在偃月刀滴下来的鲜血里,在那人没有情绪的眉眼间。

她不是会贸然糟蹋自己身子的人,当真是很喜欢、很喜欢他,才会在即将成亲之前,夜而奔之。不过她也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不会一点点地说自己的感情,不管是大军归朝前的那个晚上,还是四年前最后的那一场缠绵,她都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殷戈止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那一段满是铁锈味儿的回忆。

风月抬眼,看着这眉目如初,气息却亲近了不少的人。调皮一笑:“你问,我就要答?”

不悦地看她一眼,殷戈止道:“你可以不答,但你不答,我便当做是你害羞。”

“害羞怎么了?”风月挑眉:“我脸皮这么薄的人,当然会害羞了!”

郁闷之气顿消,殷戈止神色柔和下来,睨着她,眼波流转。

被这无边的美色迷了眼,风月脸上微红,恼羞成怒:“你想什么呢!”

伸手将柜子上的梅干罐拿下来放进她怀里,殷戈止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答案很好。”

他的皇后,虽然粗鲁狡诈又别扭,可一旦害羞。那眼里的水光滴溜溜乱转,当真是煞为好看。其实原因稍微一想也能想到,他不过是想听她亲口说。她要是不愿说,那也就罢了,就这害羞的模样便足矣。

指尖一挑。从她下巴尖儿上划过,殷戈止直起身子,悠然地道:“随朕一起送尹将军出征吧。”

这话跳跃得也太远了!风月皱眉,嚼着梅子道:“陛下当了皇帝,就不想自己打仗了?”

目光从她的脸上一路划下去。落在她尚还平坦的肚子上,殷戈止心情沉重地道:“你一向不让人省心,我得看着你胜了这一仗,才敢上真正的战场。”

“啥叫我不让人省心啊?”风月怒了:“我带的兵,压根就没有过败绩!”

“可是前天你吃饭打碎了碗。昨天睡觉差点从床上摔下去。”沉了脸色,殷戈止眯眼看着她:“今儿一大早还企图偷酒喝!”

刚积攒起来的怒气瞬间就没了,风月有点怂地缩了缩脖子:“那都是意外…”

“别意外了,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吧。”冷着脸,殷戈止道:“要是违背,军法处置。”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处置不了你,灵殊替你顶着。”

脸一垮,风月捏着帕子捂着眼睛就开始哭:“陛下!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陛下!说好的宠着臣妾,尹将军他们还没出发呢。您就要卸磨杀驴了?”

“鸟飞弓藏,兔死狗烹。”佯装凶恶地瞪着她,殷戈止咬牙道:“你给朕老实点!”

说罢,扭头就抱了折子去软榻上批改。

灵殊和观止站在外头,冷不防就听见皇后娘娘打开窗户对着外头唱:“秋末树枯?呀——凄凄凉凉!负心薄情郎呀——使我哀伤!当时说得好呀——情意绵长!可怜我肚子大呀——被抛下堂!”

一时间宫中震惊,听见声音的宫人都急急忙忙地过来围观,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好歹是入主中宫的娘娘啊,这才多久,怎么就一副怨妇的模样了?

瞧着四周人越来越多,风月兴奋了。捂着假哭得更加卖力:“我的个心呀——我的个肝!遇人不淑啊——悔青了肠!”

这声音之凄惨,见着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外头的小宫女都忍不住低声道:“这是怎么的呀?皇后好歹还怀着身子,皇上怎么能这般对她?”

“你知道个什么?”旁边年纪大的宫女哼声道:“都说咱们新帝为人风流,定然是不会只立一个皇后,令宫中空着的。这不。肯定是要纳妃了,皇后才会这么伤心。”

“纳妃也正常呀,至于这么哭么?咱们陛下那万中挑一的模样,想当皇妃的人定然会挤破头,到时候前朝大人们施压。宫里可不就会新添人么?”

“我倒是觉得,皇上很宠爱皇后娘娘,应该不会这么快纳妃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最后竟然因为意见不同吵了起来,声音都盖过了风月的哭喊声。吓得她缩了缩肩膀。

屋子里捏着折子听了半晌热闹的人终于起了身,走到窗台边,面无表情地问:“想下来吗?”

“想!”乖巧地点头,风月伸手就搂住了这人的脖子,笑嘻嘻地借着他的力道下了窗台。

清冷的目光扫一眼窗外。殷戈止低头,轻轻在怀里这人的头顶上一吻。

“朕不会纳妃。”他道:“你也成不了怨妇。”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外头的人都听个清楚。风月眨眼,扫了扫外头匆忙跪下的众人,歪了歪脑袋问他:“陛下,您这是…在给臣妾找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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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心疼他一下吧

知道你还问?殷戈止没好气地道:“不,朕这是稳定人心。”

那可真是太稳定了!看一眼外头长跪不起的宫人,风月直咋舌,都稳在地上不敢起来了!

“你刚唱的是什么东西?”挟持一般的拖着人往内殿走,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就你这样子,要不还是在宫里待着,别去给尹将军他们送行了。”

“那怎么行?!”风月瞪眼,立马甩开他:“我这样子怎么了?”

还怎么了,这哪里是皇后娘娘啊,分明是个市井泼妇。真这么大大咧咧地去在百官面前送行,估计第二天他桌上的奏折就全是参她的了。

“您放心啊,臣妾绝对不添乱!”拍着胸口保证,风月道:“要是添乱了,您只管罚观止!”

躲在旁边都挨刀的观止哭笑不得:“娘娘,为什么是罚属下?”

“陛下说的啊,我犯错,罚灵殊。”风月扭头看着他:“你说说,灵殊那小身板怎么扛得住军法?不还得你来么?”

有道理。但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看皇后娘娘这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他心里凉得慌。

殷戈止摇头,转身回去继续看折子,没再理会她,心里其实还是不放心。

可没想到,等到要亮脸盘的时候。风月还真能挺扛得住场面。

一袭金银缎绣鸾鸟拜凤朝服披身,六支鎏金瓒凤钗压头,柳眉重扫,朱唇点绛,风月双手交叠身前,挺直腰杆一步步地随他走到杨柳台上。下头的文武百官瞧着。皆微微颔首,眼带敬意。

殷戈止有点意外,睨着她这端庄大方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问:“谁家妖精附身到了朕的皇后身上?”

抬起袖子挡着点脸,风月瞪他:“臣妾这也是给您挣面子呢!挤兑的话回去再说成不成?”

微微勾唇,殷戈止颔首:“成。”

于是。尹将军等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月以极为标准的礼仪姿态在皇帝身边站了半个时辰,到皇帝授旗的时候,她还恭敬地接了旗子,迈着礼步,微微颔首递给了他们。

“此一去,便是男儿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之时,还望将军们保重。”她抬眉,眼神坚毅,颇有英气,不似宫中女娇娥,倒让尹衍忠想起当年战场上的真绝色。

感慨万分,尹衍忠伸手接过战旗,跪下行礼:“谢主隆恩。”

末了,小声加上一句:“娘娘保重。”

风月笑着颔首,看着他们起身,??往后退上五步,然后转头,整?地往前走。

“你的人都走了。”殷戈止瞧着,突然说了一句:“以后朕若是欺负你,你也找不到地方告状了。”

惊恐地看他一眼,风月眼珠子乱转,顾着仪态,低声问:“陛下,臣妾现在跟他们一起走,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一脸惋惜地摇头,殷戈止伸手,捏了她的手腕便摆驾回宫。

风月这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时不时看一眼殷戈止的侧脸。都说帝王心思难测,喜怒不定,伴君如伴虎啊!她这阵子活得那般肆无忌惮的。会不会惹怒了他而不自知,然后现在他才来算总账?

察觉到自己捏着的人在微微发抖,殷戈止眯眼,脸色突然就阴沉了下来:“你在害怕?”

“陛下。”咽了口唾沫,风月侧头看他:“您都说那样的话了,臣妾都不能害怕一下?”

对上她认真的眼神,殷戈止沉默,垂了眸子,好生反思了一番。

是不是他对她好得不够明显,总是藏着掖着的,所以她当真以为,他会翻脸不认人?

太医说怀着身孕的人不能情绪起伏太大,不能担惊受怕,那他先前的策略,是不是就该变一点儿?

认真地想了许久,殷戈止缓了神色,等马车到了地方,便下去,伸手将车上的人抱下来,温和地问:“午膳想吃什么?”

眼里的惊恐比方才更甚,风月颤颤巍巍地从他怀里下来,退后了两步:“陛下说吃什么,那便吃什么。”

“你躲什么?”往她的方向跨了一步,殷戈止想皱眉,又忍了,眼神温柔地看着她道:“朕又不会吃了你。”

这种表情,配着这句话,风月瞬间有一种看见大尾巴狼的感觉,扭头就喊:“灵殊!”

“主子?”灵殊过来,伸手扶着她。满脸茫然。

“咱们回宫去!”低声说了一句,风月抬头,冲殷戈止假笑:“陛下您自己用午膳吧,臣妾…臣妾还想回中宫去看看。”

心里沉了沉,殷戈止眯眼,很想一把将人拎进龙涎宫,可看看她那害怕的模样,他沉默,有些恼怒地挥了挥袖子。

如获大赦,风月端庄地捏住袖口,迈着莲花碎步就带着灵殊一路狂奔。

“主子?”灵殊没看明白,一边跟着走一边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没看见陛下不太对劲么!”风月心有余悸:“他平时怎么可能那么温柔地说话啊?摆明了是有问题!”

灵殊一愣,想了想,叹了口气。她说什么来着?让陛下好生对主子吧,他不听,非得调教主子,主子这个性是能调教的吗?搞不好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感情是最经不起算计的。

“主子。”想了想,灵殊问:“您觉得陛下对您如何?”

风月微顿,想了想,道:“说实话我不太敢下定论,你要说对我不好吧,那不可能,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到他对我好。可你要说他对我死心塌地吧。那也没有,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让我看不透,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灵殊眨眼,一脸天真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奴婢看,陛下不会在您身上盘算什么,他至多会想,要怎么才能让您放下全部的心防。您觉得他看不透,他可能同样也觉得您看不透。”

到底是从生死边缘上拉回来的人,殷戈止担心失去她,自然会费尽心思将她留住。那件大事过去的时间还不够长,两人之间的隔阂也没有完全消失,要说风月忐忑,其实最忐忑的还该是殷戈止。

好几回灵殊守夜,半夜都能听见帝王起身的动静,大概是被噩梦惊醒的,殷戈止总是在黑暗里轻轻喘息,然后低头看着身边睡得熟透了的自家主子。一看就是许久。那双月光流转的眼里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似强大无所畏惧的帝王,心里早就有了柔软的地方,那地方还插着一把没拔掉的刀子,瞧着都让人唏嘘。

停了步子,风月扭头看着灵殊:“你最近为什么越来越爱帮他说话了?”

无辜地眨眨眼。灵殊道:“主子,奴婢都是说实话,陛下实在挺辛苦的,您也多少心疼他一下。”

殷戈止需要心疼吗?风月不解,他看起来像座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不知道累。不知道饿,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从来不曾需要过谁的帮助。在他身边,她觉得自己挺多余的,反正他什么事都能一个人做好,连跟她说一声都没必要。

不过…想想那张最近瘦了点的脸。风月眯眼,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午膳还是炖一只鸡,放点补脑子的药材吧。”

说罢,转了身,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殷戈止沉默地看着折子,武泽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他面前神情严肃地道:“兵力匮乏,民间征来的兵也无法马上送去边关,吴国的意思,想同咱们借粮,三司使的折子在这里。”

接过他递过来的折子扫了一眼。殷戈止嗤笑:“真不愧是叶太子,半点不肯吃亏,魏国出十万士兵不够,他还想要粮食。”

武泽叹息:“?国一方暂时停战观望,微臣觉得,不管这抗宋之战能不能赢,魏国都已经是岌岌可危。”

输赢都会元气大伤,?国坐收渔利,直接从北面攻下魏国十几座城池,那魏国也算是完了。

“想坐山观虎斗,也要问问吴国答不答应。”抽了一支毛笔,殷戈止一边写信一边道:“这封信让人送给吴国太子。另外,把这份?国秋收屯仓的汇报奏折一并送去。”

吓了一跳,武泽接过东西来看:“?国的秋收屯仓汇报?”

“?国产粮数量一向可观,今年尤甚,朝廷屯粮数量是我魏国的三倍。再加上这条很是方便的运粮路线,叶太子会好生考虑的。”殷戈止道:“另外。你放今年欠收之地的灾民进澧都吧,好生管制,适当放些米粥。”

“是!”愣愣地应了,武泽接过东西出门,踏出龙涎宫,才回过神来。

皇上怎么会有?国的秋收屯仓汇报的?!

有些疲惫。殷戈止靠在椅子上,轻轻揉了揉眉心。上位者,得掌控全局,方能运筹帷幄,眼下吴、?、宋等与魏国多有关联的国家,他都有内应。可宋国的内应派不上什么用场,到时候还得是一场硬仗。莫说?国虎视眈眈,吴国也不是全然好心一片,这等群狼围羊的局面,不是那么简单能破的。

正头疼呢,冷不防闻到了一股鸡汤的香味儿。殷戈止缓缓睁眼,却见那龙涎宫的殿门开了一条缝,有笑得灿烂的脑袋伸进来,将殿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陛下,吃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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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给您举荐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殷戈止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怎么可能有人一笑,满殿的阴沉之气就都散了呢?

然而,定睛看了看,那影子没消失,反而是端着一盅子东西,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瞧您有点费脑子。”伸手将炖好的鸡汤放在他面前,风月眉眼含笑,伸手就将香味儿往他?子下头扇:“来歇会儿呗?天麻炖鸡,臣妾亲自盯着他们做的!”

眼神微动,殷戈止盯着她,神情有些恍惚。

他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使臣府,这人也是很奇怪,私自将他冷清的府邸改得灯光盈盈。花香四溢。她就站在那台阶上,朝着刚回来的他微微屈膝。

即便过了这么久,每每想起那画面,他都仿佛能闻见那院子里的花香。

风月是个很古怪的人,常人看他神色严肃。都会怕他、远他,她偏不,像是看不懂人脸色一样,大着胆子靠近他、挑逗他。常人知他喜欢安静,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吵着他。她也不。偏生拉着他往热闹里头钻,完全不怕他生气。

就像现在,观止都能察觉他的暴躁,轻轻退出去,她却端着鸡汤进来。让他歇会儿。

轻轻一笑,殷戈止摇头,颇为无奈地拿起勺子,低声道:“你分明做的都是最容易让我生气的事,可我怎么就是气不起来呢?”

“啥?”满脸无辜,风月委屈地蹲在旁边睨着他:“臣妾让您用午膳,您还要生气?”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斜她一眼,殷戈止尝了一口鸡汤,板着脸问:“你不是要回中宫么?”

“是打算回去来着。”挠挠头,风月耸肩:“可是走到半路灵殊说您最近挺辛苦,臣妾想想觉得也该心疼心疼您,所以去御膳房给您端个鸡汤。”

微微挑眉,殷戈止喝着鸡汤看着她,心想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奖赏灵殊一番了,小丫头实在很机灵。

“过来。”一手捏着勺子,一手朝她勾了勾,殷戈止大方地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别蹲着了。”

“好嘞!”起身跳到他旁边坐下,风月飞快地扫了一眼他面前摊开的各种折子,抿抿唇没敢多问,张口接着他递过来的一勺鸡汤,乖乖地喝着。

殷戈止没避讳她,甚至觉得她看这些折子也无妨。可瞧着这人的小眼神,好像不怎么感兴趣啊?

“这个,看得懂吗?”随手指了一份折子,殷戈止一边往她嘴里塞鸡汤一边问。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风月点头:“看得懂啊。”

“那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风月耸肩:“您这么厉害的人,这些事情肯定都能处理好,还要臣妾说什么?”

眯了眯眼,殷戈止很快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他一直觉得她好像不是很关心自己,每次他在御书房里煎熬的时候,这厮都在宫里抓宫女玩儿!如今一听这话,皇帝陛下反应过来了——丫不是不想帮他,是觉得他太厉害了,什么都能搞定,不需要她帮忙,也不需要她照顾。

这怎么能行呢!就算他的确不需要帮忙,可也不能让她这么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啊!

眼珠子微微一动,殷戈止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睫垂下来,落在眼睑上,柔弱地颤动了几下:“朕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自然也有处理不好的事情…这些事情搅在一起,已经让朕几天没睡安生了。”

说着,强行轻咳了两声,捂了捂心口。

风月眨眼,很是好奇地把那折子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不就是吴魏联合的相关事宜么?”

“是。”惆怅地叹了口气,殷戈止扶额:“先前叶太子想与魏国联合,的确是诚心的,因为魏文帝不懂打仗之事,只要能维护皇权。他会答应吴国很多条件。但现在,朕继位了,叶太子知道朕不好糊弄,能从朕手上占的便宜也不多,所以难免会有别的打算。”

微微一凛,风月坐直了身子:“您想得很周全,叶太子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

看着她陡然正经的神色,殷戈止微笑,一边舀着汤往她嘴里喂,一边道:“所以,朕一直在想,要如何在吴、?两国之间寻得平衡之法,保住魏国。”

一拍大腿,风月道:“这种仗我打过!”

三方对峙,如何保住最弱的那一方?她先前带着一支一千人的后援队的时候,遇见过这个难题。本是去西山剿匪,却遇见了吴国的前锋营。山匪有地势,吴军有兵力,她很尴尬地被夹在中间。眼瞧着要全军覆没,她灵机一动。先派人上山与那群山匪谈判,反正她们这支援军一没,吴军也会踏破这座山头,与其一起被吴国人宰了,那好歹都是魏国人,先一致对外。

她答应山匪们的条件就是,放他们一马,并留给他们百件兵器。

山匪答应了,让他们共享地势,借高打低,关清越很漂亮地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但是打完之后,那群山匪很聪明,知道就算她不清剿他们,也会有别的军队来,所以干脆投到了她麾下。从良为兵。

“如今吴、?、魏三国之中,论整体国力,那定然是吴国为最,?国次之,魏国为末。”一边喝鸡汤一边比划。风月道:“但?人不善战,先前不是还被封明带的兵打过一次大胜仗么?他们国力强是强在粮草充足,就好比那一窝山贼,强在地势。陛下真要求个平衡,不如派人与?国好生拉近关系。再想法子让吴国对?国产生威胁,接着便可以联盟了。”

两边都联盟,那一旦有一边要动手,另一边都不会坐视不理,最后三国混战。谁也收不了渔利。其他两国的国主又不傻,这种情况下想攻魏都得仔细掂量个一两年。

这一两年,魏国怎么也会恢复两成国力。

赞赏地将最后一口汤喂进她嘴里,殷戈止颔首:“朕的皇后,当真是很适合打仗。”

“那当然!”骄傲地一扬下巴,风月想伸手比个大力士的姿势。然而一看自己的手,还是恹恹作罢,哼声道:“就算不会打了,可说还是会说的。陛下要是觉得此事可行,臣妾想跟陛下举荐个人。”

“什么人?”

“金妈妈。”很是认真地看着他。风月道:“您要是想找人与?国交涉,她再合适不过。”

嗯?有点意外,殷戈止挑眉:“金妈妈是?国人朕知道,可若要去交涉…她以何身份?”

“以?国皇妃的身份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风月眨眼:“您也没少收集?国的情报吧?难道没听闻,五年前?国皇帝很宠爱的妃嫔暴毙,引得?国皇室内乱,差点起内讧的事情么?”

身子一僵,殷戈止眯眼。

五年前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他收到消息。还惊叹过女人的影响竟然能这么大。不过…金妈妈?!

想起那略微富态,嗓门极大的老鸨,殷戈止摇头:“你一定是在同朕逗趣。”

“您还看不起金妈妈不成?”一瞪眼,风月道:“她把脸洗了可好看了,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还当是遇见仙女了呢!就是嗓门大了点而已。当时她差点被人掳走卖了,我让秋夫人把她救下来,养了好一阵子才把精神养回来。”

那时候的金妈妈眼里没什么光,瞧着就知道是觉得活着没意思了的人。她笑眯眯地看着人家道:“我就需要您这样不想活了的人,不想活的人才能不要命。不要命的人才适合替我做事。”

于是接下来,金妈妈就看见了各种各样怀着仇怨的姑娘,她呆呆地坐在她们中间听故事,悲惨的事情听得多了,反而觉得自己的遭遇就不算什么了。

某一天晚上。金妈妈去了风月的屋子里,哭着将自己的故事说了一遍。

她是以歌女的身份入?宫为妃的,也是因着爱慕?国皇帝,相信有他护着自己,自己能在那深宫里活下去。然而没有想到。?国皇帝畏惧太后,压根保不住她,她在宫里挣扎了几年才生了个孩子。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了,谁知道因着她身份卑微,她的孩子必须要抱去给别的娘娘养。

金氏崩溃了,皇帝也没能帮她什么,就只能看着她日渐消瘦。宫里有好心的娘娘,说送她出宫去找家人,金氏也觉得在宫里没什么意思,儿子没了,心爱的男人也总是不来看她,于是她就出了宫。听闻家人已经逃到吴国,便跟随而来,谁知道一切都是个骗局,她的家人早就死了,那好心的娘娘也不过是为了除去她,所以将她骗出宫。

把这些事说出来,金妈妈反而觉得轻松了,脸上有了笑意,学着院子里的姑娘们抛了个媚眼:“故事讲完了,东家,我可以替您做事了。”

所以后来,梦回楼里就有个嗓门极大妆容极厚的老鸨,插着腰吼着一众姑娘,声音响彻四方。

殷戈止呆愣地听着,微微揉了揉额角,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梦回楼,还真是什么人都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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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感激和感情

“过奖过奖。”风月很不要脸地笑道:“都是机缘巧合,也不是刻意招这么一堆神佛的。”

殷戈止沉默,眼里光芒闪烁。让金妈妈随使臣团一起去齐国,时机恰当的话,的确是能给魏国带来好处。但这丫头这个这样提议,多半也是想给金妈妈出口恶气吧。

一举两得的事情,他一向很乐意做。

稍微一思量,心里便有了主意,殷戈止松了口气道:“有你帮忙,当真是能让朕轻松不少。”

真的吗?眼里“刷”地就亮起了灯,风月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客气,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臣妾再去给您盛碗汤?”

将空碗放进她手里,殷戈止颔首:“盛两碗吧,你似乎没吃饱。”

看了看这完全被自己吃空的碗,风月老脸一红。嘿嘿笑着就捏了碗出去。

“主子。”看着她这神情,灵殊忍不住问:“您怎么这么高兴啊?”

“也没啥。”眯着眼睛笑,风月道:“就是突然觉得他像个人了。”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要是一方事无巨细一手包揽,半点也不需要另一方。那另一方的感觉是很糟糕的,再被宠也有一种不被需要的感觉。风月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甚至偶尔会想,这人是不是因为想赎罪,所以才对她好的啊?

但是今儿这一碗鸡汤下去。她突然发现,殷戈止还是需要她的嘛,帮忙想法子也好,盛汤也好,她好歹也能做事。那心里自然就舒坦多了。

灵殊眨眼,别有深意地点头。

于是接下来,魏孝帝就更有人情味了,竟然还生起病来。

风月赶到的时候,就见他已经双眼迷离,却还捏着折子坐在软榻上。

“命重要还是折子重要啊?”风月皱眉,一把将人压下去躺着,让观止把折子统统收起来,一脸严肃地摸了摸殷戈止的额头。

“我的天,灵殊!赶紧拿个鸡蛋来在陛下额头上煮了!”风月黑着脸低喝。

都烫成这样了还看折子呢?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懂不懂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这么年轻,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可不想就莫名其妙守寡了!

抬眼看着她这气急败坏的模样,殷戈止心窝里暖得厉害,抿着嘴唇轻轻伸手,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风月一愣,低头就看见这人眉眼间一片柔软的撒娇之意:“朕没大碍。”

“这还叫没大碍?”一听这话风月就怒了:“折子非看不可?!”

“是啊。”声音沙哑地回答她,殷戈止垂眸:“都是紧急的折子。”

“那我帮你看!”一撩袖子,风月起身就道:“你怎么想的我都知道,就按你的法子去改,完事了再说。你先给我躺着!”

说罢,拿了折子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像他时常盯着她休息的那样,一边写朱批,一边拿眼角余光看着他。

烧糊涂了的殷陛下轻笑。捂着心口道:“原来你每天的心情是这般的满足。”

“什么?”从折子里抬头,风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殷戈止笑而不语。

他看着她这紧张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踏实,有股子暖流围着心脏四周来回萦绕。那她每天被他这样盯着,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本来还有些急,毕竟事务繁多,他病了就会来不及处理。可眼下实在是太舒坦了,以至于殷戈止突然想偷懒,再多病两天就好了。

他想得没错啊,面前这个人当真是很喜欢他,从多年前开始就喜欢着他,偷偷跟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大胆放肆地跟他一夜欢好,又在多年之后再度遇上他,与他纠缠。

当时掉进他怀里的人,是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的,半点没叫他瞧出不对劲。可现在一想,当时的关风月,怕是一颗心都要跳出喉咙了,又怕又喜,又惊又怒,跟她那谄媚妖娆的表象完全不同,就像他心里骤然起了波澜,完全不如面上那般平静一样。

从始至终,从头到尾。这一场相思,都不只是一个人的。

真好。

“您还在寻思什么呢?”面前的人凶巴巴地吼了起来:“还不闭眼休息?!”

勾了勾唇,殷戈止躺回枕头上,安心地闭上眼。

路修完了,接下来得带着她,大步往前走才行。

年尾的时候,魏国在西北边境上与宋国有了第一次的正面交锋,魏国只三万人,宋国十万,这一场仗打得惊天动地,尹衍忠巧借地势,硬生生挫了宋军三万余人,带残余九千多人死守围城,等来援兵,前后夹击,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消息传回去,魏国上下一片沸腾。澧都正值春祭,风月挺着大肚子,笑得热泪盈眶:“尹将军真厉害!我就知道,他一定能给咱们起个好头!”

封明一脸惊恐地看着她的大肚子。直摇头:“娘娘,您坐下来说话!”

伸手拿了帕子在她脸上一抹,又将人按回软榻上,殷戈止优雅地朝他颔首:“见笑。”

这一脸“我老婆我骄傲她爱怎么笑怎么笑”的表情,看得封明黑了半边脸。

都半年过去了,这人怎么还是防着他的?一见面就得怼他两下,不然不舒服似的!

撇了撇嘴,封明扭头看着风月问:“娘娘最近身子还好么?听人说怀着身孕到五六个月的时候最是难熬。”

“还行。”捏了捏自己,风月笑道:“我身子骨还算结实的,带个球在肚子上不算什么。况且陛下很是照顾,没事就给我补身子,陪着我四处转悠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点点头,封明垂眸,瞧着有几分感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