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明德大街上也愈发热闹起来。
我们一行三人悠闲地在大街上晃悠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路过,司徒云开口将他叫住,从袖中掏出荷包来,望着我笑道:“沈小姐,你来挑吧?”
我挑了两串大大的糖葫芦,一手一串,吃得很欢,心下却诧异着,便问道:“司徒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向来不喜欢甜食,却喜欢拨开糖葫芦甜甜的外衣后,里边酸酸的味道。
司徒云浅浅一笑,道:“胡乱猜的。”
这撞大运的本事,也真是够厉害了!
“小时候喜欢就算了,这么大了,还爱吃这个。”宋景逸一面不屑地说着,一面对着卖糖葫芦的小哥道,“给我也来两串。”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看他。
司徒云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来,付了赏钱。
我望着他手里的两串糖葫芦,愣愣道:“你也喜欢这个?”
他又是温柔一笑,仿若清风拂面,道:“给你留的。”
我因一直对司徒云有所戒备,所以,向来他叫我“沈小姐”,我便也没有觉得不对。可如今不同,他毕竟与我是付了银子的交情,自然不能这么算了。
“你我的交情,就叫我‘音音’好了。”我大气道,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
司徒云的眼中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情愫流淌而过,我尚未捕捉到,便消失了。
宋景逸的眉头皱了皱,侧身对着我,目光却落在我同司徒云的身上死活不肯移走。
我无视了他刻薄的目光,拉着司徒云往人堆里走。
前头是明德大街搭台子表演戏法的地方,以前我跟宋景逸常来,只是这次来的,却是云启大陆上各国的精英,表演自然较以往更精彩,更玩命些。
游人如织,人潮汹涌,我被一个路过的大哥狠狠撞了一下。
“音音,你没事儿吧?”司徒云低头看我,关切地问。
我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道:“只是轻轻撞了一下,不碍事的。”
司徒云转过身子,一把用力握住那位路人大哥的肩膀,语气冰冷,道:“给她道歉。”
宋景逸好不容易挤到我们跟前,看着司徒云这副阵势,有些懵,转头问我:“怎么回事儿?”
“人太多,不小心被撞了下。”我给宋景逸解释道。
“他撞了你一下?”宋景逸语调扬了扬。
我点了点头。
“那他没伤到哪儿吧?”
我:“…”
宋景逸,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路人大哥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我道了歉,司徒云才将他放走。
我转过身来看表演,司徒云用手臂圈出一个安全范围来,让我站在中间,这样,路人的挤挤攘攘都被他挡住了。
我感激地看了司徒云一眼,他微微朝我点了点头,我便转回身子继续去看表演了。
我看得正起劲,宋景逸忽然拉了拉司徒云的手,将那个安全范围撑得大了些。接着,自己也钻了进来。
我愣了愣,司徒云也愣了愣。司徒云原本的样子还很温馨,眼下的动作却跟抱了个大西瓜似的,半点美感也不留了。
我不满道:“你挤进来作甚?”
宋景逸艰难地撑开扇子,摇了摇,道:“外头多挤,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就不要浪费司徒兄的一番好意了呗?”
我:“…”
司徒云倒没什么脾气,跟先前要路人大哥给我道歉时判若两人,道:“音音,不妨事。逸兄高兴就好。”
我也懒得再理宋景逸,帮着司徒云捏了捏手臂,问:“酸不酸?累不累?”
“不要紧。音音,你看,左边那几个蒙眼射飞镖的,是不是很厉害?”
司徒云一问,我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过去。
确实是很厉害,扔飞镖的人被勒令原地转十圈,然而,不管他转了多少圈,转后站在哪里,他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扔中那个人头上顶着的那颗苹果。
我在想,这不是考验那个扔飞镖的,而是考验那个顶苹果的,这心理压力到底得有多大啊?
我不禁跟着围观群众鼓起掌来,口中赞叹,道:“真的好厉害啊!”
“有什么好厉害的?”宋景逸不解道,“你们眼睛是不是瞎啊?我都看见那根挂着飞镖的细细的钢丝了。”
我:“…”
真相一下子就被戳穿了,我失了兴趣,便看着中间那队人表演吞剑。
一柄长剑被那人塞入嘴中,一点一点地吞了下去。
众人一阵惊叹。
“司徒兄,你看那个表演吞剑的,好帅气啊!”我开始犯起花痴。
宋景逸指了指前头那人背后背的一把大刀,对着人喊道:“用这个试试?这个更刺激!”
中间表演的那堆人,瞬间没了影子。
我嘴角抽了抽,道:“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看个表演了?”
无奈只能去看右边表演吐云喷火,那人戏法演得极好,吐出来的火能成各种形状,兔子的、老虎的,栩栩如生。
众人又是掌声如雷。
我偏头狠狠瞪着宋景逸,道:“你又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宋景逸被我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一场戏法表演完,自然有人来收观看费。有头脑的都四散开去,那速度,别提多快了。
我对了对手指,只觉得囊中羞涩,不便多作逗留,正准备撤了。司徒云将我拦住,从袖中掏出荷包,给我,道:“去吧!”
我愣愣地接过,他便接着道:“不够我这里还有。”
我猛然觉得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安全感,我呆呆地望着司徒云,将荷包里的银两拿了出来,给了他们打赏。
宋景逸却盯着我手中的那个荷包也愣了神,他从我手中抢过,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才发出评价,道:“这个荷包…”宋景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道,“不是沈音音的手笔吗?你们两个…”
是了,这个荷包就是当初我给司徒云钱用时装银子的荷包。他竟然还留着。其实刚刚那顿饭钱,早就够还我借他钱的十倍了。所以,我这样拿着用,其实心里有些忐忑。
我从宋景逸手中将荷包夺了回来,道:“你蹭饭、蹭糖葫芦就算了,现在直接抢钱了,是吧?”
宋景逸“切”了一声,往东面走去了。
我同司徒云也跟了上去。
前边不远处,有一群人涌在一起,指指点点。今天既然是出来找消遣的,自然是有热闹看热闹了。于是,我领着他二人朝人群挤了过去。
是一个长相不怎么斯文的少年郎,跪在地上,面前一张草席,裹了一个人身。一旁立了一块木牌,上头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卖肾葬父”。
卖肾?倒是挺新奇的。
那少年郎两眼哭得通红,见了我们三人,立马抱住宋景逸的大腿,道:“公子,买了我的肾吧?”话毕,看了看我,道,“有了我的肾,你好,她也好!”
我:“…”
宋景逸脸猛地一下蹿了红,抖了抖腿,想甩开那个少年郎热情的拥抱,嘴中说道:“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爷的肾好得很,不需要你的!”
我觉得这少年郎着实可怜,为了葬父,连自己下半身的幸福都可以不要了。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悲天悯人之感。
我将荷包里剩下的银子都掏了出来,递给那位少年郎,道:“替你父亲买口好棺,好好下葬了吧?”
少年郎立马松了宋景逸的大腿,扑过来拥抱我,被我机敏地避开了。避开的一瞬,我似乎看见那要被葬的老父亲睁了睁眼,看了眼少年郎放在他脸旁边的银子,满意地又闭上了眼。
“小姐!”少年郎激动地呼唤我。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你的肾…”
那少年郎膝行了几步过来,道:“小姐,我愿以身相许!”
宋景逸貌似没听清,揉了揉耳朵,问:“你说啥?”
我一愣,平日里我也看了不少戏,只知道当街跪着的姑娘们爱以身相许,却不知道,如今好胳膊、好腿的男子也爱以身相许。
“也好。”我开口道,少年郎愣了一愣,一旁站着的宋景逸并着司徒云也愣了愣。
“刚巧我们家还缺个倒夜香的,你要以身相许,就去沈…”我话尚未说完,就被那少年郎给打断,“姑娘施恩不图报,真是天大的好人啊!在下就此告辞!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话毕,拎着那张草席,携了我捐的银两,极快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真是身姿矫健啊!肾应当是不错的!
闹剧散场,我们在东街尽头瞧见了宋景珍同陈胤,便与他们会合。
又是司徒云做东的一顿饭后,我们便各自回了自家。
【九】刁蛮公主要出嫁
宋景珍消停了几日,想来是在筹备自己给自己下聘礼的事情,好好一国公主,偏偏这么恨嫁,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当然,我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就又被拉入了皇宫这个大染缸。
我在夷安宫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碰见了宋景逸。
宋景珍拉着我,开始数落宋景逸的不是。
“八皇兄最近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上次我去他府上,看见他在练飞镖,平日里从来没见他舞刀弄棒的,还边练边问我,他扔飞镖的姿势帅不帅。”宋景珍同情地摇了摇头,道,“真的是一点都不帅啊!”
我是说,刚刚怎么见韩远在脸那么臭,原来是怕自己失业了。
“喂,你干吗?好好地学那玩意儿作甚?”我同坐在对面的宋景逸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