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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第七杯酒喝完,你终于来了。”他笑了笑,那双湛蓝是眼眸犹如浮上了一层薄雾,看不到眼底的神色。

窗户被打开,窗台上靠着一抹欣长的身影,银白色的头发,金色的瞳孔,妖艳的红唇和那与生俱来华贵气质下隐藏的杀气瞬间让这个屋里的氛围凝重了起来。

犹如暴风前夕的平静。

“看来,这些都是你安排着,等本宫来的。”他唇角勾起,妖瞳没有一丝笑意,目光扫了泱未然一眼,落在了坐在他旁白的女子身上。

熟悉的脸,死板的笑容,空洞的眼神,腐烂的气息,这一切,怎能逃过他的眼睛!长袖在空中浮动,一阵看不见的凌厉杀气犹如风刃一样飞向那个女子,果然,她的身子犹如一片落叶一样飞起来,在空中分割成片,没有一丝血渍,没有一丝痛苦的呻吟,就连脸被分裂,表情都没有的丝毫变化,就在肢体要落在地上的时候,女子的身体突然化成一张张白纸飘落在地。

“死祀!(一种用纸做成的人形。)”尽管在看到这个貌似轻歌的女子第一眼,姬魅夜已经看出她可能是死祀做成来的,可亲眼所见,他也不由的惊了片刻,“没想到,死祀到底还是遗传了下来啊。泱未然,你原来还留了几手。”

“可是,又能如何,终究还是逃脱不出殿下您的眼力啊。”泱未然笑了笑,将排列好的酒杯放在一边,侧身摸索着拿出另外两只杯子,小心翼翼的斟上酒,然后指着对面的座位道,“殿下,站在窗口被雨湿了身子可不好,您坐。”

姬魅夜走过去,看了看那酒,掀开袍子坐下,道,“本宫从不沾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殿下不沾酒,其实早就醉了,不是么?”隔着模糊不清的眼瞳,此时的他看不清姬魅夜的脸色,只是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气逼迫而来。

“本宫何时醉了?”他冷冷一笑,看向窗外道,“泱莫辰此行三万铁骑正沿着临江南下,然而刚出京,就受到了伏击,险些全军覆灭,甚至,北方一带暗自聚集的大军也不同程度的受到阻扰……而泱莫辰对此百愁莫展,还查不到对方到底是谁?”

泱未然认真的听着,自己端了一杯酒,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泱未然,这些恐怕都是你的所作所为吧。”鬼姬殿下转头看向泱未然,“泱莫辰或许不知道,而珈蓝也或许查不到,但是,依据本宫看,这当今世上,除了你,恐怕在没有第二个人了。”泱未然素来心思缜密,做事几乎是第一步安排到第一百步,城府极深,他作为南疆熙氏最后的皇子,又有天生的灵力,月重宫曾一度想要培养他成为大祭司与他姬魅夜抗衡,然而终究是抵不过儿女私情,泱未然执意回大泱——遇到了一生中最大的劫难。

当然,作为姬魅夜本人,他可从来不相信泱未然会放弃保护南疆。

“殿下,看来您也知道了。”酒有些辛辣,泱未然放下酒杯,对上姬魅夜的目光,坦然的笑道,“但是殿下,当然泱未然只是答应了你不插手你和南疆是事物。并没有答应不插手泱莫辰和南疆的事宜,你我的合作不牵扯到泱莫辰,所以,我们不算违约,是么?”

“呵呵呵……果然是聪明如你。”姬魅夜红唇勾起一丝浓烈的笑容,“你交出南城的兵权,竟然都能让泱莫辰措手不及,不得不退到临江上游,向前则寸步难行,看来,本宫还真是大大的低估了你的实力。啧啧……”他有些惋惜的叹息了一声,“像你这样对手,本宫让你死了,可真是可惜。”

第一百八十一章

“殿下是看得起泱未然了,其实泱未然也是愚钝之人,不然也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了。”他苦涩的笑道,湛蓝色的眼瞳依旧掩藏在薄薄的雾气之下,然而眉间却难言深深的悲戚之色。

“愚钝?”姬魅夜半眯着眼眸打量着难得的对手,“本宫看不出任何人比你愚钝。如果本宫没记错,千年前的你个性也如此,步步深思熟虑,这样看来,我们也算是斗了一千年了。”

“殿下,此生的泱未然已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他依旧淡然的淡然的笑道。前些日子,在水镜之前看到了前世零星的记忆,看到了关于他的过去,姬魅夜的过去,甚至她的过去,命运的捉弄,他们前世的仇恨和纠缠依旧交织到了现在。

那个时候的自己,叫什么——苼澜。

“不过,本宫比较喜欢现在的你——因为都要死了,还在苦苦的挣扎,而且,到目前为止,你的每一步至少都是成功的,本宫很欣赏。困兽之斗,永不可小觑,这句话,果真还是有道理的。”

“困兽之斗?泱未然不过仅仅是想劝谏泱莫辰攻打南疆之事而已。”

“是么?难道前几日将路乐乐故意丢在茶庄,故意派人设下埋伏,甚至不惜杀了她,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姬魅夜的声音突然一冷,脸上的笑容依然浮上一层阴冷的冰霜,周遭的空气当即肃然起来。

把玩着酒杯的手不经意的颤了一下,酒溅在冰凉的皮肤上,湛蓝色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痛楚,“为何殿下就如此认为那是泱未然是所作所为?如果真的要杀她,何必在那个时候动手?”

“这个问题,当时在你丢下她的时候,本宫也疑惑过,甚至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的声线干净却带着惑人的低沉,“但是直到次日在林子,本宫看到那群雪狼,才恍然明了。”

“明了?”泱未然微微一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雪狼何其珍贵,本该生活在北方雪域一带,然而炎炎夏日竟然都被带了江南,而且它们是四足之上竟然涂抹上了冥山的泥土。这天下,能将雪狼带到这里,甚至能从冥山活着回来的人,恐怕就你泱未然了吧。所以,你的真实目的在于——本宫!”

泱未然放下了酒杯,表示默认。

“泱未然,你也应该不是想杀本宫?而是在怀疑,路乐乐怀里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本宫吧。”窗外的雨响彻不停,窜入厢房的夜风揽起他屡屡银色,夜明珠之下,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的不真实,“其实,你很早就在怀疑本宫了。”

是啊,如果怀里的孩子果真是姬魅夜,那雪狼定然能冲破最弱小的结界,从而攻击路乐乐。而路乐乐能杀死雪狼走到这里,以她个人的能力根本就做不到,除非……还有一个人能帮她。

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将封印着路乐乐灵力的封印打开,也只有那样,路乐乐才能自己保护自己,走到最后,甚至有可能杀死姬魅夜。

“殿下的聪明,让泱未然佩服不已。”泱未然苦笑,看向窗外,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那我将她交给你,也就放心了。”

“你做这一切,就是要将路乐乐送到本宫身边?”姬魅夜赫然起身,俯瞰着位置上的泱未然,瞳孔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花这么大的心思就是证明了那个婴儿是本宫,然后将她送来?目的何在?意欲何为?”

泱未然手下目前有少人,他暂且不管,然而……他觉得不可能因为这个简单的原因而如此费心,甚至如此残忍的对待路乐乐。

同样作为男人,甚至可以说同路乐乐朝夕相处的日子所看到泱未然对她所作的一切,他知道,那绝非是假情假意,那也绝非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而且还有一点,那把剑,明明也是泱未然故意给路乐乐留下来的。

“殿下您知道我命不久已,最多也活不过十日……我是无能为力将她送安全送到南疆,且不说泱莫辰,就说君上,目前也就只有殿下您能控制住他。”

“哦?”他秀美一挑,妖瞳寒光闪过,“你的意思就是要本宫保护她,安全送她到南疆?可是,你凭什么事就相信本宫一定会保护她,而且,难道你不怕本宫现在就杀了她?”

“泱未然自然有把握,就凭路乐乐身上有汮兮的魂魄,就凭路乐乐的血能打开圣湖的地狱之门,其中任其一点,殿下您都不会撒手不管。更何况……”泱未然顿了一下,将玉壶里的酒晃了晃,顿时,醉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滴酒不沾,就不代表心不醉。而鬼姬殿下,其实早就醉了吧………

“看来你果真是什么都知道了!汮兮的魂魄既然可以寄托在路乐乐身上,自然也可以寄托在别人身上。而她是命定中人,本宫自然要杀了她,放干她的血,你认为她会安全?”

“如果是这样,那她命该如此,我已经尽力,也无多少遗憾了。”说着,他仰头,将酒喝下,辛辣沿着喉咙侵入肺部,是一种难言的锐痛,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的路,我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你走下去了。我能期待的就是在与你一同魂归故里,一同看着那西番莲再度盛开。

“泱未然,你果真多活一天,对本宫来说都极其危险。”

凌厉的杀气化成一道刺目的闪光,犹如风刃,极斩而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凌厉的风刃,肃然的杀气,直逼而来,泱未然身子一侧,有些艰难的躲开了第一刃,随即摸向身边的拐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

一张无形的结界早已在厢房外面张开,风刃的凌厉所过之处必然一片残骸,然而楼下的人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的一切——似乎一切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注意到他手里的拐杖,姬魅夜猛的收回手,那些宛若半月形的风刃当即如数收回,掠过泱未然的耳畔,杀气折断了几缕发丝幽幽飘落而下。

“殿下,为何收手了?”泱未然微微一愣,抓紧了身前的拐杖,蓝色的眸子想要透过模糊不清的雾气看清鬼姬殿下的神情。

“别以为本宫回放你了。你我也算相识前你,如此的你已然半死,没有圣剑,又几乎看不到,若我杀了你,本宫也不高兴。”他接下白袍上其中一条绯红的绸带,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眼睛蒙上,随即,手指一点,厢房两把并排的剑突然飞起,落向两人,随后被稳稳的接住。

“那殿下想如何杀我?”拿起手里的剑,冰凉而沉重,手腕一转,剑花偏偏。

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剑刃虽然锋利,然而它不会受到灵力的控制。再抬头看到挡住姬魅夜视线红绸,泱未然有些以后疑惑的握紧了剑,挡在身前。

“今日也是本宫的满月之日,也没有多少灵力。早就听闻泱未然至小便是剑术天才,今日你我就来一场真正的比剑,而且考虑到你也失明,为了公平起见,本宫就蒙上双眼,和你一决高低。”手里的剑慢慢的举起,他长身而立,银发如歌,拂过妖美的脸庞,于那殷红的绸带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泱未然能成为鬼姬殿下的对手,实在是有生以来最大的荣幸。”泱未然深深鞠躬,若不是身份,若不是职责,若不是天注定他们是敌人,也或许,他们能成为朋友,至少是都视对上为对手的朋友。

常言对手比知音更难求,今日对决,得到对方的尊重即便是死,也无遗憾。

正是因为这样,他更要全力以赴———至少,这是第一次没有目的的拼杀,不为了他人,不为了利益,也不为了阴谋只为了男人之间纯粹的勇气和尊严。

凌厉的杀气瞬间灌注了了雪亮的剑刃,泱未然丢下拐杖,侧身站好,聆听着那再度毕竟的剑气。

霎那间,屋子里火星四溅,剑刃掠过带起的风声划过脸庞,都能听到自己皮肤裂开的声音,绣帛撕裂而开,温热的鲜血溢出来,在双方雪白的衣衫上都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旖旎的有些刺目。

仅仅剑,没有任何法力,然而双方都是几乎是用了拼死一搏的决心,身形犹如闪电快速,肃杀的空气中几乎看不到双方的身影,唯有剑相触能够撞击心灵的震撼声。

空气中传来了吃力的喘息声,泱未然立在原地,将剑倒插在木地板上,单手撑着,而另一只手则捂着胸口,青丝散落,清美的脸此时有一种近乎死亡的苍白,湛蓝色的眸子深邃而宁静,而紧抿的唇边却有一丝血痕。

先前白色的衣衫此时依然通红一片,姬魅夜的剑法高深莫测,几乎的难以抵挡,到现在,泱未然都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避开了

好几剑,虽然此时依然受重伤,然而能在他手下过招,他一直都觉得荣幸。

在南疆的历史上,姬魅夜是不折不扣的魔鬼,被驱逐,甚至一千年以来,都无人敢提及他的名字,也因为考虑到一千年的南疆大限,这些年来,月重宫的人每每想到他都会下意识的躲避,以免造成人心恐慌。

泱未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在他看来,姬魅夜并非如世人所流传的那样嗜血冷血的魔鬼。

“咳咳……”泱未然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鲜血立马喷涌而出,他身子有些不稳,然而深吸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再度举起剑,指向姬魅夜。

毕竟,受伤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对方也几处重伤,而且前几日在茶庄他的伤势并没有全好。

姬魅夜扬起下颚,脖子上和手臂处依稀看见几条深深的血痕,几十招下来,他也是越发的欣赏这第二次正式交手的对手了。

然而,那又如何,他来这里之前已经决定了泱未然必须要死。

他已经无法在容忍泱未然在路乐乐心目中的地位,取不走她心里的蛊虫,那就杀了虫引。

“泱未然,可有离别之话要留下来?”他轻笑的问道。

“殿下,泱未然只希望你继续遵守你我的诺言——好生照顾她。”

“这是自然。”

话一落,他泱未然身子突然凌空而起,身前有一个带着要将他一斩为二的剑气,而,他手里的剑在最后一挡时,难以抵住强大的杀气已然折折断,于此同时他体内的毒素也因为耗力过多瞬间爆发,片刻的记忆空白袭击而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躲开这一剑了。

轻轻的合上眼睛,密长的睫毛遮住了蓝色眼底突然翻卷而起的悲哀和绝望。

其实对于失明,他从来不抱怨,看不到那张脸,才能让他去深思,那个叫路乐乐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他想,她的眼睛仍旧明亮而清澈的,眉间应该有一抹时刻都存在的倔强和执着,而且她应该也是爱笑的女子,脸上定然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犹如她个性那般可爱。

第一百八十三章

身子犹如枫叶一样下坠,那剑气依然逼近胸膛,就要刺破身体,泱未然脑中不由的想起她坐在他对面,端起酒说,要与他喝一杯。

一千年前,失散的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