俭面人朝她捡了过来。
简欢忌惮地退后几步,目光在飞旭和俭面人身上看来看去,目露警惕:“站住!你是谁的人?”
飞旭打量着简欢的神情,又瞥了瞥俭面人。
他不知俭面人底细,便没有轻举妄动。
俭面人将没了半个脑袋的鬼鱼抓在手中看了看,扔进布袋,问:“简姑娘能出得起多少?”
简欢再往后退,不明所以:“什么?”
“我谁的人都不是,谁的人也可以是。”俭面人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朝飞旭也看了一眼,缓缓道,“就看两位谁给的灵石多了。”
此言一出,简欢看向飞旭,飞旭也在看她。
简欢目光含恨,转向俭面人,怒极反笑,咬牙切齿:“俭公子,别忘了,你是接了谢公子的任务来的,你若不是和飞旭徐阳一伙,应当帮我才是!”
俭面人微微摇头,有些失望,不欲和简欢多说,问飞旭:“阁下能出多少?”
飞旭稍有些犹豫。
本能地,他不是很想和俭面人合作。
哪想简欢却急了,她道:“我可以给你两千五灵石!”
俭面人重复:“两千五?”
“对,两千五。”简欢抿唇,“此单我也只能拿到五千,分你一半。”
“这价……”俭面人嗤笑,不太满意,不再搭理简欢最后加到五千的数,往飞旭走去,“阁下出个价罢,我可以帮你制住简姑娘。否则,我只能冲你而来了。”
飞旭带着谢远英往后退,剑往里几分,威胁道:“俭公子请留步,刀剑无眼呐。”
简欢觑见飞旭的动作,剑也往徐阳的脖颈里扎,徐阳发出恐惧的痛呼声。
飞旭剑一顿,不敢再往前,怒道:“两位难道要看谢公子死?”
沈寂之对谢远英的伤熟视无睹,语气淡淡:“我一介散修,没什么善心,不是很在意谢公子安危。除了妖后,藏仙楼自然会给我结灵石。灵石怎么拿,那是藏仙楼和谢家的事。”
简欢也道:“是你先对谢公子动手,我说过了,你对谢公子做什么,我便对你弟弟做什么。”
飞旭看着还缓缓朝他走来的俭面人,对简欢道:“你让他停下。”
简欢气急败坏,跺脚吼道:“你猪脑袋吗,他不是和我一伙的啊!没看见他根本不听我的吗!”
她一边喊,那剑跟着动,看得飞旭徐阳兄弟俩心惊胆战的。
俭面人越走越近,飞旭庡?看着简欢焦急的神情,不似做假,于是不再犹豫:“五万灵石,我给你五万!”
他盯着对面的简欢,眼中精光闪动:“你帮我先制住她!”
“可以。”俭面人停下脚步,伸手,“但你得先给一部分灵石。”
飞旭一直对俭面人怀着戒备,但看他居然先要钱,心中反而松了口气。这人是真的向钱看齐啊,那便好。只是,他皱眉道:“我身上没这么多。”
俭面人:“我说了,先给一部分,有多少给多少。你能骗过谢公子,我怎么确定我帮你制住简姑娘后,你不会赖账?”
飞旭闻言更放心了,他空出一只手,扔给俭面人一个芥子囊:“先给你一万。”
俭面人掂了掂手中的芥子囊,朝飞旭抱以一拳。
他收了布袋,雪剑出鞘,银白色的光在漆黑的夜色中,闪过冰冷的锋芒,和头顶的电光遥相呼应。
雪剑直往简欢劈去。
刚刚飞旭的压力转到简欢身上。
简欢手肘卡住徐阳脖子,脚上一闪,眼中怒意凛然,红着脸吼道:“飞旭,你和俭面联手,就不怕我先杀了你弟弟?!”
飞旭冷笑,作壁上观:“简姑娘大可一试。我保证,若你杀了我弟弟,这一船的百余人,都活不了。若简姑娘束手就擒,这些船员,我会喂他们吃失忆丹后放他们一条生路。我以我的修为立誓。就看简姑娘,是选择杀一恶人,还是选择杀百人了。”
他眼中跳动着嗜血的光芒。
九州修士不能轻易立誓,否则必有心魔。
可惜,飞旭渡金丹雷劫时,金丹有损,这辈子都无法入元婴期。所以用修为立誓什么的,无关紧要。
沈寂之已飞身而来,招招都是杀意。
简欢没精力再开口,她一边拖着徐阳,一边狼狈地躲沈寂之的剑。
保护阵里的船员看得焦急。
“这可如何是好!那面具公子不是和我们一伙的吗,怎么,怎么就反水了……”
“那飞旭,还是公子身边的小厮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这世道,唉。”
“希望这位姑娘能撑住啊,我不想失忆,我还想回家见爹娘……”
唯独青衣道长,他抱着他的酒壶,手抓了抓乱成鸟窝的发,有些想不通。
他怎么觉得,这刀光剑影,硬生生让他看出几分情意绵绵?
算了,不管了。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的间隙,悄悄伸出手,拖了只鬼鱼尸首进来。
那个面具人在捡,应该蛮值钱。带回去卖了买酒喝,嘿嘿。
片刻间,沈寂之和简欢过了十几招,眼看简欢节节败退。
忽而,一个错身,沈寂之挡在简欢和飞旭之间。
女孩乌黑的眼眸和少年浅褐色的瞳孔在雨帘中对上。
在沈寂之的遮挡下,简欢手缓缓起势,一道无形的剑意,如被雨打落的叶,悄声混入雨帘中,混入江风中。
一切发生在电闪火光之间,徐阳看见了一切,但他舌头被除,无法开口,只能唔唔唔徒劳地发声。
打斗还在继续,飞旭一边注意着简欢和俭面人的动静,一边不住地往江面打量。
刹那间,一阵风刮过来,咚地一声,他的右手大臂一疼,剑没抓稳,掉落在甲板上,溅起水珠无数。
简欢的剑正朝沈寂之而去,但沈寂之避也不避,反而转过身,将背面向她,人如一道闪电,顷刻朝飞旭掠去。
剑意带着漫天杀气,将空中雨滴连成的线劈成两半。
溅起的水珠向上,达到最高点。晶莹的雨滴,被剑光照射得分外剔透。
飞旭猝不及防,谢远英反应也快,拼尽全力往旁边一躲。
飞旭想去拉谢远英,但沈寂之的剑已到,飞旭不得不迎上沈寂之,恨道:“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嗯,看不出来吗?”沈寂之声音很淡。
此言气得飞旭剑招格外狂暴。
最高点的水珠微微一停,控制不住地往下飞快坠落。
见谢远英安全,简欢的银剑拐了个弯,毫不留情地斩落徐阳的头颅。
头颅砰地一声掉落,甲板上汇聚的小水滩里,鲜红色的血迹顿时弥漫开来。
简欢仰头,眸光落在半空中交战的沈寂之和飞旭那,她耐心等着。
七招后,简欢湿了的鞋履在水滩里一点,脚底沾上血迹。她身轻如燕,飞向半空中一处,精准截住闪避到这的飞旭,一剑狠狠刺入飞旭的胸膛。
飞旭闷吭一声,往另外一处躲避,又撞见堵在那的沈寂之。
沈寂之的剑,非常对称地刺入飞旭另外一边胸膛。
两个金丹一层,围堵一个金丹有损的金丹一层。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飞旭很快就和他弟弟徐阳团聚了。
第72章
飞旭的尸首划破雨帘,坠落在甲板之上。
地面水滩里的水,血色愈浓。
谢远英和船员们还来不及松口气。
轰隆隆!轰隆隆!
数道粗壮如蛟龙的蓝紫色闪电伴随雷鸣声,响彻此片苍穹!
电光划破阴云密布的天际,落在仓皇惊恐,苍白如纸的一张张脸上。
他们朝江面看去。
在攻击符阵的鬼鱼停止了攻击,一只只长了张酷似人脸的鬼鱼,静静浮在波涛汹涌的江面,臣服地低下鱼头,密密麻麻,布满这片江面。
远远看去,像一江的浮尸。
简欢一看就知不好,刚刚她就有所察觉,飞旭和徐阳在等江底下的东西。
她看了看谢远英他们,果断对沈寂之道:“你先挡一下,我把船传送走,再来帮你。”
“好。”
沈寂之颔首,在雨帘中,身形忽隐忽现,朝鬼鱼跪拜的江心而去。
他隐在雨雾中,手中雪剑蓄势待发,耐心地,专注地,等着。
简欢飞快落在甲板上。
谢远英脚步踉跄地朝她跑来,没了舌头,他无法开口,有些焦急地比划。
简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传送符,一边飞快在原先搭好的符阵上贴符,一边和谢远英交代:“我记得你这艘船要运到沧源城。可沧源太远,我的传送阵传不了那么远,但我会把你们传出这片危险水域。出去后,你们往沧源方向走,短期内不要回宁漳,等我通知,明白吗?”
谢远英忙点头:“嗯嗯嗯。”
“另外。”简欢余光往那刘道长扫去,目露凶光,“你给刘道长的五千灵石,只需给他一颗。船上没收的鬼鱼尸首你帮我们收一下,我们晚些找你要。还有刘道长,看住他,别让他走!”
居然敢趁她在打斗时,偷她的鬼鱼,这道长好肥的胆子!
风雨交加,谢远英冷得蜷缩着身子,他抹去脸上不断滴落的雨水,将简欢交代的认真记下,点头。
简欢一边搭传送阵,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江那边的动静。
大雨磅礴,万鱼朝拜之地,泛起一圈圈旋涡。
旋涡越转越快,动静越来越大,一股隐隐约约的威压从旋涡底下传来,让简欢不由心中一紧。
九州江河湖海不知其数,漳江只是小小一条。结果底下,居然有实力堪比元婴的妖兽吗?
最后一道传送符贴好,简欢飞身而起,悬停在半空。
手中捏了几个灵势,十八道金绿色灵力从船身蔓延而上,汇聚在她指尖。
她闭眸,以丹相生机之力感受着百里外的两岸青山,定下传送点。
“去。”简欢睁眼,轻轻一声,属于金丹期的磅礴灵力从她丹田内疯狂涌出。
船剧烈颠簸着,船上的人跟着东歪西倒。
一道空间被划开,船眼看着就要离开这片天地。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高速旋转的旋涡发出,连船带人,一并吸了个干干净净。
一切快得没有人反应过来。
旋涡底下,体型硕大的鬼鱼王合上了宽大的嘴巴,轻轻打了声饱嗝。
它甩甩鱼尾,潜到江底,离开此地,去找它的主人。
鬼鱼群跟着离开。
风过无痕,此地恢复平静。
“啊!”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船往黑暗深处坠落,船上的人控制不住地大喊。
耗费了许多灵力的传送阵被抹去,简欢受了些内伤。
她仰身往下掉,意识有些恍惚。
直到一只手绕过她的腰肢,托住她,减缓下坠的速度,她才回过神。
是沈寂之。
“张嘴。”少年清冷的声线传来,一颗丹药随之抵在她苍白的唇瓣边。
身后的人气息熟悉,声线熟悉,晕乎乎的简欢没有任何防备地啊了声。
沈寂之把回灵丹放进去,放了三颗。
简欢依次把回灵丹吞下,体内灵力开始恢复。
沈寂之揽着怀里的简欢,往下方的船看了眼,对简欢道:“那旋涡是嘴,我想来通知你,但来不及。”
“通知也来不及,这妖挺强。”简欢蹙眉,离开沈寂之的怀抱,在他的剑上站稳,往四处看,入目是黑色的肉壁,“我们在妖体内?”
“嗯。”沈寂之又往下方看了眼,把简欢的剑递给她,“你能自己御剑么?”
“应该可以。”简欢把剑接过,感受了一下开始恢复的丹田,斜睨他一眼,“怎么,身为债主,我不能站一下你的剑?”
“不是,你想站就站。”沈寂之平静地伸手,往下方一指,“但船已经下去有一会……”
“那你赶紧去接一接啊!你还和我在这说那么多!”仿佛被揍了一拳的脑袋瞬间恢复清醒,简欢跳下沈寂之的剑,站在自己的银剑上,催促,“快去快去,我的鬼鱼尸首还在船上!”
沈寂之:“。”
沈寂之:“走了。”
话音落下,沈寂之雪剑一闪,径直往下坠,快若流星,朝船追去。
尖叫声越来越近,沈寂之看到了船。
船身倾斜,朝右边倒去,甲板上人们抱着能抱住的一切,不让自己离开船身。
他闪到船身下方,一手托住船,五色灵力成盾,稳住船身。
船坠落的速度变慢,船上人们松了口气。
沈寂之托住船没多久,简欢匆匆赶来。
她脚尖在翘起的甲板上用力一踩,把倾斜九十度的船给它踩回去。
船身恢复原样,船上的人松开双臂,躺在甲板上,像离了水的鱼般,喘着粗气。
黑暗的肉壁没多久便见了底。
尽头是一片滑腻的脏壁,肉色褶皱像起伏的连绵沙丘,矗立在那。
这处肉丘没有可容人通过的口子,来处的黑色腔壁在他们掉落在肉丘里后,便同样被一片肉丘给堵住了。
妖兽身体内的结构和寻常动物不同,总之,简欢他们被关在了这里。
肉丘四处没有太多东西,像是被事先打扫过一般,但在一些角落,残留着船身的木碎片,还有些散落的珠宝货物。
简欢先去探查了一下‘地形’,探查中顺手捡了块破碎的和田玉,再去指挥沈寂之把船放到一片比较平缓的地带。
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众人便只能在此地休整。
谢远英不能说话了。
简欢不是医修。
沈寂之久伤成医,和药婆婆学了点治疗外伤的医术,但对没了舌头这种伤也束手无策,只能等出去后,为谢远英引荐个医修,治好对方的舌头。
但谢远英可以写字。
他拿了纸笔,找来认字的下人,来安排船上的一切事物。
比如船员可都还在,有没有受伤。
船上货物可有受损,受损情况如何,诸如此类。
谢远英忙来忙去的间隙,简欢和沈寂之分完飞旭那一万灵石后,便去了肉丘捡东西。
捡掉落的鬼鱼尸首,还有先前落在这,没捡走的那些碎宝石。至于谢远英掉落的货物,两人没管,捡了也不是他们的,让谢远英的人自己捡吧。
先前沈寂之在船上捡了几尾简欢杀的鬼鱼。
但因为他给她喂了三颗回灵丹,价格差不多,简欢就没要他尸首。
“你真不先处理你背上的伤?”沈寂之看向简欢,轻轻蹙眉。
“不啊。”先前打斗中,简欢背上被飞旭刺了一剑,但伤势不重,血都已经止住了。这样的剑伤于她,就如同指头被割伤一小点,贴张创口贴都觉得浪费创口贴,“过几天它自己就会好,我处理它干嘛?这话你和我说了三遍了,你怎么回事?怎么两年不见,变得这么唠叨。”
“……”沈寂之,“我不是唠叨。”
简欢:“那是什么?”
沈寂之轻哂:“我是眼神不好。”
简欢:“?”
“行了,不和你贫了,说正事。”简欢将掉在肉丘上的鬼鱼丢进布袋,和沈寂之分享她的看法,“这鱼妖看起来是要把我们整船运到某地销赃啊。货物转卖掉,人的话,喂下失忆丸,当成贱奴卖掉,都有可能。所以这妖不杀我们,我们对它而言,也有价值。”
“嗯。”沈寂之平复了一下心情,用手把肉丘缝隙里的一片金叶子抠出来,“这妖应是人的契兽。”
妖兽不像人,对财物有这般大的贪欲。它们更爱吃人,但这鱼妖却不吃他们,只是把他们困在这里,势必是受人驱使。
“你有什么办法吗?”简欢看向沈寂之,“这鱼还在游,等它速度慢下来,想必就快到了,我们得想好应对的法子。”
沈寂之将那片金叶子放好,四处看了看,凑近简欢,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简欢忍着耳侧微麻的痒意,听完后,小声惊呼:“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活死虫?!”
“有些凶兽材料很难保存,死的时间一长价格就会大打折扣。”沈寂之缓缓解释,“我就先不杀它们,给它们喂活死虫,放芥子囊里带走。”
简欢安静片刻,看着他波澜不惊的面容,认真道:“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残忍吗?”
沈寂之侧头,眸光落在简欢的脸上:“我觉得没钱比较残忍。”
简欢:“……也是。”
简欢和沈寂之在肉丘上捡东西,道长刘浒也在捡。
刘浒把自己的包袱空了出来,捡得不亦乐乎。
船上那些人害怕这肉丘,不敢下来,但刘浒不怕,他觉得这肉丘还蛮安全的。
没看见那两个小娃娃都在捡吗!
捡得差不多后,刘浒背着满满一大包袱,回了船上。
他一路喝着酒,哼着小调,像跳大神般走在微暗的走廊里,胡子跟着一抖一抖,自得其乐。
就在刘浒离房间五步时,他猛地停了下来。
廊道里的烛火被重新点上,发出幽光,照出一左一右靠在他门旁的两个身形。
女孩百无聊赖地在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在大包袱那转了转,朝刘浒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呦,刘道长,收获不错嘛!”
刘道长嘿嘿一笑:“还好,还好,比不上你们,你们捡得多,你们多……”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转身就想跑。
烛火一跳,戴着面具的黑衣少年身形一闪,雪剑出鞘,直直抵在刘道长前方的路。
刘道长吞了口口水,转过头看。
后头,简欢荡着银剑,一步步走来,浅笑着问:“刘道长,您说,救命恩人冒着生死杀掉的鬼鱼尸首,你能不能捡?”
“不能,当然不能!”刘道长缩着身子,反应也快,他把包袱放下,从里头把三条比较小的鬼鱼尸首拿出来,递到简欢面前,“小女娃,你肯定是误会了。我不是给自己捡,我是帮你捡的,正想着给你送去呢!”
简欢接过:“是吗?那就谢过刘道长了。”
“哪里,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刘浒把包袱收好,抱在怀里,“如此激战,想必你们都累了,快回去歇歇。我也累了,年纪大了,腰酸背痛的。”他一边捶着自己的背,一边巧妙地绕过简欢,就想溜回他的房中。
却被简欢拉住包袱,给硬生生扯了回来。
刘浒笑比哭难看:“小女娃,可还有事?”
简欢意味深长:“刘道长是不想出去,打算在这里自生自灭了?或者刘道长自己能出去,不用我们帮?”
刘浒:“……”
片刻后,简欢和沈寂之满意离去。
刘浒抱着自己空荡荡的包袱,仰天长叹,郁闷地喝了口酒。
简欢和沈寂之平分了所有东西,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虽然沈寂之还欠着她的债,但他这人一向不愿意一笔笔还,而是全部凑齐一起还,这样方便记账,否则每还一小笔,都要双方签字画押留证,就有些麻烦。
简欢没异议。
一来,她现下手里还有十几万灵石,不缺钱。
二来,比起几千几千地收灵石,她更喜欢一次性入账十万,爽啊!
简欢有些累了,但她也没直接歇,而是强撑着画了些符。
她和沈寂之都不知道这鱼妖什么时候会停下,因此她要备一些符在身上。
多画多准备一向是没错的。
差不多每样都备了几张,简欢揉了揉脖子,砰地一声倒在床上,如往常一般在床上蹭着,想蹭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结果擦到背后的伤,疼得她五官扭曲了一下。
简欢坐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扭着头看了看。
已轻微结痂的剑伤又被蹭出了鲜血。
算了,今晚趴着睡罢。
明日起来,伤口基本上就能好了。
只是忽而间,简欢想起了一件事。
鲜血?
船出事前,她正在问羽青长老关于识魔一事来着。
这不正好吗?试探试探沈寂之。
虽然根据联手对战,简欢觉得他应该还是正常人。但万一他真入魔了呢?及时发现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二!
简欢二话不说,立刻去了沈寂之那。
沈寂之正在炼器。
他就算不在炼器堂,也给自己规定了每日炼器量。
虽然债已经还完了,包括她的。但他还是要多攒点钱。
听简欢道明来意,沈寂之放下手中的炼器工具,反问她:“不是说我唠叨?”
简欢靠在桌前,矢口否认:“谁说的?你话这么少的人,居然会有人说你唠叨?”
沈寂之扯了下嘴角:“我也不知,一个什么都搞不懂的人说的。”
简欢话一窒,抿了下唇,在心里骂了声,面上当听不见:“所以你到底帮不帮?”
沈寂之嗯了一声,从芥子囊里拿出疗伤需要的药粉。
简欢好奇地取过药粉一看,想了想,认真问:“那你要收我药钱吗?”
沈寂之拿绷带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眸,目光落入女孩灵动的眼眸,心下权衡片刻,缓缓道:“这瓶药粉是我在药婆婆那买的,一百灵石一瓶,大概能用二十次。我收你五个灵石?”
简欢:“……”
简欢的剑伤其实真的不严重,给点时间就能自己愈合,不妨碍她活蹦乱跳。
她来只是为了测一下沈寂之渴不渴望鲜血,有没有入魔征兆。
结果还要收五个灵石!
简欢转身就走:“那算了,我让它自己好。”
沈寂之丝毫不意外,伸手精准扣住她的手腕,淡淡道:“看在你不收我子金的份上,免你药钱。”
“就说嘛!”简欢瞬间喜笑颜开,自发朝床上走去,脱鞋上床,“像我这么好的债主,世上可没有第二个,你刚刚居然好意思收我药钱?”
沈寂之:“……”
简欢一点都不扭捏,她把被子盖上,躲在被窝里捣腾片刻。
以前在小木屋时,开头几次她还会挑沈寂之不在的时候换衣裳,后来嫌麻烦,直接躲被窝里搞定。
反正每次沈寂之自己会闭眼睛,他比她还在意会不会不小心看到她换衣服这件事。
搞得好像,他看到,她就会要他负责一样。
其实根本没什么,她里面还有肚兜,等同于现代的小吊带,又不是没穿。
真怀念现代商场搞活动时,夏天穿小吊带和姐妹们一起去薅羊毛的日子呀。
简欢把衣裳脱了,留下肚兜和白色长裤。
她把衣裳抱在身前,往下扯了扯被子,扯到肋骨处,露出后背。
沈寂之立在桌前,下意识朝床上看去。
女孩背脊白皙纤细,两侧肩胛骨像蝴蝶的双翼,在轻舞的水红色床幔间若隐若现。
过了片刻也没等到沈寂之,简欢微微撑起身子,不明所以地侧头:“沈寂之,快一点。早点弄好早点歇息呀,我累了。”
她听起来确实累了,尾音带了几分困倦,软软的,听起来像是在和他撒娇。
沈寂之依旧站在原地。
他垂眸,抿着唇,用清洁术很细致地,一遍一遍地清洗十指。
房内烛光跳动,笼在他身上,简欢看不清他的面容。
第73章
沈寂之拿着烛灯走近,将灯置于床头灯架之上。
谢家是宁漳城有名的商贾大家,舱房古色古香,各种摆件颇为精致。
烛灯底座是雕花硬木,上头戴了个微椭圆形的灯罩。烛火从红纸灯罩映出,染上点暧昧的红,洒落在简欢背上。
剑伤横亘在她右肩胛骨至左肋之间,伤口边缘微微红肿,有血块凝结的痕迹,但简欢不太注意,又沁出了鲜红欲滴的血珠,灼艳如花。
简欢抱住身前衣裙,空出一只手将长发拢到右边,侧趴在枕头上,问道:“对了,徐阳飞旭他们的玄天镜破解得如何了?”
这兄弟俩身上都有玄天镜,但玄天镜会和主人绑定,外人没法用。
不过没关系,沈寂之不就是炼器师嘛。
“好了,我看过,消息是空的,只能等那头的人联系。”
简欢虽拢了长发,但依旧有几缕柔顺的青丝贴在背上,几根黏连在剑伤之中,微微沾着血迹。
沈寂之坐在床边,抬手将这残留的碎发小心弄到一边。
发丝拂动,背上仿佛有数只蚂蚁在爬。
他很注意地不用手碰到她的背,但他衣袖过于宽大,袖摆总是无意间擦过。
轻轻的,浅浅的,却无端让简欢战栗了一下。
几乎是瞬间,仿若炸毛的猫,简欢弓起了背,她的声线跟着一颤,有些不稳:“……哦。”
沈寂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两年里,每天都在想,常常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就趴在他的床榻之上。
刺眼的白与红,纤细的肩胛骨,他只要伸手一按,按住她,死死制住她,就能拥抱她,对她做,梦里做的事。
可是,现下不能。
对她,不能急。
沈寂之闭了闭眸,紧抿着唇,食指和中指往她的背上克制一按,把她按了回去,平静的语气藏着压抑:“不是让我快点吗?乱动什么?”
少年指腹温热,不适的异样感以他的指腹为中心向外扩散开。
简欢绷紧了背,下意识抱紧身前的衣衫,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乌亮的眼眸盯着枕头上的金丝绣样。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四周寂静,肉丘之内,听不到任何声响。
烛火静悄悄燃烧着,房内涌动着一股难以述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