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入口即化,一股极大的灵力在沈寂之体内迸发而出,疯狂汇向他的丹田!
四周的风愈发大了。
忽而,一道粗壮如拳的天雷从漆黑如墨的乌云中劈出,精准地劈向幽潭中的沈寂之。
污潭泥水如烟花般被炸开,沈寂之被这一劈,劈得浑身经脉全断,然后又在妖丹和体内心法运转下重聚,却又被天雷劈开……新旧更迭,循环往复,痛不欲生。
……
黎明破晓时分,风停雨歇,一抹晨曦透过枝叶,将叶间的雨滴照得晶莹剔透,一如沈寂之体内那颗耀眼的金丹。
沈寂之坐在泥潭之中,在打量自己的金丹。
金丹……有些问题。
在金丹一角,缀有一颗很小的五色石,是他师父谷山的气息。
沈寂之向来过目不忘,对小时候的事情也记得清清楚楚。他未曾记得,师父有和他说过这五色石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
沈寂之驱动自身意念,去探那颗五色石。
五色石没有任何异动。
权衡半晌,沈寂之将此事先放下,等他出去,找师父问一问罢。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沈寂之从潭中起身,一步步走到岸边。
他蹙着眉,给自己施了数不清的清洁术,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昨日金丹雷劫来势汹汹,四周都遭了殃。
那具几十米长的巨蟒尸首已经被劈焦了,只留一地狼藉。
沈寂之蹲下,在黑焦焦的蛇堆里挑挑拣拣,都没挑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
他闭眸,伸手揉了揉眉心,面色不是很好。
距离简欢闭关过去已经一年半,一个月前,简欢挺过了她的金丹雷劫,但她依旧没有出关。
沈寂之问过掌门,掌门说这种情况,很大概率,是简欢在修炼她的丹相。
之后,沈寂之便去藏仙楼接了个任务,来这猎杀幽林黑岩蟒,赏金十五万。
幽林黑岩蟒极其难对付,沈寂之在这周旋一个月之久,昨晚拼尽全力,差点和黑岩蟒同归于尽。
现下,最值钱的妖丹被他自己给吃了,蟒身被他的金丹雷劫劈了,他这一趟,除了顺利晋升为金丹外,一无所获。
但他来的路上,花了些路费,为了猎杀黑岩蟒,还折损了一些小灵器,加起来花了他两千多灵石。
沈寂之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这片幽林中,还有其他更强的妖兽。
他已经金丹了,可以搏一搏。
一个月后,华灯初上,沈寂之从藏仙楼出来。
临仙城今晚很是热闹,街上张灯结彩,混迹其中的男女老少皆是一脸喜色。
沈寂之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面罩,无声地从边上穿梭而过。
各种样式可爱精致的花灯烛光,映在他的面罩上,泛着幽冷的光。
少年疏离的气息中,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危险。
路过的行人瞥见他,都下意识抱着孩子避让。
沈寂之对此视而不见。
先前他没戴面具,因为他的皮囊,还会有人来主动与他攀谈。但他戴上面具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他说过话了。
他也很久没和人说过了。
简欢闭关后,除了一些必要的交谈,沈寂之的世界,重新恢复静寂。
如遇见简欢之前的那些年,沈寂之一个人走在繁华的街头,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与他有关。
以前从未觉得有什么。
但现下,因为有过那段,一直有个人在喊他‘沈寂之,沈寂之,沈寂之……’的时光。
他偶尔地,也会,格外想念那声‘沈寂之’。
沈寂之熟稔地拐入一条小巷,在黑夜中,朝前方缓缓行去。
若有修士在此,定然能看出沈寂之的不对劲。
他脚步微微踉跄,虽然用灵力努力遮掩身上的血腥味,但还是能闻出来。
“小子,你是真把药婆婆这当你家了?”面容枯瘦的老妪正在用晚膳,觑见掀开门帘走进来,人已经站不稳,朝一旁地上栽倒而去的沈寂之,瞬间没了用膳的心情。
沈寂之的面罩被碰掉,露出一张苍白却愈发出挑的脸,他手捂着腹部,骨节分明的指节须臾就被染红。沈寂之轻声:“有劳药婆婆。”
药婆婆一眼就看出沈寂之伤得很重,她放下碗筷,一边拿药箱,一边问:“你可知今晚什么日子?”
沈寂之摇头。
“是中秋啊!”药婆婆摇头叹气,走过去探查沈寂之的情况,先是微微惊讶,“咦,居然金丹了……”
然后惊讶在觑见少年的伤势时,转为几分恨铁不成钢,“你真是胡来!”
沈寂之的腹部,被妖兽锐利的爪牙划开了长长一道,能从裂开的口子里,窥探到里头的五脏六腑。
伤口要是再偏一些,便会伤到丹田的金丹,到那时,药婆婆也束手无策。
药婆婆一边用灵力给沈寂之疗伤,一边吊着眉头问:“你这三天两头重伤,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你给婆婆一句准话罢。”
沈寂之躺在塌上,闻言道:“快了。”
药婆婆不太信:“真的?”
沈寂之不欲多言:“嗯。”
“我知道你在帮你师父还债。”药婆婆用灵力缝合了沈寂之的伤,起身去给他拿炼丹的药材,边取边道,“但我先前也没见你这般急,你也没必要急于一时罢?”
药婆婆早年间就认识沈寂之了,小男孩过得节俭,但也从未做过超出自身能力的事,一笔笔有条不紊地还,自有他自己还债的节奏。
但好像这一两年,他忽然间急了起来,三天两头拖着重伤往她这跑。
药婆婆人到老年,看过很多,经历很多,心肠早已石更如磐石,但这一两年看下来,也不免有些不忍。
沈寂之侧过头,目光落在窗外。
砰、砰、砰。
漆黑的夜空中,璀璨烟火绽放,将天边染得如梦似幻。
今晚月圆。
月光被烟花沾染上一层绚烂瑰丽的光,透过小窗,轻轻洒在沈寂之的眸中。
少年垂眼,唇角轻轻翘了下,缓缓回道:“不,我急。”
秋去冬来,春花凋落,便迎来盛夏。
夏日,蝉鸣声阵阵。
简欢任由自己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风吹过,她如一株小草,跟着轻轻拂动。
闭关这些时日,简欢任由自己的神识沉浸在天地间,感受春夏秋冬。
终于,她听懂了天地间的节奏,她拥有了属于自己花团锦簇的丹相。
昏暗静谧的洞府内,简欢倏然睁开了眼,灵动的眸中闪过欣喜之色。
成了!
简欢扭扭头,动动手,动动腿,开始活络自己全身的筋骨。
堆积在她身上的尘土和身体排出的灰色杂质像漫天雪花一般,跟着窸窸窣窣落下,飞扬的尘粒,让简欢呛得咳了几声。
她心念一动,清洁术便朝自己兜头砸下。
整理好仪容后,简欢从蒲团上起身,先到一旁的小洞口看了看。
这些东西,都是外头的人投放进来的。简欢入定了很久,一直没去处理,现下已经堆成了小小一堆。
有姜棉每月给她写的信,信上都是玉清派,乃至整个九州大陆,各种震惊人三观的八卦。
有宫飞鸿豪气扔进来的各种灵丹。简欢认识的人里,只有宫飞鸿有钱,能送得起这个价位的。
有温九师姐杨野他们送的一些小礼物。
甚至还有牛子钊问她到底何时能出关的信。
当然,还有沈寂之的。
他递进来的是一本账本,还有一个木盒。
木盒上贴了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上了沈寂之的大名,生怕简欢不知道这是他送的一样。
简欢啧了一声,蹲在那里,打开木盒看了看,发现是地果。
地果有助于金丹期渡劫,但简欢没用。
外头能卖十万一颗呢,谁用谁傻。
简欢将地果小心妥当地收了起来,再去翻账本。
是他盖房用十万灵券兑换的各种灵木材料家具,记得清清楚楚,三间房,加起来九万六左右,和简欢预计得差不多。
他在账本上写,他的那间房家具一切从简,总计花费两万三千灵石。她需要给他两万盖房工钱。全部算下来,加上之前的账,最终,他要还她十万两千五百灵石。
简欢边看边点头,翻到最后一页时,眸光忽而一顿,只见上头写着:
[第二十一,排到你了。]
第66章
简欢回到小山坡时,几乎都不敢认。
一条鹅卵石小道从山下而起,一直延绵到三间丹楹刻桷的屋舍前。
小道两侧围着木栅栏,里头花草丛生,有些乱,但又带着一种无序的蓬勃生命力。
没闭关前,简欢和沈寂之试验过,山坡的土质不太适合种灵植,只有靠近一品灵树的那一圈沾了地果灵的光,才有点用。
地果灵还要结果子,让它来搞灵植就得不偿失了。
若想继续种灵植,就得对土质进行改造,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遂作罢。
现下这些长势喜人的花草,都是百姓家爱种的那些。
简欢蹲在栅栏旁,仔细辨认片刻,认出了几株月季,甚至还有西瓜叶……
小时候,她把西瓜籽种在家门前,后面真长了西瓜藤蔓出来,所以简欢认识。
沈寂之估计是每回下山,看见路旁长得还不错的花草,便顺点种子,或者干脆挖几株回来,随意丢这,任由它们长。
不适合灵植生长的土壤,对这些普通植株来说,却是一片肥沃之地,就这么可劲疯长了起来。
不得不说,还挺好看的。
简欢满意地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拾级而上,朝三间屋舍走去,目光四处巡视。
沈寂之的审美和手艺,自然是值得信赖。
就是——
她看了看脚下的石阶,有些纳闷。
他为何要盖这些石阶?到时若要顺着东西两边的中线建围墙的话,这些石阶怎么处置?不是还要拆?
他是盖房子盖嗨了,为了现下的美观和整体性,忘记了以后还要盖墙?
可惜这人不在,简欢也没有办法质问他。
而且盖都盖了,她能说什么?只能等日后有钱有精力再改造了。
嗯,到时候拆石阶的钱他出。
她给他的设计图纸里,可没有这个石阶。
砰得一声响。
简欢张开双臂,往后一倒,整个人瞬间被结实又柔软的床榻包裹。
这感觉,和之前那间木屋的小破床完全不同!
那小破床,她翻个身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听着仿佛立马便会散架。
而且床板还特别石更。
她爱新床!不枉费她闭关前,对沈寂之千叮咛万嘱咐,若是灵券不够的话,其他家具都可从简,但床绝对不行!
“人类,你闭关出来了?”一只绿色火柴小人听到动静,从窗外探进来,惊讶道。
一品灵树就在屋舍之后,如今已是枝繁叶茂,几根长满绿叶的枝条,就悬在窗前,洒下一片清凉。
简欢忙拥着柔软顺滑的蚕被起身:“果子!我刚想找你呢,我闭关了多久?”
小人不解,奇怪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一向不爱记你们人类的年月日。你们人类……”
简欢:“……”
简欢不想听地果灵发表人类岁月在它们这些天生地长的灵宝前如此短暂的漫长讲话,面无表情打断它:“我闭关后,你结了几个果子?”
小人这回知道了,火柴小手分叉出两条更细的绿条条,高高翘起,语气很是骄傲:“两个!”
唔,地果灵一年结一个,那就是过了两年。
简欢这里有一个,是沈寂之递进山洞的。
他的那个,简欢猜他卖掉了。
否则,他怎么能在短短的两年左右,还完那么多债?
虽然排在第二十一位的她,终于等来了沈寂之即将还债的这一天,导致她的心情很是激动,充满期待。
但想想,在这闭关的两年间,他居然一个人赚了这么多,简欢就有些酸。
她也得抓紧了呀。
提起地果,小人瞅了简欢一眼,又瞅了简欢一眼,再瞅了瞅一旁的墙。
那里,沈寂之藏了……
算了,它不能说。
沈寂之逼它立过誓,此事断不能告诉简欢。否则后果便是,它会被劈成两半。
无耻人类!
地果灵走后,简欢在自己的大床上美滋滋地赖了一会儿,在日头西斜时,爬了起来。
闭关之前,简欢把玄天镜借给了沈寂之。
毕竟先前,沈寂之也为这个玄天镜买过单。
现下,她身上没有玄天镜,对这两年间发生的事不太清楚,得去找姜棉他们问一问。
另外,还要去和羽青长老说一声,顺便了解一下内门弟子要做什么。
简欢依稀记得,从内门弟子升到门派长老,除了修为要到元婴外,还有接任务的要求。
玉清派弟子能薅门派羊毛的机会不多,一次是入门比试第一的十万灵券,还有一次便是升长老时,门派赠送的一套大别苑了。
如今居住环境已经改善,简欢身上还有十几万存款。
赚钱当然依旧很重要,但事业也要抓起来。
玉清派长老,相当于现代清华大学的终身教职,拥有免费的别苑不说,还会发月俸。
简欢定然是要把这个‘铁饭碗’搞到手的。
长老之后,再混个峰主当当,那就更不错了。
简欢在药王峰医馆养伤那几日了解到,玉清派峰主个个都蛮有钱,不过可能是因为年少时,都是一路从弟子穷过来的,所以都有些抠。
各峰能找门派要的钱,都绝对不会自己出。
听说牛子钊在的岳山峰,那岳峰主芥子囊中灵石无数,却宁愿住旧殿,也不愿意自己掏钱修缮,月月都去掌门那坐一坐喝喝茶什么的。
简欢一边想着日后规划,一边从房中出来,目光瞥到沈寂之那间房时,脚步顿了顿。
身为十万灵券的主人,她去检查检查他的家具是否从简,账目是否正确,不过分罢?
“嗯,不过分。”简欢自言自语,身子转了个弯。
轻轻一声响,门被打开。
简欢望着屋内布置,微微一愣。
沈寂之的房间格外空旷,只在窗前摆了张桌子,一条椅子。
一旁的地上整整齐齐垒了几堆书:剑谱、炼器大全、灵草纲目、符书……
他甚至都没备书架,这些书从地上一直垒到屋顶。
书的对面,挂着一幅画,是从宝殿里拿的方泉自画像。
而他的床,还是先前木屋中简欢睡的那张小破床。
桌上放着几本书,还有个玄天镜。
玄天镜!
简欢眼睛一亮,人瞬间闪现到桌前,拿起一看,果然是她借他的那个!
玄天镜下,压着一张纸条。
简欢低头一瞧。
[探到你不日便要出关,玄天镜留下还你。有些私事要查,不用找我,灵石赚到了就会还。]
金乌西坠,一尾夕阳从窗前倾泻而入,落在房中少女身上。
少女眉如一弯新月。
现下,新月轻蹙,简欢纳闷。
他有什么私事要查?难不成和原书中他入魔的事有关?
还有,什么叫不用找他?他这话说的,好像她会找他一样?
也不对。
简欢沉吟。
他这是不想她去找他,盯着他赚钱还债啊。
诶嘿,那倒是值得走一趟。
好不容易排到她了,她不得去盯着,挥舞马鞭,日日夜夜催他还债?
这种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遂离开前,简欢特意翻了翻他放在桌上的几本书,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名。
“宁漳城?”
第二日一早,玄武堂里,负责发布玄武单的执事长老重复了一遍简欢说的地址,指间灵力在玄天球上一点。
静静悬在前方的玄天球高速转动起来,照得此地流光溢彩。
执事长老抓了把瓜子,一边等玄天球出结果,一边和简欢唠嗑:“宁漳城是个不出名的小城,我们门派都没几个人知道这地方,估摸着没玄武单,之前唯一一个单子,都被沈寂之接了。”
长老朝简欢眯眯眼睛,八卦:“你是去找他的罢?”
简欢揉了揉眉心,敷衍地点了下头。
为了庆祝她顺利出关,昨晚她和姜棉宫飞鸿去临仙城喝了一晚的灵酒,现在还有些晕。
杨野温九尹遇声不在,这三人都很出息,前不久的九州大会门派选拔,他们都被选中,七日前已经踏上了前往九州大会的旅程。
其中,江巧巧和景赤也去了。
原书剧情,便是从此刻正式开始的。
书中,沈寂之和简欢也一同参加。参加的人里有没有尹遇声三人,倒是不得而知。毕竟在书中,他们估计都是没有名字的路人甲。
可现下,因为三年前简欢穿书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她和沈寂之都没有参与其中。
但,沈寂之却去了宁漳城,他说要去这里查点私事。
宁漳城这个地方,是原书一开始,在江巧巧走马观花的回忆中,沈寂之江巧巧景赤三人一起经历的三年里,唯一一个有名字的城池。
若不是简欢横插一脚,干预了剧情发展,按照正确的走向,沈寂之早该和书中男女主一起去宁漳城了。
可就算简欢干预了,现下,晚了数月,沈寂之还是去了这里。
可惜了,书中就提了个城池的名字,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未提。但简欢怀疑,宁漳城里,大概有沈寂之为何日后会入魔的线索。
九州的魔没有正邪之分,修炼魔功,或早或晚定然都会导致魔族之人暴戾嗜杀,以人血为食。
正道魔道,向来势不两立。
沈寂之怎么说,都是她的邻居,她的拼友,她不希望他误入歧途,不希望日后和他成为敌人。
玄武堂是玉清派发布玄武单的地方,内门弟子和长老峰主都可以来接玄武单,玄武单完成有灵石赚不说,还能攒星星。
星星的多少关系着,你什么时候升长老,什么时候升峰主。
拥有一千颗星星的元婴期弟子才能升为长老,五万颗星星的化神期长老才能升为峰主。
当然,也会有些破格条例,比如在正魔大战中取得突破性贡献之类的。
玄天球渐渐停下,执事长老看了眼:“咦,才几日过去,这地方居然多了两个新的玄武单!一个五星,一个十星,你要接哪个?”
简欢凑过去看了看。
一颗星象征着一千灵石。
两个玄武单,一共十五颗星,那就是能赚一万五灵石!
简欢眨巴眨巴大眼睛,乖巧一笑:“长老,我能不能两个都接呀?”
去都去了,不得包圆?
领了来回宁漳城的传送票,简欢添置了些东西,便去了临仙城坐传送阵。
午后,简欢南下抵达宁漳。
执事长老口中不知名的小城,依旧热闹繁华。
简欢也不知道沈寂之在城中何处,因此并未特意满城去找,打算一边完成玄武单一边打听。
两个玄武单,十星比五星繁琐。且完成五星的过程,也能同时为十星收集一些信息,简欢便打算先完成五星单。
宁漳谢家,简欢道明来意。
她在堂厅中刚坐了会儿,才抿了口茶,一名笑容阳光的小郎君从门口快步而来,人还未停下,便潇洒地朝她抱拳:“简姑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简欢起身,笑回一礼:“敢问阁下是?”
从门派一路而来,简欢或问宫飞鸿他们,或与人闲谈,了解了一些关于谢家之事。
谢家是宁漳一地的商贾大家,世代以水上漕运为生。谢家如今没有修士,但祖上曾出了金丹期老祖。不过数百载岁月转瞬即逝,那位金丹已人死灯灭,但给谢家留下了些联系各大修仙门派的法子。
“在下谢远英,家中排七。”谢远英丰神俊朗,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玄武单是家父发布的,听家父回忆往事,在他小时候,爷爷也发过玄武单,但过了小半年都无人应允。不曾想,此次居然如此之快!”
玄武单依托于玄天球而成。
按照简欢的理解,如果说玄天镜是手机,那玄天球就是电脑。
各大门派都有玄武堂,共享玄武单,选了单子后,这个单子便无法再选。
九州地域辽阔,各大城池不知其数,但玄武单依旧多如牛毛,总是会有些遗漏的。
“实不相瞒,若简姑娘再晚几步,我们便要走了。”谢远英一边打量堂中灵动秀美的少女,一边道,“我们确实不曾想到玉清派会来人,大哥便托人在藏仙楼里挂了单,二哥三哥也都各自请了些散修道士。”
说到这,谢远英也有些无奈:“总之这才几日,就找到了几位。我和几位真人说好,一会儿便出发。时间紧迫,就先不引姑娘见家人,直接随远英去渡口,不知简姑娘意下如何?”
简欢自然没有问题,起身跟着谢远英离开,离开时,很顺手地拿走了个橘子。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橘子,仿佛闲谈般地问道:“江上有妖作祟,按理城主府会管才是,何必需要你们谢家挂上玄武单?”
听到这,谢远英热情的笑容一顿,面色微苦:“是会管的。但镇抚司的几位真人去了江上好几回,都未曾找到妖祟的踪迹……可每隔几日,总有我谢家的商船遭殃。我谢家这两年损失货物无数,谢家没有办法,才自找门路想尽快解决此事。”
‘未曾找到’这四个字就很有学问,到底是努力找了未找到,还是没有努力找?
简欢眉微微一扬,若有所思:“这样……”
宁漳城就在漳江边上。
渡口,江上烟波浩渺,数不清的货船游舟犹如过江之卿。
简欢让谢远英代为隐瞒她玉清弟子的身份,对方应了好,在谢家商船上将简欢引荐给其他三人。
那三人正在甲板上饮酒。
一名胡子半白的青衣道士,一名携鞭的紫衣女侠,一名微胖小眼睛的剑修。
几人互相见礼,都敬称对方某某真人。
‘真人’在九州,就像‘老师’在现代,叫谁都可以这么叫,准没错。
“还有位俭真人。”谢远英四处看了看,“他不在这,应在房中歇息,我去喊人叫……”
居然有人和她同姓?
简欢拦住对方,笑着摇头:“不必,这几日在船上总有机会见到的。”
谢远英后头,站着位小厮,似乎有要事需要谢远英定夺,站在那翘首以盼有一会了。
简欢摆摆手:“谢兄不必管我们,忙你的去罢。”
谢远英不好意思地拱拱手,转身离去。
简欢也不需要那三人招呼,坐在空出的位置上,很自来熟地和三人聊了起来。
道士自称来自茅山,是筑基期修士。但简欢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道士毫无修为,就是个普通人。
紫衣女侠便诚实很多,她拿着一小截鞭尾,缠在自己洁白的手腕上,下巴一抬,道:“我不是修士,但在武林中,我叶紫衣的鞭子,可也不是吃素的!”
酒过半巡,烈酒够劲,道士和女侠都醉了。
“他们是不是没有意识到此行很危险?”微胖小眼男从简欢进来,就一直在打量她。他看不出简欢的修为,但能感觉到简欢的修为在他之上,“谢家也不知怎么回事,什么人都找,这也未免太饥不择食了罢!”
简欢用筷子夹了粒花生米,咬得正香,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谢家无人修炼,他们也分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对大多数百姓来讲,修士也好,武林高手也罢,都能飞檐走壁,因此皆是差不多的。
“我本来还担心。但船上有姑娘和俭面真人在,徐某便安心了。”徐阳小眼眯起,伸出筷子下意识朝桌上夹去,却落了空。
他定睛一看,桌上几盘下酒的小菜,都悉数空了。
徐阳:“……”
简欢放下筷子,歪过头,问:“那个什么简面,也很强?”
徐阳颔首,下意识四处看了看,才微微凑近简欢,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见:“姑娘可知藏仙楼?”
“知道,怎么说?”简欢眨眨眼睛,有些好奇。
“那姑娘定然也知道,藏仙楼有任务榜。这些年,出了个狠人,两年的时间登顶榜首。就是俭面呐!”徐阳目露艳羡之色,“他常年戴着黑面具,只用一个‘俭’字,大家便称他为俭面。”
伴着徐阳抑扬顿挫的叙说声,船舱之下,一名黑衣少年忽而缓缓行来。
简欢微愣,目光从徐阳身后看去,落在那人身上。
谢家商船用了多年,并不新,船上的雕栏画柱在风吹雨打中磨损了些许。船舱与甲板的木梯一侧,画着一幅出海图。色彩不再鲜丽的出海壁图前,拾级而上的少年挺拔如竹,高且瘦削。
他脸上一个黑色面具,遮住五官,看不清面容,但给简欢一种强烈的熟悉之感。
她轻眨了下眼睛,‘沈寂之’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见黑衣少年目光平淡地落在她身上,便挪开了,像一只轻点湖面的蜻蜓。
蜻蜓脚步不停,朝远处正忙的谢远英走去。
简欢:“?”
简欢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回落。
耳边徐阳还在絮絮叨叨,简欢伸出食指,嘘了一声,打断他,问:“是哪个简?”
徐阳顿了顿,答:“节俭的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