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池日暮又再来。
这次他跟“黑旋风”小白一起来,方邪真说是出游未返,未予接见。
这回他是傍晚时分才来,按照道理,方家应该留他过宿才是,但方父没这个意思,池日暮只好自夜里打道回府。
第三天池日暮又来了,这回随行的是洪三热。
方邪真推说身体不适,仍然不出见。
洪三热忍耐不住,便要发脾气,池日暮好言劝阻,不意却发现案上早留下一张字笺,大意是说:池日暮这第三回驾临,必与洪三热相偕而至,洪必会借故发作,池必假意相劝,并在未了劝说池日暮,不必枉费心机、白花时间云云。
池日暮读罢按笺长叹道:“方少侠、方少侠,你既不信我一片苦心,以为池某造作,我便不在府上骚扰便是了。”
第二天开始,池日暮果然不再登门造访。
方父和幼子不禁都有些怔忡,这几日来,池日暮和他们已混得厮熟,方父虽坚不收礼,但方灵还是免不了拿了些好玩有趣又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池日暮一旦不来,两父子未免有点若有所失。
当他们把此事告诉方邪真的时候,方邪真只看看阴霾密布的天色,一笑置之。
不久便开始下雨,下了两天连绵淫雨之后,方父和方灵要到市肆买肉,这才蓦然发现,池日暮竟和一众侍从,在阡陌陇篱外遥相苦候,都没有持伞,淋成了落汤鸡。
方父大为感动,马上命方灵举伞过去,一面把情形转告了方邪真。
方邪真听了,只淡淡地道:“他们果然没走。”
方父终于忍不住道:“真儿,我看池公子也是一番诚心诚意,他要重用你,正是千里马得逢伯乐,你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方邪真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越是隐忍,越有图谋,我这一脚踩进去,并非贪生畏死,而是值不值得?”
方父见劝他不过,便毅然冒雨出去篱外,把池公子一众请回茅舍来。池日暮身娇肉贵。枕暖衾软惯了,只见他已冷得双颊发青,不住打颤,方父忙生火给他取暖,池日暮喝了几口热茶,才能开始谈笑应对。方邪真仍称头痛高卧,并不出见。
翌日,池日暮仍是带病前来,但他带来的手下,一次比一次少,这次只带洪三热和三名随从来。
方邪真却向方父言明,拟后日则悄悄出门,避开池日暮的纠缠。
方父知道劝也无效,心里只对池日暮愈渐歉疚。方邪真说:“我本拟再三考验池公子的耐心与毅力,但爹爹已然动心,我怕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不答应,爹也会生不忍之心,代我答允,我还是暂行远避的好。”
他却不知道,方灵对池日暮十分好感,曾把这件事对小白说了。小白告诉了刘是之。刘是之告诉了池日暮。
从这天起,池日暮就没有再来了,只差仆役时来问候方父,并不忘带上厚礼。
这日,方邪真要赴“依依楼”一趟,他要离开一小段时日,少不免要跟惜惜依依叙别一番。
方邪真再临“依依楼”的时候,真是整个人的身价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方邪真仍是方邪真,但只要跟“兰亭池家”沾上了边,在楼子里上上下下,都视他如贵宾。
但在暗底里,也视他为怪人。
──一个竟然拒绝“荣华富贵”的怪人!
为这一点,惜惜不知听尽多少人对方邪真的冷言冷语、闲言闲语。
当方邪真告诉她“要离开一段时间”的时候,惜惜只是用艳丽的眼神流转一下,淡淡地说:“你决定了?”
“决定了。”
“你不喜欢兰亭池家?”
“不是的。”
“要是别家找你,你也一样?”
方邪真奇道:“有别的人找过我吗?”
“你现在变得炙手可热了;”惜惜抿嘴笑道,“这几天,有好些不同的人都找过你。”
方邪真陷入沉思:“哦?”
忽然,“秋蝉轩”的门被推了开来。
惜惜吃了一惊,想站起来,方邪真微微拍着她的手,惜惜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方邪真背向门口,他并没有回头。
背后至少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因为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但有一个却开了口:“座上的是不是方少侠?”他一开口,才让人发现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这人走了进来,站在那里,不但没有脚步声,竟连呼吸声也没有。
方邪真却只答了一句:“你有没有眼睛?”
那人居然答:“有。”
方邪真仍然拿着酒杯:“你有没有看见门?”
那人回答:“看见。”
方邪真道:“那你为什么不先敲门,就跑了进来?”
其他两人一听,已心头火起,正要发作,那人却拦止了,道:“我忘了。”他居然带那两人又重新走了出去,然后敲门,不待方邪真应门,已推门走了进来。
“这样你总满意了罢?”那人问。
“可惜我今天没有心情见客。”
方邪真仍然不回头。
“我不是你的客人,我是你的朋友。”
“兰亭池家的人,算不上是我的朋友。”
“兰亭池家当然不配,”那人笑道,“小碧湖游家则不一样,游公子是你的好朋友,我是你的好战友。”
方邪真回头。
他看见了三个人,左右两人,一副精悍慓狠之色,就像两头豹子,只要在一声号令之下,随时攫人而噬,可是这两人跟中间的那人一比,全矮了下去,气势全消。
中间的那人像一座铁塔,全身没有一块多余的肌肉,也没有一块不结实的肌肉。
但他的模样,却很温文,脸上的笑容,也十分亲切,年纪也十分轻。
方邪真知道跟自己说话的正是此人。
通常,这些高大硕健的大块头,都只徒具声势,高手却在后头。
方邪真却知道那人就是“后头”。
人说“小碧湖游家”在洛阳城里的声威之所以能后来居上,骎骎然青出于蓝,除了游玉遮游公子向能善加用人,本身正直任侠之外,他共有“五只手”。
“五只手”里,除了属于长在他自己身上的一对之外,还有“三只手”。
三个好帮手。
“横刀立马”顾佛影、“豹子”简迅、还有花沾唇。
据说没有这三大功臣,就不会有游玉遮的窜起;不过,游玉遮在朝廷上还有两大重臣的照应,局面的确要比池日暮有利一些,如果兰亭池家不是世袭王侯,这一场实力抵捋,池日暮早要失色了。
而眼前这人,便是“豹子”简迅。
──他来做什么?



第六章 身在洛阳里,当知洛阳事

方邪真道:“你来干什么?”
简迅笑道:“你有没有耐心听我细说?”
方邪真道:“没有。”
简迅道:“那我简单的说:现在洛阳城里,都传说你是一个很本领的人,我们公子想聘用你,条件任由你开。你有没有兴趣?”
“不是没有兴趣;”方邪真懒洋洋地道。
简迅眼睛一亮。
“而是没有可能。”方邪真淡淡地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打算当谁的走狗。”
简迅身旁的两人,脸色齐倏,一齐抽出腰间的豹尾鞭,但仍被简迅制止。
简迅道:“那我私下也希望你能答允一件事。”
方邪真道:“你说。”
简迅道:“你既不加盟小碧湖,也不要加入兰亭池家。”
方邪真一笑道:“那是我的事。我不必要谁来答应。”
简迅也不禁变脸,但仍然有礼的笑着。
他身旁的两名大汉早已窜了过去。
那塌鼻的大汉戟指怒骂道:“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便见好不吃,吃骚的!你倒一张纸画个鼻子,天大的面子,你还待游公子雇顶八人大轿来抬你!”
方邪真自顾自的与惜惜浅酌低笑,没去理会他。
另一个钩鼻大汉更怒不可抑,扬着豹尾鞭吆喝道:“你别窝在这里爱理不理的,老子一鞭砸下去,你的狗脑袋要变成破罐子,那时再要后悔,也不值几个钱了。”
惜惜见二人动上了家伙,凶神恶煞,不觉略有点慌惶。
方邪真温柔的向她举杯,表示要她不必惊怕。
两名大汉见方邪真无动于衷、丝毫不惧,其中那塌鼻大汉便向惜惜喝道:“你这臭婊子……”
话未说下去,那塌鼻大汉脸上已一连被劈劈拍拍的打了十七八记耳光,然后被一脚踹飞出门,巴登巴登的滚到楼下去,半晌还起不来。
方邪真出手太快,塌鼻大汉的同伴,根本来不及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塌鼻大汉已躺在远远的楼下呻吟叫痛。
方邪真问他:“你要自己滚下去,还是要我帮你?”
钩鼻大汉想了想,把心一横,施展“八方风雨”豹尾鞭的第一式“天风破晓”,向方邪真直砸下去。
方邪真看定他的来势,只一闪身,豹尾鞭已落在他的手上,双手一揉,把豹尾鞭搓成一堆废铜烂铁。
钩鼻大汉整个人都呆住了。
方邪真道:“我再说一次,你要自己滚下楼去,还是要我动手?”
钩鼻大汉望望方邪真,又看看简迅,简迅仍然微笑,并微微点了点头。
钩鼻大汉如释重负,自己一个倒栽葱往楼下跌去,格登格登响个不停,这么两个大块头先后作滚地葫芦,一时整栋“依依楼”为之震动。
这一来,惊动了许多人,都出来看热闹。
但他们一见这两名跌得荤七八素的大汉,全都吓得缩了回去。
他们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得了啦,方公子跟游公子手下的‘哼哈二将’田氏兄弟闹了起来,看来田东和田西还受了伤呢,哎唷,这可不得了。”
“游公子的管家简大爷也来了,就在惜惜的房子里呢,看来方公子这次要吃亏了。”
“那也不见得,幸好方公子有池公子做后盾,游公子未必能拿他怎么样。”
“秋蝉轩”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他们谁也不敢上去探看。
简迅见方邪真一出手间就把凭一对豹尾鞭饮誉陕西的田氏双雄打发掉,心里有数,只道:“打得好,打得妙。”
他补充道:“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得罪了方少侠,请勿见怪。”
方邪真道:“那你还留在这里干甚么?”
简迅笑道:“我只是要敬你一杯酒。”他慢慢的走过去,慢慢的拿起桌上的酒壶,慢慢的倒满一杯酒,慢慢的递向方邪真。
方邪真接过了杯子。
简迅并不放手。
方邪真凑过脸去,慢慢的把酒喝完。
然后他才放手。
简迅仍拿着杯子,脸上仍有笑容,可是他道:“谢谢你让我在游公子前有了交代,后会有期。”
方邪真点点头,道:“简兄,不送。”
简迅的虎口是拿着杯子离开“秋蝉轩”的,他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方少侠,游公子一心想重用你,你不赏脸,那是我有辱使命。不过,全城的人都知道你终必投效池公子,回百应和葛铃铃,都不会袖手的。”
方邪真道:“谢谢你提醒。”
简迅点头一笑,走出了“秋蝉轩”。
惜惜禁不住依向方邪真,问:“你怎么了?”
方邪真目注那一扇刚掩上的门,喃喃地道:“这人倒不失为一位干练的好汉。”
简迅走下楼来,田氏兄弟诚惶诚恐的在楼下候着,简迅笑道:“走罢。”手里仍端着杯子。三人出了“依依楼”的大门,迎面来了一个商贾。
一个单凭眼神就能伤人的商人。
简迅一见他,就以小碧湖游氏的家规见礼,那人只望了他们一眼,就皱了皱眉道:“你的手伤得怎么了?”
简迅道:“不碍事的。”他右手虎口端拿着杯子,趁方邪真凑唇饮酒时正要发动攻势,但方邪真已轻描淡写的把酒杯切成两截,上截杯沿嵌入简迅食指第二三节指骨里,下截杯沿则割入他食指旁肌里,封杀了简迅一切将发而未发的攻势。
那商人看了他手上的伤,沉吟了一下子,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他不肯加入我们,不过我们得要马上离开此地。”
简迅愕然道:“为什么?”
那商人道:“‘老公子’的‘妙手堂’已在此地埋伏,势必要杀姓方的而后甘!”
简迅“哦”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看,只见“秋蝉轩”里灯火依然,不知总算是对他已留了情面的方邪真可有没有感到杀机四伏?简迅也不敢跟“妙手堂”的人正面对抗,连游公子麾下最信任的顾佛影也不管的事,他当然也不想冒这趟浑水。
这“商人”当然便是顾佛影。
在武林、仕林中,被尊为“顾盼神风”的顾佛影,便是这位看来只像一名平庸商贾的人。顾佛影还有一个外号,就叫做:“横刀立马,醉卧山岗”,他不仅刀法好,酒量好,智谋也算无遗策,故极受游玉遮器重。
方邪真走出“依依楼”的时候,是带着醉意的。
惜惜本来要雇车子送他回去。
方邪真只叫她不必担心。“我应付得了兰亭池家,也拒绝了小碧湖游家,便不在乎多来个姓葛的还是姓回的。”
惜惜道:“你原不是洛阳人,不知道姓回的手段。我倒不怕‘千叶山庄’,怕只怕‘妙手堂’回百应,姓回的可不比游公子和池公子,他们一是正人君子、一是宅心仁厚,姓回的一生心狠手辣,跟他们作对的人,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方邪真要惜惜例举出一些他们的所作所为,惜惜只说了几件,方邪真已呷着酒猛冷笑。
“我倒听说‘妙手堂’掌实权的,都没有外人,不比池日暮,他手上有刘是之、黑旋风小白和洪三热,游玉遮手下有豹子简迅。横刀立马顾佛影、花沾唇,”方邪真道,“妙手堂的回万雷,是回百应的舅舅,回百响则是他的胞弟,回绝则是他的儿子,全由亲信揽大权,看来无怪乎妙手堂光得个霸字,气势上反不如兰亭池家及小碧湖游家了。”
惜惜道:“你还是少算几人了。”
方邪真展眉道:“哦?”
惜惜嫣然一笑道:“池日暮还有个了不起的嫂子,听说还是位人间绝色;游玉遮在朝中有一文一武两大名臣大将识重,这些都得要算进去;”她虽然在笑,但愁容不减,“我还是担心回家的人,回百应、回万雷、回百响、回绝都是洛阳城里无法无天的人物,他们一家子全是横吃黑白两道的高手,而且,他们有钱有势,在绿林道上本有位份,各路杀手,都听命于妙手堂,我怕……”
方邪真一笑道:“惜惜,你知道得倒不少。”
惜惜幽怨的眄了他一眼,道:“身在洛阳城,怎会不知洛阳事?这儿来的不少是江湖豪客,酒酣畅谈之余,这洛阳四公子之争的事,真是不会唱也会弹。”
方邪真笑道:“那你又不担心千叶山庄的葛铃铃?”
惜惜以袖掩嘴,嗔白了他一眼,道:“洛阳四公子里葛家实力最弱,而且也是唯一的‘女公子’,她见着你,才……我才不相信她会拿你怎样!”
方邪真用手拧了拧惜惜的玉颊,痴看了一会,忽起身,道:“我去看看想拿我怎样的人会拿我怎样。”
惜惜依依不舍地道:“你真的要下去?”
方邪真淡淡地道:“我再不下去,他们就要上来了。”
他抚着惜惜的柔肩:“还是下去会好一些。”
惜惜担心的依偎在方邪真的胸前,幽幽地道:“我能帮你什么?我怎样才知道你无恙?”
方邪真温柔地道:“能。”
惜惜喜忻地道:“怎样帮你?”
方邪真道:“你在栏上,一见裹着我的有绿色的剑光飞上了天,立即倒一盆水下来;如果你看见街心有一团火光掠过,便等于告诉你:我正要回家睡大觉。”
方邪真双眼深深的望进了她的眸子里:“就这样好不好?”
惜惜看见方邪真的神情,不知怎的,便知道天下间没有人能击败他,一种对英雄侠少的孺慕之情,掠上心头,特别浓烈,只俯在他肩膀上,感受那男子的体温和气息,喜忐忑地道:“好。”
方邪真一笑。
他飘然下了楼。
昂然走进了黑暗的街心。
这时候,在离开“依依楼”不过三条街道之遥的“兰亭池府”,刘是之正向池日暮报告了一件事;“小碧湖”游家已派人到“依依楼”,找上了方邪真密议。
交谈的结果如何,没有人知道;但田氏双雄是从房里直滚下梯来的,不过,只隔了一会儿功夫,“豹子”简迅从房里出来,是带着笑容从容离去的。
池日暮难过地道:“方邪真会不会已答应加盟小碧湖呢?”
“这倒不一定,小碧湖的条件很可能比我们更好,”刘是之皱着眉,眯着眼道,“但小碧湖找上他,千叶山庄和妙手堂也必会找上他的,他今天不答应,难保明天也会不动心……”
他附加了一句“压轴”的:“然而,他之所以忽然受到重视,完全是因为我们先看重他。”
池日暮愁眉不展地道:“先生的意思是?”
刘是之仍眯着眼,眼缝像两枝横着的针,他的话也像一口针:“这个人,如不能用,便不能留。”
池日暮一听,心里一震,忙道:“先生可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刘是之道:“有。”
池日暮喜道:“是什么法子?”
刘是之伸出两只手指:“既然厚币甘辞、诚挚礼遇,都不能打动他,那只剩下两个法子。”
池日暮忙道:“请道其详。”
刘是之道:“一是要劳大夫人走一趟。大夫人虽非江湖中人,但她待人接物,很能予人好感,池府中有不少人誓死效命,请恕属下斗胆说一句,有不少人是看在过去大庄主和大夫人的面子;大夫人又是天生丽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貌美无双,由她出面,方邪真也是个人,是个天天晚上都上‘依依楼’的男人,难保不会改变主意。”他补充了一句:“这可得要葛铃铃有所行动之前先发制人不可。”
池日暮脸有难色。
他之所以被称为“少公子”,主要是因为池家的宗主,本是在长他五岁的胞兄他日丽的身上,但兄长在迎取大嫂之后,忽遭残疾,风瘫不起,而今要他嫂子颜夕来办这件事情,似有些不妥。
他一向甚为尊重、敬慕这位善解人意。善良英气的嫂子,要不是她在重要关头挺身维护池日暮在池家的宗主权,池日暮的大权,可能早已保不住了呢。
池日暮犹豫起来,忽听帘子里有人说道:“二弟,你既然认为姓方的能振兴池家之大业,给你嫂子去劝劝他也好。”
一人坐在木轮椅上,自帘外推了进来,脸色苍自,唇无血色,赢弱无神,说话也有气无力。
池日暮一看,在兄长椅后的还有清丽英朗的大嫂,心知这是刘是之的摆布,以防他不答允,早已劝服了兄长首肯,并已惊动了大嫂,心中不觉升起一片难使人察觉的怒意。
他知道刘是之这都是为他做的。
可是当他看见刘是之一副“早已安排、胸有成竹”、“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神情,他便有一种无以言喻的恚怒,仿佛被人折辱、奚落了似的;但他偏又知道这是用人之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这股私心是不能发作,发作不得的。
所以他脸上只露出仄愧之色,口里只是试探地道:“这样么……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第七章 深碧的剑

颜夕修眉一扬,道:“这姓方的是谁,真有这样的本事?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池日暮道:“他叫方邪真,年纪倒轻,大约长我一二岁,他的武功极高,小白败在他的手下,他却连剑也未拔。”
颜夕心神一震,道:“他……他是用剑的?”
池日暮道:“是啊,他武功高,定力也强,这样一个人,如在池家,当然是臂助,若在别家,可成了劲敌。”
颜夕无心听其他的,只问:“他的剑可是深碧色的?”
池日暮望望刘是之,刘是之看看池日暮,道:“不知道,我们谁都未曾看见过他拔出剑来。”
颜夕又问:“他腕上可有一对……翠玉镯子?”
池日暮想了一想道:“这倒没有注意。”刘是之断然道,“没有。”
颜夕才舒了口气。池日暮却想了起来,道:“他手腕上倒有──”他仔细的回想,然后准确的用字:“系着一条浅蓝色的丝巾。”他转过头去问刘是之:“对不对?”刘是之说:“对。”
颜夕道:“是丝巾,不是镯子?”刘是之肯定地道:“是浅蓝色的丝中。”颜夕道:“哦。”有点失望似的。池日暮道:“大嫂,这有关系么?”
颜夕忙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刘是之道:“看来,这姓方的用软的不行,只好用强的了。”
颜夕即道:“让我来,我可以试一试。”池日暮忙道:“嫂子一向有人缘,说不定真可为我们池家解决了一大难题。”池日丽用手轻轻握着颜夕的手道:“不过,这可是让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