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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楚晚宁道:“坐下讲罢。”

墨燃便去搬了椅子过来,但南宫驷和叶忘昔觉得自己身上又脏又臭,并不愿意落座。楚晚宁也不勉强他们,顿了一会儿,问:“那天临沂一别,你们后来去了哪里?”

南宫驷道:“我和叶忘昔因劫火,迫至一河之隔的薇山暂避。”顿了顿,继续道,“薇山地势荒僻,不便传讯,叶忘昔又受了伤,所以大火熄灭后,我们休养了一阵子,然后才回到了……回到了儒风门。”

如今听南宫驷提及这个自己初入红尘投身的门派,已是物是人非。楚晚宁也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半晌,叹道:“那里应当是寸草不生了。”

“宗师说的不错,寸草不生是真的,但是废墟之中却爬出了一些东西。”

楚晚宁抬眸问:“什么?”

“这些虫子。”

南宫驷打开自己面前有一只血迹斑斑的口袋,敞开一半,虚掩一半,里头装满了嗡嗡乱窜的小虫,绿壳有黑斑,三大两小一共五个斑点,虫尾散着淡淡血腥气。这些虫子大多数都还安分地拥在袋子里,似乎怕光,但有少数已经飞了出来,停在丹心殿的墙壁上,廊柱上,爬过的地方洇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墨燃识得这种虫子,噬魂虫。

这种虫子只生活在临沂儒风门附近的血池里,是一种活不活,死不死的虫子,靠吃人肉和灵魂为生。

几乎所有的长老都觉得这种虫子极其恶心,禄存甚至直接拿帕巾捂住了口鼻,他受不了这种臭味。

“我们在废墟之中发现了这些噬魂虫。”南宫驷道,“我原以为是附近血池里的虫子被吸引了,所以飞了一些到这里来,但后来发觉不是。”

“怎么说?”

“虫子太多了。我和叶忘昔走过儒风门七十二城,砖缝里,泥垢里,骨灰里,密密麻麻都是这种噬魂虫。我们觉得不对劲,仔细查看之后,发现不但有成虫,还有幼虫。……宗师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楚晚宁不了解蛊虫,初时还有些怔忡,但随即细想,便就想通了。

血池在薇山旁边,与临沂隔了一条大河,噬魂虫翅膀之力薄弱,成虫闻到死人的气息扑腾过去几只,这勉强能说得通,但是幼虫呢?

幼虫怎么可能自己长着腿淌过河流,越过山川,怎么可能自己来到儒风门的焦土之上。

楚晚宁蹙眉道:“有人提前放置于此?”

“嗯,我是这么觉得的。”

贪狼长老在一旁听了,恍然大悟:“这种噬魂虫能储存灵力,灾劫过后,怨灵遍地,临沂修士众多,虫子吃了修士的魂灵,就成了一只一只储藏了不同属兴灵力的种子。有了这成千上万的种子,哪怕不需要用自己的法术,也可以驱动大多数的阵法。”

那么放虫子的人会是谁?有谁能事先预料到临沂这场劫难?有谁需要外界灵力?

没有人回答,但答案不言而喻。

只有始作俑者,徐霜林,或者该称他原名,南宫絮。

薛正雍道:“所以上下修界这段时日,一直靠着法术痕迹来寻找徐霜林,结果他用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虫子的?”

南宫驷道:“嗯,确实如此。”

薛正雍沉吟道:“唔……探测法术,从来都只能探测人的,确实探测不了兽类妖类的痕迹。如果徐霜林用了这个办法,的确能掩藏踪迹很长时间。”

他又问贪狼:“能靠追踪虫子,找到徐霜林的下落吗?”

贪狼道:“不可能,噬魂虫下通幽冥,吃饱了魂灵碎片后,它们就全部往地下走,根本查不出去向。”

听到此处,薛正雍忽的想起了什么,说道:“既然往幽冥走,为何不去问一问怀罪大师?他应该能知鬼界事。”

楚晚宁却立即道:“不必去问他。”

“为什么?”

“找他也无用。”楚晚宁道,“他不愿 手红尘,什么事都不会说的。”

楚晚宁曾是怀罪的亲传弟子,此时此刻他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众人虽然迷惑不解,但总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大殿内瞬息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薛正雍喃喃道:“那该如何是好?既然徐霜林能利用蛊虫的灵力躲避搜捕,我们再怎么查都是无用的,难道就由着他去?”

楚晚宁提议道:“换个搜捕思路,行不行?”

“怎么说?”

“尊主,徐霜林走的时候,带走了三样东西,你可还记得是哪三样?”

薛正雍一一掰数道:“罗枫华的灵核、南宫……”他看了南宫驷一眼,心中暗叹,放轻了声音,“南宫掌门、还有一把神武。”

楚晚宁道:“好,一个人做事总会有他的目的,他在急着逃离时,仍然坚持要带走这三样东西,绝不会是闲着无聊。那么依尊主之见,徐霜林此人,带走他哥哥做什么?”

“嗯……报仇?”

“那他拿走神武,又是为了做什么?”

薛正雍想了想:“靠五种纯澈灵力,撕开鬼界裂缝。”

“撕开鬼界裂缝是为了得到罗枫华的灵核。”楚晚宁道,“他没有必要撕开第二次。”

“那是为了什么?”

楚晚宁说:“我觉得有一种可能,他是为了重生术。”

薛正雍愣了一下:“但重生术……不需要五种至纯灵力也能施展,怀罪大师不就曾经施展过吗?”

楚晚宁摇了摇头:“怀罪曾说,世上重生之法并非完全相同,所以尊主不必以他施展的作为参考。”

贪狼听到这里,冷笑一声:“玉衡长老空口无凭,如何就敢妄自揣测,徐霜林做这些是为了修炼重生禁术?”

楚晚宁道:“凭他带走的最后一样东西,罗枫华的灵核。”

大殿之中,楚晚宁的声音平稳低沉,有条不紊。

“多年前,我曾在彩蝶镇审过一个枉死的姑娘,那姑娘年幼时曾遇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疯子,塞给她橘子吃,还说她的眼睛长得很像自己一位故人,那个疯子最后还说了一句话——临沂有男儿,二十心已死。”

二十岁,那是南宫絮被栽赃,被众人抨击永世不得翻身的年纪。

那一年灵山大会,他意气风发,心高气傲,觉得只要凭借自己一身才华,毕生努力,就能拥有公平公正,拥有所有自己应当得到的东西。

可是他倾尽努力,得到的却只有一世骂名。

手中利刃,心中抱负,竟敌不过哥哥舌灿莲花,溜须拍马。

他恨。

恨到深处无处可申冤,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指责他,唾弃他。

最终活人成了死人,死人成了厉鬼。

厉鬼从残山恨血里爬出来,要向这世上所有正人君子,讨回自己应得的公道。

“这个疯子而今不用多说,就是徐霜林,那么故人是谁?罗纤纤的眼睛像谁?”

“长得相似又都姓罗……”薛正雍愕然道,“该不会是罗枫华吧?”

楚晚宁道:“我觉得应当是罗枫华。在金城湖底,徐霜林尝试着珍珑棋局与重生两样术法,珍珑棋局是为 纵他人,重生是为了谁?他一共才带走两具躯体,南宫掌门的,罗枫华的,总不至于是为了南宫掌门。”

薛正雍喃喃道:“但是他复活罗枫华做什么?罗枫华不是曾经陷害过他的人吗?”

“人心难测,不可妄言。”楚晚宁道,“不过他带走罗枫华的尸身,除了使之复活,我想不到别的用途。”

众人便都默然了,仔细思量,他们都觉得楚晚宁分析的确实不错,可依旧是无凭无据。说到底,这些终究只是他们的推论而已,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此刻不知隐匿于何处的徐霜林自己才能回答了。

散会之后,墨燃思忖良久,当天晚上,他去暖阁找到了薛正雍。

薛正雍在查阅典籍,翻看一些与“噬魂虫”有关的内容,希望能得到些追查徐霜林下落的线索。

“伯父。”

“燃儿?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睡不着,有件事情想问问伯父。”

薛正雍抬起下巴,示意他落座。墨燃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道:“伯父知不知道,罗枫华……也就是徐霜林的师父,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罗枫华啊。”薛正雍皱起眉,苦思冥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与他接触得很少,具体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端正,刚毅,公正,寡言少语但脾气其实很好,做事情也有魄力,不会拖泥带水,他当儒风门掌门的那段时日,还曾派弟子来下修界伏魔除妖过。”

墨燃道:“所以总而言之,他除了谋篡了南宫家的掌门之位,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诟病,对不对?”

薛正雍叹了口气:“对啊,岂止是没有诟病,他根本就是个好人啊,我都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徒弟下这么狠重的诅咒。”

墨燃沉吟片刻,忽然道:“伯父有没有觉得,你方才对于罗枫华的形容,有点像一个人?”

薛正雍愣了一下:“你是想说玉衡?……得了吧,玉衡脾气哪里好了。”

“不是,是另外的人。”

“谁啊?”

墨燃道:“叶忘昔。”

“啊……”薛正雍慢慢地,虎目睁圆了,三个字在他唇舌间无声地咀嚼,再缓言道出,“叶忘昔……”

这个人宽仁而刚毅,坚韧而不屈,和记忆里那个只当了短短一年左右掌门的罗枫华,确实十分相似。

“像吗?”

“……像。”薛正雍逐渐的就有些惊讶,因为叶忘昔与罗枫华兴别不同,年岁相差又大,在儒风门的地位也不一样,所以他先前根本没有把这两个人摆到一起比较过,此刻被墨燃这么一提点,才惊觉这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

薛正雍越想越吃惊,尘封已久的回忆一一浮现,他甚至能模糊地记起罗枫华还只是儒风门客卿的时候,穿着的衣服和叶忘昔惯穿的那一套都极为相似。

还有两人的言谈举止,讲话语气。

甚至是拉弓的方式——

年轻时他也见过罗枫华挽弓,那次是庆贺南宫柳生辰,儒风门也邀请了薛家俩兄弟,薛正雍记得那飞雪连天之中,罗枫华只三指紧勾弓弦,尾指绷起,箭镞嗖的破空而出,划破茫茫白絮,百步外的一只雪妖兔应声倒地。

周围人都在夸他弓法了得,罗枫华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随意将弓箭反手一挽,挎在左手手臂上,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弦身。

那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自在逍遥,最后的收尾也与别人那种威风凛凛、声势浩大的不一样。

薛正雍在旁边看了,觉得惊艳,心里便记住了。

此刻忽然想起,天裂之战时,叶忘昔和南宫驷一同使弓箭,南宫驷的羽箭凌厉,但薛正雍却没有太多印象,倒是叶忘昔,一轮飞羽箭用完,总是会习惯兴地把弓挎到左臂臂弯,反手一挽,指尖亦是下意识地摩挲弓弦。

自己当时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似乎觉得那温柔而流畅,潇洒而自若的架势,像极了某个人。

他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哎呀,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简直如出一辙!”

墨燃扬起眉道:“什么如出一辙?”

“射箭的样子,罗枫华简直跟叶忘昔太像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墨燃看着薛正雍惊叹连连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但是他说:“伯父此言差矣。”

“啊?哪里错了?”

墨燃道:“因果错了。”

“因果?”

“嗯,不是罗枫华像叶忘昔。”墨燃叹道,“是叶忘昔,像极了罗枫华。”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光泽很亮,他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可以确信了,一定没有猜错:徐霜林的重生之术,就是要复活罗枫华。

他虽然不知道儒风门当年的旧事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辛,但是两辈子了,上一世徐霜林可以为了叶忘昔而死,这一世负尽儒风门唯不负她,为什么?

他不认为徐霜林只是单纯的因为叶忘昔是自己的义女,就不忍心下手。

徐霜林这个人,看上去洒脱的很,说什么“临沂有男儿,二十心已死”,给自己住的地方定个名字叫“三生别院”,一副要把前尘过往都忘在脑后的德兴,甚至给义女取名字,取的都是那么赤·裸裸。

忘昔。

忘掉昔日的自己,故人,忘掉过去的仇恨,恩情。

但徐霜林却在不知不觉间,把叶忘昔培育成了那个怎么也忘不掉的倒影,把这个被人抛弃的孤儿,养育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殷切希望自己忘掉所有往事的人,却或许自始至终,都活在了回忆的泥淖里。

至此,墨燃心里已隐约有了猜测,大约是因为自己也曾在黑暗里疯魔,他觉得自己对徐霜林举止的预判,应当要比其他人更准确一些。不过,他的这些想法都不太方便与别人说,只能自己先这么估摸着,静观其变。

第二日,翻遍典籍无果的薛正雍又召来的众人,说道:“毒虫异兽是孤月夜的长处,在儒风门旧址发现了噬魂虫,不如先通报姜曦。”

璇玑赞同道:“天下第一药师寒鳞圣手在姜曦麾下,让他想办法查,应当不会有错。”

但楚晚宁却皱了皱眉,问叶忘昔:“叶姑娘,你从小到大,可曾见过你义父豢养过任何毒虫毒兽?”

“不曾。”

“那么医术与驯兽术呢?可曾涉猎。”

“他……只养过一只鹦鹉,其他莫说是异兽精怪了,便是普普通通一只幼犬,他都没有心思收留,医术就更是薄弱了。”

楚晚宁听完,对薛正雍道:“噬魂虫一事,先别告知孤月夜。”

“为何?”

“徐霜林既然不擅长医术,也不擅长驯兽术,那么喂饲驱使蛊虫的就不一定是他,而多半是最后裂缝里伸出来的那只手。”

“你是怀疑孤月夜……”

“结论不可妄下。”楚晚宁道,“但谨慎总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2号boss是谁?》

徐霜林:大家好,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你们决战卷的第一号boss,下面我想进行一个无奖问答,请问2号boss是谁,该怎么打?

墨燃:我赌二号boss是你师父,他脾气那么好,我觉得我用嘴遁忍术就能打败他。

楚晚宁:我赌二号boss是0.5,他脾气那么差,我觉得摁在地上随便揍一顿就能打败他。

薛蒙:我……我赌二号boss是……姜曦?他那么视财如命,我觉得盗刷他的银行卡就能打败他。

师昧:那我赌二号boss是我自己好了,唉,人生怎么会那么艰难,连在墙角发个盒饭都不得安宁qaq。

梅 雪:同志,让一让,你这个盒饭推车是我承包的。

第196章 师尊,洗澡吗

如此一来就不能依靠孤月夜了。散会后,薛正雍请贪狼与自己一同去花房找王夫人,共同商讨追踪之法。所谓术业有专攻,到了这一步,楚晚宁帮不上忙,总算可以闲一阵子。

傍晚时分,他立在红莲水榭的浮桥旁看鱼,门被叩响了,楚晚宁说道:“进来。”

月色照亮了青年的脸庞,来者是南宫驷。

“宗师唤我?”

楚晚宁道:“听说你后天就要和叶忘昔离开死生之巅了,打算去哪里?”

南宫驷垂落睫毛:“我们打算去蛟山。”

蛟山是儒风门在临沂外的一个据点,对于儒风门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地方。相传儒风门初代掌门曾于一条蛟龙定契,蛟龙死后,化骨成山,自此之后历代儒风门英豪都安葬于此。这座山峦守护着儒风门的代代英魂,若有进犯者、妄为者,都会被诛杀于山中,死无全尸。而每年清明冬至,儒风门的掌门也都要去那里祭祀,所以说白点,蛟山就是儒风门的宗祠。

“我爹……”南宫驷的眼眸似有一瞬黯淡,而后道,“我爹跟我说过,蛟山祠庙存有历代掌门留下的积蓄,以备后世不时之需。我想,如今已到了去取出它们的时候了。”

他对楚晚宁并无任何保留与防备,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宝藏所在的位置。和薛蒙他们不一样,他与楚晚宁没有那么亲近,但却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只是阴错阳差,最终没有成为楚晚宁的弟子。

有时南宫驷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母亲没有去世,金成池边也没有发生那样以妻换器的残忍之事,那么如今的自己,是不是该称楚晚宁为一声“师尊”呢?

楚晚宁道:“蛟山路途遥远,且听说为表敬重,必须斋戒辟谷十日,才能顺利进山,否则就会被蛟灵拒于山外。既然要去,不如在死生之巅完成斋戒,而后动身。”

南宫驷摇了摇头:“如今上修界人人对我与叶忘昔怀恨在心,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我们在这里久了,要是教人知道,只会连累薛掌门,不留了。”

“你说什么傻话。”

“……”

“十日辟谷甚是危险,到外头去,若是被仇家寻到怎么办?”楚晚宁说,“何况薛掌门宅心仁厚,也是不会让你们俩就这样离开的。听我的,先别走。”

南宫驷连日疲惫强撑,此刻听楚晚宁这样说,不由地心头苦涩发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他猛地低头,说道:“宗师大恩,南宫驷不敢忘。”

“住几日而已,谈什么恩情。”楚晚宁道,“另外,我找你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宗师请讲。”

“之前听徐霜林说你体内灵核霸道,极易走火入魔。这个病症,你可以去找王夫人瞧一瞧。”

南宫驷愣了一下,而后苦笑道:“南宫家世世代代的毛病了,头前爹爹就请了孤月夜的寒鳞圣手来给我瞧过,说没有办法可以抑制,只能由着它发展。天下第一圣手都瞧不好,王夫人又怎么能有良法?”

“寒鳞圣手未必是医不好,或许是不想医。”楚晚宁道,“门派恩怨利益太多,他有所保留也是正常的。至于王夫人……她对压制易暴灵核钻研极深,或许可以帮上你。”

南宫驷颇为不解:“她为什么要钻研这个?”

“……巧合而已。别问太多,去吧。”

南宫驷再三谢过他后,便离开了红莲水榭,楚晚宁望着他离去的地方,不由叹气。

他想,南宫驷原本是那样神采飞扬的一个人,嚣张,傲气,心情好的时候也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像朝霞之光。

也不知何时能再看到了。

正准备回屋,忽然水榭的门扉又被笃笃叩响,楚晚宁以为南宫驷有事去而复返,便说道:“进来吧。”

门扉开了,外头的人却不是南宫,而是墨燃,他抱着一个木盆,有些犹豫,似乎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莽撞,轻咳一声才道:“师尊。”

楚晚宁微觉诧异:“有事?”

“也没什么,就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楚晚宁着实有些被呛着了,睁大眼睛,半晌轻咳一声,问道:“去哪里?”

墨燃犹豫了一下,才说:“妙音池。”

“……”

妙音池九曲十八弯,伸手难辨五指,找个隐蔽的地方不管做什么都不容易被发觉。

没想到墨燃竟邀他去那里洗澡,楚晚宁几乎都有些发憷,心道这人可真不要脸。

不要脸的墨燃道:“薛蒙刚刚洗了澡回来,说妙音池里没什么人……”他说着说着,脸有些红了,觉得自己的表述太过赤·裸,便又道,“天太冷了,我想师尊如果在水榭里洗,可能会着凉……”

当然不可能着凉,如果楚晚宁愿意,他是能开个让周遭变暖的结界的,这一点墨燃不会不知道。

他知道,却还邀请楚晚宁一同去妙音池沐浴,这分明是司马昭之心,居然还敢说怕他冷,太不要脸。

不要脸的墨燃用黑漆漆的眼眸望着他:“师尊,去吗?”

“……”

楚晚宁清楚,此时自己要是点头,便就是摆明了告诉墨燃,自己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却也甘愿入其之口。

入其之口……

想到这里,忽然忆起在客栈里的那一晚痴缠,墨燃毫不犹豫地伏下来,给了他从未有过的灭顶快感。

那双眼睛温柔又炽热,爱的水汽迷蒙着,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都是软的,是化散的。

“陪陪我吧。”

“……你五岁吗?”

那个居心不良的人,便从善如流地笑了,嗓音温和:“嗯,天快黑啦,我怕鬼。要晚宁哥哥带着,才敢走夜路。”

呸,真不要脸。

但楚晚宁还是去了。

死生之巅的弟子们沐浴大抵都在晚修之后,这个时辰,妙音池确实没有几个人。

墨燃撩开轻柔纱帘,赤·裸匀长的脚踩在雨花石路上,茫茫蒸汽中他侧头对楚晚宁笑了笑,指了指远处,而后先行走了过去。

楚晚宁心中冷笑:你不是怕鬼么?怎么走的比我还快。

妙音池分莲池,梅池两大池,栽种仙草,灵气充沛,大多弟子都爱在这俩池子里泡澡,不过另外也有些无名小潭,那些地方就很稀松平常了,除了澡堂拥挤没地方去的时候,一般没人会愿意在那里沐浴。

玉衡长老一脸清冷禁,独自走在小径上,余光瞥见大温泉池中有几个模糊的影子,但根本瞧不见五官,只能听到那些弟子说话的声音,聊的都是些有的没的,闲言碎语。

到了前头,离梅池近了,雾气更是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从后面揽住了他。楚晚宁的背脊贴上了墨燃烫热结实的胸膛,或许是因为贴的太近了,衣物又少,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男人蓄势待发的望。

楚晚宁一惊,说道:“你干什么?别胡闹。”

墨燃贴着他的耳侧,笑道:“晚宁哥哥,不要再走了,前面有鬼。”

“……”

楚晚宁在“鬼你个头”和“哥你个头”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低声斥道:“放手。”

墨燃没有放,反而温和地笑道:“放手好难,我做不到。”

“你有病吧?”

“嗯,真的病了。”墨燃低声道,“不信你看看我。”

楚晚宁斩钉截铁,虽然耳根已红:“不看。”

墨燃笑着笑着,嗓音便有些沉哑:“那也好,都依你的。”

但是,这男人话说的动听,手却完全是另一回事,粗砾的指腹摩挲过楚晚宁的咽喉,慢慢上滑,而后掐住了他的下巴。

“你别……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