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嬉皮笑脸地瞧着薛蒙,懒洋洋地说:“不服气?不服气你坐过去和师尊吃饭吧,别跟我们坐一起。”
一句话就把薛蒙堵住了。
他虽然敬重楚晚宁,但是也和其他人一样,更多的是畏惧。不由得尴尬气恼,却又无法辩驳,只能踹了两脚桌腿,自个儿和自个儿生闷气。
墨燃脸庞上挂着一丝慵懒的得意,颇为挑衅地瞥了小凤凰一眼,而后视线隔着人群,落在楚晚宁身上。
不知为什么,看着满屋子深蓝银铠里唯一的白色身影,他忽然想到了昨晚蜷在冰冷金属中入睡的那个人。
师昧说的没错,楚晚宁当真是可怜极了。
可那又怎样呢?他越可怜,墨燃便就越开心,想着想着,忍不住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明显了一些。
日子过得飞快。
楚晚宁后来没有再传他去红莲水榭,墨燃每天的差事就成了刷盘子洗碗,给王夫人养着的小鸡小鸭喂食,去药圃里除草,倒也清闲的很。
一晃眼,一个月的禁足期已经过去了。
这一日,王夫人把墨燃叫到丹心殿来,摸着他的头,问他:“阿燃,你伤口可都痊愈了?”
墨燃笑眯眯地:“劳伯母挂心,全好了。”
“那就好,以后出门要注意,别再犯那么大错,惹你师尊生气了,知不知道?”
墨燃特别擅长装孙子:“伯母,我知道啦。”
“另外还有一件事。”王夫人从黄花梨小几上那出一封信笺,说道,“你入门已满一年,是承担除魔之责的时候了。昨日你伯父飞鸽传书,特意让你禁足满后,下山去完成此番委派。”
死生之巅的规矩,弟子入门满一年后便要涉世除魔。
首次除魔时,该弟子的师尊会陪同襄助,此外,该弟子还必须邀一位同门与自己一起前往,为的是让弟子们彼此扶持,明晓为何“丹心可鉴、死生不改”。
墨燃眼睛一亮,接过委任函书,撕开匆匆看了一遍,顿时乐得直咧嘴。
王夫人忧心道:“阿燃,你伯父希望你能一战成名,因此委你的乃是重任,尽管玉衡长老修为高深,但打斗之中刀剑无情,他却不一定能护得好你,你千万不要光顾着开心,看轻了敌人。”
“不会,不会!”墨燃连连摆手,笑嘻嘻的,“伯母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说完就一溜烟准备行囊去了。
“这孩子……”王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温柔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担心,“怎地接个委派,便能把他高兴成这样?”
墨燃能不高兴吗?
伯父交给他的除魔之事,发生于彩蝶镇,系当地一陈姓员外所托。
先不管那里究竟闹的是哪门子的鬼怪,关键在于上辈子,就是在这个彩蝶镇,他受妖邪蛊惑,失去了心智,于幻境中强行亲吻了师昧,这也是墨燃为数不多的几次和师昧的亲近,实是销魂蚀骨。
况且因为他是受蛊惑的,所以师昧都难以计较。白亲的!亲完人家都没法儿找他算账。
墨燃乐的眼眸都弯成勾了。就连这个委派必须要跟楚晚宁一起完成,他都不介意。
除魔靠师父,撩汉靠自己,这种美差,何乐而不为?
邀了师昧,禀奏师尊,三个人一路快马,来到了闹邪祟的彩蝶镇。
这是个盛产鲜花的镇子,居住区外绵延数十里都是花田,因此镇内总是彩蝶纷飞,故而得了这个名字。
三人抵达的时候已是晚上,村口鼓乐鸣响,热闹非凡,一列身穿大红衣衫的乐手吹着唢呐,从巷子里拐了出来。
师昧奇道:“这是在娶亲么?怎的晚上来娶?”
楚晚宁道:“是冥婚。”
冥婚又称阴婚,配骨,是民间给未婚夭折的男女配下的死后婚姻。这种习俗在穷困的地方并不兴盛,但彩蝶镇十分富庶,因此给生前不曾婚娶的少男少女们找配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那队冥婚队伍浩浩荡荡,分为两列,一列扛着真的绫罗绸缎,另一列则是纸元宝冥币。就这样簇拥着一张红白相间的八抬大轿,全份金灯执事,从村子里鱼贯而出。
墨燃他们拉过马辔头,站到旁边,让冥婚队先过。轿子走近了,才瞧见里面坐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个纸糊着的鬼新娘。鬼新娘涂脂抹粉,嘴唇鲜红,脸颊边两簇丹霞映着惨白的脸,笑盈盈的模样极为瘆人。
“这村子什么破习惯,真有钱烧的慌啊。”墨燃小声嘀咕道。
楚晚宁说:“彩蝶镇的人十分讲究堪舆术,认为家中不能出现孤坟,否则家运就会受到孤魂野鬼的牵连。”
“……没这说法吧?”
“镇民信其有。”
“哎,也是,彩蝶镇几百年下来了,要跟他们说他们信的邪根本不存在,估摸着他们也接受不了。”
师昧悄声问:“这队冥婚队伍要去哪里?”
楚晚宁道:“刚才我们来的时候经过一个土庙,庙里供奉的不是任何一尊神佛,门楣上还贴着囍字,案台上堆满了红缎子,缎子上写的都是类似于‘天赐良缘’,‘泉下好合’的寄语。我想他们应该是要去那里。”
“那个庙我也注意到了。”师昧若有所思,“师尊,那里供奉着的,是鬼司仪吗?”
“不错。”
鬼司仪,是民间臆想出的一个鬼神形象,人们相信亡魂嫁娶也需要三媒六牌,交换龙凤帖,也需要有司仪为证,承认两个死人结为夫妻。而彩蝶镇因为冥婚风俗大盛,自然而然的就替鬼司仪塑了个金身,供在镇外坟头地前,进行冥婚的人家落葬合穴之前,都必然要先抬着鬼新娘去庙前拜过。
墨燃很少见到这荒谬的场面,看得津津有味,楚晚宁却只冷眼瞧了一会儿,掉转马头,说道:“走吧,去闹鬼的那家看一看。”
“三位道长啊,我命是真的苦啊!你们可算是来了!要是再没有人管这件事,我、我连活都不想活啦!”
委托死生之巅来除鬼的,是镇上最富有的商贾,陈员外。
陈家做的是香粉生意,家中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娶妻后,妻子不喜欢家中吵闹,于是两人寻思着要搬出去另立门户,陈家财大气粗,就在北山僻静处买下了一大块地皮,还带天然温泉池子,特别会享受。
结果开基动土那天,几铲子下去,铁锹撞到个硬物。大媳妇凑过去一看,当即吓昏过去,北山上居然挖到了一口刷满红漆的新棺!
彩蝶镇是有群葬地的,镇民死后,都被葬在那里。而这一口孤零零的棺椁却莫名出现在北山上,而且无坟无碑,棺体血红。
他们哪敢再动,连忙将泥土填了回去,但已经太迟了,自从那天起,陈家就不停地发生诡异的事情。
“先是我那儿媳妇。”陈员外哭诉道,“受了惊吓,动到了胎气,害了小产。后来又是我大儿子,为了给老婆补身子,去山上采药,结果脚一滑,失足掉到了山底下,去捞人的时候已经没了气……唉!”他长叹一声,哽咽着讲不下去了,只是摆手。
陈夫人也拿手帕不住擦拭着眼泪:“我夫君说的没错,这之后几个月,我们儿子一个接一个的出事,不是失踪,就是没了兴命——四个儿子,三个都没了啊!”
楚晚宁蹙着眉心,目光掠过陈家夫妻,落在那个脸色苍白的幺子身上,他看起来和墨燃差不多大,十五六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恐惧使得他的脸有些扭曲。
师昧问道:“你们能不能说说,另外几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唉,仲子是去寻他哥的路上,被一条蛇咬了。那蛇就是一般的草蛇,没有毒兴的,当时谁都没有在意,可是没过几天,他在吃饭的时候忽然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下去,然后就……呜呜呜,我的孩子啊……”
师昧叹了口气,很是不忍心:“那,尸身可有中毒迹象?”
“唉,哪来的毒,咱们家肯定是被下了诅咒!头几个儿子都去了,下一个就是老幺!下一个就是老幺啊!”
楚晚宁蹙起眉头,目光如闪电一般落在陈夫人身上,问道:“你怎么知道下一个就会是老幺,缘何不是你自己?难道这厉鬼只杀男子?”
陈家最小的幺子缩在那里,已是腿如筛糠,眼肿如桃,一开口嗓音都是尖细扭曲的:“是我!是我!我知道的!红棺里的人找来了!他找来了!道长、道长救救我!道长救救我!”
说着情绪就开始失控,扑过来竟然想抱楚晚宁大腿。
楚晚宁素不喜与生人接触,立刻避开,抬起头来盯着陈员外夫妇:“到底怎么回事?”
夫妻两个人对望一眼,颤声道:“这宅子里有个地方,我们、我们不敢再去——道长看到了就会知道,实在邪的很,实在……”
楚晚宁打断道:“什么地方?”
夫妻俩犹豫一会儿,伸出手,颤巍巍地指向屋子内供奉先祖的祠间:“就是那里……”
楚晚宁率先过去,墨燃和师昧随后,陈家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推开门,里面和一些大户人家会供神祭祖的香舍很像,密密实实地摆了好几排灵位,两旁燃着苍白的长明烛火。
这屋子里所有牌位的字都是阴刻的,刷着黄色的漆,写着逝者的名字,还有在家族中的排行地位。
这些灵牌写的都很规矩,显祖考某某太府君之灵,显考某某府君之灵。
但唯有最中间的那只灵牌,上面的字不是刻下之后再涂漆的,而是红艳艳地写了这样一行字:
陈言吉之灵。
阳上人陈孙氏立
躲在道长后面的陈家人或许是心存着侥幸,怯怯地又往着白帛飘飞的祠间看了一眼,结果再次看到这牌位上宛如鲜血涂成的字,顿时崩溃了。
陈夫人嚎啕大哭,小儿子的脸色已经白的不像是活人。
这个牌位,第一,书写不合礼制,第二,牌位上的字歪七扭八,活像是人在昏昏睡时勉强写下的鬼画符一般,潦草的几乎难以辨认。
师昧转头问道:“陈言吉是谁?”
陈家最小的儿子在他背后带着哭腔,颤抖着说:“是、是我。”
陈员外一边哭一边道:“道长,就是这个样子,自从仲子去了之后,我们就发现……发现祖祠多了一块灵牌,牌子上写的竟然都是我们家活人的名字。这名字只要一出现,七日之内,那人必遭横祸!老三名字出现在牌位上的时候,我把他关在屋子里,房门外撒满香灰,请了人来作法,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但第七天!他还是死了……无缘无故地,就那么死了!”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害怕,扑通一声也跪下来了:“我陈某人一生未做伤天害理之事,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啊!为什么!”
师昧看得心酸,连忙去安抚那哭天抢地的老爷子,一边又抬头轻轻喊了一声:“师尊,你看这……”
楚晚宁没有回头,他仍然在津津有味地看那块灵牌,好像灵牌上能开出朵花儿似的。
忽然,楚晚宁问:“阳上人,陈孙氏,说的是你吗,陈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有个冷血魔头师尊,魔头师尊有三个徒弟,他们都有非常杰克苏的称号,分别是蜀地之凰薛子明,真龙还魂墨微雨,沉睡白虎师明净。
咔!
以上称号,都是假的。
其实应该是:鸟玩意薛萌萌,狗东西墨喂鱼,以及,白莲花小师妹。摊手无奈笑:-D
第11章 本座要亲人啦,开心!
“是、是我!”陈夫人悲泣道,“可是这灵牌不是我写的!我怎么会咒自己的孩子呢?我——”
“醒着的时候你不会写,睡着了却未必。”
楚晚宁说着,抬起手,拿起那块灵牌,掌中灌入灵力,灵牌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幽远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一股浓腥的鲜血从牌位中汩汩淌出。
楚晚宁眼中寒光凛冽,厉声道:“孽畜嚣张,安敢造次!”
掌中灵力大盛,碑上的字迹竟然一点一点地在那惨叫声中逼退下去,变得黯淡,最后全然消失。楚晚宁细长冷白的手指再一捏,竟将整个牌位震得粉碎!!
陈家人在后面看得都惊呆了。别说陈家人,连师昧都惊呆了。
他忍不住感叹:“好厉害。”
墨燃心中也忍不住感叹,好凶悍。
楚晚宁侧过半张俊秀清丽的脸,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脸颊边溅上了几点鲜血。他抬起手,细细端详着自己指尖残留的血迹,对陈家的人说道:“你们今天都呆在这个院子里,哪儿都别去。”
此时他们哪里敢有半点违抗,连忙道:“好!好!全听道长吩咐!”
楚晚宁大步走出祠间,浑不在意地擦去自己脸上的斑斑血迹,手指凌空朝陈夫人点了点:“尤其是你,绝不可睡过去。那东西会上身,你哪怕再困,都必须醒着。”
“是……是是是!”陈夫人连声答应,又 着泪,不敢相信地问,“道长,我儿子……是不是……是不是没事了?”
“暂且无恙。”
陈夫人怔住:“暂且?不是一直?那、那要怎样才能保住我儿子兴命?”
楚晚宁道:“捉妖。”
陈夫人心中焦灼万分,免不了有些失礼,也顾不得客气,急着问:“那道长打算何时去捉?”
“立刻。”
楚晚宁说着,扫了陈家的人一眼,问道:“你们谁知道当初挖到红棺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来个人,带路。”
大儿子的媳妇姓姚,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个子高高的,长得颇有几分英气,虽然脸上布着恐惧,但比起其他人算是镇定的。当下道:“那地方是我和亡夫所选,我清楚位置,我来带道长去吧。”
三个人跟着陈姚氏,一路向北,很快来到陈家买的那块地头。
那里已经拉起了戒严阵,周围毫无人烟,黑魆魆的山丘草木丛生,寂静得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爬到山腰处,视野豁然开阔,陈姚氏说:“三位道长,就是这里了。”
挖出红棺的地方还压着镇墓石,墨燃一看就笑:“这破石头能顶什么用?一看就是外行人才会干的事情,搬了吧。”
陈姚氏有些慌:“镇上的先生说,镇邪兽压着,里面的邪祟才出不来。”
墨燃皮笑肉不笑:“先生真能耐。”
“……”陈姚氏道,“搬、搬搬搬!”
楚晚宁冷淡道:“不必了。”说完抬起手,指尖金光点点,天问听从召唤出现在他掌中,紧接着柳藤一甩,石首霎时裂成碎片!楚晚宁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站在那一堆废墟上,手掌再一抬,沉声道:“藏着做甚么?给我起来!”
底下发出格格的异响,忽然之间,一具十二尺高的厚木棺材破土而出,一时间沙泥俱下,尘土飞扬。
师昧惊道:“这棺材邪气好重!”
楚晚宁道:“后退。”
说完就是反手一抽,焊死的红棺被天问劈中,金色火花四下飞溅,须臾寂静后,棺盖砰然炸裂,滚滚浓烟散去,里头的事物露了出来。
棺材里躺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鼻梁周正,面目俊俏,如果不是皮肤苍白如纸,他看上去和睡着了也没有任何区别。
墨燃扫了一眼男人的腰腹之下:捂眼道:“哎呀,不穿亵裤,臭流氓。”
师昧:“……”
楚晚宁:“……”
陈姚氏惊呼一声:“夫君!”直冲过去想要靠近那棺材。楚晚宁伸手拦住,挑眉问道:“这是你夫君?”
“是!是我丈夫!”陈姚氏又惊又悲,“他怎么会在这里?明明都已经葬在祖坟了,那时候身上寿衣也穿的好好的,他怎么会……”
说到一半,这女人就嚎啕哭了起来,捶胸顿足地:“怎么会这样!那么惨——那么惨!夫君啊……夫君啊!!”
师妹叹道:“小陈夫人,还请节哀。”
楚晚宁和墨燃两个人却没有理会这个哭泣的女人,楚晚宁是不擅长安慰人,墨燃则是全无爱心,两个人盯着棺椁里的尸身看。
墨燃虽然前世已历经此事,对于会发生什么并没有意外,但模样还是要装一装的,于是摸着下巴:“师尊,这具尸体不对劲啊。”
楚晚宁说:“我知道。”
“……”
墨燃一肚子话,都是前世楚晚宁与他们分析的原句,这辈子想拿出来震一震楚晚宁,结果人家倒好,轻飘飘地丢了句“我知道”出来。
当师父的难道不应该循循然擅诱人,鼓励徒弟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且予以赞美和嘉奖的吗??
墨燃不甘心,佯作没听见那句“不知道”,开口说:“这尸体身上没有腐烂的痕迹,陈大公子出事都已经半个多月了,按照眼下这个气候,早应该溃烂流脓,棺材内尸液都应该积出一层,这是其一。”
楚晚宁以一种“君可续演之”的目光,冷冷看了他一眼:“……”
“其二。”墨燃不为所动,继续背诵楚晚宁上辈子的解惑之词,“开棺前,这红棺的邪气很重,开了之后却反而散掉了。而且这尸体身上的邪气微乎其微,这点也很不正常。”
楚晚宁:“……”
“其三,你们有没有发现,从棺材打开的一刻起,风里就有了一股甜丝丝的香味?”
那香味很清幽,不注意的话,其实根本发现不了。墨燃这么一说,师昧和陈姚氏才觉察到空气里确实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甜。
师昧道:“确实。”
陈姚氏闻着闻着,脸色就变了:“这个香味……”
师昧道:“小陈夫人,怎么了?”
陈姚氏害怕的嗓音都变了:“这个香味,是我婆婆独制的百蝶香粉啊!”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祠间那块预言灵牌上写着的“阳上人陈孙氏立”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师昧道:“……难道这件事,真的是陈夫人所为?”
墨燃道:“不像。”
楚晚宁道:“不是。”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话,说完之后彼此互相看了一眼。楚晚宁脸上毫无波澜:“你说吧。”
墨燃就不客气地说道:“据我所知,陈家发家致富,靠的就是老夫人特制的百蝶香粉,这个香粉的配方虽然密不外传,但成品却并不难弄到手。彩蝶镇上十个姑娘有五六个,涂抹的都是这个香料。非但如此,我们来之前调查过,陈大公子自己好像也十分喜欢母亲调配的百蝶香粉,常在汤浴中混入此香泡澡,因此他身上带着这种味道并不奇怪,奇怪的是……”
他说着,再次把头转向棺椁中浑身赤·裸的那个男人。
“人都已经死了半个月了,这个香味,居然还跟刚刚抹上去的一样。我说的对不对,师尊?”
楚晚宁:“……”
“说的对就夸我一下嘛。”
楚晚宁:“嗯。”
墨燃哈哈笑起来:“真是惜字如金。”
他还没有笑两下,忽然间衣袍翻飞,楚晚宁拉着他往后疾退数尺,手中天问的金光熠熠生辉,火光飞溅。
“当心。”
空气中那股百蝶香粉的味道忽然浓郁了起来,随着香味的飘散,草木间浮现滚滚白雾,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弥漫,顷刻间将整个山腰化成一片雾海,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墨燃心中一动。
幻境,开启了。
“啊!!”浓雾中,最先传来的是陈姚氏的惨叫声,“道长救——”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忽然间就没了声音。
楚晚宁指尖燃起蓝色光泽,在墨燃额上打了个追踪符咒,说道:“你自己当心,我去看看情况。”
说完便循着声音迅速消失在浓雾之中。
墨燃摸着自己的额头,低声笑道:“好嘛,连打符咒的位置都和前世一模一样,楚晚宁,你还真是分毫未改。”
大雾来得快,散的也快,没过多久,雾气就消弭无踪了,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比大雾还要让人惊奇。至少上辈子墨燃是着实狠狠惊吓了一把。
雾散之后,原本荒凉杂乱,草木丛生的山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精雅的园林,亭台楼阁,水榭曲廊,假山玉树,卵石幽径,一眼望不到头。
墨燃一看这地方,立刻乐得想打滚。
这恶霸流氓成天惦记的就是这个幻境,前世他们也同样迷失其中,墨燃先遇到了师昧,在受到幻境蛊惑的情况下,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吻了对方。
可惜,那时候师昧大概是惊吓的厉害,趁着墨燃松手,转身就跑开了。到嘴的天鹅没啃两下就被撤了盘子,这滋味儿可不好受。
之后幻境破除,师昧也没有跟他计较这事儿,这幻境中的亲吻就跟没发生一样,谁都没再提过。有时午夜梦回,墨燃都会怀疑那是不是自己执念太深,生出的臆想。
但是不管是不是臆想,墨燃舔舔嘴唇,心想,这次都绝对不能轻易让师昧跑了!必须得一次亲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史实二十得字,墨燃这个年纪是还没有表字的,但是这个修真界设定十五岁行冠礼,授字。因为私心真的很喜欢墨微雨三个字,觉得比墨燃长得好看,想让它早点出来,哈哈哈哈
第12章 本座亲错人了……懵逼……
在幻境内走了好久,却全然找不到方向。
倒是空气中百蝶香粉的味道越来越浓郁,这个味道闻久了会催生情绪,扩大感官,令人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墨燃渐渐的开始感到焦躁不安,胃里像是燃起了一撮小火苗,把浑身血液都慢慢煮热。
泉水,他需要找到一泓泉水,那泉水在哪里?
他知道这幻境里有一处活泉,上辈子他走到泉水边,已是口感舌燥,头晕眼花,没有办法,只得用手捧着喝了好几口,心想毒死也比渴死好。
而就是在喝了泉水之后,他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昏沉中师昧来找到了他,师昧修的是医术,当即替他解毒,而头脑晕眩的他也在那时候受到毒兴的蛊惑,鬼迷心窍地就吻上了师昧的嘴唇。
雷厉风行的前任人界帝君急重温鸳梦,满幻境溜达,绕了半天,总算听到了叮叮咚咚的泉流之声,他欣喜不已,连忙跑了过去,当即痛饮起来。
果然,香味带来的躁动不安,在泉水的刺激下变得愈发鲜明,他不受控制地想要往泉水深处扎去,不知不觉已经埋掉了半截儿身子。
就在墨燃神识都快要模糊的时候,就和前世一样,一只手把他猛地拽了起来,刹那间水花四溅,空气涌入鼻腔,墨燃喘着气,睁开挂着水珠的眼睫,看到面前的身影。
那身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伴随着几乎堪称恼怒的声音。
“这里的水你都敢喝,你是想死吗?”
墨燃犬类一般甩了甩水珠,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师昧……”
“别说话了,把药给我吃下去!”
一枚暗紫色的药丸递到唇边,墨燃张嘴,乖乖地把药吃了,一双眼睛仍然是盯着师昧的绝世容颜。
忽然,就和上辈子一样,内心那种被扩大的焦躁让他无法抵抗,何况墨燃本来就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于是他一把扣住师昧的手腕,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迅速亲了他的嘴唇。
刹那间,火花四溅,脑海一片空白。
他是个风流烂帐一堆的人,但床笫间的激烈并不需要嘴唇的接触,不需要多余的温存,于是肉体的缠绵很多,与人接吻的次数却少的可怜。
师昧全然没有料到会遭此袭击,僵愣在原处,直到舌头都探了进来,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反抗。
“你干什么……唔!”话才说了一半,又被粗暴地掰过脸来,重新覆上嘴唇,墨燃亲吻的比前世还要激烈,两人在泉水边滚作一团,师昧被墨燃牢牢压在身下,墨燃吻着他湿润微凉的嘴唇,和记忆中一样惊艳的触感,还有他的脸颊,耳廓……
“别动……”一开口,沙哑的嗓音令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