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明蕊大叫一声。
“让我告诉你,”我说,“如果你真的愿意为他死的话,就让他去认你好了,我并不稀罕什么名分,也不稀罕你的宵哥哥,你愿意,是你地事…我可不愿意为了他死,并且…我不喜欢我用过的东西,又被别人用。”
微笑着,我松手。
明蕊看出我的企图,大叫一声不要,声音充满恐惧。
珠钗在空中一停,旋即飞速落下,闪着光,仍旧那么的璀璨美丽,可惜很快就要沉埋水底,埋在污泥之中,不见天日。
只听得“噗通”一声,它已经落水。
伴随我一颗心的落水。
只不过前者人人皆见到。
而后者只有我自知。
“你想要?”我冷笑一声,看着明蕊苍白的小脸,“你想要?你就自己去争取吧!”索性残酷到底。
我一拂袖,转身顺着栏杆向前走。
我已经无心纠缠。
最讨厌上演争夺地戏码。
谁爱要,谁去要。
别牵扯我在内。
走了五六步,忽然听到后面重重地落水声。
我心头一惊,刹那停了步子。
扭过身,望着身后,白玉桥上已经空空如也。
而就在脚下的碧水之中,湖水泛起巨大地波澜,明蕊的淡黄色衫子在里面半浮半沉,一头长发在湖面上抖了抖,好像无力的水草一样,然后直直地便向着水底潜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那小丫头真的是为了那珠钗跳了湖?
那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绝世珠宝,她何必如此?
我大惊。
耳畔似乎听到喧哗的声音,是个尖锐的声音,仿佛是丫鬟在大叫救命。
我来不及多想,提起裙子跑到刚才明蕊落水的地方,望着那摇摇波光的水流,猛地一咬牙。
算了,死就死吧。
伸手在白玉栏杆上猛地一按,我整个人正要纵身向着湖水之中跳去救人。
耳旁忽地听到一声大叫:“不要!”
有人自身后来,飞快地抱住我的腰。
我一愣,旋即感觉到了那人熟悉的气息。
我扭头看,对上了他明朗坚毅的侧面。
赵深宵。
他的手臂何其用力,可是他却并没有看我一眼。
猛地将我向后一拉,然后向着旁边一抛,他整个人向前迈步,一脚踩在栏杆上,少年英挺的身子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刹那间已经自栏杆上飞身跃下桥下湖水之中。
我被他用力一甩,一时之间支撑不住向后倒退回去,一直推到了栏杆另一侧,坚硬的栏杆在我的腰上重重地撞了撞,我觉得一阵剧痛,身子顺着栏杆慢慢地萎缩了下去。
耳旁听到丫鬟的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我望着桥下的水流,心神慌乱,六神无主。
我不知道深宵为什么竟来的这么快速,更没想到明蕊那看似娇娇嫩嫩的丫头居然会这么烈性。
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非是我的罪过。
更还有,深宵…
心底忽然扯痛。
为她,他竟然可以奋不顾身的…
都说感情是自私的,就算我对明蕊说过我不稀罕他的那些话,可是现在,看到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男人为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落水,我的心底仍旧忍不住纠结。
应该是没事的吧。
我手按着桥面,慢慢地站起身来。
湖水面泛起剧烈的波动,然后,我望见有人破水而出,是深宵!他的手中抱着另一个人,是明蕊。
长发披散他肩头,他看也不看我,脸上全是水,尽力向着湖边上划过去。
我目送他抱着明蕊过去。看了很久。
一直到东宫府的下人赶来,将他们两个拉上岸,又匆匆地离开,我一直都遥遥地看着,并不做声,也不曾靠前。
赵深宵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过我一眼。
他忙着看怀中的明蕊,又匆匆交代其他人。
风更冷,吹得我遍体生寒,我望着这忽地陌生起来了的东宫府,自始至终竟也不曾有人来问过我一声,而在千百年似的寂静之中,我忽地想:他究竟是何时来的,看了多久。而在我对明蕊说那些话的时候…赵深宵,他在不在场?
人间烟火 104章 疼疼疼
明蕊落水之后三天,我很少见到赵深宵。
每每躲在无人知的角落闲着,都会听到丫鬟侍从们经过时候的闲谈,我得知,他最近都忙着在陪伴“明蕊妹妹”。
那些丫鬟甚至在说:“三皇子对明蕊小姐那般关心着急,不知道是想怎样,莫非是想要另认贵主么?”
另一个说:“很有可能,必定,这一举可关系到凤遂未来,而且…采衣小姐,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大家闺秀…反倒是明蕊小姐,出身名门,家族荣耀,我感觉…”
我慢慢地咬着红枣糕,一边吃一边听八卦,物质精神双丰收,日子过的何其逍遥。
这些跟我统统没关系。
本来我也没想要做他的那劳什子的“贵主”。
狠话说出来,就好像泼出去的水,而覆水难收。
赵深宵那天听没听见我说的狠话,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在心底做好了最坏打算。
他若认我,我自当为了他闯一闯那什么天阙门,而死?不,我不会死。
我相当自信。
我是妖呀,大名鼎鼎的小妖风采衣。
但是他若是不认我,那更好,我连冒险都不必了,保险系数百分之一百,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他身边,一直等到一年之期满了,我就远走高飞,赖上君怀袖去如此,小葱拌豆腐一样,一清二楚,划分的何其干净。
所以,纵然整个东宫府沸沸扬扬,不可一世地在传着各种各样的流言,又或者有人背地里对我投以多少怜悯的眼色。://WAP.16k.cN我统统当什么都看不到,统统当什么都听不到。
装聋作哑么,谁不会。
忍气吞声么?我几百年道行,谁敢来一比高下?
哈。
洛王爷来的时候,我正躲在库房内的阁楼中睡午觉。
旁边散乱着几本线装的古书,有些泛黄地页面翻开着,午后的阳光透进来,照在书面上。纸张脆弱而透明,墨色的字看起来很舒服。凑近了闻一闻,似乎都能嗅到上面古老的味道。
我枕着从书架上取来的一个花瓶,抱着书睡得正沉。
听到有脚步声的时候,人还在半迷糊。
只是不愿意动,于是仍旧闭着眼睛,缩在阁楼这一小片空间内安稳睡我的春秋大梦。
争吵声音起来的时候。我还没有醒来地意思。
只是不知不觉竖起了耳朵去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声音,似乎是洛王爷。
“不用你管。”很强硬的声音,这…是赵深宵。
“你既然认定,怎么又要三心二意?”
“怎么,已经放弃了选择权地皇兄,莫非你也有了重新选择的兴趣了吗?”
“不要扯开话题,目下我说的是你!”
“既然皇兄你也知道说的是我。那么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如何?”
“明蕊的父亲明大将军掌握朝中半边兵马大权,我只盼你不要玩火。”
“皇兄你这话,是在担心什么?”
“你以为我担心什么?”
“如果皇兄是担心这江山,想必早就按捺不住出手了,那么剩下的。皇兄莫非是在怕我伤害了谁吗?”
“你既然知道,又怎么明知故犯,莫非…”
“别误会,皇兄,”那声音淡淡地,带着一点冷。“我并非是想用她来让皇兄生气。”
“你究竟想怎样?”
“日后你自然知道。”
“深宵!”
“别这么亲昵地叫我。皇兄。更加不必为我担心,你这样。会让我有心软的错觉。可是你跟我分明是势同水火,哈,哈哈。”他大笑着。
脚步声。
门开的声音。
已经有人离去。
然后许久,是一声尘埃落定般寂寞的叹息。
一番懵懂混乱的对话。没什么八卦趣味。
我咂了咂嘴。
狭窄的空间之中,我稍微翻了个身继续睡,怀中抱着的书有一本跌落下去,发出轻微地声响。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没有在意。
这库房这么大,通常是没有人来的,就算是赵承泽他在,也不过是以为耗子作祟,很快他就会走的,这地盘仍旧是我姓风的。
“呼呼…”我在脑中描绘我的春秋大梦。
一直到细微地声响从身边传来,我还没有特意去留心,然后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听到那原本如尘埃落定般寂寞的叹息忽然就在耳边,他还说:“怎么睡在这儿?”
我急忙更闭紧了眼睛装睡。
身边的人安静了半晌,我感觉我的姿势都有些僵硬,有些忍不住,总想着扭动一下,可是一想到身边这人也许正盯着看,于是又强忍住。
正当我觉得手脚麻木的时候,身边一阵细细碎碎地声响,我竖起耳朵兔子似地倾听。
阁楼这边的空间甚是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个孩子直立进出,若是大人,必须弯着腰,身边地人仿佛动作艰难,不时地发出砰砰地碰撞声音,我都不知他在做什么,拍苍蝇吗?
然后半天过后,我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盖落下来,我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微微睁开,瞄向自己胸前,一袭天青色的衣裳角,正在眼前。
我一愣。
耶?他给我盖上的?
怎样,莫非是怕我冷吗?
又见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一直到我胸前,将我散乱在胸前手臂旁边的书一本本的捡了起来,然后我身边的书都没了,想必都被他拿了去。
然后耳边就听到轻轻的翻动书页的声音,还有的就是他低低浅浅的呼吸声。
我如梦如幻。
阁楼上小天窗是我特意打开放阳光进来的。
午后的阳光射进来,照的那天青色的衣裳颜色更加的透明,金色的阳光透过我身上洒落身后,耳畔是他轻轻的翻动书页的声音,不时地响起,哗啦,哗啦,很优雅很舒缓的感觉,除此之外,天地之间仿佛一片静谧。
“哈…”蓦地他忽然笑了一声。
我一惊。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肩头,他似乎也察觉,伸手过来,按在我肩头上,顺势还极其轻柔地拍了两下,仿佛安慰我别怕。
我逼自己忍下来,重新不动。
那边他才低声地说:“没想到…你这丫头,也喜欢看这种书。”
我皱着眉心怀鬼胎地转了转眼珠,什么叫你这丫头,什么叫这种书,我又没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许这么说。
我一翻身坐起来,撅起嘴说:“这是佛经啦,我为什么就不能看!”
天青色的衣裳从我肩头滑落到膝盖上,而我只听到彭地一声,然后头疼。原来我起得太猛,忘了自己正处在狭窄的倾斜的角落,顿时撞到了头,我忍不住停了发狠,“哎吆”地叫了一声,伸手抱住了头,疼疼疼!这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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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 105章 他怒
我起得太猛。
不小心撞到了头,好疼,立刻抱头叫疼,诉说委屈。
对面赵承泽先是一愣,旋即又是一笑,伸出手来,正揽上我的肩头。
这地方空间狭小,先前我是躺着睡觉,蜷缩着身子,现在起来,扫了一眼他,见他身子修长,竟占了大半空间,偏又歪着身子斜斜地坐在,因为将青衣脱下替我盖住,因此只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长发散乱胸前,配合那张原本清秀的脸,竟有几分风情万种,金色的阳光照耀的他一身洁白,如此纯洁的错觉,唯有靴子黑色,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却在阴影里,看不清红色的眼角线,头倚靠在阁楼壁上,微微低头望着手上捧着的书,这感觉…
分明是初次见,很陌生。但为何,心底尚有一丝奇怪的熟悉?
就仿佛在时间之长廊中,我曾经见过,这高傲又古怪男子的这懒懒散散平易近人的温和面目。
而此刻,见我猛地起身撞了头,他才慢慢地起了身,将手上捧着的书放在一边,伸手揽上我的肩将我拉了过去,他那边要高一些,他人仍旧斜倚在阁楼壁上,却将我慢慢地抱入怀中。我还想挣扎,他低低地吩咐:“别动。”
声音竟是出奇的温柔,更奇的是,我竟然想要听?
若是平时,早就一拳打他老远,但是现在,就好像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奇怪的说服力,我一点想要反抗的意思都没,乖乖地任由他抱我在他胸前,将我按倒他的胸口,伸出手摸上我的后脑勺…一边轻轻地试探一边问:“怎样,是这里吗?还是这里?疼不疼?可怜的,你就不会小心些吗?”
我听他碎碎念般地说着这些婆婆妈妈的话,埋头在他怀中,隔着单薄衣裳感觉他的体温,他一手按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揉着我撞到的地方,一手将他的青衣拉上来。盖在我的身上,还说:“以后躲懒。记得带着棉被,天气日渐冷了,你又开着天窗,这样睡当心会着凉。”
他好关心我呀。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嗯…谢谢…谢谢你…”
“不用谢我。”他地声音仍旧轻轻地,说。“你最近,是怎样,总是四处乱跑,任谁也找不到你,你是故意在躲开什么吗?嗯——是不是…不开心?”他问。
我松了一口气,本来预计他会问起深宵那“明蕊妹妹”的事情地,没想到竟没有问。只是问我开心与否而已,而这个问题何其简单,就算是对全世界,我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斩钉截铁清楚明白的——
我说:“开心。Wap.16K.Cn怎么会不开心,简直开心的不得了。”我将脸在他怀中蹭了蹭,又说,“哈哈,你的话好好笑。”
“采衣。”他低低的叫了一声。
我伸手握住他缠绵在胸前地头发,截住他的话:“我说…王爷你来东宫府。是怎样?为了何事?”
赵承泽沉默了。
我却没有失望。我并非是想要知道答案。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转移话题而已。
评心而论,我喜欢现在这感觉。我喜欢跟他这般相处的感觉,没有隔阂,仿佛心灵相通,惺惺相惜,仿佛两个寒冷的人,凑成一起,仿佛他是我…是我、嗯,是我很亲近的人,开解我的心思,而我,多么想要对他倾吐心底所有感觉,一览无余。但是…
我跟他,并非亲人啊。
我喜欢而贪恋这种跟他亲近的感觉,但是却又不想要任凭这种感觉就如此地蔓延下去,他关心我,可以,但要有个度,我怕这样下去,后来,竟不似我所渴望的,只有现在而已的淡淡温度,这恰恰好不烫人也不会伤人的好温度。
这几天我所收集的八卦之中,说是明大小姐“受惊过度”又“受了点寒”,所以要好好地调养。而多亏了三皇子“奋不顾身”“舍身相救”,所以才在大事无法挽回之前将明大小姐救了回来。
我曾经看过几次那威风凛凛地中年男子入府的情形。
我远远地看,他身上带煞,旁人都口称“大将军”,想必是明蕊的父亲了。
他来过几次,每一次深宵都会亲自接待迎送,态度一流,看的我啧啧赞叹,果然不愧是凤子龙孙,一举手投足,潇洒气派,这仪态教养无法言说的得体,跟我简直是…算了算了,无法比拟。我咬一口油腻腻的肥鸡腿,大概是吃地太多,有点味同嚼蜡。
流言有各种类型,其中还有一种惊悚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