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柱倒是思量着:“要是,要是不行就封吧。”
秦翊脸都拉了下来:“爹,您当王爷是什么?说封就封的啊,这爵位忒不值钱了吧,便是铁柱,您瞧瞧他立了多大的功劳,跟着七娘出生入死过多少回,那还是七娘的兄弟呢,可也不过封了个国公,我二叔他们未立寸功,而且品行不修,若真封了王爷,以后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二叔他们仗着是皇室,要是封了王,这在长安城还不得横着走,要是做出那待欺男霸女的恶事来,咱们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成烟罗也劝秦柱:“而且,爹也知道咱们这天下得来的有多不容易,陛下一心为民,如今虽说坐拥天下,可吃住都极为节俭,就想着能省一个是一个,咱们省一些,老百姓的日子便能好过一些,可是,二叔他们多大的脸面,张口就要钱,要富贵荣华的生活,爹,陛下都舍不得呢。”
秦柱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甭看他现在是太上皇了,可吃的用的也就那么回事。
一餐也不过是几道菜,穿的也没有多好,在宫里不出门,穿的衣服都是以舒适的棉布为主,伺侯的下人也并不多,真花用不了几个钱的。
而秦翊这个当皇帝的也俭省的很。
别的皇帝一身龙袍穿一次就不要了,可秦翊呢,除非上朝的时候才穿龙袍,平时在宫中都是穿便服,他穿的衣服不知道洗过多少回了,大多都是半新不旧的。
成烟罗这个皇后也没有穿金戴金,擦脂抹粉的。
便是成烟罗的头饰,也没有啥金的玉的,多数都是纱堆的各式花,以及通草花卉为主。
这俩人为啥呢?
还不就是想着才刚开国,各处都艰难,他们省着点,好省出些钱来给老百姓改善生活吗。
秦柱这些年在粤府住着,见识也多了,想的也多。
再者,他还想让他儿子打下来的天下能够多传几辈人呢,这会儿自然计较的也就多了。
“老头子。”秦柱媳妇可不像秦柱这样心软。
再者,她和秦梁他们可不是什么亲骨肉,也没多大的情谊。
她撇了撇嘴劝秦柱:“七娘说的对,咱家四牛打这天下真不容易,我也常听人说什么打天下容易坐江山难,咱们这江山都还没坐稳当呢,啥都得小心谨慎啊,不能为了你几个兄弟,坏了咱儿子的大事。”
秦柱揉了揉额头,站起来跟秦翊道:“行了,这事就交给我吧,我怎么着都是他们的大哥,又是太上皇,我发了话,看谁敢反驳。”
秦翊笑了笑,起身拱手为礼:“有劳父皇了。”
秦柱伸手扶住秦翊:“啥有劳不有劳的,爹这辈子都是为着你,只要我儿好,爹也就好了,我和你娘心里啊,你和七娘才是最重的,其他的都要靠边。”
第二二二章 连消带打
秦梁几家梳洗换了衣服之后,再到当阳殿的时候,秦翊和成烟罗都没有露面。
秦柱带着他媳妇坐在当阳殿的宝座上。
秦梁抬头看到秦柱穿着描绣金龙的袍服,威风凛凛的坐在宝座上,猛的一瞧,哪里还有当年乡下时候的样子。
他心里就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同时,又有些嫉妒。
“大哥。”秦梁拱手施礼。
秦柱点头:“听说你们从冀州来?”
秦梁笑了一声:“是啊,这一路赶过来真不容易,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不过能够见到大哥,怎么都值了,大哥,这回我们可就不走了,对了,您得跟四牛好好说说,俺可是他亲叔,总得封个王吧。”
秦柱绷着面皮,端着架子,感觉挺累的。
在这当阳殿坐着,真不如在未央宫里舒服啊。
他特别想赶紧把这些人打发出去,他好赶紧回未央宫歪着。
“什么王爷?”秦柱端起桌上的茶水,照着成烟罗教过的法子吹了吹上边的浮沫,又抿了一口,看起来真是挺有风度的:“你们未立任何战功,光凭一句话,一点子血脉亲情就想封王,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秦梁还没说话,秦栋先就急了:“大哥,你这话可不对啊,怎么就不能封王了,这天下都是咱家的了,俺们封个王爷又咋的了?”
“放肆。”秦柱媳妇早就有些恼了,她一拍桌子:“既然在宫中,便要先讲国礼,太上皇是君,你们是臣民,太上皇说的话,哪个敢驳?”
秦栋一指秦柱媳妇:“爷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理,我跟我哥说话呢,你一边去。”
“来人。”秦柱媳妇厉声喝了一句。
外头的侍卫一下子进来好多。
秦柱媳妇一指秦栋几个:“拿下。”
那些侍卫可不管你是谁,当即就把秦栋、秦梁这几家给按在地上。
秦柱媳妇冷笑一声:“便再是骨肉兄弟,也该明白君君臣臣的道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太上皇是君,本宫也是君,而你们都是臣民,如此跟本宫说话,该当何罪?”
秦柱媳妇这些话是进了宫之后成烟罗专门教她的。
成烟罗就怕秦柱媳妇性子太软,以后撑不起场子,教离她好些东西,另外,也教会了她强横。
秦柱媳妇在太平村的时候真的十分和软贤淑的,如今这样蛮横,真是叫秦梁兄弟几个给惊着了。
他们全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柱媳妇。
秦柱媳妇笑了一声:“皇帝是本宫的儿子,皇后是本宫的儿媳妇,便是他们见了本宫还要规规矩矩的请安,本宫说什么他们都不敢反驳,何况尔等,你们还真当是在太平村,本宫只能由着你们打骂不成?”
她一边说话,一边拍起桌子来:“早些年皇帝就派人接你们去粤府,可你们怕受罪谁都不去,只有安国公主和康乐侯跟着去了,他们过去之后也帮了皇帝不少的忙,征战的时候,也四处协调,有功于社稷,因此才得封公主,当年跟着皇后南征北战的那些将士也有大功,论功行赏该如何便如何,可尔等呢?你们来说说,你们有何功劳于社稷?凭什么张口就要封王?当这王爷都是不要钱的么?皇帝说了,不论是谁,不管如何血脉亲情,只论功劳,不论亲缘。”
秦柱点头:“皇太后说的很是,一国便该有一国的法度,何人何事都得按法度行事,便是天子犯了法,也该当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我。”
秦梁抬头看着秦柱两口子,真的不敢置信。
他没想到他大哥大嫂变成这样了。
果然,这人富贵了就不认穷亲戚了。
“大哥,你是一点亲情都不念了?”
秦柱摆手:“这天下不是朕打的,朕也不管这些事情,你们若来宫中寻朕说说话,论论情份,朕欢迎,可若是想要封赏,朕是不管的,皇帝走的时候发了话,你们三家在长安城各有宅子安置,爵位皇帝也会赏下来,只是,封王是万万不可能的。”
秦梁拧眉:“大哥,爹临死的时候可是说了,要让你照顾俺们的,还有,当初四牛读书…”
他想说秦翊读书的时候他们都帮忙了。
他这话还没出口,秦柱媳妇就先笑了:“我们家四牛读书都是自己赚的钱,当初为了读书小小的年纪就敢和人关扑,后头又找人做买卖,这才自己把自己供出来的,和别人可不相干,而且,本宫还记得当年四牛赚了钱之后,你们几家可都眼红的不行,嚷嚷着要分钱财,最后爹娘没办法,将四牛小小年纪辛苦赚来的钱分给你们几家,如今又何必说些胡话呢。”
一番话说的秦梁没脸。
秦柱媳妇道:“若是好好的,该有的都有,若是不安生…你们也当知道君威难测。”
她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秦柱赶紧跟上去,他拽拽他媳妇的衣袖:“就这么着就成了?”
秦柱媳妇白了秦柱一眼:“不成还当怎的?你还想和他们拉家常啊,再扯下去就更扯不清楚了。”
眼看着秦柱两口子出去。
秦梁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了起来:“果然都是没良心的啊,谁家家里侄子当了皇帝不给封王的,凭啥就不给咱们啊。”
秦栋倒是有眼力劲些。
他拉着他一家子靠边站。
秦梁大哭了一阵,看没人理会他,再看看外边好些侍卫守着,那明晃晃的刀都亮出来了。
他咽了口干沫,赶紧起来。
秦翊和成烟罗回了重华宫,他叫人摆饭,先叫成烟罗吃了些饭才道:“当初二叔他们不愿意去粤府,我便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果然,如今…”
“人心不足蛇吞象。”成烟罗放下碗:“这次连消带打叫他们消停些,以后他们再想提要求便该好生考虑一下,若是这次满足了他们,往后还不定生出什么事呢,便是寻常人家兄弟之间为了利益都是吵吵闹闹的,更何况皇家。”
说到这里,成烟罗又想起一件事来:“熙儿的教育该当好好想想的。”
她一边想一边说:“明儿我就把熙儿接回来,总归我现在养胎,也没旁的事情,我得好好教教他,不能再叫他荒废了。”
秦翊一笑:“熙儿好着呢,这些年你在外头征战,熙儿都是我教的,他如今字都快认全了,也读了好些书,行事也自有章法。”
成烟罗靠进秦翊怀里:“熙儿以后便是太子,该教他为君之道,只教诗书礼仪可不成。”
秦翊想想是这么回事,便道:“也好,你先教着,我再琢磨琢磨,该教熙儿些什么。”
第二二三章 分歧
秦梁那些人被送出宫,安置在长安城东城区的几家犯官的宅子里。
那几家犯官原是当年齐朝之时长安城破给反贼献媚的,后头北周打进来就把他们斩杀了。
如今宅子都空在那里,秦翊就拨给秦梁几家居住。
当然,也拨了些银子叫他们整修宅子。
这几家虽然没有封王,但是都封了国公。
当然,也只限于秦梁兄弟三人,底下的那些小弟兄们,秦翊一个都没有封赏,只说看各人的表现,若是以后立了功,自然是有爵位的。
秦翊如此做,并非吝啬,而是为了安稳。
如今朝庭新立,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他去办,他忙的脚不沾地,家务事情也没时间管。
秦柱夫妻两个也没那个能力去约束这些亲戚。
秦翊就只好拿着国公的爵位在前边钓着。
要知道,秦梁弟兄三人,谁家也不只一个儿子,如今这些孩子们也都成家立业,家里也都有了孙子辈的。
他们一没爵位二没俸禄的,又没有个能力立功,自然就要盯着上头兄弟三个的爵位,谁都想要继承权,这家里可不得斗起来。
只要他们内斗了,就没时间来烦秦翊,秦翊也能清静清静。
这番封赏下来,成烟罗听了消息立时就笑了。
秦翊那点小心眼成烟罗一眼便能看透。
正好,她在教秦熙为君之道,便拿此事来说教。
当成烟罗提起秦梁兄弟三人封国公,秦大牛兄弟没有爵位的时候,秦熙就开口了:“母后,叔爷他们到底是我秦家的血脉,如何…这样苛刻,父皇早先教过儿子仁恕之道,怎么在自家人面前就不仁恕了?”
成烟罗拧眉。
她才发现秦翊这些年把孩子教的太仁和宽厚了些。
这若是在寻常人家许也是好事,可是要在帝王家,怕并不妥当。
“仁恕是该的,可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仁恕的。”成烟罗坐下,把秦熙叫到身旁:“母后与你讲讲当年母后与你舅父征战时候的事情。”
她将战时怎么诱敌深入,如何斩杀敌军,当年为了削弱敌军力量,甚至于坑杀战俘的事情讲给秦熙听:“母后这双手杀了不是一个两个人,母手杀的人数不胜数,甚至于活埋人的都有,难道母后便不知道仁恕了么?母后知道,也愿意仁恕,可时事不许,母后要的是大仁慈,必要的时候,不得不狠毒一些,母后想要早些结束战乱,早点让天下百姓安定,便不得不举起屠刀,熙儿,仁恕也要讲究对谁,对性子宽厚仁善,懂得感恩的人,自然要讲仁恕,可对那些刁泼之人,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熙听住了,这孩子听成烟罗讲杀人,先是吓着了,浑身发抖,后头成烟罗拍抚着他,他才安静下来。
“熙儿,你以后并非教书的先生,也并非施政的官员,也不要做大儒,你是要为君的,这为君之道,可最忌无道理的仁恕。”
成烟罗握着秦熙的手,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平衡。
呃?
秦熙抬头,不解的看着成烟罗。
成烟罗笑着摸摸他的头:“为君之道,讲究的是平衡,利益的平衡,文武的平衡,天下万民的平衡,再便是讲知人善任,把有能力的人,放在他该在的位置,做好了这两样,你这君王便算合格,若想再好,便得讲究张驰之道。”
秦熙拧眉,有些不解,不过,又有些了解。
成烟罗笑着拧了拧他的鼻子:“你父皇从未教过你这些?”
秦熙摇头:“从未,父皇教儿臣如何玩,还教儿臣识字读书,母后所说的这些,父皇从未教过。”
成烟罗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母后生气了么?”秦熙敏感的感觉到了。
成烟罗摇头笑了笑:“并未,母后如何会生熙儿的气呢?更不会生你父皇的气,只是,母后在想怎么教导熙儿。”
“是熙儿不好。”
秦熙垂头,有些愧疚之态。
成烟罗心中暗自摇头,这孩子让秦翊教的太过宽厚,心也有些过软,和秦翊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样可不好。
秦翊软和,但是有她成烟罗在旁边盯着,该狠辣的时候,她自然便做那狠辣之人,举起屠刀来替秦翊挡在前边。
可是秦熙往后却难再找到一个成七娘了。
如此,这孩子太软和了便不是好事。
若他将来为帝,这种性子的话只怕要被大臣们架空。
不过好在现在他年纪还小,慢慢的调理应该能改过来的吧。
成烟罗又给秦熙讲了一些史书上的故事,便叫他出去玩。
等秦翊下朝回来,成烟罗就跟秦翊说了她的担忧。
秦翊才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在太意,后头见成烟罗总是说这事,他就有些烦乱。
而且,他还有些心虚。
他教导秦熙的时候,是拿现代的法子教的。
现代的小孩子从小就教讲文明懂礼貌,要帮助别人,还要善良大度,秦翊从小就是听着这些长大的,他教他儿子,自然也就按着这个法子教了。
可现在听成烟罗说并不好,他也思量起来。
然后,他就发现是真不好。
时代不同,位置不同,教育的法子也不同。
秦翊揉了揉额头,一阵头疼。
他如今登基为帝,每天的事情千头万绪,真的很难理顺。
他自己都是昏头转向的,同时,也知道了为君的不易。
他觉得他自己当皇帝都不合格,更甭说教育儿子了。
秦翊看了看成烟罗,又想了想:“要不,往后你教熙儿算了,我看着啊,你比我更合适当皇帝。”
成烟罗脸色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