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有些不习惯,一进门,便被那满屋的脂粉气熏的眼睛都疼。

铁柱倒是不觉得如何,只是他瞪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瞅,吓的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敢上前。

倒是秦翊还知道些路数,拿了银子出来,便有龟公过来陪笑道:“这位公子,您这是…您有没有相好的姑娘,还是要寻哪位?”

秦翊看向铁柱。

铁柱嗡声嗡气道:“俺,俺记得有人叫她九娘。”

秦翊扔给龟公一块碎银:“我寻九娘。”

那龟公立时笑了:“九娘,原来公子是来寻九娘的啊,这可巧了,刚才还有一位公子寻她…”

秦翊眼睛微眯了一下,拿出一块银元宝来:“这个总够了吧。”

那龟公立刻接了往里走:“公子请,公子请。”

穿过一个长廊,再经过一个小花园子,便看到一个月亮门,进去了,便是一个挺清雅的院子。

院中栽着翠竹,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打理的挺幽静整洁的。

这个地方,倒不像是花楼,反倒是像哪个良家闺秀的闺房。

秦翊看了几眼,感觉这地方似乎颇为熟悉。

“九娘,有客了。”那龟公敲响了房门。

过了片刻,房门打开,从屋里出来一个形容瘦弱,身形窈窕的女子。

秦翊看到这个女子,顿时惊若木鸡,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燕,燕然姐。”

第一七七章 鸿门宴

那位燕九娘看到秦翊,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彭的一声,燕九娘回屋,把门甩上,再不出来了。

铁柱愣住了。

秦翊紧走几步到门前,他伸手敲门:“燕然姐,燕然姐,我,是我,四牛,你出来啊。”

“这位公子,奴家并不识得你。”

门内,传来燕九娘轻柔的声音:“奴家身上不舒坦,公子还是请回吧。”

一听燕九娘不舒服,铁柱就急了。

他紧走几步:“姑娘,你咋了?哪不舒坦,俺给你找个大夫来。”

燕九娘的哭声传来:“不必了,多谢公子好意,奴家是老毛病犯了,你们且离开吧。”

秦翊望着那扇门,目光深沉。

过了一会儿他长叹一声:“燕然姐,你现在既然不愿意见我,那我先回了,过两天我再来瞧你。”

说完话,秦翊拉着铁柱就往外走。

铁柱不时的回头看着那两扇门。

可那门关的紧紧的,铁柱失望极了。

两人从万春楼出来,铁柱懊恼的一握拳头:“俺咋这么傻,俺当时就该把门拆了,俺不信她就不出来。”

秦翊心情有些不好,他拍了铁柱一掌:“混球,你若拆了门,只怕那位姑娘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跟你的。”

铁柱就急了:“那俺得咋办啊?她又不见人,又不能拆门,俺都快急死了。”

“先回吧,回去再想办法。”

秦翊失落的拽着铁柱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铁柱就问秦翊:“姐夫,你叫那个姑娘燕然姐?你认得她?”

“怎能不认得?”秦翊苦笑一声:“她是我先生的女儿,小时候被拐子拐了,后头一直找不到,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到了这里,还到了花楼之中。”

“那,那俺,俺还能娶她吗?”铁柱抓了抓头,颇有几分烦恼。

“端看你自己的心吧。”秦翊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也得看燕然姐喜不喜欢你,她若不喜欢你,你可不许用强。”

“俺不是那样的人。”铁柱急忙解释:“俺喜欢她,就想让她好好的,更甭说她是姐夫的熟人了,俺要真用了强,俺还是个人吗。”

可是,铁柱低头的时候,还是情绪不好道:“可是,俺真喜欢她,俺看到她就像喝了几斤蜜一样,欢喜极了。”

这大个子倒是蛮痴情的。

秦翊摇头苦笑了一下。

等他和铁柱回去,成烟罗便寻了来,与他商量了宴请那些世家豪门的事情。

秦翊便忙于这些事情还有公务,把程燕然的事情先放到了一边。

这日,那些收到帖子的世家豪门均派人前来知府衙门赴宴,一来,他们想看看新任的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二来,也想瞧瞧这位知府大人在打什么主意。

到了夜间,衙门后院灯火通明,秦翊叫下人点了好些灯笼挂着,再加上月色也好,竟是如白昼一般亮堂。

那些豪门世家的人陆续前来。

来的人都是各个世家的家主或者继承人,份量都很重。

这些人来齐了,秦翊便着一件月白的长衫出来。

他穿着挺随意,也没有佩戴贵重的物品,但这份随意更让他多了几分洒脱的气质,在月光照耀下,更显的公子如玉。

他笑着拱手:“诸位百忙之中前来,实在难得,来,各位请坐。”

那些人都一一行礼,各自找地方坐下。

秦翊拍了拍手,便有一道道佳肴端上来。

他举起酒杯笑道:“秦某人初来乍到,对于这粤地的习俗风物并不了解,以后,还要仰仗诸位多多包涵,也希望大家与本府一心,将粤地治理好。”

那些人笑着打哈哈,也举起酒杯来和秦翊干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有人站了起来,这人喝的有些醉熏熏的,说话也不客气:“秦知府,你先前做事可不地道啊,为了几个泥腿子,你敢开仓放粮,胆子真够大的,也不知道那粮仓里的粮食吃了多少?恐怕快见底了吧,这些粮食吃完了,秦知府你还能上哪弄粮食来救济灾民?”

秦翊脸色微变,随后又笑了:“自然是要靠诸位了,诸位都是粤地豪门,家里数不尽的粮食,只要拿出一星点来,只怕就够了,本府初来,还请大家帮帮忙,咱们同舟共济一回,以后,本府自然也不会忘了各位,有什么好事,也会与诸位分享,大家觉得怎么样?”

“哈哈…”

好几个人都大笑出声。

大家都觉得这位新知府莫不是傻了么,这么空口白牙的,凭什么叫人帮忙?

更有人觉得这知府天真的可笑。

“好说,好说。”

有人笑着打哈哈。

但也有人直接指责秦翊:“秦知府,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秦知府一星点好处不出,我们又怎么肯拿粮食出来呢?你说是吧?再者,粮食可都是我们这些世家的命根子,秦知府要叫我们交出命根子来,那就拿同样价值的东西来换。”

秦翊眼中带着笑意,他举起白玉酒杯对着月光看了看,勾唇一笑:“是吗?大家想要什么?”

不经意间,秦翊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清脆的响声传出,这响声虽不是很大,可却震在人的心间。

紧接着,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见一队兵将穿着盔甲持着刀剑跑来。

大约有三四百人的样子,人数不是太多,可这些兵一看就是精兵,一个个衣着整洁,脸色庄重严肃,步伐也十分的整齐,还有,他们持的武器一看便知都是好的,盔甲鲜明,刀剑逼人,在月光的映照下,带着许多的肃杀之气。

饶是这些世家子弟见多识广,可猛不丁的看到这么多兵将前来,也均吓了一跳。

他们不敢置信的看向秦翊:“秦知府,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翊轻笑:“诸位大约是误会了吧,我可没什么意思?不过,这是成将军的意思。”

“成将军?”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便在这时,成烟罗穿着一身戎装迈着大步走过来。

她走近了,脸上就露出爽朗的笑来:“诸位,恕我失礼,来迟了。”

看到她笑,好些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人心提的更紧了。

成烟罗站在秦翊身旁,朝这些人抱了抱拳:“还未曾介绍呢,我便是新来的粤州将军成七娘,我在这里呢,先和大家见一面,另外,还有要事求到诸位头上。”

一个老者大着胆子问:“不知将军要求什么?”

成烟罗挑眉:“自然是粮食呢?本将军初来贵宝地,肯定要招募手下,如果没粮食,我这些兵可吃不饱饭,吃不饱饭就练不好兵,又哪里能保护诸位的安全,大家说是吧?为了诸位的性命着想,还是请大家大方一点,拿出粮食来吧。”

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呢。

诸人心中均是一寒,便明白了今天这宴只怕就是鸿门宴了。

而且,还是知府与将军勾连来坑他们的鸿门宴。

第一七八章 误会

成烟罗脸上带着笑。

可在那些世家子眼中看来,这笑叫人心寒。

“我想,诸位应该也愿意出粮食好叫我来保护大家吧。”

成烟罗笑眯眯的,看似很好说话。

可是,她身后的兵将刀已出鞘。

而她,手中持着长鞭,鞭子甩出去的时候,破空声能叫人吓死。

尤其是她一鞭子甩出去,便有碗口粗的树被她给抽倒,这叫人不由又吸一口冷气。

好半晌的沉默。

突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成将军,我们自家都有家丁护院,应该用不着将军吧,再者,将军这才多少人手…”

话音未落,成烟罗的鞭子已经将那人给缠了起来。

她右手一抖,就把那人拽到跟前,又是一甩,便甩到后头的将士们中间:“绑了。”

立刻就有几个人上前拿了粗麻绳将那人绑住。

成烟罗把鞭子收起,笑道:“在座的大约都不太认得我,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在长安的时候,人送外号鬼见愁,便是当今陛下也是这般叫的,在长安这么些年,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在驳了我的话之后还安安稳稳的,我这个人虽说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可却最不爱听有人反驳我,我说什么,你们照做就是了,若是不乐意,我的鞭子也会教他乐意的。”

因着前头有了出头鸟,后头这些人都吓的不敢动弹。

成烟罗又问:“如何?愿意出粮食么?”

一个老者颤颤微微的问:“不知道要我们出多少?”

秦翊立刻就叫人拿了册子过来,他翻开一个个的念:“本府这段时间也调查了诸位的家底名声,便按照调查来的结果造了册子,诸位按照册子上记载纳粮便可。”

等到秦翊一个个念完,底下就炸开了锅。

好几个人都站起来大声道:“这是胡闹,胡闹,我们哪里来的那么些粮食?这分明就是搜刮民财,我们没粮,说破了天都没粮。”

实在是那个册子上让这些世家交的粮食有些多了。

这些人只以为一家交个几千来斤粮食便成了,谁知道秦翊竟是要那么些,

便是财力最微薄的那些,也要交上万斤粮食,那些大的世家便更多了。

一个中年人站出来指着成烟罗道:“成将军麾下不过三四百人,哪里吃得了这么些粮食,成将军,你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成烟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本将军刚才说过,我最不乐意别人反驳我,更不愿意有人质疑我。”

我字才落了地,成烟罗手中鞭子一卷,便把那人卷了过来扔给后头的将士们。

她又笑了笑:“我瞅着你们这些人很不服气呢,我思来想去,你们就算是答应了给粮食,可难保出去了便反悔,为了保险一点,还是都留下来吧,什么时候,你们家中交够了粮食,各位自然便能回去了。”

秦翊笑着拍了拍手:“有件事情诸位大约不知道,因着开仓放粮,本府家中也无甚粮食,本府和成将军如今都是吃糠咽菜的,诸位留下,只怕也招待不起,少不得叫大家委屈一些了。”

成烟罗附和:“诸位都是通诗书礼仪的,又最为忠君爱国,想来,便是在这里委屈一二,也能忍得了。”

“那就请下去吧。”秦翊端起一杯酒。

成烟罗身后那三百多个人立刻一拥而上,将这些世家之主一一的请入了后院腾出来的几间房。

成烟罗跟着过去,不一时便又来了。

秦翊便约她入席继续吃喝。

两个人吃饱喝足,成烟罗便道:“这几日我叫铁柱带人盯着那几间屋子,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另外,我也会传信给这些世家豪门,叫他们拿粮食来赎人。”

“辛苦你了。”

秦翊眉眼含笑看着成烟罗:“且等度过这段时间,我再与你好好的收拾一下这宅子,叫你住的舒服一些。”

成烟罗抿嘴一笑:“如今便挺好的,何必那般兴师动众呢,我且去再交待一番,夜深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秦翊点头。

成烟罗便独身离开。

第二日,成烟罗果然派人与各世家送了信。

这些世家之人看到信上内容一个个气的骂娘。

那些人直骂新来的知府不地道,怎么能做出这般土匪般的行为来?这哪里是朝庭命官,这比山匪还可恶呢。

又有人想要在朝中找帮手。

更有人想寻家里有在朝为官的递折子参奏秦翊。

自然,更多的便是急着将自家的家主接回来,毕竟那府衙也不是好住的,谁知道家中在里边是什么情形,有没有吃亏受罪。

接着几天,成烟罗白日继续征兵练兵,晚上便到后院那几间屋中敲打这些世家家主们。

那些家主被关在窄小的房间里,屋里又冷,又没有个热饭热水的,一个个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