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分为三场考,一场三天,第一场考的是四书文,多是从四书上摘些文字或者段落来叫举子们破题写文章。

这也就是俗称的八股文。

第二场考的是五经文以及五言八韵诗。

而第三场考的就是策论了。

秦翊也就是在策论上还有几分把握,那些什么八股文,什么五经文以及诗词什么的,他是真没那个天份,更没那个能力写好。

分不是不努力,这几年他读书真的十分努力,把能够借到的,能够买到的书全部都倒背如流,可就是这样,他也实在写不出好文章来。

他一个理科男的思维,哪里能够写出古代这种华丽丽的文章?

秦翊拿了考卷,看到上面的题目就有些懵圈,想了好一会儿才落笔。

越写,他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好像偏了,又好像文笔太僵,没有一点灵性。

可他也只有这点能力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

写到一半,秦翊看着天都黑了,便把写好的文章放到一旁,点是蜡烛开始想要做饭。

只是,他还没有烧热水煮泡面,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原来,竟是考场内衙役发放饭食了。

考场内发的饭菜都是冷的,馒头什么的也又冷又硬,难吃的不行。

当然,这些饭菜也没什么人会吃,大家都是吃自己带来的干粮什么的。

秦翊也做好了准备,一会儿接过饭菜之后放到一旁,然后专心煮自己的泡面。

可等到一个穿着整洁的衙役端着饭菜进了他的号房之后,秦翊就愣了。

无它,那饭菜太香了,味道实在太好闻了。

他闻了一鼻子,肚子就无端饿的咕咕叫。

等到衙役将饭菜放到他的案上退出去之后,秦翊凑过去看,却见托盘内放着两个菜一个汤还有一大碗米饭。

不管是菜还是汤还是米饭那都是热气腾腾的,一看就是刚做出来的。

菜是一个炒小白菜,还有一个小少肉,汤是鸡蛋紫菜汤,米饭是香喷喷的白米饭。

看到这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秦翊也不说什么泡面了,拿起筷子便吃。

一边吃,他还一边想着果然不愧是开恩科,这伙食档次就是高,可是开了天恩的,让举子们能够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他还以为所有的号房内都是这样的饭菜,却不知道他旁边号房的举子们一边咬着硬冷的干粮,一边心中哀怨不止。

为什么他们只能吃干粮,而八号房的举子能吃香喷喷的饭菜呢?

实在是号房都是用木板隔开的,根本不隔音,也隔不住饭菜的香味,倒引来诸多的哀怨。

十七号房的举子吃完硬干粮还在想着等出去的时候一定要看看十六号房坐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般被优待。

而另一边,主考官何政一边吃饭,一边问伺侯的差役:“八号房那边特地关照过了吗?”

差役赶紧笑道:“您吩咐下来,哪敢不关照呢,照着您几位的饭菜给他送了一份。”

何政这才点头,安心的吃饭。

副考官里有一位便是吴翰林,他对于秦翊是特别关注的。

他和别人的想法还有些不一样,他想的是秦翊这个少年郎确实挺不错的,成烟罗嫁给他也挺好,如果这次成烟罗不能嫁给秦翊,再过几年,若是陛下或者宁寿伯急了,万一给成烟罗指一个歪瓜劣枣,可就把这姑娘给坑了。

他是抱着善心对待秦翊的。

秦翊这边吃了饭继续写文章,而汤治平那头就难受了。

才开始进了号房还好,起码茅房是干净的,没什么异味,他就趁着这个时候开始答题。

可答了没多少题,就有人去了茅房,这人还是吃坏了肚子上大号的,那个臭气熏天哟,整的汤治平头昏脑胀,别说答题,没昏过去都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第一三三章 君子

“呕!”

汤治平一边啃着硬干粮,一边干呕。

他就算是拿着帕子掩住鼻子,可熏天的臭气还是直往鼻子里边钻,整的他一点食欲都没有。

可不吃东西又饿,他又怕撑不过去,还得硬着头皮吃,汤治平觉得,他现在简直就是身在地狱之中。

秦翊饱饱的吃了一顿,熄了蜡烛开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起来借着天光继续答题。

大概是因为昨天吃的好睡的香吧,今天他总算是把文章给写好了。

然后就等着差役们收了考卷,又送上早餐让他们吃过之后到贡院里一个角落里走动走动,再过来的时候继续发卷子考试。

这次的早餐也挺不错,有鸡蛋,有小米粥还有一些包子。

不过,这次秦翊留意了一下,他发现只有他这个号房才送了这些,旁的号房都是送的硬硬的干粮和凉水。

他就猜测那位老先生不知道是多高的身份地位,不然,怎么手都伸到贡院里来了。

秦翊吃过饭站起身才想去那个划好的空间走动一下,便见一位副考官从这边路过。

他赶紧恭敬的站在一旁笑着问好。

那位副考官挺和气的,冲着他笑着点头,还说了一句:“小郎君长的倒是俊俏。”

秦翊愣了一下,目送副考官走远。

等副考官走后,秦翊想了想,他昨天还有今天早上的方便面是用不上了,可以拿着做人情。

他和平逸关系最好,和风玉容关系也是顶顶好的,而且他站在号房外头就看到了两个人。

秦翊就赶紧揣了方便面跑过去叫住两人:“平兄,风兄,我这里还剩一些方便面,你们要不要?”

平逸和风玉容啃干粮真的啃怕了,一听秦翊要送他们方便面,忙不迭的点头:“要,要的。”

秦翊把面交到这两人手里,两人跑回号房放好,三个人才结伴到指定的区域转了几圈,然后回来继续考试。

三天的考试很快就完了,贡院的门打开,让举子们带着各自的东西回家歇息一晚,明天再进贡院继续第二场考试。

秦翊背着考箱从贡院出来,才走到门口,冷不丁的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翊回头瞧了一眼,认出来这位是七号房的举子。

他赶紧拱了拱手。

那位举子笑咪咪道:“我是孙来福,兄弟是…”

秦翊笑着回了一句:“我姓秦名翊字季明。”

“原来是季明兄弟啊。”孙来福自来熟的揽了秦翊的肩膀:“兄弟家也使了钱的?”

秦翊不明所以:“不明白兄长在说什么?”

孙来福挤眉弄眼,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咱们都是明白人,我也不说糊涂话,实话与贤弟说了吧,这贡院可以使钱,虽不能得到旁的照顾,可是,使了多少钱,饭食上就能得到多少照应的,我们家也使了银子,我的饭菜比旁的人强一些,不过我看兄弟的饭菜更好,不知道使了多少银子,我回头叫我爹再送些去。”

秦翊满心的惊异。

他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呢。

孙来福看秦翊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知情,便笑道:“兄弟年幼,大约家里人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吧。”

秦翊点头:“许是吧。”

孙来福也就没有再问,而是对秦翊道:“等考完这三场,我去找你一起出游如何?”

秦翊不想答应,可孙来福不等他说话就被人叫走了,他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才走了没多远,秦翊就叫秦柱给架住了。

秦柱一脸关心的询问秦翊:“四牛啊,没事吧?爹这两天在外头看着,好几个举人老爷都被抬出来了,听说是在那里头给冻的。”

秦翊倒还真没感觉到有多冷,他就摇头:“爹,我没事。”

秦柱脸皱巴巴的:“没事就好,只是宋先生说明天大约会下雨,天气越发冷了,这明天可如何啊?晚上别把我儿冻出个好歹来,要不然,咱不考了。”

秦翊是那种既然要做,就要努力做到最好的人,既然已经去考了,哪里能放弃的。

他赶紧劝秦柱:“爹,我身体好着呢,那些举人老爷只知道死读书,平常都不动弹,自然经不住冻,可我每天早晚跑步,早些年还和爹下地干活,身体比他们可强多了,不怕冷的。”

秦柱这才算了。

他已经雇好了车子,带着秦翊上车,还小心的头上手炉,一路护着秦翊回家。

回去之后,秦柱媳妇又是一通的吁寒问暖。

宋家

成烟罗坐在宋启家的院子里。

宋启在厨房里炒菜。

没一会儿功夫,一股子烟气就直冲过来。

成烟罗不防给呛着了,猛的咳了好几声。

“先生。”成烟罗起身进厨房,就见宋启正翻炒着一锅黑漆漆的东西:“这是什么?”

宋启回头一笑,满脸的碳黑,看起来很滑稽:“没事,没事,就是炒青菜,结果给炒糊了,这菜不能吃了,一会儿我叫个小子去酒楼买几道菜来。”

他赶紧把菜铲出来,把火灭了,这才拉着成烟罗出去。

成烟罗一脸无奈:“先生,你也该找个女人的,不然这日子过的实在不像话。”

“我哪有那个心思啊。”宋启赶紧摆手:“再者,我也没有瞧得上的。”

成烟罗再次坐下,先灌了一口水才道:“要不然我给先生买个厨艺好点的丫头,起码咱得把温饱问题解决了吧。”

宋启给逗乐了:“还买丫头呢,你自己都没丫头,还给我买,你逗不逗?”

成烟罗靠在躺椅上,抬头看着暖暖的太阳:“我这不是不方便么。”

“那我就方便了?”宋启也靠在躺椅上,顺手还拿了个毯子搭在身上,两个人几乎动作一致,都是那种懒洋洋的样子。

成烟罗躺了一会儿才道:“今儿贡院开门了吧,想来那个秦翊也该出来了。”

“你倒是关心起他来了。”宋启脸上微微变色:“不会是想揍人吧?”

成烟罗轻笑:“我没那么小气。”

她顺手递给宋启一叠纸:“你给他送去,下场便有五言八韵诗,他可写不了这个,我自己猜题写了一些,叫他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宋启就接了,同时嘀咕一声:“秦老四不见得会用。”

成烟罗也不强求:“给不给是我的事,用不用是他的事。”

宋启就起身:“那我给他送去,顺带买些酒菜回来。”

他带着那些纸出去,没过多长时间又带着酒楼里的伙计回来。

等伙计把酒菜摆好了,宋启从怀里把那些纸原封不动的摸出来递给成烟罗:“秦老四这家伙不要,连看都没看,他说怕看了答题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用了,还是不看的好,还说就算不擅长写诗,可也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写,中与不中全看天意,但是却不能抄别人的,便是你不在意,可他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成烟罗把那些纸接回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倒是个君子。”

第一三四章 恩情

成烟罗给秦翊写诗不是一次两次。

先前秦翊与友人出游,读书人之间看到美景,或者遇到高兴的事情难免吟诗作对。

秦翊不擅长这个,故从来都是推脱。

成烟罗便写了许多抒情写景的诗给他。

可秦翊从来都不要的。

成烟罗知道他有些淡薄名利,也敬他是个君子。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是会试啊,关系到一辈子成败荣辱的。

要是别人恐怕早接了。

可是就是这样紧要的时刻,秦翊还是坚持自己做人的底线,不要成烟罗写的诗。

哪怕成烟罗写的诗再好,他都不会要,甚至于怕自己会心动,连看都不看。

这人的人品真的很好。

成烟罗虽然心黑了,可是,她还是喜欢和人品好心胸宽的人交朋友,起码和这样的人共事叫人放心,这种人不会做出背后捅人一刀的事来。

成烟罗把那些诗收起来,笑着决定以后再不去试探秦翊的人品了。

宋启一边喝酒一边道:“秦老四旁的我不敢说,但人品却真的没挑。”

他看了成烟罗一眼,有心要说一句成烟罗和秦翊年貌相当的话,然想到成烟罗的心黑手狠,这些话都咽在肚子里不敢吐出口了。

当阳殿

元康帝批完折子便叫过伺侯的小太监问:“贡院那边怎么样了?”

小太监低头小心回答:“听何大人说挺好的,大家伙看着,秦举人也没出什么事,只是…”

“只是什么?”元康帝一阵心惊,心说千万别是这个秦季明身体不好撑不住吧:“钦天监那边说天又要凉了,今儿叫贡院那边准备些厚的干净的褥子棉被放到八号房。”

小太监赶紧应了一声,又道:“只是进贡院的时候,两个衙役从秦举人身上还有考箱里搜出小抄,依着各位大人打听出来的秦举人的为人,他应该不是这种带小抄的,后来何大人就下令叫查了,却原来是秦举人的友人汤治平放到秦举人身上妄图陷害秦举人的,幸好那些衙役精明,直接把小抄给拿了,不然吵出来秦举人这次怕是不成的。”

元康帝一听脸就阴了下来:“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这个秦季明交友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还有那个汤,汤什么来着?”

小太监赶紧道:“汤治平。”

“对,汤治平。”元康帝狠狠一捶桌子:“像这种心眼狠毒的,怎么配做官,要是他做了官,还不是一个鱼肉百姓的昏官。”

小太监笑道:“所以嘛,何大人查明白了,就叫人把他给弄到臭号了。”

元康帝一听也不由乐了:“何卿这主意好,不动声色的绝了他的上进之路。”

想了想,元康帝又道:“传朕的旨意下去,汤治平这次要是考不中,明年春闱还把他分到臭号,再考不中,还分臭号,便是考中了,朕不给他派官,看他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