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才摆手:“我也是为了你好。”
“如此,我,我去长安就是了。”
秦翊恭恭敬敬的给程秀才嗑了头,这才转身离开。
他这时候心情是蛮复杂的。
他因为程燕然的事情有些不喜程秀才,可是,现在看到程秀才对于学术的尊重,以及对于他的疼爱时,他也有些感动。
他想,这或者便是这个时代文人的特征吧,有那么些文人,纯粹却又迂腐,心地善良,但又属守教条,这并不是一个人的错,而是时代的局限性。
秦翊从程家离开,并没有回家。
他雇车去了长安,直接就住在了宋启那里。
这是他先前和秦柱说过的,因此,并不用告之家中。
宋启在看到秦翊到来,忍不住笑问:“怎么?终于辞了你那迂腐的夫子了?”
秦翊长叹一声:“其实,程先生对我真的很好。”
宋启失笑:“对你是不错,可惜学习不怎么样,罢,你且先住下,明儿我再考较你。”
秦翊倒是个会做活的,他把客房洒扫一番,又将被褥铺好,便住在了宋启这里。
到了第二日,宋启果然开始考较他。
宋启早就知道秦翊背书快,写文章差,可等仔细考较之后,也被秦翊那异于常人的思维给震惊到了。
这家伙思维十分的缜密,喜欢用数据说事,你要真跟他争辩什么,他很会摆事实讲道理,一二三四条条框框摆下来,让你说不出话来,更喜欢举例子,用数据,更是让你辩无可辩。
然而,他似乎是真没有写文章的那个头脑。
秦翊写出来的文章干硬生涩,让人读了都食不下咽。
宋启拿着秦翊的文章抚额,深觉一阵阵的头疼:“我说四牛啊,你这文章写的也太过…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秦翊羞愧的低头。
他本就是理科生,对于艺术类的东西,是真的不成。
而古代写文章又要求什么感情丰富,要什么以情动人,还要有气势,他哪里写得出来啊。
宋启无力的放下稿子,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罢,只能求教她了。”
“谁?”秦翊一惊。
宋启敲了敲桌子:“便是给你话本子润色的那位,我想把你的文章拿给她看,瞧瞧她是怎么说的,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宋启想的是成烟罗和秦翊年岁相当,或者,成烟罗能够有办法帮秦翊呢。
秦翊听了这话,脑中却幻想出一个老先生的模样。
那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温文儒雅又睿智豁达,就是那种归隐田园的隐士,或者如少林扫地僧那般的人物。
“行,那你,那你拿给先生看吧,只我的文章写的实在差劲,我怕污了先生的眼。”
想想自己的文章,秦翊是真的不好意思。
宋启大笑:“不怕的,那位人很好,脾气也不错,而她喜欢你的故事,你写一个故事给我,等她看了故事,我再请教她。”
这个倒是好办,秦翊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侯丞相府后门
林忠从后门出来,才想着去花柳巷子找才认得的那位红妓耍耍,没想着斜刺里冲过一个人来。
“林管家,求求你放了我相公和我儿子吧,我错了,我真错了,求求你了…”
林忠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就看到李婆子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的狠着呢。
他一阵气苦,抬脚就把李婆子甩开:“你个疯婆子,吓死爷了。”
李婆子被踢的浑身疼,也不敢发作,跪着哀哀而泣:“林管家,我知道我们得罪了您,我们不该要您的银子,我,我把房子卖了给您银子,求您放过我们家吧。”
刘有为被抓,刘勇被关,家里只剩下李婆子一个人,她这几天疯了似的找门路,可是不管她怎么托人,人家都只有一句话,人命案子,岂能轻易了解。
李婆子回想了半天才想到林忠,她深觉这事应该是林忠出手了,因此,这几天一直守在侯丞相府后门,就想着碰到林忠求情。
这么几天的功夫,李婆子瘦的脱了相,因为没时间收拾,衣服也破烂不堪,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馊臭的味道,熏的林忠直捂鼻子:“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家里出了事找老子做什么,真是个疯婆子,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开。”
李婆子只是嗑头:“林管家,那只簪子我真没换啊,真的没有,当初从吴家拿了来我就给了您,我没那个胆子换的,林管家,求您开恩吧,放了我儿吧。”
她一行嗑头一行哭:“就为了一只簪子,就要我们一家人的命,这是什么世道啊。”
林忠给气的哟,真是恨不得活剐了李婆子:“你混说什么,什么簪子,老子不知道这回事,你们家作恶多端,害死人命,现如今找老子做什么,别以为老子心善好说话就能帮你,这人啊,做了恶事都得付出代价,有道是天道好轮回,看他饶过谁。”
成烟罗躲在一旁的墙角里看了,忍不住冷笑。
她看着侯府的方向:“倒也真是啊,天道好轮回,看他饶过谁。”
第八十三章 误人子弟
可不就是天道好轮回么。
李婆子要是没有贪心,不指使高秀秀去偷吴家的簪子,也不会招惹到侯家。
而刘家人如果没有起坏心,不会因为想贪默高秀秀的嫁妆就把她送到牢中,还找人想害死她,也不会因此叫林管家误会,而对他们家起了杀心。
这一切看似巧合,其中又岂知没有因果关系。
成烟罗看着林忠踢打李婆子,而李婆子不管被怎么打都不让路,心里倒是有些厌烦。
她转身想走,就听到林忠哄李婆子:“你且起来,让我想想法子,你再哭闹下去,我恼了就真不管了。”
李婆子一听顿时千恩万谢的起身,叫林忠哄的回了家。
成烟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李婆子这一回去只怕就要没命了。
她从侯府这边离开,就去了和宋启约好的那家小酒馆。
成烟罗过去的时候,宋启已经在酒馆里等着了。
看到成烟罗进来,宋启笑着打招呼。
成烟罗在宋启对面坐下,神色有些不好。
宋启见了忙问:“这是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
成烟罗苦笑一声:“倒没人招惹我,不过今天看到一件让人厌烦的事情。”
她就把刘家的下场说给宋启听,宋启听了只觉得解恨:“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说的倒还真形象呢,成烟罗都被他给逗乐了。
宋启趁机就把秦翊写的新话本子递给成烟罗,成烟罗一见两眼放过,看后掩卷长叹:“故事真是好故事,可这文笔实在不敢恭维。”
宋启都替秦翊脸红。
“他文笔实在不好,我没本事调教,今儿把他写的几篇文章拿了来,你帮我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他改进一二。”
宋启一边把文章递给成烟罗,一边道:“这孩子是真正好学用功的,为人也好,他肯下苦功肯努力,孝顺懂事,一心想改变自家的处境,我看他这般的尽力,真不忍心打击他的,能帮的,咱们就帮上一二,起码叫这孩子考个秀才什么的功名,也算有个交待。”
成烟罗全当听不到,低头开始看文章。
这一看,成烟罗忍不住皱眉。
等到她看完了全部的文章,才抬头看宋启:“这是你教导他之后他写的吧?”
宋启一笑:“怎么着,是不是后头的比前边的稍好一些?”
成烟罗把文章拍在桌上,怒视宋启:“误人子弟。”
一句话,叫宋启懵圈了。
“我说小七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误人子弟了?”
宋启是真不服气啊,要说写文章他写不过成烟罗吧,可是,他也算是个有学问的人,也尽心尽力教导秦翊,怎么就成误人子弟了。
成烟罗瞪了宋启一眼:“你别不服气,你还真就误人子弟了,那个秦翊要叫你再这么教下去,非得给废了。”
宋启气狠狠的瞪回去:“成七娘,你今儿要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我就…”
“怎么,你打我啊?”成烟罗笑了一声,拿出最先看的那篇文章来:“你看这篇文章,这里头就有秦翊的个人特征,他应该是一个思维十分缜密严谨的人,我想,他算术一定很好,记忆力也很强,他在这篇文章上也引经据典,摆出许多的数据事实,可见得并不是一无是处。”
宋启不住点头:“小七娘不简单啊,只凭一篇文章就瞧出了秦翊的特点。”
成烟罗不理会宋启,继续道:“他的文章与时下文人的不一样,倒不像是一个…一个感情深重的人,倒是一个理智又能干实事的,这就是他的特征,可你看接下来的那些文章,他在一点点的失去自己的特点,越来越四不像。”
“这不是应该的吗?现如今的文章不都辞藻华丽,言语动人吗?”
宋启就不明白了。
成烟罗气的直想拍桌子:“可秦翊他不是那样的人啊,他写不来那样的文章,他能保持自己的特点,长此发展下去,将来科考的时候也许写出来的策论还能以事实打动考官,可你这么教下去,他就只能越来越平庸了。”
成烟罗说完就跟店小二要了纸笔,她当场改了秦翊先前写的文章扔给宋启:“你自己看去。”
宋启捧过来看了半晌方叹服:“果然不愧成七娘,照你这么一改,这文章,这文章绝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千万别为了迎合大众而舍弃自己的风格,这并非好事。”
成烟罗劝了宋启两句,又改了两篇文章才拿了话本子起身:“我回头把这个话本子润色好了你带给秦翊,叫他多看看,说不得能够长进一些。”
宋启现在是特别佩服成烟罗的,对于她的话,自然很乐意听:“好,我回头和他说。”
等成烟罗走后,宋启再读成烟罗改过的文章,只觉得哪哪都好,忍不住暗骂自己的确误人子弟。
成烟罗把话本子放到怀中慢慢的往大牢房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
这条街很宽,能并行六七辆马车,而且街道两侧店铺林立,生意十分火爆。
成烟罗走到一个铺子里买了些纸,提着缓步前行。
才走了没有几步路,成烟罗就看到了威远侯世子。
威远侯世子当然也看到了成烟罗。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衣着鲜亮的很,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成烟罗:“哟,这是谁啊,成七娘啊,怎么着,从牢里出来了?”
他上下打量成烟罗:“瞧瞧这灰头土脸的样子,真是可怜啊,你胆子也大,还敢出来跑,也不怕陛下怒了要了你的脑袋。”
成烟罗看到威远侯世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听他这样数落,自然是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这个混蛋玩意。
成烟罗心里大骂,眼睛一眯,右手捏着左手手腕微微转动了一下,突然间整个人跳了起来,一拳挥出去,直击在威远侯世子胸口。
这一拳成烟罗用了力气的,一拳过去,直接就把威远侯世子从马上打了下来。
他就这么倒退着跌落马上,重重的摔在地上,摔的疼出一身汗来。
“疼煞我也。”威远侯世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用尽全身力气喊着:“抓住成七娘,别叫她跑了。”
第八十四章 打人
成烟罗也没想跑。
她在把威远侯世子捶下马后直奔过去,提起威远侯世子的衣领,一拳打在他脸上:“小人,让你背后告黑状,让你针对我,让你心眼坏…”
威远侯世子叫成烟罗打的吱呀乱叫。
跟着他的侍卫一见赶紧围过去想抓住成烟罗。
成烟罗扔下威远侯世子,一个扫膛腿过去,踢倒了好几个侍卫,挥拳又是一阵乱打。
她这时候也不管什么招式,只想发泄心中的苦闷,就仗着力气大内力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可她这么一打,比有招式还叫人防不胜防。
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成烟罗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她手脚并用,连捶带掐,再加上什么撩阴腿,锁喉爪,真是叫那些侍卫叫苦不迭。
成烟罗也验证了她的力气有多大。
她伸手一抓,就把一个侍卫抓起来,随后一丢就丢出去老远。
一拳捶出去,能把人捶出两丈来远。
真是把那几个侍卫打怕了,再顾不得威远侯世子。
成烟罗冷笑一声,过去踢了踢威远侯世子:“你多大的人了,我多大的人?我也没杀了你爹娘,你说你老跟我过不去干什么?”
威远侯世子哭了:“小姑奶奶,我真…我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
成烟罗却又踢了一脚:“我告诉你,我是宗女,陛下都不能赐死我,只要我不死,不管是什么大牢对我来说都来去自如,要是再叫我知道你告黑状使阴招,我就直接把你给剁了。”
“是,是。”威远侯世子没出息极了,一迭的点头:“真的再不敢了。”
“但愿吧。”
成烟罗看着威远侯世子那副凄凉的样子,自认为出了气,转身便走。
街上不知道多少人观围了这场闹剧,看的那真叫一个津津有味,那叫一个过瘾。
只原先成烟罗站在这里,众人慑于她的凶悍,没一个人敢说话的,等到成烟罗走后,便有人嚷道:“怪不得陛下都拿成七娘没办法,要叫她鬼见愁,这般凶狠的女人,可不就是个鬼见愁吗。”
又有人道:“这种女子谁家敢要啊?这要是娶回家,还不…一家人还不得好好伺侯着,一个不如意打的你哭爹喊娘。”
“但愿一直关在牢中,别放出来祸害人了。”
一个瘦小的男子祈祷。
他旁边的人冷笑一声:“这不在牢里关着吗,该出来祸害人还不是一样出来了吗,你当大牢关得住?”
威远侯世子叫过侍卫扶起他,他浑身疼的厉害,也骑不得马,就雇了顶轿子坐着回家。
一路上,威远侯世子疼的吱哇乱叫,不住的咒骂成烟罗。
成烟罗出过气,也没多逗留,直接进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