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穿上大衣,楼沁踮起脚尖凑了过去,他唇角轻抿,知道她要吻他,也配合着俯下身,只是即将接触到的时候,他稍稍偏了一点头,她的吻恰好落在他的唇角。
凌聿风对她笑了笑,转身关上了防盗门。
楼沁在玄关愣了好一会儿,才难掩失落地垂下眼睛。凌叔虽然对她还是那么温柔,也会对她笑,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想结婚的这个想法,一定很伤他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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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士雄平时除了在学校里教课,剩下的时间都在呆在医院里看诊。
他的病人不算多,大多都是通过关系找上门,或者是比较难治愈的典型病例。病人如果要来看诊,都要提前一周和夏士雄的助手预约。
楼沁刚走到夏士雄就诊的楼层,他身边的助手就认出了她。
“夏小姐?”助手从桌后迎了过来,说,“夏教授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将楼沁送进夏士雄的办公室,助手给她倒了杯水才离开。
夏士雄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楼沁坐在那里,边问道,“这次你自己回来的,还是聿风跟着你一起?”
“我们两个回来的,孩子们都在凌家,凌叔的爸妈舍不得他们。”
“这是一定的,要是换做我和你妈,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外孙和外孙女,肯定也是要时时刻刻都看在身边的。老人家,都是这样,怕寂寞怕孤单,把血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夏士雄笑着又说,“何况水水和禹禹那么讨喜,没人不喜欢。”
楼沁笑了一下,很敷衍,她心里装着事,尤其之前凌聿风离开后,连聊天都提不起劲儿来。
“这几天心情不好?”夏士雄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循循善诱地问。
楼沁点头,“凌叔提出要结婚。”
“这是早晚的事,你不可能单身一辈子。而且,这应该是件喜事。”夏士雄声音温和,已经自动带入医生的角色。
这些道理,楼沁都懂,只是心里总是莫名的害怕和忐忑。
“爸,我的病是不是又复发了?”楼沁担忧地问。
夏士雄说,“抑郁症的症状是对任何事都意志活动减弱,伴随抑郁焦虑的情绪,对即将要发生的事看法也很悲观。你现在只是正常的反应,毕竟你要面临人生的重大变故,只要正确疏导,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不知道,只是每次凌叔提起结婚的事,我都会想起曾经一个人离开家,生孩子的那个阶段。我很怕现在生活总算安稳下来,却又突然出现变故,如果我还是自己的话,可能也不会这么不安。可一旦我和凌叔结婚了,很多状态和心理都会改变,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我的决定和做法,也都会直接影响到他。”
夏士雄静静地听完,问,“你觉得你还会离开他?”
楼沁一怔,过了很久才摇头,“我不想离开他。”
“那你觉得,你们还会重蹈覆辙,他会离开你?”
“凌叔不会的。”对她的感情,凌聿风不会比她对他的少。
“只要这两个问题在你心里有了答案,那你就应该可以做出决定。”夏士雄弯下腰,用清润的嗓音道,“水心,人总要迈出第一步,不要害怕做出承诺。我相信聿风不会伤害你,你也是一样。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给自己信心,也相信他。”
最后这番话,夏士雄是作为长辈说的。
当年,楼沁发现自己不是楼克齐的孩子,被姐姐欺骗,被亲人背弃,被最爱的人‘抛弃’,种种变故都是在她最脆弱的年纪发生。这些都成年人来说都是一个很难承受的打击,更何况是只有十八岁的楼沁?
理所当然的,发生的这一切对她的人生观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但夏士雄相信,楼沁当年能克服这一切,如今应该也可以。
“需不需要我给你开些药?”夏士雄问。
楼沁犹豫了一下,点头,“我不想变成和之前一样。”
她不想让凌聿风见到那样的自己,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严重,而拖累凌聿风。
“那好,我叫曹助理带你先去楼下做个体检。”
心里疾病其实都要靠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双管齐下,但药物有很大的副作用伤害,所以开始服用之前,夏士雄都会让病人先去做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
楼沁去楼下抽血化验,又去做了心电图,然后回到夏士雄的办公室等报告。
不一会儿,曹助理拿着楼沁的报告回来,并不像往常那样将报告交到夏士雄的手里就离开,反而附耳同夏士雄说了几句。
夏士雄抬眼扫了楼沁一眼,状似有些吃惊。
“爸,怎么了?”
夏士雄笑笑,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是,可能化验室那边出了差错,你再去跟曹助理抽一下血。”
楼沁心里起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又去化验室抽了一管血。
这一次只有验血一个项目,所以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当曹助理递给夏士雄报告的时候,夏士雄已经没有像刚才那般古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曹助理向楼沁点头微笑,等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夏士雄才走过来,将楼沁的化验单交到她的手上。
“你身体没有什么其他状况,很健康。只是,”夏士雄顿了顿,才语气有所保留的说,“那些药,以你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吃。”
楼沁怔了一怔,“为什么?”
接过夏士雄拿过来的一张纸,耳边响起夏士雄和蔼的声音,“水心,你的血清HCG值有些高,高出正常人的平均水平。”
楼沁盯着化验单上HCG值右边对应的数值为1200IU/L,一刹那,大脑呈现一片空白。
196 他拒绝了她的主动
196 他拒绝了她的主动
楼沁不是小女孩,怀过孕的人都知道HCG是什么。
可她记得上一次她怀孕,数值明显比这个高出高多倍。
像是看出楼沁的疑问,夏士雄耐心地解释道,“你这个现在应该是两到三周的数值,你怀水水和禹禹的时候是双胞胎,所以才会更高。”
楼沁脸色有点不太好,像是一时之间被这个消息给砸懵住了,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化验单,似乎看不懂一样。
夏士雄叹气,坐到楼沁身边,“不过现在这个激素水平还没办法确诊你真就怀孕了,等到四周过了之后来医院,我安排你再做一次抽血。”
“”
从夏士雄的办公室里出来,楼沁一直浑浑噩噩的,也没坐车,就在街上失魂落魄的走着。
原本她是打算让夏士雄能开导她,她并不是讳疾忌医的人,一旦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就马上想办法解决掉。可是眼下,她本身的问题还没等解决,就又有了新问题。
楼沁走到一个公交站牌,在附近的公共长椅上坐了下来。
手心不自觉的贴上自己小腹的位置,会感觉惊慌,也有害怕,但一想到这个身体里正在孕育着她和凌叔的骨血,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暖流缓缓地从心上划过。
刚刚临走前,夏士雄问她,如果真怀孕了是不是决定要这个孩子。
当时她没回答,但是却也没有一秒钟想过要把孩子打掉。
她觉得自己现在并没有准备好,再去迎接一个新生命。但新生命已经到了的话,她也不会去做伤害孩子和凌叔,让自己后悔的事。
楼沁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给了夏隽禹的儿童手机,小男生故作老成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妈,你现在在上班吗?”
“没有,还没去销假。就是想问问你和水水有没有乖乖的。”
夏隽禹说,“我们都很乖,待会儿奶奶带我们去墨云斋喝粥,好像还约了奶奶的姐妹一起。”
“那你们一定要有礼貌,不能给爸爸和奶奶丢人。”楼沁笑了笑说。
夏隽禹嗯了一声,像是早就有所计划地说,“我知道的,妈你放心,我也会盯着水水,让她记得叫人,而且不能贪吃让别人笑话。”
相比起会讨好人的夏水凝,楼沁更心疼这个儿子,她刚做新妈妈,对什么都在摸索阶段,如果不是有夏隽禹帮着她,又乖巧懂事,可能有很多事情她一个人都做不来。
“禹禹,妈妈问你,如果你即将要有一个新弟弟,或者和水水一样的小妹妹,你会喜欢吗?”楼沁最近听过太多独生子女对二胎的态度,尤其夏隽禹一直帮她分担照顾夏水凝的担子,她怕夏隽禹会介意再有一个小孩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
“妈和爸有宝宝了吗?”夏隽禹的头脑显然遗传了凌聿风,他很犀利地指出问题。
楼沁犹豫了一下,说,“没有,只是忽然想起来,问问而已。”
“为什么不喜欢?是爸妈的孩子,就是我的兄弟啊。”夏隽禹停了停,口吻不如之前那么成熟,带了一丝稚气,“不过妈能不能想办法,不要再生女孩了,水水喜欢的那些东西我都不喜欢,什么娃娃蝴蝶结,她每次问我好不好看可不可爱的时候我都骗她说好看,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看。”
楼沁有些忍俊不禁。
“妈给我生个弟弟吧,和我能一起学习打游戏,还能欺负隔壁大班的那个小班长,他太讨厌了。”
楼沁忍住笑意,对夏隽禹教导道,“禹禹忘了妈之前说的话了吗?欺负人是不对的。”
夏隽禹沮丧道,“哦,那我就继续默默地讨厌他好了。”
楼沁笑着挂上电话,一抬头,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潮,觉得当初纵然那么艰难,但坚持把孩子生下来还是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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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沁回到自己就职的那家医院,将假期消掉,她本身就是护工,并不在医院的人员编制内,所以上班时间很宽松。
她找到领班将下周的班都调开,目前就像夏士雄说的,不管是否真的有了孩子,她都该注意一下不要过度劳累,而且水水和禹禹转园的事情还有一些手续要办。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楼沁有点饿,但想了想还是没在外面吃,怕不干净。
回到家给自己下了碗面,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到快四点钟的时候,她忍不住给凌聿风拨了电话过去。
嘟声响了很久之后,那端响起莫奇的声音。他说凌聿风现在忙着开会,待会儿也可能有应酬,应该不会回家吃饭,末了,莫奇说他会记得提醒凌聿风回电话给她。
这通电话楼沁等到吃完晚饭,才听到他的声音。
“你刚刚打给我了?”
“嗯,问你回不回来吃饭。”
凌聿风嗓音低沉,“莫奇不是跟你说不用等我了?我现在正和几个老总在饭店,不用担心我。”
楼沁拿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段短暂的沉默后,听到他关心地问,“你吃了吗?”
“吃过了。”
“嗯,那就好,别饿着自己。要是不想自己做,就叫外卖来吃,听到吗?”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夹杂着对她的宠溺。
此刻,楼沁却并没有认真听他说了什么,他那边背景音嘈杂,尤其女人尖细的笑声异常明显,想到他会是在什么场合应酬,她的心里便是一紧。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吃味,之前刚在禹城的皇家鼎盛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并不是贪恋美色的人。
可就是不禁问出了口,“凌叔,你旁边是什么人在笑?”
凌聿风沉吟了片刻,像是离开了刚才的位置,声音渐渐消失,安静了下来,才听他敷衍地道,“合作商而已。好了,我晚上晚点回去,不要等我,你昨晚就没睡好,待会儿洗个澡就上床休息,听话。”
没等她再说什么,凌聿风就把电话挂断了。
只剩下楼沁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动作僵硬地还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听着听筒里传出的机械的声音。
这个姿势一直维持到新的电话顶进来,楼沁还以为是凌聿风打了回来,不过来电显示的却是朵拉的名字。
“宝贝儿,有没有想我!”前段时间朵拉去欧洲旅游,好长一段时间都断了音讯。
楼沁听她在那边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堆在国外的趣事,应声应得心不在焉的。
朵拉许是感觉出来,也不再和她闲话家常,直接地问她,“对了,阿沁,过几天你生日,打算怎么过啊?”
朵拉不提,楼沁都要忘了马上就要自己生日的事。
做了这些年的夏水心,连‘楼沁’的出生日期都有些记不住,更何况这五年从来没人和她庆祝过。
没听到她回答,朵拉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家大叔一定会给你好好庆祝的啦,但是你要答应我,腾出一天时间给我,我可是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给你过生日的,还买了一个特别牛的生日礼物,你可不能放我鸽子!”
楼沁听完朵拉的话,就在想,凌叔是否还记得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还是,已经早就准备好给她的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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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楼沁从未觉得这张小床竟会这么空。
只是少了个人而已啊,而且之前的五年多她都是自己睡在这的。
凌聿风此时不在,房间好像都大了许多。
她又失眠了,而且一点睡意都没有,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秒针分针轮流交替,最后时针指向划过凌晨十二点。
自从她和凌聿风搬到一起住之后,他已经鲜少会在外面停留那么久,纵然是在忙,都会赶在十点之前回家。
又过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动静,她听到了凌聿风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男人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在客厅里的卫生间冲了个澡,等他进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楼沁盖着被子背对着门口,闭着眼睛感受到床另一侧塌陷下去,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有非常寡淡的酒气,看来在饭局上是喝了点酒。
一想到他去那种场所,身边坐着各种穿着暴露的女人,楼沁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在黑暗中,她在被子里转过身,凌聿风仰躺着,一只手臂垫在脑后,极浅的月光中,男人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愈发的完美,短短的黑发了无生气的垂着,他闭着眼睛,半边的脸庞隐藏在暗处。
但楼沁知道他还没睡。
她轻轻的靠了过去,从侧面紧挨着凌聿风的身体,柔软的胸口紧贴在他的肋骨边,她仰头亲吻男人带了些青色胡茬的下巴。
他没有动,楼沁的吻顺势向上,缓缓来到他的唇角,这时候,凌聿风才徐徐的睁开一双幽暗得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娇小的身体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他,小手也悄悄潜进被子里,从他的短裤里探了进去——
就在她几乎要碰到他下面的时候,凌聿风猛地按住了她的手腕,没有用力,但还是把她的手从短裤里拿了出来。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脑后,微烫的薄唇贴上她的额头,留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啄吻,男人的嗓音带着一丝性感的沙哑,“很晚了,我又喝了酒,早点睡吧。”
顿时,楼沁的心情被蒙了一层暗暗的灰。
之前,她主动求/欢的时候,凌聿风从来不会拒绝,而且会非常高兴她这么做。
但刚刚她明明感觉到他也想要,可他还是忍着不去碰她。
楼沁难过的咬着唇,她终于确定,他对自己冷淡并不是她的错觉,虽然凌聿风对待她的态度和语气没什么变化,但那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也不是假的。
她不死心的翻身,想要趴在他的身上。然而凌聿风像是察觉到她准备要做什么,先她一步禁锢住她的双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搂在怀里,“乖,别闹,我明天还要早起。”
楼沁委屈的扁着唇,她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神情,怀孕的事情还没确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说出口。不管是怀孕还是结婚,她现在都不是最好的状态。
最后,她犹豫着小声地问了一句,“凌叔,过几天我生日,你能抽出时间和我一起过吗?”
房间内一片静默。
过了很久,久到楼沁以为他已经睡着,才听到凌聿风沉沉的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我后天要出差,早就订好了的。”
197 同母异父?
197 同母异父?
第二天,楼沁醒来的时候凌聿风已经不在了,餐桌上放着他从外面买来的的早餐,还留了张字条,让楼沁记得吃饭。
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呢?
只是一想到肚子里有一半的几率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楼沁还是把粥强咽了下去。
今天楼沁在医院有个早班,她照顾一个刚刚小产的女病人。
听小护士们八卦来的消息,好像女病人自从前天住院之后,就没有人来看望过她,行动不便没有人照顾才雇了护工帮着忙上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