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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杨宗明抬手阻止了他继续摸烟的动作:“我是只是受雇做你家庭医师,怎要沦落到保姆的工作,大少爷,别抽了,虽然你头疼近段时间治疗效果不错,但不是由著你这样乱来的。”
杜义回过神,无奈:“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让我享受一下?”
杨宗明忽然敛去轻松的语气,有些严肃起来:“医院正在跟美国的专家联系,你脑部的片子已经送去了美国,必要的话你需去美国接受检查,目前医生正在研究手术的可能性,风险是很大,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几率,无论无何不要放弃希望。”
杜义脸上一静,郁郁的答:“放心,谁都不想死。”
杨宗明拿起桌上纸巾擦了擦嘴:“你头疼虽然控制住了,但还是会有反复发作的可能,平时要注意安静休息,避免喧哗吵闹,减少脑力劳动,不要太过劳累,减缓情绪的起伏和刺激,总之,记得你是一个病人,自己需万分小心,像上次那样的伤再来一次,只有上帝能救你了。”
他站了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杨宗明走到门前,不放心地回头又说了一句:“有事即刻给打电话。”
杜义笑笑,站起来陪著他走到门前:“场里有正的妹妹,我亦会记得打电话邀你喝一杯。”
杨宗明手上挽著外套,对著他笑:“那再好不过。”
杜义倚在门前,看著他上了车,挥手离去,才缓缓地回到客厅。
电视里仍然是嘈杂的新闻。
杜义望著屏幕上江海总部高耸的大楼,拿过桌上的手机,想了又想,还是微微地叹息,放了回去。
自锦成伤Ⅱ 十二
陈自谨整整一个星期都在公司,联络当地相关人员,搜救生还船员,奔波在各处接待政府派来的调查组,处理善後,协作调查事故,召开记者会应对媒体,事情繁杂庞大,稍出纰漏都是国际问题,他精神完全崩紧著的大脑二十四小时高速运转,身体的负荷太重,只能依靠咖啡和药物维持每天的精神,偏偏一工作起来,他便是完全忘记一切全身心地投入。
事故调查由政府部门接手後,江海的工作的重心转到了公司的损失评估,保险公司的理赔和相关的应对措施的制定上,公司的各个部门的计划案和资金预算都在修改和调整。
顶层的会议室的灯经常亮到深夜。
每一个凌晨,拖著疲惫的身体独自回到办公室附属休息间,陈自谨只觉得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脸色惨白地躺在沙发上累得连手指都不愿再动一分。
一夜盛凯处理完公司的其他事情过来,发现他体力不支昏倒在办公室。
盛凯吓得三魂六魄都要散去,抱起他回到隔间的套房,明明是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高的人,但抱在手上轻得几乎没有了分量。
知道他的身体负担不起这样大强度的工作,但此刻紧要关头,只有请医生晚上过来给他挂瓶,但白日里工作纷至,盛凯也一样忙得分不开身,偏偏此时事事都要上心,陈自谨只得拖著身体咬牙坚持。
杜义打过几次电话来,语气很有分寸,如老友一般的关怀,只问有什麽需要帮忙的。
陈自谨亦无时间精神同他应对,只说不用谢谢。
如此事情勉强告一个段落之後,已经是近两周之後。
煎熬一样的两个星期,陈自谨最後这几天一直持续地低烧,紧崩著身心工作时尚能支持,现在微微一放松下来,便觉得身体已经毫无知觉一般的昏茫。
盛凯直接将他拖回了家。
陈自谨裹著被子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空无一人,身上冷汗湿透,手背上微微刺痛,他轻轻地转了头,看到手上插著的针。
一会他的家庭医生殷晋走了进来:“陈先生,你醒了?”
他招来佣人为他换去湿冷的衣衫,又换了床单,重新将他捂暖,才过来检查他脉搏心跳,测量体温。
陈自谨只闭著眼静静的忍受,待到殷医师俯近他,他才发出了低弱的声音:“盛凯呢?”
“盛先生刚刚离开,说是公司有紧急事务。”
殷医师小心地检查了点滴的速度:“陈先生我在宅内,有事请唤佣人通知我。”
陈自谨勉力点点头,头晕目眩地躺著,盛凯电话马上进来:“醒了?”
“嗯。”陈自谨用手撑起身子,微微地倚在床上。
盛凯的声音温柔的传来:“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完了,家属也已经妥善安置,所有抚恤金也已经派出,公司有专员配合调查,你放心休息。”
“自谨,我晚点回去看你。”
盛凯收了线。
身体耗损得厉害,陈自谨精神还是很差,倚著床坐了一会,便觉得全身乏力,脑袋依旧昏沈,不久又睡了过去。
陈自谨躺了几天,身体才略略恢复,他这几天见盛凯的机会很少,偶尔醒来,见他守在床前望著他。
盛凯脸庞有些憔悴,对著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自谨心有疑问,问起,他又笑著说无事。
他精神委实太差,也没有力气多想他的细微情绪,一会又沈沈睡去。
这几日他觉得好了许多,便起身在起居室坐坐。
家里佣人上来给他盖上毯子,又泡了养生的花茶,便静静地退下。
半晌,家里老李过来敲门:“三少,门房外说有位杜先生来访。”
陈自谨微微地怔了一下,平和地吩咐:“请他进来。”
顷刻,神色冷峻的高大男人推开了门,杜义身上穿著Burberry冬装,经典的英伦腔调,搭配褶皱的水洗棉衬衫,很符合他一贯张显的威严而不羁的时尚感,只是嘴唇冻得有些发紫,显然是刚刚下班就直接过来。
他清瘦了些,看起来精神却不错,头发剪成了干净的板寸,对著他微笑,又是记忆中摄人心魄俊朗不羁。
他走到沙发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却拧紧了眉头望著他,有些心疼的语气:“气色怎麽这麽差。”
陈自谨有些咳嗽,只淡淡垂头不说话。
杜义惯常强势的口气,只是带了些许的温柔和痛惜:“公司的事有底下人做,这麽拼命做什麽,保重身体才是重要。”
陈自谨听得见他真真切切的关怀,心中也有些暖:“没什麽事,只是有些累,休息两天就好了。”
杜义想起问:“这次事情处理好了吗?”
“大体上,但损失难以弥补。”
“有什麽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
陈自谨温和的应:“这点危机处理能力,江海还是有的。”
杜义过了好一会,才有些迟疑地说:“阿谨,处理善後是否很棘手?”
陈自谨与他相交多年,怎不知他话中有话,澄澈的眼望了望他。
杜义索性开口:“同义云开发的度假村款项已经延迟了近半个月,据我所知,江海的许多其他项目,拨款都有延迟。”
陈自谨眼中的亮光中聚集了起来,他思索了一下,只说:“困难肯定是有的,但江海的可调动资金还是足够的,我让盛凯处理一下,不会拖延项目的工期的。”
杜义牵动微微笑笑:“我不该插手多嘴,也许是我多心,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如果有什麽困难,这个项目,义云可以先做下去。”
陈自谨很明白,施工方在工地一个这麽庞大的建筑队伍,每一日的支出都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如果投资方资金不到位导致项目的拖延,对於义云的损失无疑是非常大的,而如果资金短缺还坚持继续做这个项目的话,那简直就是往无底洞里投钱了。
陈自谨望望他,心里涌起的情绪让他觉得有些疲累,他掩住嘴角低低地咳嗽:“阿义,你知道,我已经无法再回复你的感情,所以,我不希望再欠你的人情。”
杜义语调有些仓促的强硬:“阿谨,且不说我现在什麽都没有为你做,即使我为你做了什麽,也只是我愿意。”
他望了望陈自谨蹙著眉头的脸,缓了缓口气,才说:“我关心你,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理会,我没要求你回应,我杜义还不至於拿这点小项目来求你的感情。”
陈自谨脸上微微地触动,刚要说话,却控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话都说得断续,只得勉力地说:“咳咳……对、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杜义望著他单薄的肩膀咳得颤抖得厉害,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拍他的背。
过了好一阵子,陈自谨才缓缓顺过气来。
杜义轻轻地握了握了他冰凉纤细的手指,将他的双手放进了盖在腿上毯子里。
陈自谨微微地翘翘嘴角,露出一抹清亮的笑容:“阿义,无论如何总是要谢谢你的关心。”
杜义坐直身体一动也不动,灼热的视线却紧紧锁住了他的眼,复杂的情绪在眼内游移不定,那热度,仿佛要将人烫伤。
陈自谨只觉得全身的皮肤有些发紧,仿佛被拥抱一般的滚烫。
“阿谨,”杜义坚定的口吻:“我为你做什麽不是为了回报,但我从来不掩饰我的心──回到我身边来,我仍然爱你,从未改变,我相信你也一样。”
陈自谨苍白著脸望著他,眼神幻灭不定,只沈默以对。
两人如同对峙一样的沈默著,谁都不愿再开口。
杜义见他即使强撑著精神,眼角眉梢也是掩饰不住的沈沈疲态,轻轻地叹息一声。
放低了口气:“我回去罢,你好好休息。”
陈自谨愣了一下,才站起身体,杜义连忙将他按了下去:“我自己下去好了。”
陈自谨蹙蹙眉头,仿佛想起了什麽:“阿义,我上次见到你,你的伤没事了吧。”
杜义对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样没种的样子,真不想让你看见。”
他磊落地挥挥手,只说:“管好你自己吧,盛凯再不把你养得好一点,我可看不过眼了。”
杜义走到门前,拉开门,神情一怔。
盛凯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门後,讽刺地笑笑:“怎麽,杜先生要表白也挑挑场合吧,这里是我们──家。”
杜义耸耸肩,没有说话,高挑的身影转过了门边。
第二日早晨,陈自谨起身换了衣服去上班,盛凯见到他进办公室,瞬间的惊慌,随即镇定上来问:“身体还没好,怎麽不在家休息?”
陈自谨笑笑:“已经没事了,我再在家呆著,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盛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飞快地偷吻了他的唇:“我早上要出去,晚上回来一起吃饭,嗯?”
陈自谨拉了拉贴在身上的青年,笑著答:“好。”
盛凯恋恋不舍地舔了舔他的嘴角,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自谨打开了电脑,仔细检查了公司的近期的工程进展情况。
他按了内线电话:“小锺,你进来一下。”
一个染著浅棕色头发的时尚青年恭敬地敲门进来:“陈总,你找我?”
陈自谨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来:“你去财务部直接调出公司上半年的的所有报表,注意,不要经过财务部门任何人的手,就说是总裁室要的。”
那青年警觉地觉察到了陈自谨的神色,点点头说:“我马上去办。”
一不会,他抱著几叠文件回到了办公室。
陈自谨站起身,示意他将文件放到了一旁的办公桌上。
“你过来同我核对一下财务部支出的这一个月公司的帐目,一笔一笔来,仔细点。”
锺非从名牌大学毕业从江海从普通的部门职员到总裁助理,只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办事效率自然是一流的。
他同陈自谨花了一个早上核查了公司近期的所有款项支出,年轻人的脸上渐渐有些白了,这些一笔一笔的支出,虽然都各有头目,但清算起来,竟然亏空了近六千万。
“陈总,这些都是倪经理批的……”
陈自谨脸上是莫测的平静,他点点头:“你去做事吧,这件事先不要宣传出去。”
盛凯下午回来得早,推开办公室的门,笑著喊了声:“自谨。”
陈自谨独自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盛凯走了过去,轻轻地搂住他的腰,从三十层的高楼望出去,蓝天一碧万里,脚下是无数建筑。
盛凯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想什麽呢。”
陈自谨喜怒无痕的声音,咳嗽一声:“站在悬崖一样的美景。”
盛凯扳过男人的脸:“自谨,怎麽了。”
陈自谨拉开了他的手,走到办公室内的沙发上:“盛凯,那亏空的六千万,你打算怎麽处理?”
盛凯脸色微变,走了过来,看到沙发边上的桌子上堆著的文件,也大抵明白了:“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
陈自谨的脸上有几分怒气:“这样大的事,为什麽不和我说,你自己怎麽处理?”
盛凯有些难堪。
陈自谨皱著眉头:“江重天在董事会上闹过,你也要瞒我?”
“你生著病,我只是担心你身体……”
陈自谨将手上文件往桌上一摔:“除非我病得神智不清,否则公司的事就要通知我!还是你打算等江海垮了再来告诉我?”
盛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咬了咬嘴唇,只直接地说:“对不起。”
陈自谨叹了口气:“我一时心急,抱歉。”
他站起来将立在跟前的男人拉到了身旁坐下:“告诉我,这些帐目是谁签字转出去的?”
盛凯定了心神:“财务部经理,但我在查,事情应该不是这麽简单,老倪在江海干了一辈子了,携款潜逃这样的事,料他自己也不敢做,背後应该是有人指使。”
陈自谨想了想:“江重天?”
“应该是,但我们抓不到他什麽把柄。”
陈自谨脑中飞速地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在公司这样的时候还来捅篓子,江重天我忍他很久了。”
男人眼中闪起了冷冽的光芒:“他不动手,我自己都还真忍不住了,”他抓住目前的紧急问题,皱紧了眉头:“目前我们经手的项目有几个拖欠了款项?”
盛凯略略一想:“大概有四个,其中,度假村的投资最大。”
“银行的贷款呢?”
“我去谈过了,江海本身在银行就有贷款投资,这次要增加分额,不太好谈。”
陈自谨眼中有锋利的光芒:“看来江重天是要跟我们对著干了。”
他拍了拍身旁的青年的手:“辛苦你自己撑这麽久,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自锦成伤Ⅱ 十三
高耸的城市大厦在冬天的寒风中显得荒芜。
透明的旋转玻璃门前,衣冠楚楚的上班族神色困顿地出入。
穿著简约雅致的长款风衣的高挑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办公室女郎们惊豔的目光,边往外走微微蹙著眉头打电话。
那头是锺非有些紧张的语气:“陈总,江董联合了江海的董事们要求召开股东会议,请您立刻回来。”
银灰色的宝马驶到了门前,盛凯在车中唤他:“自谨。”
陈自谨上了车,来不及喘一口气,对著盛凯无奈笑笑:“头疼的事来了,老狐狸出招了。”
盛凯脸色一白,有些紧张地说:“江重天有没有说什麽?”
陈自谨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锺非打来的电话。回去再说罢,鸿门宴都摆好了。”
盛凯不再说话,只端正坐著开车,显得心事重重。
陈自谨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靠在了车上闭目休息。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总部大楼的门前专属车位。
江海宽大的顶层会议室,里边江海平日里鲜少露脸的那几个老头支使几个秘书端茶倒水送文件,忙得来来回回。
陈自谨和盛凯走出电梯门,就看到锺非等在前面:“陈总,盛总,各位董事已经在等了。”
陈自谨点点头:“小锺,你进来做会议记录吧。”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长身玉立的男子,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的脸庞更显得清冷沈著,手握在门柄上稍微停了一秒,眼光扫过了会场。
坐中的江重天站了起来,笑得阴险:“我们江家的乘龙快婿终於出现了啊,今天来的可都是长辈,陈总迟到可不太尊重叔叔伯伯们了,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躲起来做缩头乌龟了呢。”
盛凯脸色一沈,跨前了一步,陈自谨不动声色地拉住了他,脸上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客气地说:“我刚刚人在外面,六叔要开会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抱歉让大家等这麽久。”
他走到桌前正中的位置,泰然自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盛凯也冷静了下来,坐到了他的身旁:“今日劳烦各位董事过来,不知江董所为何事?”
坐在江重天身旁的一位年长的男人喷著烟圈:“关於最近公司的情况,难道陈总没有什麽要跟大家说的吗?”
陈自谨修长的手指交叠,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微微平复了胸口浮动的气息,才开口:“公司最近的发生的事情,想必各位已经很清楚,振杨号的事故令公司损失不少,财务部经理竟然在这样时候做出携款潜逃的事,公司已经配合公安部门在查──”
他眼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坐上的男人:“相信很快会有结果,如果有人敢罔顾法律,做出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无论是谁,严惩不贷。”
他这话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会议室顿时议论声一片,有人趁乱大声地问:“那陈总打算怎麽处理这次的资金周转难关?外面的项目再拖延下去,江海处境堪忧啊!”
盛凯开腔:“公司申请的银行贷款已经解决一部分,只要周转过来,投资的工程很快就会收益。”
江重天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是吗,据我所知,还有几千万的资金缺口没有解决呐──”
陈自谨还是淡淡的神情:“我会想办法解决。”
江重天站了起来:“只怕各位股东没有办法再信任你,你的决策将直接影响到在场各位的切身利益托,如果没有办法度过这次危机呢,江海会有什麽後果?”
他提高了语调:“各位董事,江海现在陷入了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是负责人的无能,请容我说一句,如果陈总处理不好,各位手上的投资,可就成了水漂了。”
坐中的数十人骚动起来。
陈自谨沈著脸,笃定地等著他说下去,江重天要翻底牌了。
江重天手挣在桌上,放慢了语气:“各位董事,前周ACARA集团派出了亚洲区的负责人和我们公司谈了合作案,世界最大货运轮船公司ACARA愿意为江海注入资金,帮助我们顺利度过此次难关,同时,ACARA集团提出了将江海的旗下的货运公司并入ACARA,这样的江海将来会有更大发展,今天就请各位董事对这个提案发表一下意见。”
“江董的意思是这是一个收购案了,让ACARA收购江海?”陈自谨语气仍然是平淡,却隐含著无比的犀利。
“现在跨国合作是发展趋势,ACARA这样的一个国际大集团,我们能够成为它的一个内陆第一个子公司,这也有利於公司的发展嘛。”
“江海从此不复存在,江家多年的家族产业将沦为一个大集团一块鸡肋,这样的合作案子,难道也要考虑?”
“你!“江重天狠狠地望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他一直恨极陈自谨,这样一个小白脸,不过就是凭借著一个女人坐上了江海的第一把手,让他这个明明是江家的宗亲沦为江海的一个毫无实权的人,他每次看著他那种旁若无人的尊贵气度,简直恨得牙都咬碎。
他阴沈著脸色,步步紧逼:“这麽说来,陈总对这个合作案的意见是──”
“我不同意。”陈自谨淡淡地口,嘈杂的会议室顿时一静,他坚定的目光直视江重天:“老爷子将公司交到我手上,是让我把江海带好,而不是让我卖了它,只要我坐在这个位子一天,江海就不能在我手上消失,请各位给我多地一点时间,现在我们还没到绝路,就不应该轻易放弃,我有信心带领公司走出困境。”
江重天阴沈著脸:“你少拿出老爷子来压我们,在场的各位都是跟了老爷子一辈子的人了,我看大哥是老糊涂了,才会把江海交给你,现在公司都被你败光了,你还有什麽脸面提老爷子!”
陈自谨脸上冷了几分:“六叔对於老爷子的决定有什麽质疑我管不著,但只要我管著江海一天,就绝不同意收购。”
会议室的人明显看出了两人的剑拔弩张,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江重天阴侧侧地笑笑:“少跟我喊得这麽假惺惺,我看江家还真攀不起陈总这样的亲戚──”
他将一份文件啪地一声扔在了桌面上:“你有什麽资格坐江海总裁位子?又有什麽权利来管理江海?!”
陈自谨神色一变。
坐上已经有人将那张薄薄的纸张拿了过去:“这是什麽……”
“──离婚协议书!”
江重天提高了声音:“西媛早已和你离婚,老爷子当初的遗嘱想必大家都很清楚,现在你们都离婚了一年半,你一个外人有什麽资格管江海的事?”
陈自谨白皙秀美的脸上一凝,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议论声喧哗成一片,坐在一旁的盛凯担心地望了他一眼。
“自谨没有资格,那我有没有资格?”一个清亮的女声传入,下一秒,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窈窕的女子,身著灰色薄尼大衣,搭配及膝的长靴,优雅地走了进来。
“大小姐!”
“西媛。”
江重天脸色转得倒快,哈哈笑了几声:“西媛,你回来就好啊……”
“六叔,我再不回来,爸爸的产业都要被你卖光了。”江西媛柔柔的笑,话语却带了几分冷淡。
她走到了陈自谨的身旁,同会议室的熟识长辈打了招呼,才开口:“我手中的所有江海资产,全权交予陈自谨先生处理。”江西媛对著身边的中年男子示意:“王律师。”
男人从手上的公文包中拿出了文件,放到了桌面上:“这是江小姐的委托授权书。”
江西媛的目光在会议室的中央转了一圈:“爸辛苦一辈子维护的家业,叔叔伯伯,难道你们也同意要卖掉江海?”
率先出来打圆场:“怎麽会,我们也不希望啊……西媛,你是老爷子的唯一的女儿,也是叔叔伯伯们看著长大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谁也不希望江海就这样结束了,但这次……”
“我同自谨虽然离婚了,但爸爸当年赏识人的眼光,是勿需怀疑的,各位董事,请给自谨一点时间,我相信他的能力。”
江西媛望著陈自谨,两人相视浅浅笑笑。
嘈杂的会议室声音传了出来:“西媛,达驰的老总说三天之後货再不发出,就要告我们违约了。”
“是啊,不是我们不相信陈总能力,这实在是……”
“你们看著办吧。”
江西媛征询地望了望陈自谨,他对著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江西媛明亮的声音:“好,三天後,公司管理层会处理好这次的危机,不会让各位受到任何的损失。”
“既然西媛这样说了,我们也没什麽好说了。”
江重天脸色不善,腾地一声拉开了椅子,冷笑:“那我们就等著西媛的好消息了。”
他领著几人率先走了出去,随即众人都纷纷议论著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自谨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西媛,幸好你及时,我当真害怕不知道怎麽办才好了。”
“陈自谨也会害怕?”江西媛微笑著拥抱眼前的男子。
“你怎会赶回来?”
江西媛微微叹息一声:“何叔叔知会我,总有一两个叔伯还是维护爸爸辛苦一辈子的产业的。”
陈自谨拍拍她的肩膀:“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江西媛笑著点点头,又仔细地打量了许久不见的男人:“MSN上还一直和我说身体很好,瞧你,瘦成这样。”
陈自谨只是微笑。
江西媛有些感慨:“自谨,辛苦你。”
陈自谨笑笑:“怎会,”便转了话题:“你刚刚下的飞机?”
“嗯,我需倒下时差,稍晚点我联络你。”
陈自谨陪著她走到了门前,盛凯等在门前,相视笑笑,江西媛走了出去。
自锦成伤Ⅱ 十四
冬日的天早早就昏暗下来。
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带著一抹窗外的暗沈,边脱下外套边推开了起居室的门。
陈自谨在书房内看到他进来,温和的声音穿出来:“回来了啊。”
盛凯嗯了一声,坐了下来:“今天怎麽样?”
陈自谨将手从鼠标上滑开,推开椅子走了过来:“达弛那边同意缓两周,但合同需要修改,到时候我们得付给他们赔偿金。”
盛凯翻著桌上文件:“还是不够。”
陈自谨神情也有些失望:“已经尽力了。最坏的打算是放弃一些项目,保全整个公司,日後总有再展宏图的机会。”
盛凯直言:“只怕那群老头不会放过你。”
陈自谨无奈地对著他微微苦笑,就著手边的清水,吞下了桌上放著药片。
盛凯坐在一旁沈默许久,才闷闷地开口:“杜义今天找过我。”
陈自谨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靠在沙发上揉著疲倦的眉宇。
盛凯走到他跟前:“他没有找过你?或者你没有找过他?”
陈自谨睁开了眼,犀利的目光:“你希望听到什麽答案?”
“江海目前拖欠的款项,几笔最大的合作案子都是义云的,只要义云同意缓一缓,江海的困境就有很大缓解。凭你们的交情──”盛凯嘲讽地笑笑:“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麽?”
“你觉得我是这般公私不分的人麽,或者说,你认为杜义是这般公私不分的人?”
“以杜义对你热烈的追逐,让人很难不这样认为。”
“所以我更不能去──盛凯,你对我是这样的没有信任?”
“我不是对你没有信任。”盛凯的手撑在沙发上,将男人环住,眼睛定定地望进了他眼眸的最深处:“我只是信不过时间,你们之间所拥有的时光。”
他眉头蹙紧,定定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自谨,你一直没有忘记过。”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敛了眉目,目光虚无地飘在了贴在他身上的人脖颈上那一片光洁的肌肤,陈自谨有些虚弱的声音:“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盛凯,我不再活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