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锦成伤上一章: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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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义发动了车子,开到了门前。
盛凯从车内走了出来,有些不悦:“有事吗,杜先生?”
杜义咬著烟,单刀而入:“我想见阿谨。”
盛凯冷冷地道:“可惜他不想见你。”
“这是你说的,我不相信。”杜义强势地挡在了男人的跟前,门前的保安已经在张望。
“杜义,你们之间已经完了,彻底完了,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样再纠缠他有什麽用,你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你还有什麽资格要见他!”
杜义脸色有些发青,他冷冷地说:“你让他亲口来跟我说啊,跟我说他他妈的再也不要见我!你让他来跟我说啊!你这样卯著保他护个什麽劲!”
盛凯怒气浮现出来:“好!你要听他说是吗,我让你听!”
他掏出了电话,开始按键,手上竟然有些发抖。
“是我,三少睡了没有?”
“是吗,那把电话给他,说杜先生要同他说话。”
盛凯把电话递给了杜义,有著孤注一掷的狠决。
杜义怔怔地握著手机,直到那端传来轻轻的呼吸声音。
“阿谨,”他开口唤他,沙哑的声音无法控制地打著颤。
“阿义,”熟悉的嗓音传来,只是比以前显得有些微弱,偶尔有低低的咳嗽:“你这样不好,盛凯和我说过了,你这样会造成盛凯的困绕,我们的确是没有必要特地再见面了。”
陈自谨礼貌客气,却带著拒人千里的疏冷:“阿义,谢谢你的关心,到此为止吧。”
盛凯望到了杜义那一瞬间脸上绝望如死的表情,紧张的神情骤然放松,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义云最近的生意做得都不错,特别是和江海合作那一个大型度假村计划,如果顺利的话,年尾就可以开工。
杜义把这个项目的商谈都交给了梁硕,同江海的谈判,几乎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就直接的签字。
梁硕在办公室里跟他抱怨:“BOS,没你这样做生意的,你这样我们的利润会减少百分之十。”
杜义只冷冷地答:“做好你的事就好。”
梁硕耸耸肩,摸摸鼻子走了出去。
派出去跟踪的兄弟已经被他全部撤下,他自己也没有再亲自去谈江海的生意。
如果他真的不愿意他去打扰他,他只能死咬著牙忍著。
只是有时候觉得难受,觉得绝望。
深夜睡不著的时候,独自在山庄内宽大的篮球馆打球,运球,上篮,扣球,篮球跌落地面,发出低沈的回音。
他一次又一次地奔跑,弹跳,摔倒,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地躺在空旷的棕色地板上,望著高高的屋顶,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活著。
白天夜里都有数不完的事情处理,所以日子也就这麽过去了。
是在七月初的时候,杜义在报纸了看到了卜闻。
很简单的卜告,朴素庄重的黑体字,占了不小的版面。
前市委书记陈国正患病去世,遗体告别仪式於六月三十日天华殡仪馆举行。
他呆呆地在早餐桌上坐了许久。
位於城中西北角的天华殡仪馆一早就已经是车水马龙。
巨大的花圈摆满了门前,一直不断有神色哀伤的人出入。
杜义倒著车,许久才找到了一处车位,他停好了车,跨出车门。
身後跟著的保镖也已经站在了身後。
男人一身剪裁和体的黑色西服,几乎将整个脸遮住的巨大墨镜,挺拔的身形和紧抿的嘴角,浑身散发著冷酷尊严的气势,即使他一直低著头,但一走进灵堂,仍然引起了注意。
杜义只远远地站到了角落中,身旁围著的几个男人,隔开了众人的视线。
来送别的亲友一直不断,陈国正作为市委第一把手做了多年,政绩不俗,更有许多他提拔培养出来的年轻一代干部,纷纷前来鞠躬道别。
家属位置上只有几位应该是堂兄弟的中年男人陪同著陈国正的夫人,哀哀哭泣声环绕著整个大堂。
一直到十二点,准备合棺的时候,灵堂的後面,一行彪悍的男人拥簇著中间的那三个人走了出来。
大批的黑衣保镖将中间的人围住,杜义猛地跨前了一步,然後看到了他。
陈自谨被盛凯和另外一名男子搀扶著,走到了灵堂前。
杜义觉得喉咙刺痛,整个鼻腔都发酸,他死死地咬住了唇,睁大了眼睛望著重重保镖中的那个男人。
最後一次见到他,是在海上的那个孤岛,他伤痕累累被断刀六抱出来,杜义也没有来得及看他伤得如何,只知道他应该是受过严刑,心口的那一处的枪伤,潦草的包扎渗透出一身的血。
他後来昏迷中醒过来,只知道江海将他带走远赴国外就医休养,但再也没有见过他。
已经过去了近一年,杜义第一次看到了他。
杜义只感觉自己紧紧咬住的下唇渗出血腥的气息,他几乎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冲上去。
心里痛得几乎要死去。
他看起来那麽不好。
陈自谨瘦得不成样子,原本瘦削高挑的身形如今却是骨瘦如柴,身上的黑西服素白的领带看起来都有些宽松,他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身体被紧紧地搀扶住,眼中有隐隐含著的泪光,脸庞消瘦更突显了五官轮廓的精致俊美,只是脸色很差,惨白中透著黯淡的灰。
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哀恸,目光望著鲜花中的男人的遗像,泪水一直地流。
盛凯极为担心他的身体,一直低声地劝慰著。
四周一片哀戚的哭泣声。
盛凯扶著他,全身伏地行全了孝礼,站了起来,陈自谨的身体已经没有感觉,痛苦和悲伤攫取了他的全部神经。
盛凯只看到他发青的脸色,渐渐紊乱的呼吸,怀中的身体浑身都在打颤。
他担忧地万分:“自谨,还撑得住吗?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陈自谨只低垂著脸费劲地摇摇头。
告别仪式完成大半,盛凯将他扶到了轮椅上,一直在一旁守候的医生马上走了过来。
陈自谨的一只手被盛凯紧紧地握住,另一只苍白的手却按在胸前,神色间是难掩的痛楚。
医生测了测他的脉搏,神情有些严肃:“盛先生,陈先生心情悲痛过度,病情会加重,最好送他回去休息。”
盛凯点点头:“我马上送他回去。”
数位保镖立刻围在了周围,盛凯推著轮椅向後门的通道走去。
一辆银灰色房车停在後门。
保镖拉开了车门,盛凯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劝:“自谨,你现在需要休息,你爸爸一定不愿意看到你为了他这样伤心,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陈自谨紧紧地闭起了眼,眼中渗出泪来,握著胸前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盛凯俯下身温柔地抱起了轮椅上的男人,往一旁的车走去。
“阿谨!”男人满怀担忧的声音压得很低,瞬间,一个人影从门後冲了过来。
守在车前的保镖反应很快,一把将冲过来的男人制住,正要反手摔开,却被来人一把钳制住了胳膊,周围和保镖黑了脸,迅速地将来人围住。
杜义阴郁的脸上有著焦灼,但也不敢再造次,只放开了手上的人,站在一旁。
盛凯回头望了他一眼,漠无表情,随即将手的男人轻轻地放进了车子的後坐。
“阿谨!”杜义看著他垂在他怀中的侧脸一闪,然後进了车内。
陈自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也没有睁开眼望他一眼。
那辆车子迅速地发动引擎,离开了他的视线。
车子一路开进山庄。
黎刚和几个手下跟著杜义,大气也不敢出,杜义在屋前站定:“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他对著手下,神情还是宁静的,只是脸色灰败,情绪难掩压抑著的颓唐和悲伤。
黎刚有些担心:“义哥──”
杜义朝他摆摆手,独自上了楼。
上楼梯的时候恶心的感觉一直泛涌上来,後脑一直抽搐地疼,扭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自锦成伤Ⅱ 四

城东地区一栋典雅的豪宅。
老旧厚重的雕花大门,院内高耸茂密的树木,以及古朴稳重的外观无不显示了这个房子悠久的历史。
这样大的一座别墅,从门前开车经过繁盛的花园,到达屋前的宽阔的大理石台阶,足足要十分锺。
此刻,门前一台白色车停在了台阶下,屋内的有人走了出来。
“盛少爷,回来了啊。”
盛凯将钥匙扔给了一旁跟著的人,往屋内走去:“李叔,三少呢?”
那个略微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笑得慈祥:“二楼客厅呢。”
盛凯走进了房间,换下了吹了一天冷风的外套,换了身衣服,才走到了隔壁的客厅。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窗台前的躺椅上,静静地翻著手上的书。
盛凯走过去关上了窗:“天气凉了,为什麽还坐在窗口上?”
陈自谨神情有些忧郁,只答:“太闷了,透透气。”
盛凯走过去抽掉了他手上的书,抱著他一起坐进了宽大的椅子里。
他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身体刚刚好了一点,医生说你膝盖上的伤季节变化的时候很容易发作,自己也要注意点。”盛凯将怀中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拥住,轻轻地蹭著他的脸。
陈自谨有了些倦意,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肩膀。
“你阿姨打电话来说让你有空回家去坐坐,”盛凯感觉手中冰凉的指尖有了些温度,才说:“其实她在家里也怪冷清的。”
陈自谨郁郁的脸:“我已经多少年没回过那个家了,以前是我爸还在──”
他忽然停了停,脸就黯淡了下去。
“毕竟是你家人。”
“盛凯,我没有家人了。”
盛凯温暖的手指托起他的脸,专注的神情:“我就是你的家人,只要你愿意,我们过一辈子。”
陈自谨没有回答他,只倦倦地垂下了眼睑。
盛凯偏过了脸,温热的唇就贴上了他的脸颊,脖子,细密的亲吻,怜惜的爱抚,直到身下的男人那片苍白的肌肤泛出了微微粉红,他的舌头灵活地缠入了陈自谨的口中,贪恋地酌取他带著微微药味的甘苦清凉的气息。
手掀开了他的毛衣,探入了他的身体,陈自谨冷得打了个激灵,盛凯马上用身体裹住了他。
抚摸不断深入,盛凯身体已经涌起了燥热。
“谨──”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他加深了吻,伸手就要解开男人的裤子。
陈自谨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盛凯冷静了几分,唇齿纠缠著,陈自谨似乎也在回应著他的吻,但他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依然是一片死寂。
盛凯恋恋不舍地啄了啄他的唇角,微笑:“你身体还没恢复,抱歉。”
入秋之後的雨下得缠绵。
盛凯开著车回家,六点多,天色已经昏暗,他只觉得这微微泛凉的雨丝下得真是心烦气燥。
车子在门前停下,他抱著副驾驶上的几沓文件和笔记本电脑,快步走进了屋子。
直接上了二楼的起居室。
厚重的窗帘已经被拉上,隔绝了门外一帘的秋雨,室内空调的温度调得很温暖。
盛凯走过去拥住了正坐在电脑前的男人。
陈自谨正专心望著电脑屏幕,见到他,手上停了停,温和地问:“下班了?”
“恩,外面在下雨。”盛凯的手指轻轻地按摩著他肩膀:“身体有没有事?”
“没有,”陈自谨无奈:“盛凯,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盛凯手上没停,只说:“要是再有前夜那样的发作,我怎麽能不担心。”
天气入秋以来,陈自谨身体上的伤几乎就成一了颗随时会爆发的定时炸弹,尽管医生已经叮嘱过,他身体上的伤处,特别是双腿,在下雨天或是受凉受冻时很容易发作。
但在这个秋天第一次发病时,陈自谨咬著忍受著整夜整夜的抽痛的样子,还是令盛凯担忧不已,一夜不合眼地陪著他,只恨不得自己能替他承受这一切。
这几日,盛凯每日提心吊胆地按时下班,即使工作做不完,也带回家里来做,每日陪著他。
幸好有悉心的照料,伤势过秋之後,渐渐被压住了。
冬天之後,天气虽然寒冷,但医生说只要注意休息和保暖,应该不会再加重。
盛凯也渐渐放了心来。
这一年多来陈自谨一直在休养,江海已经基本交由他打理,仅仅是重大的决策,陈自谨才会出面决定。
虽然说他一向热爱挑战,但这麽大一个担子,要做得事事完满,的确不是容易的事。
尤其江家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叔侄,对著他这明著暗里地挑衅。
不过盛凯坐在副总的位子一贯是busniess is busniess,江海营运也一切正常,上半年的营业额还增加了百分之十。
他坐在办公室,翻起来今天部门经理报告的案子,义云同公司的每个合作议案,条件都答应得爽快,搞得现在公司的许多个项目,义云都成了他们最大合作商。
要不是义云做的是贸易和地产业,而江海最大的产业是海运,说不定义云都可以直接给他们造轮船了。
他淡淡地合上了文件夹,他是生意人,在商言商,送上门来的利润,他又为什麽不接受呢。
冬夜。
繁盛的花园中的树木被北风吹得哗啦啦地响。
宅子二楼的宽大的书房内,顶部的水晶吊灯亮著温暖的光,盛凯走进房间,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嘴角有温暖的笑意。
陈自谨穿著咖啡色的高领毛衣,原本是合身的衣服现在穿在他身上都有些宽松,不坐office近一年,不用再面对客户,谈判,陈自谨褪去了一些原来的精锐,多了几分平稳宽和的气息,头发长了些,黑色的发散落在前额上,还是有些苍白的瘦削脸庞,更衬得他整个人气度清贵。
盛凯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看到他在随意地翻看公司的文件。
“呆在家闲不住了?”盛凯微笑著问。
陈自谨合上了文件:“你将公司管理得很好。”
盛凯侧过脸咬住他的耳垂:“我很愿意为陈先生效劳。”
他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摩挲:“我下个星期要去欧洲出差,真舍不得你自己在家。”
陈自谨侧侧头:“一起去?”
“我怕长途飞行你会累。”
“没有关系,出去散散心也好。”
盛凯高兴地亲了亲他的手背,笑容灿烂得像个少年。
冬日的寒风吹过空旷的枝桠。
廊前台阶,盛凯一手拖著箱子,另一手拖起了身旁的男人,陈自谨身上穿著毛衣和长外套搭配上格子围巾,气韵出奇的好。
盛凯望著他,丝毫不掩饰的赞赏目光:“希望工作尽早结束,我们还可以抽空去斯卡拉剧场看一出歌剧。”
陈自谨淡淡地笑笑:“你不怕会睡著?”
盛凯朗声笑了起来:“非常有可能,但我想你会喜欢。”
陈自谨可有可无地答:“也不算,只可惜意甲冬歇期,要不然宁可和你去圣西罗看一场球。”
司机将车停到了台阶前,盛凯将手上的箱子给了保镖,同他一起往下走:“下次,兴许赶得上同城德比。”
盛凯走前几步,拉开车门,他身上穿著跟陈自谨同色系的外套,牛仔裤衬出的修长的腿。
两个男人站在宽阔典雅的屋檐前,搭配得那样的映衬。
抵达米兰的第二天就下起了雪。
阿尔卑斯山脉的雪花随著风纷扬飘落,将这个意大利北部的时装和金融之都装点得格外迷人。
华美的Grand Hotel et de Milan酒店巨大的套间内,盛凯吻醒了床上的人:“起来吃点东西了。”
陈自谨大约是因为时差和气候的缘故,一下飞机就有些咳嗽,到了酒店就一直在昏沈地睡,盛凯小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
床上的男人迷糊地睁开了眼。
盛凯光著脚坐在沙发上敲笔记本:“我叫了早餐,先吃一点。”
一会,陈自谨从浴室出来,坐在豪华的套房餐桌上,听到盛凯的声音:“累麽,会议在下午,早上我们可以出去逛逛。”
“恩,好。”睡了一夜,陈自谨精神不错。
盛凯开著车,两个人将附近的著名的大教堂和博物馆都逛了一遍,尽管陈自谨和盛凯都不算得上是那个全世界鼎鼎有名的奢侈品牌的拥趸,但还是跟许多普通的观光客一样,站在中央拱廊下的那个著名的精品店外欣赏了它华丽的橱窗布置。
陈自谨轻轻地咳嗽一声,说:“天气太冷,那边那个帽子不错。”
盛凯已经拉著他走了进去。
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随同的公司助手已经等在门前,盛凯和陈自谨走到了廊下,陈自谨淡淡地说:“Veda公司的货物海运的价格一向给的不算吝啬,但他们公司在集装箱货运上的要求很严格,我们的船要做到每个细节都周全细致,基本就没有太大问题。”
盛凯对著他故作委屈地扁扁嘴:“BOS你好厉害你去谈判好不好?”
陈自谨不理会他,拉开车门:“意大利人的英文发音我听不懂,我累了。”
“等一下。”盛凯拖住了他的手,唇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下,灿烂地笑:“有这麽为你卖命的下属, reward me for my good job。”
盛凯这次的前期工作排得很满,陈自谨便开著车,独自在城中的各处闲逛。
中世纪的歌特式建筑的大教堂,尖尖的顶端直伸进冬日高蓝的天穹,高挑美丽的欧洲女子穿著大衣和靴子神情冷漠地走过繁华的市区。
广场上有年轻英俊父亲推著婴儿车走过,坐在角落的穿著古怪的吉普赛老太婆对著他喊:“哈罗!英俊的东方男人,要记得要回头望一眼,你的幸福就在身後。”
陈自谨在狭窄褐黄砖墙的小巷深处的咖啡馆喝了几杯香浓的咖啡,结帐出来时,想起那个老女人的古怪咒语,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身後是绵长深远的巷子,低低的门前有古式的盏灯,两个黑衣保镖如同悄无声息的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後。
除此之外,只有空荡的风声。

自锦成伤Ⅱ 五

盛凯签下了满意的合约之後,和陈自谨在米兰逗留了将近一个星期。
愉悦的时光总是过得异常的快,最後一夜,盛凯终於和陈自谨去看了一出歌剧。
一向只听英伦摇滚的盛凯,在听到第二幕管弦乐队奏出的音乐中蝴蝶夫人高亢华丽的咏叹调时,也不禁觉得心神激荡。
他在有些昏暗的包厢中,望了一眼身旁男人专注隽俊的侧脸。
只是觉得望见了幸福的样子。
从斯卡拉歌剧院出来的时候,雪花落得纷扬,迎面扑来的冷风灌进了肺中,陈自谨拉了拉围巾,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来。
盛凯从保镖的手中接过了伞,替他挡住了头上纷飞的雪花:“很冷,到车里去吧。”
陈自谨用手捂著嘴角,咳得腰微微地弯了下去。
盛凯见他越咳越厉害,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往车里推。
陈自谨在跨进车里的前一秒,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歌剧院门前一直涌出的人潮。
也许是自己眼花,为何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影子。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大街上,入夜之後平日繁华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雪还是纷纷扬扬地落著。
忽然坐在驾驶坐上的保镖看了一眼後视镜:“盛先生,後面有一辆车跟著。”
盛凯的肩膀一动也不动地让陈自谨靠著,只吩咐:“按原路开回酒店。”
在他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还是平缓清浅的呼吸,眼睛都没有睁开。
车子转进一条僻静的小道时,後面的那台黑色的车忽然大力加速,穿过了路边空无一人的人行道。
盛凯警惕地望了望窗外。
保镖手上的方向盘打转,车子偏了几公分,试图越过它往前开。
然而那辆黑色的车已经迅速地穿过,打横,轮胎在积雪上打滑,然而车内的人很快地控制住了车,只是一瞬间,那台黑色的巨大陆虎已经截住了他们的道路。
保镖急速地刹车,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响声。
车後的人全身向前一倾,陈自谨睁开了眼。
车门被推开,一个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走了出来,压得低低的绒线帽子在风雪中看不清楚眉目,只看得出高大的身形。
坐在前坐的两个保镖全神戒备,黑漆漆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车窗外的男人。
男人黑色的帽子和衣服上迅速地落满了白色的雪花,他踏著稳定缓慢的步伐,直接地朝著他们的车走过来。
“是杜先生──”驾驶坐上的男人诧异地喊了一声。
盛凯已经坐直了身体,定定地望著那个车窗外的男人。
被风雪吹得有些面目模糊的男人,敲了敲车窗,很简单的嘴型,他只说两个字:“阿谨。”
盛凯定定地望著身旁的男人。
车窗外的男人定定地望著陈自谨。
陈自谨平和凝淡的面容,想了想,对著盛凯安抚地笑笑,还是动了动手,推开了车门。
盛凯连一根手指也没有动,只是睁大了眼,定定地望著,目光中有著不安,忧伤,担心,一变再变。
“你先回去等我。”陈自谨俯下头轻声地说。
保镖撑开了伞,陈自谨长身而出,走到了路边的人行道上,身後跟著的一干保镖黑著脸沈默地伫立。
大雪纷纷。
杜义深深地凝望著他,因为去看歌剧,陈自谨穿了正装,黑色西装白衬衣搭配上利落的黑色领带,外面套了一件灰色大衣,他脸色苍白若雪,身形单薄,也没有笑,只是眉目宁定地看著他,一直轻轻地咳嗽。
杜义神情不明,潦倒的面容,身上穿著的仔裤大衣已经有些肮脏褶皱,眉睫间的飞霜融化成了冰凉的雪水。
两人沈默地站立,热切但又冷酷的诡异气氛,仿若经年重逢的旧友,却又好像即将决一生死的对手。
四周静得仿佛连雪花凋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许久,杜义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哑著嗓子低低地说:“阿谨,我们需要谈一谈。”
风雪夜的小酒馆,连门前的服务生的那一句欢迎光临都带了几分懒洋洋的困倦。
酒吧内的客人三三两两,乐队在台上演奏著迷幻的爵士。
角落中,杜义摸出了烟盒,低头点烟,陈自谨望著他,那熟悉的侧脸,火光点亮的那一瞬,指缝流泻出的暗黄的光线,衬得他的手指洁白如玉。
杜义将烟盒随手丢给了他,陈自谨淡淡地应:“我戒了。”
杜义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戒了也好,抽多伤身。”
陈自谨只有一口没一口地啜著手边的酒,感觉身体渐渐暖和了过来。
身边的小舞池,在深夜时分,开始有一对对的情侣相拥著跳起了温柔的舞步。
气氛是有些尴尬的沈默。
杜义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身体恢复没有?”
“基本。”口感滑顺的液体进入了喉咙中,压抑住了涌上的咳嗽。
杜义低声地说:“为什麽不愿意见我?”
陈自谨整整一年没有见过他,但刻在记忆中的面容存在感太过强烈,以至於自己无论在什麽时候,这张刀削一般的英俊面容,仍然触手可及的鲜明。
记忆和眼前的景象打叠起来,杜义锐利的棱角掺杂了几分阴郁,往日的犀利中夹杂著一丝落寞,三分萧索,夹著烟的修长手指,破脏的大衣袖口,不羁的落拓,依然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杜义丝毫不知觉身後几个性感女郎的媚眼,有些迟疑的表情,只望著眼前的男人。
陈自谨只淡淡地答:“现在不是见了麽。”
“阿谨,”杜义轻轻地说:“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出国了,你知道我──我一直不想和你分开的。”
“阿义,事情都过去那麽久了。”
杜义望了一眼他的手,白金的袖扣将衬衣整洁地扣起,他看不到他手上的伤口,但只觉得心里有些窒息的感觉:“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想阻止你杀张小坪,却没有来得及保护你──”
杜义深深地喝干了手上的酒:“说对不起也已经没有用处,阿谨,我只求你给机会我弥补错误。”
陈自谨看著男人脸上苦痛和歉疚,脸上平静:“道上谁不知道杜老大枪法奇准,放心吧,你那一枪除了让我手腕上流点血,没留下任何伤痕。”
杜义猛地抬起头,急急地说:“阿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过去的事情我不愿再提。”
“阿谨,你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放手吧,杜义,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男人面容浮现出了一丝惨淡:“阿谨,我们那麽多的感情,你真的说忘就忘了吗?”
陈自谨吐字如冰:“由不得我不忘。”
杜义只觉得脑袋生生地疼,他不自觉地按住头部,忍不住低低嘶吼:“我不信,你怎麽会望得掉,你不知道我每天每夜,多麽希望你能在我身边,阿谨,不要赌气好不好,你要怎样,才能回到我身边?”
陈自谨敛起表情,漠然地起身:“杜义,你还是一样,永远不会考虑旁人的感受。”
“不要走。”身後的男人拉住了他的手,声音带了哽咽:“阿谨,不要走。”
陈自谨没有回头,冷淡地:“放手,杜先生。”
掌心被放进了一个温热的物体,杜义将他的手指卷起,握住了它,陈自谨感觉到了,是一枚戒指。
“如果你不再愿意跟我在一起,为什麽一直留著这枚戒指?阿谨,既然我们那麽幸福过,为什麽不能再一起重新追求幸福?”
陈自谨转身,看著掌心的个泛著金属光泽的一圈柏金,脸上也有了一丝黯然。
他闭了闭眼,一抬手,手中的物体叮地一声落进了桌上的杯子。
“那是过去的幸福了,杜义,我已经不需要它。”
他终於不再逗留,转身决然离去。
桌旁的男人抬头撑住了额头,失了魂魄一般地望著桌面的玻璃杯。
酒店内宽大的套房。
房间的卡刚刚插进,门就被从里间扭开。
盛凯立在门前,深深的眼神望著他。
陈自谨神色有一丝哀戚和茫然,没有看他,步履有些不稳地朝房间内走去。
“为什麽不接我电话?”盛凯反手关上了门。
陈自谨动手脱下外套,满脸的倦色,没有说话。
身体忽然被大力地推倒,盛凯抱著他,直接地躺在了房间内的那张宽大无比的床上。
下一秒,男人狂热的吻就覆盖了上来。
盛凯涌动的激情迅速地将他身体吞没,衬衣已经被扯开,他的吻一遍又一遍地印在他的胸前,心脏的地方,一道可怕的手术伤痕。
陈自谨只觉得身体的寒冷被驱散了一些,浑身的倦意袭来,他闭起了眼,任由男人温柔地舔舐,身上也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