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锦成伤上一章: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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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淡淡缭绕,在漆黑的房间坐了许久,他挣扎著起身,朝房间外走去。
轻轻地推开了对面的房门,里边依然是一片静谧。
他循著熟悉的路线,在黑暗中走到他的床前,坐了下来,握著他没有包扎著纱布那一边的手。
将脸轻轻地埋入了他的掌心。
一直紧紧绷著的身体才骤然轻松了下来。
他就这样半跪著,俯在他的身旁,神思昏沈地睡了过去。
天明时,窗外的晨曦的光线映照进来,床边的男人缓缓挣开了眼睛。
看到床上的男人,一张漠无表情的脸庞,正静静地望著他。
杜义讪讪笑笑:“醒了?”
陈自谨厌恶的表情:“你来这做什麽?”
杜义问:“手上还痛不痛?”
容颜如白雪清俊的男子嘲讽笑笑:“杜义,何必惺惺作态。”
杜义平缓地答:“你身体太差,不要任性不吃东西,我不想养死人。”
“放心,我是死活不劳你费心。”陈自谨抽出他手掌中的手,转过身去。
杜义站起来,张口要说话,却忽然被房间内的手机铃声打算。
他听了一下,这是他的私人号码,一般只有林定强或梁硕有急事找他才会打这个电话。
杜义望著他倔强的背影,只淡淡地说:“从今天开始,我派人按时看著你吃东西,如果不想挂针,你最好听话一点。”
手机一直不依不饶地响著,杜义皱皱眉头,走过了书房。
男人冷酷的脸庞神色有些暗沈,推开门,一帘的凄风冷雨扑面而来。
客厅上方的水晶灯光芒华丽,却丝毫不能将这个宽大的房子映照得有一丝温暖。
杜义修长的手指一直轻轻地按著太阳穴,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中年男子。
“杜先生。”李叔手上捧著一个盘子,对他打了声招呼。
“等等──”
杜义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盘子上几乎完好的饭菜,阴暗的脸色:“这是三少的晚餐?”
“嗯。”李叔点点头。
杜义森寒的沈沈怒气:“这是吃过的还是没吃过的?”
“杜先生,三少爷说他没胃口──”
杜义脸上风雨欲来:“我这几天打电话回来,你说他都按时吃饭,就是这样的情况?”
那中年男人何曾见过这样的迫人气势,颤抖著嘴没敢回答。
杜义一脚跨上了楼,冰冻的嗓音:“重新热一份端上来。”
他死死地按了按一直跳疼得厉害的额头,
帮里的事情多,他这一周以来都在忙,也想著或许他不在家里烦他,阿谨会愿意吃饭,谁知道──
他竟然敢──
杜义一脸阴沈的怒色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内的男人气色比前几日更差了,还是恹恹地躺在床上发呆,对著他视若无睹。
杜义只抱著手冷冷地盯著他。
直到房间门被轻轻地敲响。
李叔手上端著一份热气腾腾的粥和精致的药膳,走了进来。
杜义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低低的声音:“没你事了,出去吧。”
男人恭敬地应了一声,带上了门。
杜义尽量地控制著自己,走过去将盘子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又动手将男人扶了起来。
陈自谨任他摆弄,只微微蹙著眉头,一张清冷的脸了无生气地望著半空。
杜义将勺子放到他的手上,低沈带著沙哑的嗓音唤回了他思绪:“吃下去,一点也别剩。否则,剩下的我灌进去,陈自谨,我说到做到。”
陈自谨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的注视下,开始机械地动手舀了一口粥,塞进了嘴巴里。
他吃得辛苦,过了许久,一碗海鲜粥都还剩大半,碟子中几乎没动过。
他厌弃地扔下了勺子。
杜义脸色更加暗沈:“你是要我喂你是吗?”
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用勺子窑了一口粥,放到他的嘴边。
笃定的眼光,颇有耐心地看著他。
陈自谨嘴角冷冷地抿紧。
等了许久,那勺粥都凉了,陈自谨还是一动不动。
杜义咒骂一声,冷酷地笑了,他将粥含到了口中,挑眉笑笑:“或者说,你比较喜欢我这样喂你?”
低沈的嗓音带著浓浓的宠溺,听起来却让陈自谨遍体生寒。
温热的嘴唇不由分说地凑过来,杜义的手托住了他的身体,他无法动弹,只能忍著他灵活地撬开他的唇齿,强行将粥灌了进去。
杜义满意地笑:“这样才乖。”
陈自谨脸色一阵阵发白,只感觉自己屈辱得浑身都颤抖。
杜义下一勺子舀过来之前,他推开了他,自己拿起了勺子:“我自己吃。”
强忍著胃中的不适感,他味如嚼蜡一般地将食物一口一口地尽力往嘴巴里塞。
锐如鹰隼的目光一直冷冷地停留在他的脸上,胃部被撑得隐隐的疼痛传来,陈自谨咬著牙吞下了最後一口。
杜义脸色柔和了一些,从桌子上抽出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淡淡的笑容:“阿谨,每次都这样听话多好。”
斜斜地倚在床上的男人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没有看他。
杜义收了盘子,起身下楼。
杜义在楼下的餐厅简单地吃了点晚餐,走上楼时,在二楼的起居室听到了对面房中的声响。
他脸色微微一沈,随即大步地朝著对面的房间走了进去。
他扭开门,扬声道:“陈自谨,你竟敢吐出来──不就让你吃顿饭你犯得著这样吗──”
走到房间中的男人突然睁大了眼睛,话咽进了口中。
杜义迅速地冲了房间内的浴室,看到男人手撑在地上半跪著,杜义已经看到了洁白的瓷砖上,那一滩污秽中怵目惊心的鲜血。
他惊骇地倒吸了口气,惊惧得心跳彷佛都停止。
下一瞬,他已经伸手要抱起地上的男人,声音带著无法控制的颤抖:“阿谨,我送你去医院……
“你少管我。”陈自谨挥开了他的手,摇晃著站了起来。
陈自谨的脸色白得骇人,胃中刀绞一般的阵阵剧痛传来,才要踏出脚步,又是一阵晕眩,脚步颠簸,几乎站不住,两腿无力,直往地上软倒。
杜义赶忙扶住了他,陈自谨挣扎著:“放开我──唔──”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他直觉地抬手捂住了嘴,可殷红的血还是不断地从指缝间流出来,将他胸前的衣襟染得血迹斑斑。
怀中男人靠在他的手臂,几乎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杜义吓得魂魄都要散去,不由分说地将他抱了起来,严厉的声音混著焦灼:“谁让你不吃东西!该死的胃病复发为什麽瞒著我?!”
他抱著男人朝楼下走去:“别乱动,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陈自谨俯在他的怀中,发白的唇角还有一丝殷红,已经说不话来。
深夜的内科急诊,灯光白得惨淡。
医院洁白的长廊,穿著白大褂的斯文医生快步走了过来。
“杜义,”杨宗明唤他:“三少怎麽了?”
男人涣散的眼神见到来人微微凝聚起来,他颓然地将身体倚在了墙上:“可能是胃出血,医生在检查。”
杨宗明走到一旁问护士:“里边是谁?”
护士正推著医疗器械走过,轻轻地答:“是安主任。”
杨宗明对她微笑,侧了侧身,才对著杜义:“老安是消化内科的权威了,放心吧,可能是饮食不当旧病复发。”
杜义紧紧皱著的眉宇凝固了神情,没有回答他。
又等了大半个小时,室内走出了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子,杨宗明立即走了上去:“老安,病人怎麽样?”
安大夫见到他,有些诧异这位年轻的外科副主任竟然在深夜还出现在这里:“小杨,是你亲属?”
杨宗明答:“我朋友。”
“做过胃镜,是胃溃疡,”安大夫答。
杜义一直沈默地站在一旁,一开口语气担忧得有些抖:“他呕血这麽厉害,是不是很严重……”
杨宗明按住了他的肩膀,理智地开口:“溃疡面积有多大?用药可以控吗?”
“面积不太,出血已经止住了,他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先用药物治疗控制病情,注意休息基本能恢复,只是这胃以後得要好好养了,如果再不注意,胃穿孔就麻烦了。”
杨宗明点点头:“辛苦你了。”
安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护士推了移动病床出来。
杜义脸上是极力控制著的平静,脚步平缓地跟著走进了病房,一直跟在杜义身後的两名保镖沈默著跟了上去。

自锦成伤Ⅱ 三一

住院部的贵宾病房内一片安静。
护士娴熟地过来检查点滴。
高大的男人郁郁的脸上是惊魂甫定的虚脱,怔怔地望著躺在上面的人,
杜义定定地站在正在昏睡的男人的跟前站了许久,全身彷佛僵硬成化石。
黎刚忽然轻声地喊:“义哥──”
杨宗明一直坐在病房一侧的沙发上,听到黎刚的声音,回过神来看了杜义一眼,眼神微微变化。
他立即上前撑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拖住:“杜义,你跟我过来。”
杨宗明几乎是将他拖拽著一路走,然後将男人推进了他的办公室。
“杜义,放松──”杨宗明反手关上了门,对著杜义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双手颤抖著紧紧地交握,全身都已经痉挛。
杨宗明使劲拉扯他的手,试图将他的身体掰开:“放松身体──”
杨宗明语气加重,使劲地摇晃著他:“三少已经没事了,休息几天就会好,你别太过紧张……深呼吸……别绷著身体……”
杜义有些迟缓地抬起头,然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握著拳,瘫在沙发上,一瞬间,头部剧烈的疼痛如没顶的滔天波浪,瞬间吞没了他。
杨宗明看著他死死按著头部蜷缩著身体用力地抵在沙发背上,不放心地过去扶住他:“能忍吗?”
男人疼得有些哆嗦,呻吟著破碎的声音:“宗明,给我药──”
杨宗明抽出药片,扶起他的头给他吞了下去。
办公室的时锺的指针滴答一声滑过了二点。
杨宗明查完了一圈病房,回来时看到杜义已经不在里面。
他转身,朝楼上的病房区走去,推门,果然见到杜义。
“杜义,”斯文的医生放低了声音:“你今晚回去休息。”
杜义对於他的话无动於衷,眼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容颜苍白的男人脸上:“我留在医院陪阿谨。”
杨宗明语气严肃:“杜义,如果你不想没撑到手术就倒下,就听我的,回去休息。”
他又说:“我今晚值夜班,有什麽情况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杜义望了他一眼,终於还是不再执拗,起身揉了揉倦怠的脸:“那我留人在这里,有事给我电话。”
杨宗明陪他走到了楼下,深夜的空气冷冽,杜义站在住院大楼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裤袋中掏出烟。
黎刚将车开到了台阶下,杜义大步走过去打开了车门,杨宗明制止了他的动作:“你最好不要开车。”
身後的黎刚已经走了上来:“义哥,我来吧。”
杨宗明看了一眼这个忠心耿耿的保镖,开口叮嘱:“这段时间仔细点跟著你们老大。”
杜义对於他的罗嗦简直要翻白眼,咬著烟含糊著:“杨医师,多吃谷维素和补肾壮阳类中药有助於缓解男性更年期的问题。”
杨宗明笑笑:“还知道损人,还有救。”
杜义高大身躯伫立在站在夜色中,咧开嘴角苦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夹著香烟朝著台阶上的白大褂男人挥挥,钻进了车後座。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宁静的夜。
窗外开始有微微呼啸的北风,不知何时冬天已经来到窗前。
卧室内布置得温馨安宁,只是站在房间的宽大床前的高大男人,眉头陇上了不化的荒凉。
他目光静静地望著。
柔和的一盏床头灯下,被心伤和疾病消磨得形销骨立的男子,正微微蹙眉安静地躺著。
从医院回来几天了,阿谨即使在睡梦中,仍然是略带著痛楚的表情昏沈地睡。
杜义跪在床边,温热的唇轻轻地抚上他的光洁的前额,他秀挺的眉头,微微冰凉的脸颊和双唇……
印证著他属於他的气息。
被中的男人有些微微的惊惧,不安地动了动身体。
杜义立刻感受了他的动作,抚上他身体的手已经停止,有些心惊胆颤地观察他的表情。
确认他没有被自己弄痛弄醒,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清晨第一缕光线透进来时,床上的男人缓缓挣开了眼睛。
日子这样的漫长。
他只觉自己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活在这巨大的房子里。
房间的空调温度永远调得适宜,他看过去的窗外只有黑夜白昼的变化,渐渐的,连这个变化,他都不太分辨了,他的全部心力,都用来忍受著的身体的痛楚和精神上的屈辱,早已无心去关注其他一切。
天际渐渐昏暗,准时的,男人边扯开领带边推开门走了进来。
杜义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颊:“今天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陈自谨意兴阑珊的脸,甚至没有抬头望他一眼。
他走过去,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著他:“全市多少人在看著FEDEX的大中华区合作项目会给哪家企业,江海的这次竞争,你不打算管了是吗?”
陈自谨只恹恹地闭上了眼,
杜义眼中是挑衅的光,提高了声音:“陈自谨,别他妈跟个娘们一样跟我来绝食那套,有种爬起来跟我斗啊。”
陈自谨睁开眼,开了他一眼,眸中泛起的一抹锐利的锋芒,只是转瞬而逝,他又冷淡地别过头。
杜义直视著他的双眸:“江西媛交到你手上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够你在江海做到掌握大权了,凭三少的本事,难道还怕了我?”
“滚出去。”男人开口,冷悦低沈,明显地有些中气不足,但扬起的清秀眉头,却带了傲人的气势。
杜义不动声色开口:“记得吃了药再睡。”
男人修长的背影起身走了出去。
房间恢复了寂静,外面的起居室杜义一直在轻轻地走动,倒水,翻东西,打火机清脆的响声,和低低的声音打电话交代事情,只是没有再进来。
陈自谨将下巴抵在了膝盖上,静静地沈思。
如果不想跟个废人一样活著,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工作。
他在思考中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早晨,在浴室洗完脸,剃须,拍上爽肤水,做完脸部保养之後,他看著镜子里的男人,穿在身上原本合身的纯棉TEE现在都有些空荡,显出锁骨和前胸的单薄,脸庞五官因为消瘦,显得异常的锐利。
陈自谨厌弃地望了一眼镜子里的男人,转身走了出去。
挑出合适的领带搭配西服,他脱衣,扣上衬衫,对著穿衣镜打好领带,套上外套。
他萧索的眉眼略略精神起来,又恢复了那个敏锐干练的样子。
只是曾经清澈如水眼眸,如今只剩一片深幽如海。
陈自谨下楼进车库倒出车子,早上的庭院只有叶子簌簌地落。
他开车经过大门时,杜义的奔驰车刚好转进来,陈自谨只当没有看见,踩下油门,径自转入了深海大道。
对面车後座的男人阴郁疲倦的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高耸的办公楼间是灰暗逼仄的天空。
简洁宽敞的办公室内传来轻声的敲门。
“进来。”男人低沈清冷的嗓音,淡淡地答。
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带著笑容探进头来,一手关上门,另一只手上捧著一个餐盒。
“老板,午餐时间应当停止工作。”那年轻人语调轻快:“今天午餐很丰盛哦,有蜜豆鱼片和……”
陈自谨将手撑在额头,淡淡地插话:“锺非,杜义付你多少工资?”
锺非脸上的笑容一凝,然後又尴尬笑笑:“BOS,你不要这样说嘛,杜先生只是关心你──”
陈自谨若无其事转动著桌上的手机,语气却含了淡淡的威严:“杜义果然是很会收买人心,这麽几天,你就对他这样言听计从?”
锺非脸上塌了下来,哀求了一声:“老大,不要这样说我嘛,即使杜老大没吩咐,我也愿意按时叮嘱你吃饭啊──”
年轻人可怜巴巴地望著他:“BOS,毕竟身体是最重要的啊。”
陈自谨看著这个一直朝气勤奋的助理,也不忍心,只放平了语气:“放下来,出去吧。”
锺非眼见老板没有生气的意思,只笑容满满的将手上的餐盒递了过去:“先吃了。”
陈自谨无奈,放开了文件,将餐盒拿到了沙发边的桌子上。
锺非笑吟吟的,将一个小瓶子递过去:“吃晚饭记得按时吃药。”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正优雅地舀起一口汤往嘴里送,听到他的话,伸手接过了那个瓶子。
锺非满意地笑笑,忽然又有些不安的:“BOS,我知道你会生气啦,可是杜老大那气势,他要付我钱我也不敢不收……对不起,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收了。”
陈自谨差点一口汤呛在嘴里。
他挑眉:“没事,你就拿著吧,反正他愿意给,你多要点也没关系。”
锺非听见他语气有了几分……赌气的意思?
他心想他哪里摸得准这些大牌们的心思,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说:“老板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吃。”
车窗外的大雨倾盆。
隔音效果极好的车内的男人只看到雨刷刷出的一道道水痕,耳边却一片安静。
杜义按著一直隐隐发疼的头,看著路两边的高楼和绿树一直往後飘过。
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他淡淡地吩咐前头的黎刚:“右转。”
黎刚看了一眼远处那栋气势非凡的江海总部大楼,缓缓地转动方向盘,车子随著车流,平稳地驶向前方。
杜义闭上眼,因为彻夜未眠的脸色有些憔悴。
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过陈自谨,但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关心他,锺非说因为他离开了一段时间积累下许多事情,这一个星期工作强度很大,杜义有些担心,但却想不到任何的理由和立场去劝他。
黎刚撑著伞,替他打开了车门,他跨出,身上骤然一冷,冬日的寒风混著雨丝扑面而来。
已经是下班时间,大楼的底下几层的只有稀落的加班职员还在。
杜义走进一楼的电梯前,电梯正从楼上下来。
他伸手按下,顷刻,电梯在一楼叮地一声停下,闪亮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站在狭小空间的男人自然地抬起头望了外面一眼。
杜义看到他清俊苍白的脸,手插闲闲地在裤兜里,长身玉立,就是那样俊逸的男子。
陈自谨一动不动地望著他。
电梯门打开了两秒,又缓缓合上。
杜义迅速地伸手抵住了两边的们,又分出一只手将他拉了出来。
陈自谨的凉凉的手被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包围著,他一言不发地跟著他走到了楼前。
一阵北风夹杂著雨迎面吹来,陈自谨穿得单薄,微微地打了个寒颤。
前面的杜义敏感地感觉到,回头忘了他一眼,眉头不悦地皱紧,不容他拒绝,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给他披了上去。
“雨很大,不要自己开车,跟我回家。”男人不容商量的口吻。

自锦成伤Ⅱ 三二

在餐厅对著头吃完了一顿气氛沈闷的晚饭,两人之间沈默著,屋子里回荡的只有雨声。
陈自谨吃得很少,率先推开椅子上了楼。
剩下坐在典雅长餐桌上的男人,眼神微微黯然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索然无味地扒了两口饭,便拿起餐巾擦拭嘴巴。
陈自谨正静静站在房间中的落地窗前,看著庭院外的雨落,身姿寥落。
杜义走过去,从身後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陈自谨微微一动,想到挣扎也没用,便淡淡地垂了眉头,掩住了一切心思。
杜义也没有再动,只搂著他一起看著窗外的雨。
许久。
怀中男人忽然开口:“杜义,你说你和我这样,还有什麽意义?”
他口气清淡,并无一丝波澜,杜义却忍不住轻轻一颤。
杜义将唇贴在了白净的脖子:“阿谨,是不是无论我再怎麽做,你都不会再原谅我?”
“杜义,现在还说原谅,你不觉得可笑麽?”陈自谨淡淡的,却一字一字如冰凌一般的尖锐:“你用欺骗操纵了我的人生,我们之间根本不对等,你说你爱我?那抱歉,这样的爱,我宁愿不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爱。”
全身缓缓地浸入三九寒冬的冰水,一寸寸地渗透了透骨的寒凉,杜义微微闭了闭眼:“阿谨,我们永远回不到过去了是吗?”
“你说呢?”怀中的男子嘴角上扬,漫漫显出几分笑意,笑意中全是寂寥,寂寥得再无半点生趣。
杜义别过了头,不再看他,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是彻底的毁灭。
阿谨是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他原本做下这样的欺瞒,就曾料想到,如果他知道,想必永远不会原谅他。
杜义放开了他,缓缓地转身走到房间中的沙发坐下。
他手指熟练地摸烟,点著了,在淡淡的烟圈中看著站在窗前的男人的侧影。
他宁愿他恨,如果他多恨他一点,那麽在他死的时候,他的伤心,就会少一点。
杜义阴郁的深邃的双眸,变幻莫测地看著他衬衣下突出的肩胛和硌人的骨架,眼神明明灭灭。
“阿谨,你有多恨我?”杜义的食指凑在烟灰缸上弹弹烟灰,轻描淡写地开口:“我死了你是否都不会落一滴泪?”
陈自谨只看著窗外的雨:“活著的人我都不会在意,更何况死人?”
杜义竟然笑得开怀:“这样我就放心了。”
陈自谨眼角余光中看到男人英俊脸庞那一抹笑容,只觉得胸口闷闷地发疼。
转眼看到他又点燃了烟,映衬在缭绕的烟雾中的男人,眉宇间有了沧桑。
他压抑著心里有些的不忍,咬著唇说:“在我的房子不要抽烟。”
杜义干巴巴笑笑,叼著烟走了出去。
雨落了一夜。
陈自谨倚在床上,夜色浓深,灰雨长夜,竟似他这一生萧索。
房间中有杜义遗落的半包烟,因为那次在海岛肺部受过严重的伤,他已经戒了许久的烟,但这一夜,却迫切地想要抽烟来压抑心中的烦闷,他抽出一根,在床头的柜子摸到那个男人惯用的ZIPPO,清脆响声,火苗燃起,陈自谨含著烟凑上去点著了。
辛辣的烟吸入肺腑间短促的暖意,却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他边抽著烟边断断续续地咳著,却不愿意摁灭手中的烟,这烟味混合的气息,是他熟悉的那个人气息。
也因此让他更加的痛苦。
想来他这潦草半生,深恩负尽,愧对父母,死伤兄弟,辜负深爱的女子,又令无辜的人受罪。
前半夜胸口发疼,身体难受,刚刚痛得自昏睡中醒过来,他只觉得,不如就这样死去,也是好的。
但天总是会亮,人的忍受能力仿佛也似无限。
明日一早,他仍是江海的三少,仍然有无数的人过来,公司每日文件合同,下属的各个附属公司,每日无数的事情,都该来征询三少,数条港口货运的发送,都要三少签字。
陈自谨夹著烟的手撑著额头,苍白的脸色,慢慢缓出一口气。
入冬以来,这段日子更觉呼吸难受,寒气渗透身体肺腑。
他捂著嘴角,咳得气都不顺不过来。
杜义睡眠一向很浅,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感觉异常的敏锐,模模糊糊中听到对面房间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忽然就惊醒了过来。
他裸露出被子外的手臂感觉到房间的寒意,看了一眼,睡觉前没有开暖气。
他摸出遥控器调高了温度,皱著眉听著外间传来的清咳。
夜里这麽冷,该死的他就不会自己注意一下身体吗,想到那人睡觉一向不安稳,被子踢得满地都是,越想越是心烦,杜义恼怒地掀开被子站起来。
刚在房间走了两步,忽然回过神了,他苦笑一下,停住了脚步。
杜义听了一夜他的咳嗽,辗转难安,索性起来在书房抽烟,天明的时候,他心里难受得简直要摔桌子了,终於控制不住自己,扭开门走了过去。
陈自谨昏沈地躺著,忽然间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躯忽然靠了过来,长长的手臂将他一卷,就被带入了一个炙热的胸膛中。
他侧了侧脸,下巴摩挲到他细细地刺痛著胡渣,骤然惊醒过来。
“别动。”男人低沈模糊的声音,按住了他的身体,强硬的:“睡觉。”
陈自谨头有些晕晕沈沈的,温暖的感觉一直从身畔传来,胸臆之间迫人的寒气褪了,他咳嗽渐渐的缓了下了来。
身体彷佛被放置在柔软温暖的大海中,轻飘飘的舒适感觉,他身上实在是困倦,睡了过去。
杜义的手插入他的头发,轻轻地抚摸,凝望著他俊秀的睡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深入他骨血的男子,即使搂在怀中,也终究逐渐地离他远去。
陈自谨难得的睡到九点,只觉得这一觉悠远绵长,身体疲惫的感觉都减轻了。
他睁开眼,映入视线的是熟悉的宽阔胸膛,然後是脖子间性感的喉结,再往上,男人冷峻的脸,正带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望著他。
陈自谨腾地爬了起来。
杜义挪了挪发麻的手臂:“今天不要上班,去医院复检下身体,看看胃部还有没有问题。”
市立医院的阔叶树叶子落了一地,穿著白衣的医护人员来来回回。
两个高挑的男子,并肩沈默不语地走出门诊大楼。
黎刚已经将车停在了楼前,杜义正要跨下楼梯,忽然听到後面喊:“杜义。”
两人都回头,杨宗明站在门诊的走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微笑看著他们。
杜义停下了脚步,杨宗明上前几步,低低的:“杜义,找你有事。”
杜义眼神一动,对著杨宗明示意,才答:“嗯。”
他转身看著黎刚:“先送三少回去。”
黎刚点点头,替陈自谨打开了车门。
陈自谨有些狐疑地望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开口,坐进了车里。
杨宗明带著他往医院内的绿化树林走去。
“他复检结果怎麽样?”
“还可以。”
“既然三少没事了,你打算将你的手术拖到几时?”杨宗明直接地问。
杜义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这事:“现在我怎麽走得开。”
“杜先生,”杨宗明语气严肃:“JHH的手术很难排,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已经拖了大半个月了。”
杜义有些歉疚,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