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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几天情况看来,阿特拉斯对黑玉既着迷,却又并不真的知道多少。这很奇怪,似乎他所掌握的信息,比进入执玉司才四年的自己还要少。他知道许多市井传闻,对历史更是惊人的熟悉,许多事随口说来,就像当时亲眼见证——好吧,他真的亲眼见证过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一说到科学的进程,他就陷入迷茫中。
相对论?哦,对,他的确知道相对论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但要说究竟区别在哪里?为什么狭义相对论即使爱因斯坦不提出,也一定会有人计算出来,而广义相对论却完全是神来之笔?为什么薛定谔定义出撼动整个物理世界基石的变量,却又反过头来反对量子理论?为什么哈勃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利用造父变星的脉动,将人类认知的宇宙扩大了万亿倍?为什么…
这些她不经意聊到的问题,阿特拉斯总是一笑带过。一开始她以为他在装傻,但多次试探后,她觉得也许阿特拉斯真的不知道。他甚至从本能上抗拒这些问题,尽管他对创造一些机械小玩意儿很感兴趣。那些创造——能从摩天大楼顶上跳下来毫发无伤的缓降器呀,能自动跟踪、反馈并合作完成搬运晚饭的机械蚂蚁呀,有趣的光学幻境呀(似乎是从某个偷窥女性内衣的装置改造而来),根据体重及身高等参数自动提取防晒霜的机器呀(确实为他给女人抹防晒霜提供了方便),说到底只是技术,而非理论。
这与十号追寻的X显然有区别。这些东西也完全跟人类文明进程无关。但明昧一点儿也不灰心,这些区别也许正是秘密的所在。她现在已经像个楔子一样插了进来,想要再把自己挤出去,嘿,可没那么容易了。
她略歇了一阵子,风有些大了,潮水正在退去。明昧踏着水,尽量把身体探出海面眺望。月光下的海面,仿佛一片流淌着的青白色琉璃,将月光散射开,使她能看到一百米左右的范围。上午的时候,她已经计算过海水深度,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她屏神静气等着——
不久,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她凝神望去——看见了,五十米之外,高处海面约一米左右,有个蓝绿色的光点在风中微微摇晃。
那是马丁·路德·金渔船的桅杆。她在爆破船舱时,在船头塞了一只自充气浮标,定时在夜晚降临时才启动,将船头翘起,使桅杆露出海面。安置在桅杆顶端的光敏剂接触到空气,开始发出光芒。
她可不能丢了宝贝箱子。
三分钟后,明昧摸到了桅杆。她没有任何潜水设备,也没有灯。即使这里的海水通透率极高,月光也只能勉强照亮海面,水面三米以下就只能全凭触觉了。
被搭救上岛后,明昧从里到外都换作岛上女子的服饰,宽大的长袖、裙摆实在不利于游泳,而且在漆黑的水下,一旦被勾住麻烦就大了。明昧脱去外衣,用布缠绕在胸前,权作内衣,再将匕首紧紧缠在大腿上,深深吸了口气,顺着舱壁往下摸去。
她很快就摸到了舱门。由于船舱被爆破过,许多杂物在舱内漂浮,又被各种电缆、缆绳等纠缠,将舱门堵塞。明昧试着从中间刨出一个洞口,但是里面的东西太多,扯出一堆杂物,立即又被新的塞满。
她探出水面换了气,再次潜入水中,向后面的甲板摸去。如果记得不错,后舱的门也早破了,东西往上漂浮,后舱的杂物应该要少得多。
果然,她摸到后舱门洞,几乎没费功夫就钻进舱内。舱内到处是乱七八糟的漂浮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明昧完全靠记忆摸索,从舱室钻入过道。船舱以约七十度的仰角向上竖立,此刻过道就像竖井一样。她抓着墙上的扶手往下摸去,向左转入舱室,再转入另一间…
突然,她的手摸到一个软绵绵、黏糊糊的东西,吓得一激灵。那事物嗖地缩回去,跟着一波水重重撞击在她胸口。明昧的理智在一瞬间让自己镇定了下来——那不过是条章鱼而已。
舱内太黑了,她只能凭借水流的变化来感受对方。这只章鱼伸长了至少有一米来长,八条触手晃动着,其中一条从明昧的手臂上划过,小吸盘一收一吸,似在试探这东西究竟可口不,能不能下手。
明昧右手早就摸到了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却不抽出来,强忍着手臂上那让人汗毛倒竖的感觉。杀这只章鱼倒不难,但不到迫不得已绝不出手是她的原则。这里离海岛太近,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前来打捞船上的东西,继而发现被杀死的章鱼?身处异国,一丁点儿破绽都不能留的。
章鱼的触手摸到她的锁骨下方,进而向下,在她胸前抚弄。明昧突然忍不住想笑,觉得这家伙倒是与这艘船的主人挺像。手中的刀偷偷拔出了一半——这只触手再往下一分,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知是感到了明昧的杀气,还是觉得太大咽不下,或是被这么光滑的触觉吓到了,章鱼抽回触手,无声无息地向上游去。明昧闭着眼睛,任游五六条触手一一划过脸庞,继而消失在通道上方。
气快要憋完了,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于是更快速钻入舱内,摸到了床。她在床下摸了片刻,咕噜一声,差点把所有的气都吐出来——
箱子不见了!
用特殊锁链固定在床下的箱子,必须同时打开两处开关才能取下来,章鱼是绝对不可能拖走的!
她不甘心,又仔细摸了一遍铝制的床身,接近床头的位置有个很明显的M字母,是她用刀刻出来的。房间没有错,可箱子呢?她摸到床上,又沿着墙壁摸去。忽的脚踝撞到一根冰冷坚硬的事物,她伸手一把抓住了,果然是固定箱子的锁链。她摸到断口处,发现极平整,竟是被人锯断的。
岛上的渔民?
不大可能。船上遗弃的东西多了,前舱塞得满满的,足够渔民打捞几天,而据刚才的观察,前舱根本还没有人动过。是什么人会直接钻进最底下的舱室,费尽心力将箱子带走?
充气浮标被设定在十点左右开启,在船舱狭小的空间也许无法完全展开,桅杆露出水面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她离开栈道的时间是九点一刻,以她的游泳速度,到达这里的时间不超过十点二十。如果那人是看到了桅杆上的光而定位沉船位置,他最多也只有一刻钟。如此短的时间,要在水下十米深处,一大堆破烂间找到箱子,锯断锁链,还真不是寻常人干得出来的…
阿特拉斯?他正在酒吧里欢乐呢。以他的性格,他也绝对不会回来寻找。究竟是谁?
她一面想,一面继续在周围到处摸。忽听舱壁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有人在舱外!
明昧像一支箭般冲出房间,冲上过道。不料黑暗中辨不分明,她摸了几次都没摸对方向。
该死!明昧憋着最后一口气,顺着过道间的电缆往上摸,终于摸到了门口。她肺简直要炸开来,因为憋气过久,脑门痛得几乎不能思考。她只是本能地往上,冲出门口,冲上海面,大大吸了一口气。
忽听有人喊道:“哦,该死,快跑!”
声音充满焦急,明昧根本没有时间细看,猛地往一侧扑去,身体绷得笔直,向远离船身的方向游去——
轰!
水底深处剧烈爆炸,原木制作的船尾被炸得粉碎,碎屑如同无数子弹般向四面八方激射,明昧虽已在水中潜出五米远,但爆炸击碎了船尾仍未消失,一路往上,船侧的船板一根接一根向外爆裂,内部的钢结构则急剧向外膨胀,既而穿透船体,向水中扩散。明昧只觉腿和背脊一阵剧痛,像被泥头车正面撞上一般,随即整个身体都变得火热,短暂失去了意识。
好在只是几秒钟,明昧又顽强地恢复了意识,觉得肺里火辣辣的痛——刚才昏厥时不自觉地吸入了海水。她双眼迷糊,看不清距离海面有多远,四肢百骸更是一点力也使不出来。她只勉强伸手向上,可是身体却像被正迅速沉入海底的船体残骸吸住了一般,保持着这个姿势往下沉去。泛着青色光芒的海面越来越远了,渐渐变成了灰白,像燃尽的纸灰,继而迅速融入黑暗之中。她唯一的意识,就是把手拼命伸直、拼命伸直…
蓦地手腕一紧,被人抓住!那人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拉着她飞也似的向上冲去,两、三秒之后就呼啦一下,整个上半身都冲出了海面。
明昧的肺部两度吃紧,再也忍耐不住,大口地咳出海水,全身软得像要融化在海里一般。落回海面,就要继续往下沉。不过有个强壮的身体从后面紧紧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快速向前游去。明昧没有挣扎,反倒靠得更紧,完全把小命交到对方手里——以对方的力量,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游了一阵,明昧缓过了劲。她先微微扭动身体,小腿弓起,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自己的宝贝箱子果然在他手中。她呼出口长气,这才转头看那人。星光照耀下,她看到了一张并不让她太吃惊的脸,但事实上让她大吃一惊——阿特拉斯!
但这个人不是阿特拉斯!
不知道为何,这个与阿特拉斯一模一样的人,偏偏散发出“我绝对不是阿特拉斯”的强烈气场,让明昧几乎立即就确定他不是。即使在刚才生死关头,她的心跳也不曾加快,这会儿却剧烈狂跳起来,简直要撞破肋骨,突破肌肤,从身体里飞出来!
难道有两个X?!
如果这是真的,那事情的发展就大大出乎意料了。当年与执玉使矢通暗中联系,并直接促使矢通前往太平洋海沟的人,究竟是阿特拉斯,还是这个人?他为何出现在此地,而且还窃取了自己的箱子?他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这片海岛难道是他的老巢不成?
明昧脑子里转得飞快,身体则一动也不敢动,这会儿不怕对方下手伤害自己,倒怕他一时良心发现,让自己离去,那可糟糕了!每当感到那人的速度慢下来,她就拼命咳嗽,尔后更加瘫软在他身上。
游着游着,那人轻轻笑了。
“放心,”他低声说,“你虽然是执玉司的人,但也是矢茵的朋友,我不会抛下你。”
“咳、咳…咳!咳!”
“不过我也要向你道歉,刚才我把船炸沉,没想到你突然来了,差点让你受伤。你是来找箱子的吧?”
“…是。咳咳!”
“箱子里有低频发射器,这可不好,会被监测到的。”
“可…”明昧想了半天,都想不起究竟有什么低频发射器。
“你也用iPad?”那人的声音轻柔,表明自己也是个果粉。
“啊!”想起来了!iPad虽然已经被自己关闭,但是iPad内部时钟仍然带电,因此发出极微弱的电磁波。执玉司常常用这种方式定位关闭的手机,在五公里范围内能精确到厘米级。
可那是要有一整套系统,包括至少三个高精度拾取器才能完成的任务…她环视四周,星空西垂,大海静默,别说拾取器,目力所及范围内,连只鸟都看不见。看他头上也未佩戴任何设备,他是如何感应到水下十米深处一个内部时钟的电磁波?
“真奇怪,你在执玉司排名第四,却拥有特别执行权。”
明昧大着胆子说:“上一任执玉使离开前,指名由我继承的。”
“嘿嘿,”那人笑笑,“特别执行权又不是能继承的东西。你不用绕着弯的试探,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当年我与矢通合作,可惜功败垂成。”
明昧深深吸气,把狂跳的心暂时压回去。她知道从现在开始,每一句话都极其重要,脑子转得飞快,问道:“我听说…你们通道的位置,就在地震中心?”
“当时它的确在那里。”
“那现在呢?沿着阿戈琉斯海沟移动了?”
“你念头动得很快嘛,可惜并不正确。只能说,‘当时’它在那里,至于现在,它可以在任何地方。我劝你别费神想了,以人类现在的思考模式,要理解‘它’的存在还很困难。”
明昧才没有功夫多想呢。她尖着耳朵,把那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中重复念几遍,死记硬背下来。
“你不是阿特拉斯,”她又问,“究竟是谁?”
“这问题可是我最难解释的问题,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哈哈!我,叫作帝启。”
“你…”明昧还有千个万个问题要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帝启转头看了她一眼。“耐心点,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当然,明昧偷偷想,你根本不能理解我对你有多感兴趣,又有多大的耐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呢。
明昧恢复了体力——更关键的是,帝启没有弃之不顾的心——便从帝启身上下来自己游。这下看清楚了,帝启的方向是那片高耸陡峭的悬崖。
悬崖一片漆黑,不过周围明亮的星空勾勒出它高耸入云的轮廓。他们游了半小时左右,期间帝启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明昧听到的只有风声、海浪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鱼类蹦出海面的声音。但帝启显然听到了更多的细节。每次倾听之后,他都会仔细调整方向。离峭壁越近,调整的频率就越高,看来目标非常明确,而且离得越来越近了。
明昧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离峭壁不到五十米了。这个距离看峭壁,它已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隐隐散发蓝绿色的光芒。许多柱状的岩石凸出于海面,越接近峭壁,柱状岩石就越高大。千万年海水冲刷,这些岩石或多或少呈现出向大海的方向倾斜的姿态,根部粗壮,头部尖锐,仿佛是公元273年,由高卢帝国残存的不列颠士兵修建的木桩,随时准备阻挡号称“世界光复者”的罗马皇帝奥勒良麾下的重甲骑兵冲锋。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尖锐的吱吱声,跟着是重物拍击水面的声音。身后才哗啦一下,身体前方又是扑通、扑通的响,似有许多大鱼正跃出水面嬉戏。
噗——
一条海豚纵出水面,离开海面超过三米,才砰然落下。它溅起的水花还未消失,接二连三的,至少五条海豚以相同的姿势纵出,又纷纷落下。明昧的目光在海面上跳跃,追随着看不见的海豚的踪影。十几秒之后,海豚们果然再一次从她预测的地方纷纷跳出,砸得海面砰然作响。
这可不是狩猎。虽然它们在合围沙丁鱼群时会以跳跃的方式,逼迫聚集在一起的上百万条鱼惊慌失措,从而分散开来,但不会采取同在一起的策略。海豚的集体行为模式与狼差不多,它们不会傻到会以为聚在一起跳跃,就能让鱼自动送上门。
这些海豚体积可不小,普通的鲨鱼它们并不害怕。不知是风打起来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明昧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海内没有大批鱼群通过的迹象,但那些海豚还在不停的跳出水面,范围始终只在二、三十米的范围内,隐隐绕着某处绕圈。
海面之下有东西…
她正看得发呆,帝启拉了她一把:“来!”
两人朝海豚跳跃的地方游去,快要接近时,明昧叫道:“等等!我的箱子!”
帝启把系在腰间的箱子递给明昧,明昧说:“撑住我。”帝启抱住她的腰,让她腾出双手打开箱子,取出一只潜水手电和两个水肺。这种水肺戴上能提供最长七分钟的氧气供应,缺点是构造简单,下潜深度有限,最多不能超过五十米。明昧的手在手枪上摸了良久,终于没有取出,关上了箱子。她游到一根石柱旁,将箱子系在上面。
“你不带枪?”帝启有点意外。
“所以你要保护我啊!”明昧朝他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带头潜入水中。
进入水中,才发现其实不用手电也行,因为约二十几米深的海底,有一团蓝幽幽的光芒。光芒随着海水而波动,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几十条太平洋斑纹海豚就在光芒周围盘旋游弋,。
他们持续下沉,很快就接近了光源。那是海床上坦露出的一个洞口,不知什么原因,洞内发出光芒。远处看是蓝色的光,隔得近了,颜色变成了淡淡的青绿。
洞口的形状很怪异,洞壁边缘有许多石柱,一根根向外凸出,活像某种巨大的古老生物,从胸口往外爆裂,把肋骨炸成了这个模样。石柱上长满了珊瑚,一群群的鱼被光线吸引,在洞内钻进钻出。看来斑纹海豚是被这些鱼吸引而来。
明昧抓住一根石柱,稳住身体,和帝启一起朝里面看。
洞往下并不深,两三米之后就转而向一侧延伸。明昧和帝启对望一眼,心思都一样——怎么像条人工开凿的通道?
帝启比了个手势,当下一步进入洞内。两人转过弯,顿时暗叫一声糟糕。洞内挤满了明昧能想象到的热带海洋里的所有生物,从水母、海星、珊瑚、海葵等低等类,到各种高级鱼群,甚至有两条侏儒角鲨。也许是被外面觅食的海豚惊吓,这些鱼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动也不动一下。别说通过,就是伸一只手进去恐怕都困难。
明昧她灵机一动,把手电的光调到最亮,突然打开,光线直射鱼群。洞内虽然有光,但毕竟非常微弱,此刻手电骤然亮起,所有的鱼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明昧不住晃动手电,逼着鱼群们一再后退。她正得意,帝启忽然从后方抓住了她,朝她做了几个手势。
这手势很奇怪,明昧摇摇头,用眼神向他询问,蓦地背心一痛,被一条鱼狠狠撞了一下。
明昧一惊,还没回过神,又有两条鱼冲上来,其中一条的身体骤然膨胀,无数刺突出身体,扎得明昧差点吐了水肺。跟着又是二十条,跟着是一百条…突然之间,所有的鱼都朝她狂冲过来!
明昧忍着手臂的剧痛,就要关手电,却被帝启一把夺过。帝启拖着她连退两步,奋力一扔,手电在洞壁上一弹,打着旋的向上飞出了洞口。扔手电的同时,帝启将明昧拉紧怀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身体死贴在洞壁上。身旁轰然作响,像是刮起了台风,鱼群发疯似的向上涌出,向手电追去。数不清的鱼鳞、鱼鳍、硬壳、尖刺…犁田一般越过他们的身体。
帝启背朝外面,身体挡在明昧之前,饶是如此,明昧的肩头、手臂、小腿等处仍被刮得剧痛。她把头埋进帝启的胸膛,一声不吭,等待这场风暴过去。
几十秒之后——长得好像有几百年——鱼群终于全数冲出洞穴,把几只毫无准备的海豚冲得七荤八素,追随着手电而去。帝启和明昧又等了片刻,才慢慢放松。
帝启没有吭声,明昧却知道厉害。她忍着疼痛,绕到他身后查看,见他背后的衣服被刮成了无数布条,里面的肌肤更是血肉模糊。明昧看得心惊,指指箱子,又指指上面,意思是赶快出水,好给他包扎。
帝启摆摆手,一把扯下衣服,拉着明昧继续往前。鱼群虽然跑光了,附着在洞壁上的低等生物还在,它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堆在一起,把洞壁完全掩盖住。但游了一段距离,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惊异地打量四周。
洞穴太规则了!
即使到处覆盖着生物,光线也暗淡,洞壁也弯来弯去,但也能清晰地看出,洞壁非常规则。最突出的就是直径几乎一样,也没有任何大的凸出部位。在这海底几十米深的洞穴行走,简直像走在一根巨大的下水管道里。
这下两人更忘了疼痛,加快速度向前游去。两分钟后,他们转过一个几乎呈270度的转弯,往上游了片刻,毫无准备的,突然哗啦一下从水里钻了出来。
洞穴一下变大了三四倍,直径达到十几米,也呈现极度规则的形态。洞内空气非常湿润,有股浓浓的腥味。洞壁到处散发出黄色的光芒,如同无数顶灯、壁灯,照得洞内一片光明。两人又游了一段距离,才相互扶持着爬上了岸,抬头张望。
这段洞穴没有下面那么多的水生生物,但也覆盖着厚厚一层硬壳。帝启用手掰了一块细看,是矿物质、细菌、藻类等的混合体。那些散发光芒的,应是某种发光藻类的聚集体。再往里抠,洞壁变得非常潮湿,厚厚的全是沉积类物质。
帝启略一沉吟,突然砰的一拳打在洞壁上。洞壁稀里哗啦地垮了一大片,然而伸手摸进去,仍是沉积物。不知是因为年岁过于久远,还是因太过潮湿之故。看来想要看到洞壁真正的模样,非得用工具凿进去不可。
“走吧。”明昧一开口,声音低沉得吓了自己一跳。洞内气压和湿度让人极不适应,两人的脸不知不觉都憋红了。两人顺着洞穴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都有无数细小红色的螃蟹钻出,匆匆忙忙爬开,又钻入其他缝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