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莲生!”蓦嫣面对着那已经脱了稚气,日渐具有成熟男人气息的胸膛,眼珠子差一点从眼眶里弹了出来,一时惊愕,竟然吓得连话也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了:“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这小正太又要间歇性抽风了?!
莲生解了腰带,脱下裤子,全身上下一 丝 不 挂,一片赤 裸,很坦然地站在床榻前,澄澈的眸中浮现出淡淡的一层光满,面皮上仍旧是一副漠然不动的平静:“我来为主人侍寝。”
“侍寝?!”像是一早担心的噩梦成了真,蓦嫣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和再认真不过的眼眸,哆哆嗦嗦的,活似冬月间未垒窝的寒号鸟,语调之中是因不可置信而被迫拖长的颤音:“你、你、你…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眼前这充满陌生男人气息的胴体的确是极具诱 惑力,青涩的成熟感中夹杂着一点少年的魅力,算得上这世间最美的东西,就连她的眼睛也有点舍不得离开。可是,她发誓,她的目光绝对是纯欣赏的,就如同心上大为科波菲尔的雕像一样,不带一丝□的成分。至少,她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看见萧胤的胴体时,是多么激动,虽然假装羞涩地转移了一下视线,可满脑子充斥的又何止是意 淫的念头呀。
那时,她可是货真价实的鼻血不止,恨不得上前去便压倒他,为所欲为!
莲生一步一步走向她,素来平静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更为平静。“反正,主人以后登基继位,莲生身为皇夫,也总有一天是要来侍寝的,不是么?!”这么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床塌边坐下,伸手过来揽住发傻的蓦嫣,唇轻轻地应了上来。
这是一个很青涩的吻。
他似乎只知道将两片薄唇紧紧贴着她的唇,双手轻轻扼住她的肩膀,并不清楚怎样的力道才算合适,便显得有些被动而僵硬。
蓦嫣使劲推拒着他的亲吻,一边躲避一边轻嚷:“那个,莲生,我知道你不愿意的,是被逼的——”
突然,莲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蓦嫣,眼眸之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比熊熊的烈火灼烧得还要热,似乎只一眼,就燃烬了一切:“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的。”顿了顿,他复又开,算作解释:“这事,萧胤也算是默许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蓦嫣的心里顿时烧起了一把无名的怒火。
她的狸猫,果然又想多了!
难道,就因为他自己“不行”了,所以,就把这小正太赶紧送到她的床上来,安抚她的欲 求 不 满么?
她做不来拉皮条的,可他倒是做得熟极而流!
“你们究竟准备把我当成是什么?!”她一把推开莲生,握紧了拳头,真想从唇缝里挤出些极不雅的咒骂。以前,她一直以为,那些与人滥 交的男人是种马,其中,又以历代皇帝为代表,只不过,在见识过萧胤的守身如玉之后,她也不无感慨,庆幸自己竟然遇到个极品。可是,现在,她的经历,算不算也被人当成了种 马?
好吧,不算种马,那算是蚁后蜂王吧!
这真是普天之下第一大荒谬,第一大讽刺!
她就算再欲求不满,也至于需要摧残一个风华正茂的小男生吧?
好吧,就算处男的第一次真的很补,可是,她已经补过一次了,所以,无论是道德上还是感情上,她也需要对狸猫负责呀!
一直补一直补,她又不是天山童姥!
“好吧,我承认我是一脸的克夫相,不过,我难道还长得很像喜新厌旧见色忘义的人吗?”从床榻上爬起来,她拾起地上散落的衣衫,劈头盖脸地朝着莲生扔过去,一边扔一边恶狠狠地骂,显得极为愤懑:“我如果真的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你早就尸骨无存,精尽而亡了,还用等到今天?!”
莲生被她激烈的反应给搞得手足无措,一张扑克脸史无前例地涨得通红。他踌躇了一会儿,抓紧了她扔过来的衣裤,不由自主地绞着,一不小心就流露出了良家小美男的羞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可是,萧胤他不是——”
“没错,就算他真的不举,那又有什么关系?!”蓦嫣转过身来,明明摆出的的泼妇骂街的茶壶状,可是看到一向冷面的小正太如今竟然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了。
笑毕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很正色地逼近他:“爱,当然是需要说的,也是需要做的,但,这是常规,并不能说明例外。谁敢保证,不说不做的就一定不是爱?所以,萧胤对我的爱,已经不用说,不用做了,我心知肚明,清楚得很。他会弄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我,我怎么能不顾他的感受?就算我以后真的登基做了女帝,你和疯疯也不会成为我的皇夫。”
那一刻,莲生第一次听她这么明确地说出将来的打算,不觉垂下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着难以掩饰的难堪,神色有些说不出的黯然。
他觉得,自己和向晚枫应该是不同的。向晚枫身为平民,身上有家族宿疾,看来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能不能在她身边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可是他不一样,他身为皇族,身份特殊,若是萧胤这一辈子都见不得光,总是需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站在她的身边支持她的。
只不过,他拿不准她对他究竟有没有感情。
说没感情吧,她却似乎很愿意听他的话,也很愿意向他倾诉那些藏匿在心底的秘密。而且,她的犟脾气一上来,连萧胤做不到的,他只消轻描淡写就能让她服服帖帖。可若是说有感情吧,他有总觉得不对,因为,她从不会与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她看他的眼神和看萧胤不一样,甚至,他与她之间的融洽里也总是好像有一些什么奇怪的味道。
蓦嫣看着他有些落寞的模样,黑眸深处闪烁一抹光彩,红唇微微往上挑起,蓄着淡淡的笑意。“莲生,我的心里只有萧胤一个人。就算他这辈子都只能坐轮椅,我要他,就算他真的不举了,我也要他。我这辈子,只要有萧胤这一个男人就够了!”顿了顿,她似乎是怕他不相信,挠了挠后脑勺:“嗯,或许我还可以再发个毒誓什么的——”
“主人不用发什么毒誓了。”莲生抬起头来,面色已经恢复成了平素的模样,所有的情绪全都被隐藏了起来。他微微颔首,只不过,声音因着低沉而显出了些微嘶哑:“莲生相信的。”
觉得自己这样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似乎显得有点残忍,蓦嫣眨眨眼,努力让自己此刻看起来一副圣母的模样:“莲生,你真的很好,可是你不是也说,你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吗?如果我今天真的和你有了亲密的关系,对萧胤是一种侮辱,对你,更是一种侮辱。”抿了抿唇,她苦笑了一记,纠正他一直以来的误解:“你和萧胤的确是长得很像,但,我喜欢萧胤,并不是因为这张脸。”
那一瞬,和萧胤一起经历过的事一件一件全都在脑中闪现,那般清晰,历历在目,或许就是再过几十年,她也不会淡忘分毫。扬着眼睫,她轻轻地开,却不再看他:“我曾经以为我选错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多么幸运,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他。”
对于她的话语,莲生不置可否,只是慢吞吞地套上衣裤,只觉得她这般不留情面的拒绝比用刀划出的伤更疼得尖锐,尖锐地穿透他的心坎,像汹涌的海潮一瞬间将他淹没。尽管想装作毫不在意,可是那颤抖的双手到底是泄露了他起伏的情绪。穿戴整齐之后,他步履沉重,走到了门,似是迟疑了好一会儿,突然又一阵风似的转回来,附到她的耳边。
“主人,其实——”
他一番耳语之后,蓦嫣彻底傻眼!
她早知道自己身边的男人个个都不简单,没有谁是省油的灯,却从来没有想过,就连身边忠犬一般的小正太莲生也能腹黑狠毒到这种程度!
给她一个无人的角落,让她哀悼一下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人品吧!
如果半夜一觉醒来,发现一个醉眼朦胧的酒鬼很猥琐地趴在一边看着自己,只差没有上下其手,充满性暗示地滴下水来,你会怎么做?
萧胤发誓,若这酒醉鬼是别人,他必然会一拳将其揍翻在地,批她忘记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也敢公然把他当成意淫的对象,然后唤来影卫,将之拖出去洗刷钩肠,凌迟处死!
只可惜,事与愿违,那神情猥琐的醉鬼正是他的心上人,于是,他只好轩眉微蹙支撑着要起身。“蓦蓦,你来做什么?!”虽然算不上大惊失色,可是,他多少也对她这副醉醺醺地模样有点纳闷,喉头一阵不自觉地紧缩:“你喝醉了?!”
这有点明知顾问的意味,其实,他是拿来试探她的醉酒程度的。因为,一般来说,喝醉了的人,是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的。他不是没见过她醉得东倒西歪的模样,瞧她现在这副形容,脸颊酡红,嘴唇微启,吃吃地笑着,脸上的表情吊儿郎当,手里竟然还执着一只白玉酒壶,分明就已经快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蓦嫣趴在灵柩上,硬是伸手把已经坐起身的他又按倒回去。
没错,他睡的不是床榻,是灵柩。难怪她去他的寝房里,发现那床榻像是从未睡过人的,四下里寻找也没能找到他的踪影,却不想,他毒发之后沐浴完毕,竟然睡到了那用以掩人耳目的灵柩之中。
看来,他在这灵柩里也不是睡了一天两天了。
她那傻得令人哭笑不得的狸猫呵,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只不过,虽然有点心疼,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他睡着的模样真的很好看。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没有美人而在身侧作陪,本郡主真是辗转反侧,心痒难耐,只好一个人喝点寡酒。”按倒他之后,她以嘴就着酒壶,仰头又喝了一酒。辛辣的酒液烧过喉头,烧得额前沁出薄薄的细汗,也烧出了她一直以来隐匿的欲望。骨子里的猥琐一上头,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起身直接跨进灵柩之中,坐在他的腰上,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灼热的呼吸吹拂过他仅着了素色单衣的躯体,色迷迷地用手指捏了捏他那弧度完美的下巴:“睡美人儿,你可真是秀色可餐呀…”
“什么睡美人儿——”见她将调戏轻薄的游戏玩得这么兴致勃勃,萧胤顿时只觉得哭笑不得,抓住她的手,正想再次挣扎着起身,可是,她却已经将身子伏了过来。
“既然美人儿不愿意服侍本郡主就寝,那么,本郡主只好来与美人儿共寝了!”她靠在他的颊边,一边暧昧不清地说着话,一边捧着他的脸亲吻着。
可是,一吻结束之后,他更觉得难以言喻的挫败和苦涩。尽管欲念已经开始在体内狠狠地烧灼,可是,他却是那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毫无半点正常男人应有的反应,唯有紧紧抱住她,深吸了好几气,勉强让情绪平稳下来,心里一阵拧痛。
可是那厢,蓦嫣毫不理会他的难言之隐,还径自玩得不亦乐乎。“没想到美人儿如此有情趣,竟然属意在这种地方…”她不怀好意地继续笑着,言语中充满了邀约的暗示。“好!来吧,美人儿,你先陪我喝一杯助助兴。”这么说着,她突然豪气干云的拊掌大笑,张嘴将酒壶里的酒含了一大在唇中,直接吻住他,将那烈酒一点一点地哺进他的唇中。
一沾到那辛辣的酒味,他近乎直觉地察觉到了怪异之处。这酒里,带着淡淡的药味,被酒味掩藏着,他分辨不出是什么,但肯定有什么古古怪怪的名堂!本能地想把酒液给吐出来,可她却死死吻住他的唇,甚至伸手捏住他的鼻子,逼着他不得不将酒液全都咽下去。
“蓦蓦,这酒泡过什么药,味道怎么会这么怪异!?”咽下了那些酒之后,他忙不迭地立刻发问,却愕然发现她支起身子,并不打算为他解惑,只是将手里的酒壶甚为随意的一扔,在一声清脆的碎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磨蹭起来。
“蓦蓦,你究竟是——?!”他自然明白她想要什么,可此时却只得无奈地伸手抱住她,阻止她的磨蹭,数次欲言又止,好半晌才神情木然地望着屋顶,脸上显出了一点莫名的苦笑:“今晚不行。”
“今晚不行?!”蓦嫣定定地看着他,尔后便眯起了眼,觉得这四个字真是难以想象的熟悉和亲切呀。
似乎,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而她,要不要也用老办法回应呢?!
看着她充满了探究意味的目光,他知道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便凄凄地笑,似是有无尽的自嘲和自卑。他真的很想问一句:蓦蓦,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不行了,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可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其实,不用说,他几乎都可以猜到她的回答了,可是却也害怕得到她的回答。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也会有今天,不得不在她的面前坦诚一切,连最后的尊严也沦丧殆尽,就如同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连在她身边做个男宠的资格也没有。
“是么?”蓦嫣哼了一声,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什么,却故意忽略掉他表情中的痛苦,含含糊糊地回应着:“你上次就对我说不行,结果呢,你精力旺盛,做足了一百天!你说,今日你说不行,你猜,我还会不会信?!”更其实,她此时此刻满心都是不可告人的色 情猥琐念头,只是邪恶地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好好地轻 薄他,折磨他,摧 残他,让他向她不住地求饶,也算是报了之前被他欺骗的仇!
虽然他是个男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处于半醉半醒之间,力量大得不可思议,铁了心死死地将他按躺在灵柩里,再加上他的双腿不太方便,他竟然完全没有任何温柔的办法可以挣脱她的束缚,若是贸然动粗,又怕伤到她,只好躺着任她为所欲为。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自然知道她的脾性是任性而为的时候居多,不是么?!
终于满意了他的缄默,她的嘴角漾出了一朵笑花,执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她的指尖冰凉,接触到他胸膛上起伏的肌理时,他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战栗着,浑身一阵酥麻:“蓦蓦,我不想——”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想”的是什么,或许,只是为了保住最后的一点尊严,可她却已经俯下身子,贴上了他的胸膛。
“嘘,别说话。”她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倾身一咬住他的唇,让他剩下的话语全都自动消失不见了:“做 爱的时候,什么也不要去想。”仰起头,她带点恶意地笑,慧黠的眼睛里闪出不怀好意的神色,灼热而带着烈酒芬芳的气息在他的耳畔颈侧环绕。
不知是要给他给喘息的机会,还是自己需要喘息的机会,短暂的停歇之后,那透着凉意的小手顺着他的腰腹蜿蜒,逐寸而下,不怀好意地靠近那最敏 感的禁地——
突然之间,他像是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兀然睁开眼,想要阻止,可她到底是比他快了一步,竟然趁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扼住她时,便俯下身子,一击即中!
女人在上头的感觉虽然很有征服感,但却也是不可思议的累。没过多久,她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却惹来他不甚满意的挺腰动作,顿时只能喘息着,以显示自己的不胜负荷。
松开扼住她纤腰的手,扣住灵柩的两侧,萧胤的上半身得以成功地坐了起来,如此一来,攻守双方,瞬间发生了改变!
在灵柩里这般疯狂地交缠,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动吧?!
也或许,这才叫做真正的死去活来,抵死缠绵!
蓦嫣攀附着他宽阔的背,身子迎向他:“狸猫…我…喜欢…和你做 爱!”顿了顿,她突然扬起脸来,双手扣住他的肩,细细地把声音扬尖拔高,一气呵成:“我只喜欢和你做 爱!”
风平浪静之后,蓦嫣躺在萧胤的怀里,和他一起躺在那灵柩里,只觉得从头到脚,没有哪个毛孔不舒坦!甚至于,她强烈怀疑尉迟非玉偏心,把这灵柩弄得那么舒适,别说是萧胤,只怕她也要睡上瘾了。
迷迷糊糊之际,耳边传来了萧胤的声音。
“蓦蓦,我身上的销魂草之毒是谁下的?!”
一个激灵,蓦嫣睁开眼,正对上萧胤阴沉的眼,顿时,睡意全无。
同衾同穴
“蓦蓦,我身上的销魂草之毒是谁下的?”
此时此刻,萧胤搂着蓦嫣,虽然在语调上保持着恬淡与漠然,可是玩味地微眯起狭长的凤眼,其间有一把阴沉沉的怒火正冷冷地在烧,且越烧越旺,那毫不掩藏的锐利却是令人无法招架的。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身上的毒使然,才会有力不从心的不举症状,可是,方才,她哺到他唇中的烈酒是泡过药的,这便无疑是个大大的破绽!稍稍一思索,他便知道,有人在他的身上下了无色无味的销魂草之毒。
他已经不用猜揣,也能大致知道这下毒者为何人了,甚至于,连目的和动机,也洞悉了,只不过,他仍旧要开询问,借此试探蓦嫣的态度。
“这个——”蓦嫣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知道他这副模样绝不可能只是有一点点生气。依照他素来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她供出那背后动手脚有所图谋的人,只怕他定然会将那人给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无奈之下,她只好无可奈何地干笑两声,半真半假半装蒜地眨眨眼,抱着他娇嗔,妄图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狸猫,我们再来一次吧!”
他闻言,并不开回应,那一双幽深的眼,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要用目光刺透了她,显得阴沉难测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却是抱她坐在他的身上,又是一番形状风流的缠绵。
完事之后,两人全身俱是淋漓滑腻的汗水,可是那彼此肌肤熨帖的感觉,却令人心神摇荡。
蓦嫣故意闭上眼装睡,生怕他再一次问起那个问题,便打算用这种办法来逃避。谁知,他并没有按照她预料的那般搂着她入睡,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仿佛方才的两次缠绵一点也没有消耗他的体力一般,毫无半点疲态,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犹如海水之上漂浮的碎冰,那种冻噬心魂的寒冷,全都被掩盖在眼睫之下。
“天晚了,你还是回你的寝房去睡吧。”好一会儿之后,他神情平静地轻轻拍打她的脸逼着她醒过来,看着她故意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波澜不兴:“我唤莲生过来送你回去。”
“不要!”一听见他提起“莲生”的名字,蓦嫣顿时缩了缩脖子,极快地出声拒绝。开玩笑,若说她之前的拒绝就伤了小正太的心,那么,这种情况之下,若是他真的让莲生来收拾残局,无疑是在那小正太的伤上再狠狠地撒一把盐,也不知届时的场面会尴尬到什么程度。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身子贴着他蹭了蹭,扬起疲软的双手,耍赖地抱着他的脖子:“狸猫,我现在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
见他闻言无动于衷,只是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地浅浅勾着唇角,笑痕清晰分明,却无半分笑意,目光锋利如剑,她便更觉得心里忐忑难安,只好抿了抿唇,含糊不清地继续施展着娇嗔地攻势:“我要睡在这里——”突然觉得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诡异,她的心里不免喀嚓了一声。若是她说睡在这里,他便说他要回房睡,然后趁着这机会去找小正太的麻烦,那就不妙了!怕被他钻了空子,她又快速地补充说明:“不是,我是说,我要和你一起睡!”
他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瞳仁深邃难解,像是不见底一般,斜剔扬锐的剑眉微微蹙起,也不知是拒绝还是推诿:“你不能睡在这里。”
“你不是也睡在这里头吗?”她不依,嘟起嘴唇,抱着他轻声抗议,:“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起在这里睡?”
“这是棺椁,是给死人睡的。而我已经死了,自然应该睡在这里的。”他似笑非笑地掰开她的手,那模样让人猜不透他的言语中那些隐含的意思究竟是自嘲还是反讽:“你不一样,你是大汉未来的女帝,未登基之前,不能沾这样的晦气。”
晦气?!
蓦嫣只觉得这两个字里的含义甚多,叫人全然想不到他的静默平和之中暗藏着怎样凌厉的机锋,只好顺着他的言语往下:“狸猫,好歹你也是个名医呀,怎么也说起了这套阴阳风水的老八股?”她伸出手去,戳了戳他的胸膛,开始竭尽心力地挖掘起了陈年旧事,努力打着哈哈:“如果我今日睡棺椁是晦气,那么,在噶达贡山上时,你给我洗衣裳,难道就不是晦气么?”
萧胤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双眸深沉如渊,放任爱怜和宠溺在其间泛滥。
提起这件事,虽然是为了印证那所谓的晦气是无稽之谈,可是,一想到他毫不造作的言语和悄无声息的温柔举动,她便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他。
诚然,他有很多缺点,可是,藏在胸膛中的那颗心,却是异常柔软的。
趁着这一刻的好气氛,她靠在他的怀中,安静地聆听他的心跳,心底有团火苗正在不断地燃烧,却连自己也无法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呵呵,以前,我常听人说,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今天,我们也算是同衾同穴了。”
可不是么,如今,她和他一起躺在这棺椁之中,算得上是同穴,同裹着一件单衣蔽体,也算得上是同衾了!
见他的脸色好多了,似乎“销魂草事件”的影响已经慢慢地被转移了,她埋首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却趁着这机会狡黠地转了转眼珠,觉得自己其实可以不必那么窝囊,便提了提气:“狸猫,是你默许莲生来——那个的?”
且不说他费力不讨好地为她安排所谓的皇夫,就冲着他拿她当蚁后蜂王的事,她便应该处于上风了!本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地兴师问罪,可是,她略微顿了顿,决定还是隐晦一点,河蟹一点。
“哪个?”他故意装作听不懂,只是闭目假寐,可是手臂却依旧紧紧搂着她。
莲生的所思所想以及做的事,他的确是知道,但,那所谓的“默许”似乎就有失公允了。这种事情,谁要去做,又或者谁不愿去做,他能控制得了么?
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蓦嫣知道他肯定会装糊涂想敷衍过去,便伸手去使劲搓他的脸,强迫他睁开眼。“你敢说,不是你让他来侍寝的?!”一想到这,她便觉得心中有气,语调也忍不住高了几度。
萧胤看着她一副闷气憋在肚子里发不出的模样,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满意,可深邃无底的黑眸偏偏满是漠然,令人心底不免发竦。沉默了一会儿,他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情绪,只是淡淡地开澄清:“他是他,我是我,他愿意做什么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一瞬,竟然听见萧胤开澄清此事,蓦嫣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不是你交代他的么?”她趴在他的身边,用手支起下巴,疑惑地眨巴着眼睛:“若我登基做了女帝,他便会成为我的第二位皇夫。”
她从没有怀疑过莲生话语的真实性,而且,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有萧胤对向晚枫的嘱托在先,这样的说辞也很具有其合理性呀。可此时,她突然有了一种怀疑。
有没有可能,莲生是在说谎?!
“给你安排一位皇夫,已经够你应付了,再来一个,你确定你吃得消么?”他意有所指地冷冷哼了一哼,偏过头去,说出来的竟然是和聂云瀚差不多的话。
那一刻,蓦嫣觉得,自己被那话语中明显的轻蔑给噎着了!
说实话,这一刻,不管回答“吃得消”还是“吃不消”,她都无疑有再度自掘坟墓的嫌疑!
好吧,她宁愿将这“吃不消”理解为是他们太腹黑,她的智商应付不了,死也不会承认他指的是其他的不纯洁不河蟹的事!
“狸猫,都说,夫妻一条心,其力可断金。”见这个话题在发展下去很可能演变成为极度杯具的“再来一次”事件,她立马轻轻咳了咳,见风使舵地立刻转移话题,不在那上头继续纠缠,几乎是带着讨好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如果我把我要做的一切都告诉你,那么,你会不会帮我?”
其实,她宁愿她的计划是不需要他参与的,毕竟,他如今的身体已经不必以前,能好好将息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若真的一切都不对他说,她担心他又会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如此说来,倒不如彼此坦诚,夫妻合力,她谋划统筹,他补缺查漏。
她那突如其来的讨好语气并没有得到他的欢心,反倒是那极其自然而未觉察的“夫妻”一词让他的心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蓦蓦,你所计划的那些事,我已经知道了。”他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并不明确地回答会与不会,一句话便明示了一切。
的确,她所谋划的事宜,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不代表心里没谱。
“那你的意思呢?”她敛了笑,静静地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询问。
“太危险。”他摇摇头,语调平淡,眸间也是一片冷清,不甚赞同地蹙眉回望她,直接道出自己的观点。但,与此同时,他却也自嘲地回以一笑,半真半假地长吁短叹:“不过,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不管怎么费尽舌,也是阻止不了你的,不是么?蓦蓦呀蓦蓦,你从来就不是个肯乖乖听话的女人。”
一句淡漠的感叹,表面是对她言行举止的无可奈何,但实际上,却也彰显着他对她的忍耐与包容。
她的犟脾气,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受得了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你不是第一个。”见他第一次如此无奈的言语配着如此无奈的表情,蓦嫣一下子得意了起来。她钻到他的怀里,像只土拨鼠一样可劲地蹭着,一边蹭还一边不知好歹地咯咯轻笑。可是,笑声平静下来之后,她却也显出了再认真不过的表情:“狸猫,如果你觉得以我的能耐应付不了,那我不介意换你来掌握大局。我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争个什么长短输赢,只是想要和你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不管是生活在哪里,至少,不用在如履针毡,提心吊胆。”
正当此时,一阵凉凉的夜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拂过那满是汗水的肌肤,她突然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甚至忍不住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
“蓦蓦,你在害怕。”萧胤素来是最了解她的心思的,这一刻,他也真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惊惶和忐忑,可是,他只能紧紧抱着她,用他的体温和心跳安抚着她,温暖着她。
“是的,我很怕。我不希望那个始作俑者是他!”埋首在他怀中,她闷闷地开,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上,被他那强有力的心跳震撼着知觉:“你一直不愿我得知那始作俑者的真实身份,怕我接受不了,所以才不希望我插手此事的,对么?”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越发将她抱得紧了。
“如果真的是他,怎么办?”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惴惴不安地仰起头望着他,眼眸中带着一点脆弱,疑问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担忧,暴露出了她心底的惴惴不安:“届时,你能不能留他一条活路?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
“若真的是他,我会将他交由你处置。”他轻言软语地安抚着,稍稍顿了顿,黑亮的眸子,极慢地现出一缕寒光,幽邃而凛冽,就连唇缝里挤出的字句,也带着不可辩驳的坚决:“要不要留他一条活路,由你说了算。”
“狸猫!”她感动地凑上前去便亲吻他,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一直觉得萧胤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所以,即便他在嘴上不肯承认萧翼是自己的父亲,可是,这些年来,却一直不放松追查当年谋害萧翼的元凶。如今,一切似乎都已经渐渐水落石出了,那个人不仅有可能是当年谋害萧翼的元凶,而且还在背地里操纵者南蛮意图不轨,在萧胤拿自己做饵之时,那人竟然授意南蛮王对他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还挑断了他的脚筋。照理,他只怕是恨不得将其亲手结果掉的,可是,他竟然能因为她而有所特赦,怎让她不感激涕零?!
萧胤享受着她甜蜜的献吻,心念蓦地一动,却并不明说,只是腹黑地笑了笑,突然开:“蓦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那厢,蓦嫣还沉浸在感激涕零之中,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问出什么问题,只是甚为愉悦地轻笑,眼角眯得活似豆角一般,甜滋滋地回应一句:“当然可以!”
见她上了当,萧胤将唇附到她的耳边,暧昧地轻轻咬着她的耳珠子,硬是紧紧勒住她纤细的腰,问出的却是让蓦嫣只觉五雷轰顶的问题:“蓦蓦,什么叫做垃圾桶?什么叫做火锅店?什么是泼硫酸?”见她目瞪呆笑脸瞬间僵掉的模样,他笑得更愉悦了:“还有,你几时住过什么底楼?几时看到那一公一母两只猫在花园里做窝?又是几时在哪里的家里放过牛肉?”
“呃——这个——那个——”蓦嫣干笑着打了个哈哈,嗫嗫嚅嚅,结结巴巴,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失忆相:“如果我说我忘了,你信不信?”说来也可怜,这些也不知是几时不留神说漏了嘴的,可他竟然记得这么牢靠,如今,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拿来询问她,叫她怎么解释呀?
“是么?!”他挑起一道眉,凉凉地看着她,一副“你别想就此蒙混过关”的神情。
“狸猫,我们再来一次吧!”蓦嫣悲哀地提议着,大有壮士断腕的悲怆感,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悲剧女王,居然只能用这种方法逃避那些无法回答的问题。
萧胤见大鱼上了钩,也就不再追根究底,只是再次起身,抱着她又是一番肆意地缠绵欢好,顺遂了她的意愿。
在他那磨人却也火热的侵袭下,虽然举动温柔,可蓦嫣仍旧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他给折断了,只是懊悔自己之前竟然不怕死地拿鸡肾刺激他,如今,真是自食恶果了。
如此看来,明天,她不仅该吃点鸡肾补一补,而且,说不定,“再来一次”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渐渐成为她的头禅!
初秋的半夜,大运河上的微风已经颇具凉意,而向晚枫却还没有歇下,只是衣衫单薄地站在甲板上,倚着船舷,不声不响地自斟自饮。
满满地斟了一杯,一仰头,他饮尽了杯中香醇的酒,那微醺的味道瞬间便烧辣了喉头,也唤醒了那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诸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