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值钱的首饰什么的呢?”

“……”红蓼摇头,看到姚存慧这么急切迫切,心里十分难过。

“没有就算了!”姚存慧见她这样反而笑了笑,语气轻松的安慰了她一句。既然没有银子,那么心中所想那条路便行不通了,她只有再动脑子,另辟蹊径。

姚存慧却不知,她这不到三两银子的全部家当,还包括了红蓼的月钱……

两天之后,千丝坊果然送过来了四套当季的新衣裳,上乘的质料,时新的花样,一流的裁剪手艺,穿在姚存慧身上,红蓼惊赞不已,欢喜得差点掉下眼泪来。自从先夫人去世,小姐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就连红枝也试探着夸赞了两句。

姚存慧浅浅一笑,轻叹说道:“其实只要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我还真不愿意争这些、抢这些!”

“二小姐你心地善良,奴婢一直都知道!”红蓼轻轻替她拂了拂肩头的小小褶皱。

“二小姐,大小姐见了二小姐这身衣裳肯定高兴,二小姐何不去摇芳院一趟,让大小姐也高兴高兴?”红枝见姚存慧并不反感自己开口说话,忙又陪笑着巴结道。

她是马氏放在姚存慧身边的人,如果得不到姚存慧的欢心信任重用,马氏要她还有什么用?如今的姚存慧已经不是从前的姚存慧,她自然不敢再在她面前托大。她必须放低自己的姿态,巴结讨好姚存慧,重建她对自己的信任。

“红枝说的对,二小姐,咱们过去吧!”红蓼眼睛一亮,也高兴的说道。红蓼向来没有什么心眼,红枝从前虽然喜欢大包大揽、颐指气使,可明面上并没有在她面前对姚存慧做出什么实质伤害的举动,红蓼也就单纯的认为这是个人性格问题,完全没有想过她阴暗的心思。

“亏的红枝提醒,走,咱们这就去!”姚存慧也笑了,眼角扫过红枝,隐含着友好的浅浅笑意。

红枝越发高兴,信心大增,忙道:“奴婢这就吩咐小梨、小杏看好屋子,奴婢和红蓼陪小姐一起过去!”

“这一次你陪我过去就行,红蓼留下看守屋子!你们俩是我身边的大丫头,记住了,无论何时必须要有一人留下守着屋子,若是有事非要出去不可,切记要落锁,将院子锁上!”

红蓼深以为然轻声应是,红枝却陪笑道:“二小姐也太小心了,这是在府上,哪里会失窃呢!”

“这是我的规矩,怎么?你有意见?”姚存慧似笑非笑盯着红枝。有的人就是这样,给她两分颜色她就敢开染坊!

徒然一惊,红枝脸上一热,讪讪说不出话来,她忘了,今非昔比!

“奴婢不敢!”红枝下意识缩拱着肩,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卑微得像一粒尘埃。

“走吧!”姚存慧勾唇浅笑,柳眉轻轻挑了挑,径自走在前边,红枝一愣,慌忙快步跟上,怯怯的伸手扶住姚存慧的胳膊。

主仆两个才刚刚出了院子,就碰到姚存美和马群芳正走过来。双方自然而然的停下脚步。

姚存慧穿着秋香色撒花云香纱长褙子,柔亮轻软的料子质感极佳,做工更是精细,领口、袖口、衣襟边侧起着两寸来宽的襕边,以银线勾勒描摹,绣着精致的缠枝蔷薇花;褙子过膝,下边是粉红色的襕边水泻长裙,绣着浅浅的暗纹团花,清雅而不失娇媚,穿在她的身上格外得体。

姚存美和马群芳只觉得眼前一亮,面对眼前的姚存慧,两人都有一刹那的失神,随之涌上眸中的,是浓浓的嫉妒。

姚存美下巴一扬冷哼出声,她很想好好的损姚存慧两句,可是在领教了姚存慧锋利的口角之后,姚存美下意识的有点儿怕她,居然不敢开口讥讽。

“表妹今天可真漂亮!这是千丝坊刚送来的衣裳?”马群芳笑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开口赞道。

“是啊!让表姐笑话了!”姚存慧笑笑:“我正要去大姐那里呢,表姐和三妹要不要一起去?”

“你爱去就去,我们才懒得去呢!”姚存美嘴一撇,十分不屑。

“大姐的嫁衣绣得漂亮极了,那牡丹花看起来像真的一样,就连蝴蝶都误以为是真花飞落下来呢!表姐和三妹不去看看?”姚存慧十分得意的显摆,好像绣出那么好东西的是她一样。

“哈!”姚存美不屑的嘲笑,冷笑道:“无知!从来没有这种事!假的终究是假的,蝴蝶才不会如此有眼无珠,除非是有人故弄玄虚,撒了香粉上去!弄虚作假,算的了什么!”

姚存美虽然尖酸刻薄,眼珠子长在头顶上,不过无可否认,她的刺绣技艺非常之高,甚至比姚存嘉还要胜出两筹。这也是她和马氏十分得意之事。马氏因此老怀欣慰,认为自己没有白白花那么多银子替她请教习师傅。

“不信就算了!”姚存慧摆明一副你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语气,耸肩浅浅一笑。

姚存美火气“轰”的一下就拱了出来,大叫道:“去就去!我倒要看看,咱们大姐竟有多大的本事!”

姚存慧微微一笑,无限敬仰的说道:“大姐的本事自是令人望尘莫及的!”将姚存美刺激得几乎跳起来。

摇芳院中,姚存嘉看到焕然一新的姚存慧眼睛一亮,又惊又喜的携着她的手,眼底的笑容发自真心,暖暖的包围着姚存慧。

姚存慧与她相视一笑。

“几位妹妹都来看我,可真正难得,来,快都坐下!”姚存慧温婉的招呼三人坐下,命绿荷、绿叶斟上茶来。

当着姚存美和马群芳的面,她也不好同姚存慧格外亲近。

姚存美院子里什么样的好茶没有?她哪里稀罕姚存嘉这儿的茶?瞧也懒得瞧一眼,径直就问:“听说大姐绣的花儿能够引来蝴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让妹妹也开开眼!”

“如何不真?你不信自己去看,那么漂亮的花引来蝴蝶算什么?”姚存嘉还没说话,姚存慧语气坚定的接口。

姚存嘉自然不会落自个亲妹妹的面子,瞧了姚存慧一眼一笑置之,相当默认。

“是吗?那我倒要瞧瞧究竟有多真!”姚存美轻哼起身,朝月洞窗前的绣架走过去。马群芳也跟了过去。

绣架上绷着的是一个枕套,绣着牡丹花开富贵的图样,一旁搁着个竹篾编就的篮子,篮子中放置着一团团的五彩丝线。

“喂,你们小心一点儿,仔细将大姐的嫁妆弄脏了!”姚存慧对姚存美一向来存着戒心,见她走过去心中一紧,慌忙跟了过去。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比我的手艺还差了点儿呢,也没什么——”姚存美口内不屑的说着,一不留神后退推撞踩着了姚存慧,姚存慧一个不稳,手中还端着的茶碗骤然跌落,一整杯茶水倾入了竹篮中,算是将一篮丝线全部毁了!

第15章 姚存嘉的欣慰

“你、你、你干嘛推我!”姚存慧急得要哭出来。

姚存美吃了一惊,随即恼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凭什么怪我身上?”

姐妹两个当即争吵起来,姚存嘉心中暗暗叫苦,忙上前劝架说和,连说无妨,姚存美悻悻然冷哼两声,带着马群芳扬长而去。

“大姐,对不起啊!”姚存慧十分愧疚,手忙脚乱的帮姚存嘉将线团从地上捡起来,叹道:“幸亏不曾污了大姐的嫁妆,可惜这线,已经用不得了!”

“无妨的,改明儿出去买些丝线就是了!”姚存嘉含笑携着她的手笑道:“倒是你,有没有伤着?衣裳有没有沾着茶渍,这可是新衣裳呢!”

姚存慧笑着摇摇头,任由姚存嘉拉着她一旁榻上坐下说话,绿荷、绿叶早已将地上收拾了去。

“这身衣裳慧儿穿着真漂亮!”姚存嘉握着妹妹的手含笑打量,连连称赞,眉眼弯弯。她一时有些恍惚,好多年了,好多年不曾见过妹妹如此鲜艳亮相,那个明眸皓齿,活泼灵动的妹妹,从遥远的记忆中又回来了!

“就是还少了些簪花钗环,来,姐姐重新给你梳个漂亮的发髻!”姚存嘉笑着拉她去梳妆台前。

“好啊好啊!大姐又给我梳头了!”姚存慧欢然娇笑,水灵灵的眸子中俱是笑意,心中有暖暖的温情缓缓淌过。

姐妹两个相视笑作一团。

姚存嘉按着她坐在檀木雕花镶边的梳妆台前,将她的发髻散开,拿起阔齿桃木梳一下一下帮她通着头,含笑赞道:“慧儿的头发还是这么好,娘从前就说,慧儿将来必定是个有福的,我看啊果然不错的!”

姚存慧抿唇微微一笑,打趣道:“要说福气,慧儿哪里比得上大姐呢?”说毕调皮的向着镜中的大姐眨眨眼。

姚存嘉一愣,会意过来她指的是自己的近在咫尺的婚事,不觉脸上一热,指腹轻轻点了点她的后脑笑嗔道:“贫嘴!”

姚存慧咯咯的笑起来,心里却有点微微的发苦。

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谢府不顾两家多年的交情态度坚决的要求退婚?令姚存嘉陷入绝境,自杀未遂被逼屈辱的远嫁?

看着她满脸待嫁新娘的娇羞容颜,盈盈眉眼容光焕发,姚存慧不敢想,也不忍想,如果噩运如期而至,她,怎么会受得住!

姚存慧暗暗叹息:本尊啊本尊,你从前也太固步自封了,我虽然替你重生,可是,你留给我的记忆太有限,这让我如何是好!

她是你的姐姐,在我心里也早已把她当成了姐姐,我该怎么办,才能改变这场噩运?

“在想什么呢,臭丫头!”姚存嘉瞧着铜镜中眉心微蹙,一脸心思的妹妹,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一句诗词: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她哪里知道,她眼前的妹妹不是单纯的少女情怀,而正为了她的命运愁绪满怀呢!

“没、没什么!姐姐的手艺太好,我一时看呆了!”姚存慧失笑解释。

姚存嘉又是“扑哧”一笑,调侃道:“你这小嘴儿越发的甜了,抹了蜜不成!行,好了!啧啧,我家慧儿真是个大美人!”

姚存嘉葱白纤细的手指翻飞如燕在妹妹乌油油的秀发中穿梭,不多会便挽了个漂亮的发髻,信手从自己的首饰匣中捡了两朵蝶恋花金累丝嵌宝玉珠花簪上,又斜斜插上一支玉兰花苞青玉钗。

姚存嘉是嫡长女,且行事素来稳重端庄令人找不出半丝不对,马氏不敢对她太过分,因而她也保存下来不少亲生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加上姚老爷很看重她和谢家的亲事,对她的生活也偶有关心,偶尔也会送些礼物,姚存嘉的日子比姚存慧要好上许多。

“大姐你又取笑我!”姚存慧瞧着镜中的自己,乌发如云,明眸皓齿,五官清秀俏丽,气质清雅出众,一时竟也有些挪不开眼,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

“哪儿是取笑你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们说说,是不是?”姚存嘉咯咯笑着,问着绿荷、红枝等。

绿荷、红枝等自然不会败主子的兴,无不含笑称是。红枝更是陪笑着巴结道:“要奴婢说啊,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春兰秋菊各有千秋!大小姐的手真巧,将二小姐这么一打扮,更是天仙似的!奴婢求大小姐一个恩典,大小姐把这手艺也教教奴婢吧,奴婢回头也好学着伺候二小姐!”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姚存嘉指着红枝笑道:“好丫头,果然是个伶俐的,难怪慧儿那么依赖你!难得你有这份心,明儿你闲了尽管来,本小姐必定教了你便是!好好伺候好你主子,将来的好处多着呢!”

红枝心头没来由突的一跳,总觉得姚存嘉这番话似乎另有深意,一时又琢磨不出什么,慌忙陪笑着屈膝垂首道:“那奴婢就先谢过大小姐了!”

姚存嘉微微一笑,暗暗向绿荷使了个眼色,绿荷便笑着去拉红枝,说是请她帮忙描个花样子,将她带了开去。

绿叶也会意退下,守着门口,留她们姐妹二人在屋里说话。

“慧儿觉得红枝这丫头怎样?”姚存嘉为姚存慧添了茶,一边微笑着闲闲问道。

当着自己的亲姐姐,同一阵线的队友,姚存慧当然不会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遂正色道:“此人眼空心大,见利忘义,连红蓼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你真的这么想?”姚存嘉吃惊,不敢置信的瞪向姚存慧。

对于红蓼、红枝这两个丫头,姚存慧一向来都是依赖重用红枝多些,可以说,红枝完全可以做的了落梅院的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姚存慧都有点怕她,不敢驳她的回。

从前姚存嘉也恨铁不成钢的提点过姚存慧,无奈姚存慧每次一声不吭的听了,看似听进去了,可是转过背又是照旧。日子长了,姚存嘉也心灰意冷了懒怠再劝,由着她去。如果姚存慧不是她的亲妹妹,如果不是母亲临终前自己答应过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姚存嘉肯定不会再踏入落梅院一步!

那个地方,她去一次生气一次!

碍于马氏的淫威,生气还不能表露在外,只能回了自己的屋里,夜深人静之时暗暗叹息,常常午夜回首眼眶不知不觉就潮了,尤其如今婚期临近,她的心中更加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终于就要离开这个牢笼,终于可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忧的是妹妹这个样子,她怎么放心!弟弟虽然体弱,可是父亲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矜贵,她反而不需要牵挂太多!可是,这个妹妹——

一直是横梗在姚存嘉心头的一根刺!

没想到她今日竟然说得出这番话来,再联想到那日她醒来之后惩罚红枝的手段,姚存嘉心怀大慰,眼眶都有些发热了,不觉暗想:这是母亲在天之灵保佑吗!

“我当然是这么想,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啊!”姚存慧笑笑,柳眉轻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且,红枝是马氏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姚存嘉心头一振,脱口问道:“既然你知道她是马氏的人,为何还要将她留在身边?”

姚存慧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胸有成竹:“马氏不在咱们姐妹身边安插人怎会放心?走了一个红枝还会有第二个红枝来,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这个知根知底的留下,姐姐觉得呢?”

姚存嘉会心一笑,目露惊喜赞赏:“慧儿长大了,姐姐可以放心了!”她的身边照样有马氏安插的人,她的处理方法也如同姚存慧一样!而且,她也知道马氏前些日子花大价钱买回了四名绝色丫头,单独开辟了院子请人训练,不用说,这是她的陪嫁丫鬟!

不过,她不在乎。

出了姚家的门,到了谢家,马氏还妄想通过几个陪嫁丫鬟摆布遥控她吗?做梦!

“大姐,”姚存慧终于忍不住开口:“马氏这人绝不简单,她不会让咱们姐妹好过的!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在大姐的亲事上动手脚,大姐要小心防范才是!”

姚存嘉眉头一跳,忙问道:“你是不是——看到、听到了什么?”事关终生,不由得姚存嘉不重视。

姚存慧摇头苦笑:“如果能够轻易让咱们知晓,马氏就不是马氏了!正是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更要小心呢!”

姚存嘉怔怔望着前方,默然不语。

姚存慧所担忧的,她曾经也同样担忧过。可是,据她暗暗观察打听,马氏在这上边并没有半点儿举动,又加上父亲对这门亲事十分看重。所以,她也就解释为马氏不敢惹父亲动怒故而毫无举动,也就慢慢的放下了心。可是如今听姚存慧这么一说,她也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慧儿说的对,只是这事急也急不来,防范更是无从防起,唯有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慧儿放心,姐姐心中有数。”

姚存嘉微笑着说道,不知是宽慰妹妹还是宽慰自己。马氏在明她在暗,马氏可以调动府内府外无数的力量关系来算计自己,而自己的天地只有这小小的摇芳院,能够任用的人除了贴身丫鬟再无别个,她能怎么办?

第16章 姚诗赞病情突变

姚存慧看她的神情立刻就想到了这点,她微微有些懊恼不该在此时拿这么扫兴的话来影响姚存嘉的心情,于是忙笑道:“大姐放心,慧儿会帮大姐的!这门亲事可是父亲看重的,料想马氏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说了,母亲在天上,也会保佑我们的!”

姚存嘉心中一宽:“慧儿说的对!”

姚存慧正欲告辞,姚存嘉起身笑道:“慧儿你且等等!”说着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捧了个一尺见方的嵌螺钿莲瓣纹红木匣子出来。

姚存嘉含笑将盒子打开,递在姚存慧面前。

“这是?”姚存慧吃了一惊,诧异的望着姐姐。匣子中装满了各种珠宝首饰,有玉镯、珍珠耳环、白玉钗、金镶宝石簪花、翡翠项链等,看去五色呈迷,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这些是母亲留下给咱们姐妹的,今天姐姐把你这一份交给你,还有一些别的,等过些日子姐姐收拾整理出来了一并给你。姐姐希望你能够将母亲的东西好好保存。”

姚存嘉早就想把这些东西给了妹妹,又怕到了她的手里轻易被人拿了去是以一直存放在自己这里,如今看她心思细腻远不同以往,她便也放了大半的心,试着将这一匣子首饰给她。

这一匣子只是普通略好的货色,还有好些珍贵名贵首饰,她还不敢一下子统统交给她,她得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与从前不同了,是不是真的保得住这些东西。

“傻了呀?还不快收下!”姚存嘉笑道:“有了漂亮衣裳,当然要有漂亮首饰才配的上,这是你应得的,难道还要跟姐姐客气不成?”

“谢谢姐姐!”再推辞就矫情了,姚存慧知道姐姐是真心实意要送给自己的,于是忙起身双手恭敬接过。

“这就对了!”姚存嘉欣慰一笑。

“姐姐,明儿姐姐可是要出门买丝线?”姚存慧捧着首饰匣子问道。

姚存嘉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

大周规矩,待嫁女儿绣嫁妆,丝线针头布料统统都要自己亲手选购,不可假手他人。

“明儿我陪姐姐一起去吧,毕竟,今天都是因为我——”

“也好!你也许久没有出过府了,正好散散心,好好逛逛!”姚存嘉想也没想就笑着答应。

“谢谢姐姐,明天姐姐别忘了叫我!”姚存慧十分高兴,惹得姚存嘉包容直笑。

次日,姚存嘉果然派人来叫了姚存慧,姐妹两人高高兴兴的出府。

这是姚存慧来到这个异界头一回出门,街道笔直宽阔,两旁商铺云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让姚存慧惊讶的是,不但逛街买东西的女子甚多,就连店铺中做生意的女子也很多,有盘起了发髻的媳妇大娘,也有梳着未婚发髻的妙龄少女。

无论逛街的还是做生意的女子们,无不大大方方,除了少数极个别的,大多数人连帏帽面纱都免了,令姚存慧叹为观止,更是暗暗庆幸,庆幸来到这个对女子格外宽容的时代。

日子如常过着,姚存慧每日里从马氏那里请了安,偶尔往鸣凤轩和摇芳院去坐坐,剩下的时间大多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过了三日,姚存慧吃过早饭想起姚诗赞头天晚上嚷嚷着有点儿不舒服,放心不下便带着红蓼过去看看。

姚诗赞正盼着她来呢,一见之下喜出望外。

不料,姐弟两个还没说上几句话,姚诗赞突然痛苦的大叫一声,抱着头在软榻上打起滚来,将姚存慧和香梨、香芹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姚存慧一边揽着姚诗赞颤声呼唤安慰,一边忙命红蓼和香梨去请老爷夫人。

姚老爷和马氏过来看到如此,也是慌得神魂出窍。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马氏还不忘记挑拨几句,明里暗里责怪姚存慧没有小心照顾弟弟。

姚老爷正在气头上,看到儿子这么痛苦早已失了理智,一肚子的气正没法发泄,听了马氏的话立刻就黑沉着脸恶狠狠的瞪着姚存慧朝她咆哮喝骂,扬起手就给了她一下,姚存慧尖叫着大哭道:“爹,快,快请大夫呀,快请最好的大夫给弟弟看病呀!”

马氏不酸不凉道:“二小姐你就别添乱了,这还用说嘛,大夫早就派人去请了!”

不一会,毛氏、姚存嘉也来了,忙忙上前探问何故?姚存嘉看到妹妹掌印分明的脸颊一片通红,心中大痛,脸色顿时一白。

“不省事的狗奴才,怎么大夫还不来!快,再派人去请,快去,快去!”姚老爷急躁的咆哮,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儿子的呻吟呼痛声像一把钝刀在一点一点的割他的肉。

“老爷稍安勿躁!”马氏一边抚慰姚老爷一边忙又命乔妈妈传话,命外院得用小厮再去一趟。

不料,先前去那小厮回禀:张大夫不在,有事出城去了!

姚诗赞的病一直是这位张大夫在跟进,姚诗赞的情况也一直很稳定,这种意外是头一回发生,马氏一下子也懵住了,不知所措。

“老爷,那就——等等吧!”

“胡说!难不成全京城的大夫都死绝了!”姚老爷听了这话气得一口气差点儿转不过来,想了想,忙道:“去,去燕子胡同刘太医家看看他在不在,将刘太医好生请来,求他救救我儿子一命,就说姚某定当厚报!让管家去,马上就去!”

下人们不敢怠慢,慌忙一溜烟出去传话。

“刘太医?可是太医院的医首那个刘太医?大伯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好的交情了!”毛氏吃惊问道。

刘太医脾气古怪,虽然没有当上太医院的院判,但是医术却是整个太医院最好的,曾经治好了众人束手无策的太后的恶疾,太后凤心大悦,封了他“医首”的称号,准其不拘小节,便宜行事。

好在他对医学的钻研近乎痴狂,除了钻研药方和各种疑难杂症,对别事一概不感兴趣,对谁也不会造成威胁,因此整个太医院无论敬仰他的还是厌恶他的,没有一个敢招惹得罪他,就是院判、副院判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姚老爷竟然能够请得动他,的确是一件很令人吃惊的事,如果毛氏不问,马氏也会忍不住开口问的。

姚老爷面上不禁显出两分得意,淡淡道:“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也不敢肯定能不能请到他!”

姚老爷情不自禁想起两天前自己和刘太医在茶馆的偶遇,更没想到以脾气古怪著称的他竟然会主动同自己搭话,明显对自己颇有好感!这还真是——人和人之间,还得讲缘分啊!

毛氏、马氏包括姚存嘉听了这话都露出两分不可思议的神情。她们都很了解姚老爷,姚老爷不是一个喜欢吹牛、说空话的人,他敢这么做、这么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有九成九。

果然,管家真的将刘太医请了来了。

马氏微微一愣,情不自禁有点儿心慌,姚老爷早已满脸是笑亲自迎了出去,迫不及待将刘太医请了进来。

刘太医也不含糊,当即就坐在榻前替姚诗赞诊治,先是施针令他安静镇定了下来,随后望闻问切细细的替他诊治,又叫将原药方拿来。

马氏稍有犹豫,被姚老爷一瞪,只得硬着头皮命人将药方递了过去。

刘太医看完之后,也不顾有没有不该在场的人在场,开口就骂:“庸医!混蛋!混蛋透顶的糊涂蛋!”

马氏和姚老爷齐齐变了脸色,姚存慧姐妹相视一眼面色发白,毛氏则是眼睛一亮,众丫环们齐齐吃了一惊。

马氏变色是另有心病,姚老爷则是担心害怕,余者亦是各有各的心肠。

“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了,都退下!”家丑不可外扬,姚老爷岂肯让毛氏和下人丫环们看了热闹去。

众丫环们唯恐殃及池鱼巴不得这一声,毛氏却是十分的不情愿,脚下的步子怎么挪也挪不动。

试想啊,刘太医一开口就是这么有料的话,天知道后边还会爆出什么重磅来呢,期待,太令人期待了!

“二婶,咱们出去候着吧!”姚存慧轻轻挽住毛氏的胳膊,柔声相劝。

毛氏虽然一千一万个不想离开,可也知道有姚老爷在这里自己的心愿是不可能得逞的。她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叹一声,由着姚存慧拉了出去。

姚老爷瞥向二女儿的目光就多了一丝赞赏,目光移过她红肿的脸颊时,暗暗的起了些许内疚。

“刘太医,这究竟是什么回事,请刘太医告知。”屋子里终于清静了下来,姚老爷忙忙相问。

“是啊刘太医,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可得同我们说实话啊!”马氏也在一旁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尤其将“实话”两个字咬得重重。

如果换了是别的太医,听了马氏这话,再对上她斜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没准心里就要“咯噔”一下,然后在肚子里好好的斟酌斟酌该怎么说。

可是,刘太医是谁呀?除了医术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值得他细心琢磨的,自然也辜负了马氏一番提示。

第17章 真话

“哼!”刘太医瞪了姚老爷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嚷道:“小少爷身子虚弱而已,根本就没病!”他抖了抖手中那张药方:“照你们这种治法,迟早要把他的小命折腾玩完!”

“刘太医,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马氏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声音发颤,顿时觉得欲哭无泪。

“发现”姚诗赞生病的是她,请大夫的也是她,如果刘太医所言坐实,她如何能够逃过这一劫!

姚老爷锐利而冰冷的目光蓦然扫过马氏,马氏眼前一黑双膝一软差点儿晕了过去。

“刘太医,此言当真?”姚老爷手心下意识攥得紧紧,紧绷着身子问道。

“怎么?”刘太医不悦的瞪着姚老爷质问:“你怀疑我老头子的医术?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刘太医说着,指着药方上的药材一样一样的同姚老爷说了起来,这一种如何如何,有何功效,那一种又怎样怎样,这两种或者这三种混在一起又会产生什么作用,一边说着药方一边又陈述着姚诗赞身体上表现出来的各种现象。

只说了一小半,姚老爷就抬手止住了他,心下一片冰凉的喃喃道:“刘太医,您别说了,我,我信您,我信您!求求您救救犬子!大恩大德姚某没齿难忘,定当重谢!”

“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我可不贪图你的谢礼!”何况,我要的东西你也没有!刘太医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