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唤感觉有点不对,回头一看只见浮苏跟小媳妇似地站在那儿,缩手缩脚,一副生怕挨骂受训招收拾的样子。景唤轻咳一声,他确信他一点也不吓人,他并没有得完全得到上世的传承,自然也不会让人产生这般崇高敬畏:“浮苏师妹。”

“嗯,啊…什么?”浮苏正在想着那年山林之中的情境,再次确定自己没露太多痕迹,没想到景唤居然喊她,差点让她三魂去了四魄。

“不必如此拘谨。”景唤还特意笑了笑,自觉眉目柔和,语态温融。

换个人来看,估计真的是很柔和很温融,可做了坏事儿心里发虚的人一点也不觉得。浮苏心说要不咱直接把话挑明了来,大不了伸头一刀,至少落个痛快。可…可她就从来不是那种砍了爸爸樱桃树,主动站出来承认的好孩子,何况这个“爸爸”还这么凶悍不讲道理,谁知道他要怎么收拾她:“是。”

见浮苏还是这样,景唤便不再出言相劝,他已然说了不必拘谨,她既然依然如故,他也真不是那有功夫替人操闲心的。把浮苏送到袁州城外放下,景唤便驾云离去,浮苏总算松了一口气,而且还是彻底放松下来,看来他真没看清她的模样。

但愿这位大能不是那种追着点破事就不放的,能忘咱就忘了吧,谁年少轻狂还没被强推过…好吧,这个确实少见。

上元真人俗家姓刘,如今的刘家在袁州一带已经是数千载的世家,自从上元真人至大乘界后,刘家在袁州的地位已无人能及。浮苏登门送上贺仪,还免不得被凡世之人多打量了一番:“老祖可一切安好?”

“师傅一向都好,如今渡劫在望,他日必可得大道飞升。”其实浮苏心里门儿清,刘家人最不愿的便是上元真人飞升上界,刘家早已经习惯了有大乘期老祖罩着,行事处处便捷,凡世之中便是帝王又何敢轻易下罪于刘家。整体上来说,刘家人大多谨守规矩,数千年积攒下来自有一股清越之态,并不屑为祸一方,况且上元真人也容不得刘家人做天怒人怨之事。

但林子大了,哪能没几只存坏心的鸟儿,自袁州城外行来,浮苏还真见过那么一桩刘家族戚为祸作乱的,只是刘家积威已久,袁州又是刘家的大本营,受了屈的百姓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罢。

修行千余年,浮苏心里多少存了些天地人和之念,道不白修,道行自然也没白长,上元真人到底是自己的师长,这般缘法负在身上,她自然得为师长考虑一二。想到这里,浮苏便说道:“另的八字相赠,积威自重,泽善乡里。天之道一损一补,今天吃的亏来日未必不是福,今日得的便宜来日便未必不是祸,盼刘公三思。”

话点到即止,浮苏就算修行无数岁月,到底她曾是那个在现代长起来的普通小百姓。但也仅此而已,漫长的修真岁月里,生死荣辱,看过无数,都已经近乎麻木了。

修真界,哪天不死几个人!

但,有时候恰恰是一言之善,举手之恶,谁知道她今天这一句话,将来便不会给她带来种种好处,或般般烦恼呢。

第五章 有情可留

从袁州城离去时,浮苏就在想,她上哪儿找合适的人炼九星彤云,对天生带着龙属性,爱搜集各种闪闪发亮小东西的女人来说,九星彤云是修真界最难得的宝石。每一块上等九星彤云里都有仿如星海辰河一般的星云,至最好的等阶,那便是如晚霞般瑰丽华彩的赤色彤云,因此这虽然是炼制飞剑的上好材料,却通常被女修们拿来作装饰用。

浮苏是个实用主义者,当然只想着怎么炼制一柄足够自己用到得道升飞的飞剑,精金魄她还是有几块的,但九星彤云她却只有两块,一块是最好看的赤色彤云,另一边里边则只有一层薄薄如纱状的烟云。要说好看,自然是前者,要说实用却是后者,不过现在用哪块倒不是她应该考虑的,赶紧找人帮忙炼制飞剑才是正经。

袁州城外不远便是苍塘、澄山一带,这一带山不高水不深,却是苍松翠柏林木秀而荫森。苍塘便有炼制飞剑的大家,那却不是她区区一块九星彤云能请动的,非是稀世珍品才能请得他动心出手。

“浮苏师妹?”

本来就够苦恼的浮苏听到这一句,差点两行泪就流下来,咱能不能别这样,我是来避开他的呀,可怎么又遇上了:“景唤禅师。”

“浮苏师妹可是要去苍塘、澄山一带?”景唤这时候心里也在想,怎么总会遇上浮苏,虽则这里便是袁州城外,但袁州城外何其大,两人却偏在一条路上遇见了。

惜,大能下世气运、缘法、预感皆准,也抵不过景唤才不过二十出头,心性依然还是少年人。

浮苏此刻也自己把自己给安抚好了,她明白,自己如果再这样一惊一乍下去,就是景唤再怎么没记住她,也会怀疑到她头上来。她现在必需冷静,否则她自己会把自己给暴露出去,到底是“老妖婆”,这么一想随即心神趋于平稳:“是,景唤禅师欲往何处?”

转眼之间的变换,景唤看在眼里,暗暗称许,至少这一次没跟受气小媳妇儿一般忤在那儿,这样的剑修浮苏顺眼得多。乍一望去,倒似古卷中上古之时一出现便彻染千里红云的赤霄剑:“且莫问我欲往何处,苍塘、澄山浮苏师妹现下万万莫去,有大魔现世在澄山设下法阵,非你我所能破解。浮苏师妹若是没有旁的紧要事,速归乘云宗向宗门长辈禀报…不,我与你一道去。”

乘云宗乃四大宗门之首,宗门中自有专用以与各宗门通信用的法器,景唤考虑到这点,便祭出飞行法器招呼浮苏上来。

现在浮苏自然大大方方了,还得闲工夫羡慕起景唤的飞行法器来,他的法器名作“云海”,也是市面上能买得到的,不过这可是高级货,她就是再攒一千多年钱也买不起。景唤回头去看,见她在那儿打量“云海”,又喊道:“浮苏师妹…”

“景唤禅师,你如何能唤得我师妹,景唤禅师不过二十出头,我却已修行千余载了呢。”浮苏说完笑看向景唤,转念又觉得自己有点作死,景唤已经得了上世的一小部分传承,叫她一声“师妹”都是她占便宜。

景唤怔了怔,上世的脾性自然没得商量,可他是真的才二十出头啊,按理是该叫人师姐,片刻后,景唤决定,就当没听到。转过脸去,端严肃穆地望向前方,仿如在云端目带慈悲注视苍生。

他这样儿,让浮苏都没法再出声打扰,而且她有种调戏了佛子的强烈愉悦感,没见人在那儿尴尬得都不敢看她了么。诶,不成不成,还不如之前心虚害怕呢,这样调戏下去,就算她没强推过景唤,等人找全上世传承也照样饶不了她。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行至乘云宗,把大魔现世的消息往宗门长老和宗主那一递,立时乘云宗上下便忙碌起来,长老们负责联络各方,宗主则负责召集各峰峰主一起商量如何应对。景唤做为大能下世,这各峰联席会议上自然会有他一席之地,何况这事儿还是他发现的,浮苏就没什么事儿了,她其实都想问自己一句,干嘛就偏听了景唤的话跟着一块回来报信。

上元真人一见到自家小弟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要出门避祸的人,这会儿和祸头子在一块有说有笑。上元真人想想,远远冲浮苏招手,浮苏正愁找不着空当溜走,见上元真人招手立马如蒙大赦:“师父。”

上元真人冲正朝他远远袖手为礼的景唤还施半礼,然后才压低声音问:“你这怎么回事,怎么又转回来了?”

见景唤已转入内,浮苏叹着气把事说了一遍,上元真人听着直摇头,他这小徒弟运气是不是也太差了些,或者说景唤的气运是不是太强大了些,就这么着也能遇上…上元真人挥挥手让浮苏回天衍峰去,不忍戳破告诉他这小徒弟,凭景唤的气运,只怕迟早要把她给挖出来。

算了,这缩头乌龟让她当得一天是一天吧!

说起来,要不是浮苏叙述的过程和结果都比较离奇,上元真人倒想把她打扮一番送到景唤面前去,小徒弟运气不好,跟着景唤八成能沾沾光,指不定也能早早问鼎大道。

各峰峰主凑一起,听景唤说苍塘、澄山一带的情形,几位真人越商议便越觉得事情要大大糟糕。众人开始觉得,景唤这位大能下世,十有八成是要来跟玄冥大魔们死磕,真人们“慈祥”无比地对景唤殷殷看去,闹得景唤都差点以为这是他转世重修的主要任务了。

目前还生嫩着的大能真是好欺负呀…

当然,真人们也只是寄以厚望而已,目前还在金丹期的景唤实在顶不上什么事儿。

乘云宗的两位长老从苍塘、澄山一带察看情况回来,面色沉重。天机真人此刻演卦已毕,也是神色肃穆,作为一宗之长的青峰真人何不归把消息一归拢也是连着几声长叹:“虽说天地运势大多如此,可真赶上这乱象纷出的时候,仍然不知是福是祸啊!”

天机真人双手扶着几案边沿,微微用力,指节便有些发白:“宗主,此一遭我乘云宗在其中担着大干系,只怕不是万丈光华便是万丈深渊。”

天机真人如此神态,青峰真人便是不琢磨也能看得出来,万丈深渊的机率要大得多。但时势如此,避不得挣不开,便也只能迎头赶上:“凡事断无十成,总会留几分余地,但得这几分便足够了。这样吧,先派人在法阵外看守,待其他几宗来人后一道商量,是困是伐总要拿个章程出来。”

“大魔设下的法阵非同一般,元婴期以下的弟子就不要去了,让真传弟子们去吧,也算是个历练。”危机危机,危中存机,这一点各位真人心底都有数。修真界便是这样大浪淘沙,你若问鼎大道是你的本事,你若身死道消也是你的命数。

“也好。”

几位真人并着几位长老商议完,各自回去,上元真人则把他眼下在宗门正静修的六名真传弟子都叫到跟前来:“宗正,你安排一下,大魔法阵外将派真传弟子去看守,你们几个都去。宗正,你是大师兄,看顾好他们几个。你们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命是自己的,功宝丹器、财侣法地、气运机缘有命才是你的。”

“你们中,既有跟随为师数千年的,也有跟随为师不过百年的,还有浮苏方成为真传弟子不久。你们不要相信转世重修这样的传说,它既然是传说,便只属于传说中的能人,不要抱侥幸之心,不是每个人都是禅师景唤。珍惜有生之时,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不可期之来世,便是为师修炼至今,也不能窥破轮回二字。”上元真人的话最后汇成一句大白话:“所以,保命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宗正并着另外几位弟子一块儿点头表示受教,浮苏也连连点头,她这下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看重小命了,敢情天衍峰一脉相承的惜命惜身。也难怪天衍峰真传弟子最多,而且年龄普遍偏大,在大多数人相信转世轮回重修大道的沧海界,上元真人算是个中奇葩。

待宗正安排好,上元真人叫浮苏单独留下,宗正他们几个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好奇。浮苏乍为真传弟子,上元真人额外留她教导一二也是很正常的事,虽然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浮苏啊,景唤禅师必定会参与其中,你若不想去为师便找个由头将你留在宗门。”

“师父,躲其实…是没有用的吧。”浮苏心说我都知道是这么个理,师父您想必早就想明白了,只不过看着我这缩头乌龟样,没点破而已。

那确实没用,上元真人轻笑一声,说道:“你若能在那之前跟他交好,日后他便是全部得到传承,也应当会手下留情。只是,不知是禅宗哪位大能,并不是每一位都会跟你有情可留。”

上元真人这是在取笑她吧,什么叫有情可留呀!

第六章 我也不想的

沧海界各大宗门汇聚乘云宗之后,先是各门各派商量对策,接下来是分机遇,自然免不得一场嘴仗,这却不是浮苏需要去关心的,她要关心的是自己是不是非得吃这只“鸡”。

她对自己的资质看得很清楚,如果没有缘法,只怕这一世最多不过能入神大乘,活个成千上万年,然后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孤独的等待身死道消的那一天。命,当然重要,但如果是为了更长更高质量的命,必需去搏一搏,所以浮苏想来想去也认为这一趟必需要去。

大魔历来是刷经验、刷机缘的最好存在,当然,也是最危险的存在。

至于景唤那里,短短数日,浮苏已经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了。那一天再畏惧也终会到来,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在那之前好好活着,在那天到来时好好应对,尽量寻个全身而退的退路。强推过、双修过、畏惧过、躲避过、调戏过,对象是禅宗大能,似乎她也挺够本的。

“浮苏师妹,你方入元婴境不足三年,便与我和沉渊一道。”宗正这样安排是考虑到石越、红尘、流云他们三个境界相当,三人正好又能相辅相成。沉渊境界虽然高些,却是个纯粹的剑修,和浮苏一样除了剑之一道,其他的多半不通。

而宗正自身恰巧是个杂学家,却剑术稍弱,捎带上这俩剑痴倒是正好。几人对宗正的安排都没有异议,浮苏做为小师妹,只有听话的份儿,不过…竟跟苏沉渊一组啊!

苏沉渊回来的也真是时候,苏沉渊这个人,笑不笑都像高山上的那抹白,如冰似雪。许多年前,浮苏发过花痴,不过花还没开出来就谢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更喜欢温暖一点的,这么冷的,得如金乌赤焰一般的火才化得开,她可没这么赤热热的心胸。

不过,美男还是堪赏的。

“浮苏师妹。”苏沉渊垂目看向浮苏,浮苏比他矮一个头,又站在低处,自然该垂目去看。

怪不得繁星要说苏沉渊是她见过最俊美的修士呢,垂目间含霜带雪都能让人心胸滚烫:“沉渊师兄。”

“走前面。”苏沉渊的意思是让她走他和宗正之间,这样方便照看。他虽然如冰似雪,却向来严奉师命,上元真人让他们照顾下边的师弟师妹,他就会严格执行。

分明是个目下无尘的脾气,却这么一板一眼的性格,浮苏有这么一瞬间怀疑苏沉渊是不是有双重人格:“谢谢师兄。”

这大魔所设的法阵变化万千,进去了才发现别有洞天,大多数植被都已经被魔息所染,此刻对凡世俗人来说已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对修士们来说也没好到哪里去,如果不小心染上魔息,可能就是数百年的修炼毁于一旦。宗正在前面提醒苏沉渊和浮苏都要小心,三人各自祭出防御法宝。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里边行进,越靠近苍塘中心地带魔息越浓,树发赤色,山坳间阴云缭绕。忽然间,一点声息也无的山坳里多了个人影子,宗正当先横剑于胸:“什么人?”

那人渐行渐近,面目越来越清晰,浮苏“咦”一声说:“石越师兄,你们怎么也走到这里来了?”

“是回旋阵,不论走从哪里进来,都会走到这里来。宗正师兄,我看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还是应当及早报知宗门,让长老们再来勘查一番。这个阵法并不旨在伤人,也没有困人的意思,好像仅仅只是把我们都取起来,这大魔似乎在…在等着什么人来。”石越说完就沉默了,他以为是浮海界的修士与妖魔有染。

宗正听出石越话里的意思:“既然这样,我们先出去。”

却听得陆红尘插嘴道:“宗正师兄,怕是已经出不去了。”

陆红尘擅长阵法,几人听陆红尘这么一说,都开始四下察看起来,浮苏对阵法不过粗通,让她看她还真看不出什么太大门道来。不过,她倒是嗅出些不一样的气味来了,淡淡的倒似是哪种灵药的香气,闻着便能使人精神抖擞。她的鼻子倒是天生比旁人灵一些,这香气其他几人都还没闻到时,她便已经闻到了。

她的身边是苏沉渊,她抬眼去一看,便对苏沉渊说:“沉渊师兄,你可闻到了香气?”

苏沉渊闻言问她:“没有,什么样的香气?”

“带着点甜香,有点像雪苍兰,但更甜一些,也更清淡柔和一些,还有少许草木的香气。”浮苏还希冀苏沉渊能告诉她那是什么,结果苏沉渊听完一摇头,他也不知道。

不过,苏沉渊倒是建议她循着香气过去,凭他们俩剑痴,就算灵药是大魔用来设陷阱的,也可以全身而退,如果不是取得灵药一株,那也是极美妙的事。浮苏一想也是,虽然她很少用丹药,但灵药代表着许许多多亮晶晶的小东西,她还是很喜欢的。

往右走过去一段路,香气越来越浓郁,苏沉渊却还是没有闻到,浮苏开始警觉起来:“沉渊师兄,我怎么觉得这陷阱是专给我下的,难道我看起来更好骗?”

她这话让苏沉渊不免一笑,上元真人说这个小师妹虽修炼日久,却有赤子之心,从这一句似抱怨似自我嘲讽的话里就听得出来:“既然是陷阱,那便不要去了,这条路也不通,我们回去和大家会合吧。”

美男在侧,令人心旌摇荡呐!苏沉渊这一笑,真正是如百花齐放,又如冰层破处泛起的波光,层层漾开清澈明亮的冷光。

苏沉渊被她看得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个人已经习惯了被人行注目礼,尤其是面带笑意的时候更是如此。他只一径走向宗正,与几人谈论法阵的情形,浮苏也就发那么一会儿花痴,便也参与讨论:“宗正师兄,我曾经跟…跟七星师兄闯过回旋阵,记得七星师兄说过回旋阵是最简单易破的阵,也是最难破的阵。只要找准一个原则,就算是仙人下世摆下的回旋阵也一样轻易可破,金南木北水东火西,遇土就是破阵之处。”

七星是上元真人曾经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是上元真人真正的开山大弟子,是个旁人但有所求,他便水里火里不相辞的。便是现在的大师兄宗正,也受过七星很多照顾,宗正做大师兄时管理下边的师弟师妹和内门弟子,也多是以七星为样板。

说起七星来,包括浮苏在内,六个人都沉默下来,在场哪一个都曾经受过七星的关照,那是个笑脸时时挂在脸上的,嘴里总也是那句“有事找师兄,师兄帮你”。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被心魔所吞噬,一身修为散尽,最后道消身死。

“七星师兄的话不会有错,我们照着试试。”石越打破沉默,率先往一侧走去,众人依次跟上。

几人照着走了一段,倒还真找到了破阵的阵眼,一时间几人都轻松下来,浮苏长出一口气,但她还没把这气儿完全吐出来呢,宗正就把阵给破了,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另外五个人从眼前消失不见,她却还在原地打着转。

“这…这是搞歧视吗?怎么他们都出阵了,单单只把我留在这里,我…我应该不会把命交待在这吧。”浮苏试了试却破不得法阵,任凭她怎么施为,那阵眼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在里边着急跳脚,宗正他们几个在外边也都莫明其妙:“怎么浮苏师妹没出来,回旋阵已破,我们都出来了,为何单只有浮苏师妹没出来?”

这个问题,就连陆红尘都回答不了,不仅陆红尘回答不了,就是乘云宗最擅长法阵的长老前来,只怕也照样给不出答案来。

外边宗正他们莫明其妙,浮苏在里边也满头雾水:“这到底是闹哪样呀!”

“浮苏师妹,你…你也出不去?”

有没有搞错,看到这位的瞬间,浮苏就想咒骂老天爷,不带这么玩人的,难道就因为她当初强推大能,就把她跟大能串在一块儿玩连坐不成。再怎么连坐,不能连一夜XX露水姻缘也都连坐吧。

“景唤禅师。”

“怎会这样。”然后景唤就把他的遭遇略提了一下,同他一道进来的同门都出去了,只有他怎么也出不去,而且这位比浮苏还早进来,这会儿已经在法阵里转悠了好几圈。

谁知道怎么会这样,要问也问你好不好。浮苏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错吃了这只童子鸡,现在看来真是麻烦不断,而且她现在也不好跟人说是XXOO的原因才导致她跟他一样出不去的:“咳,这个,我也不清楚。”

这俩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什么也都知道,偏偏什么也知道的心里有鬼不敢说,直接导致景唤认为这不是针对他的,也不是针对浮苏的。而是他们身上有什么相通的地方,这才使得他们都无法出阵。

景唤上上下下盯着浮苏看,试图找出他们之间相通的地方来,浮苏却因为他这一眼,心中警铃大作——死了,该不会是被他看出来了吧!

“我…我也不想的。”

“什么?”

第七章 人间极乐之事

此时此刻的景唤却很快彻底暴露了他依旧新鲜生嫩的真相,不等浮苏自己把自己炸出水面,景唤就很快撇开心头那点莫明地感觉,和浮苏说起彼此的功法来。按景唤的想法,就应该是这方面有相通之处,结果他们之间还真有那么点相同,浮苏领悟的剑意是水,景唤所习的功法也与水有关,最后,生嫩着的大能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或许阵中大魔有所需求,浮苏师妹,阵法一个时辰一变,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闯一闯。”景唤虽说还生嫩,但对于这等小危险不存任何畏惧心,毕竟人家身为禅宗大能肯定是曾经见过大风大浪的,哪怕是上世的事了,也不妨碍人家这一世——每临大事有静气。

阵法浮苏学得实在不成,景唤这么说,她便也只有这么听从,当即,景唤在前她在后,两人向着乱石阵中走去。

苍塘、澄山一带,原本大好山水,澄山有修竹茂密成林,苍塘一带则水深林密,此刻却仿如陷进黑白二色里。树泛着诡异微光,浓得划不开的雾气带着大魔独有的气息,扰得修士们也无法看清前路。这样的状况,就是景唤也不住频频停下来皱眉思索前进的方向,浮苏却每每在他停下来的时候指对方向:“浮苏师妹,你很熟悉此阵法吗?”

由不得景唤不怀疑,刚才还说对阵法不在行的人,这会儿每每找准方向,怎么不让景唤起疑心。这是法阵中,若浮苏只是幻象,景唤也是信的,毕竟大魔们多半时候便是靠着心魔与幻阵横行于世。

景唤一说,浮苏也皱眉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会儿真是如有神助,总能蒙对路线:“不熟,单凭直觉。”

此时,他们站在一株数人高的古木下,景唤听完浮苏的答话没有说什么,而是停在那株古木下凝神静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就在浮苏想要问景唤怎么回事的时候,景唤忽然手中铜钵随手托出浮于半空,原本便微弱的金光在浓雾中仿若随时会被吹熄的烛火一般险:“浮苏师妹,小心戒备。”

浮苏本来也察觉到点不对劲,景唤一说她的感觉自然更明显一些,似乎古木不远处的小石桥处有令人压抑沉郁的气场散发出来。渐渐雾淡去,小石桥上,一男子身着松松垮垮的红衣坐在石桥护栏上,眉目间仿若生着桃花,敛眉俯首间妖冶万方。

小心肝儿又被一震,比之景唤的如高山白雪皎月般,妖异的红衣男更能勾人眼神,那半露的胸膛简直想让人伸手去揉捏上几把才好。浮苏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早就不会轻易流鼻血,只怕这会儿已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鼻血了。不过,白雪皎月好歹堪赏,妖冶万方却只能远远围观。

“宸君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辰君?像起来是在称呼景唤,宸君是人间君王的别称,而“辰君”在沧海界,却也可以用来称呼星宿之主,不过禅宗大能也没听说过哪位还是星宿之主呀,一时间浮苏倒有些糊涂。

她糊涂不要紧,只要景唤不糊涂就成:“在此处设下大阵,你所图为何,玄冥所图又是何事。”

那妖冶得如同一树红花开满眼的男子站起身来,妖娆无比,却又丝毫不见女气的冲着景唤一笑:“自是…想请宸君享受人间极乐之事,虽则…这极乐观感差了些,但到底不失为人生乐事。”

这回是景唤糊涂,浮苏不糊涂了,去你妹的人生乐事啊!

只见那红衣男子说完话都不等浮苏和景唤反应,就直直冲她来,浮苏都来不及躲闪,便见红云扑面而来,她正要祭出法器,但法器都还没摸着,红衣男子就含笑停住。她再一眨眼,红云尽散,好像…好像是全被她吸了进去。

顿时间,浮苏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心里默默泪流,下药就下药吧,给谁下不是下,干嘛要给她下。她还有更强烈的预感,她不过是红衣男子特地留下来的道具,用来引诱景唤禅心失守。

“我这是上辈子没烧好香,虽然说吃一次是吃,吃两次还是吃,可如果景唤禅心失守,不仅仅是景唤饶不了我,天下禅宗都饶不过我去。”如果再严重一点,因为景唤一个使得沧海界大乱,天道都饶不过她去,这黑锅她背大发了。

那红衣男子见状,却笑得愈发妖冶,笑罢又看向景唤说:“若再容我些时间,想必能预备下个更好些的,不过眼下却只能委屈宸君将就一二了。”

说完,那红衣男子就大笑而去,景唤被红衣男子施法定住,他自己不能动,却能由着浮苏为所欲为。浮苏这时候只感觉血液里仿佛有把火在烧,但现在她还能稳得住自己的心神:“景唤禅师,你快走啊!”

她不知道景唤被施了法,只能干喊着,又强令自己不要动,离景唤越远越好。可她不往前迈步,就已经是意志品质十分强大了,让她往后挪,她真没有这么出色的品格,所以她只能喊景唤走。

却见景唤苦笑一声说:“我为那大魔施法定住,行动不得。”

景唤自从踏上修行路之后,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因自己实力不济而气馁,禅宗不忌双修,但这样的情况下景唤却如蒙大辱。自然,这事浮苏也是受害者,怪不得她,但,景唤骨子里又隐隐有了上世的脾气:“你快走,现在只有你才能动得了。”

屁,她要是动得了,难道还非要上去再把景唤强推一次不成,现在景唤在她眼里,就像可口的小嫩葱似的,她连饼子都不必就,直接就想两口把小嫩葱啃掉。再怎么心里明白那小嫩葱是不好啃的,可她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这一回不像上一回,上回她虽然后来回忆起来还有片段,但当时却神智不清,什么都感觉不到。可这一回,她心神清醒得很,脑子更加清醒,只是她就像是瘾已经上头的瘾君子,明知道那是毒药,却仍旧克制不住自己身体本能的渴望。

看着红衣的剑修浮苏一步步慢慢逼近,景唤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挣扎,看得出她已经很努力了,但景唤此时却恨她意志仍不够坚定。尤其是她一身红衣,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冶丽起来,生生让景唤想到了那红衣男子,他心中更是厌恨无比。这其中,既有对红衣男子的,也有对自己的,自然也有一小部分是冲浮苏去的。

谁说禅修讲道理,谁说禅宗大能似菩萨如来,禅宗大能们向来是最爱搞连坐、迁怒的一群人呐,尤其是沧海界的禅宗。

“不行的,不行的,不行的…”浮苏一步步向前,嘴里一直在念叨着这一句,可她的意志就算强令自己在血脉贲张后保持清醒,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向景唤越走越近。

“秦浮苏!”

“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浮苏冲景唤特无奈地叹口气,就在她叹气的迹一瞬间,她不够修长细嫩的双手已经自用力扒开景唤前襟,那片雪花一般白润的胸膛让浮苏血气奔腾得更加旺盛,更使得她脸染酡妆,眉目娇媚。

“秦浮苏,你今日若不能悬崖勒马,他日我必令你入万劫不复之深渊。”这时也已经不是小嫩葱的心态了,而是景唤本能深处来自上一世的气性。

其实,浮苏真想说一句:“这不关我的事,你要报仇找那穿红衣服的大魔去,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可她心虚,毕竟,没红衣大魔,她也吃过人家一遍了。

她心虚是心虚,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曾停顿,灰褐色僧袍位于腰间的系带被解决后,她终于又看到了小嫩葱光洁如玉的小腰身,还有已经渐渐宽广伟岸的胸堂,已不复几年前的瘦弱,显得更加有力了许多。

“我不想的,我忍不住,你若能动,一掌劈晕也好,劈死也罢,我都不计较与你。”浮苏眼睛闭上,一副引颈等死的模样,但手上的动作却愈发热辣起来。

此时此刻,浮苏很不争气地想起了一幅插图,是个白衣女妖围着个光着和尚,甚至还想起了《西游记》里,时不时想跟唐僧来点什么“我和唐长老不得不说的一夜”之类的风流快活事。她现在该死的就像个妖精呐,因为她虽然不想,却已经踏上了那风流快活的不归路。

心里清清楚楚,上一次如果还能原谅,只怕这一次,景唤恨也要恨死她。

这样的情况下,禅心失守,一念不坚,景唤便从此再无重新修回禅宗大能的那一天。虽然她也不想,但…诶,禅宗几时跟人讲过道理。

僧袍如秋日里的黄叶落地,腰间只余了一条系着绦带的薄薄裤子,却也在浮苏的手下岌岌可危。

她有些凉意的手已伸入那薄薄的布料间,紧握住那柱温热,在景唤的低声咒骂与震颤中,另一只手将那薄薄的遮挡物扬起在风中随它自由落下。尔后,他的身体便再无一丝遮挡地呈现在她面前…

 

第八章 我是天宸

在21世纪生活着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大多会在看着“陌生”男子的美好肉身时,会或真或假的害羞一下,若是四下无人,多半会抱着“美好”的欣赏目光。毕竟那已是个裸露并不可耻,以眼神淫亵才可耻的时代。

时代是在进步,还是在退步?

浮苏现在面临着冰火两重天,不要误会,不是动作层面上的意思,而是精神与动作层面上的意思。她念头清明,甚至可以想到关于时代进步与退步的命题,但是她的身体却像是为人所操控一般,双手埋于青葱雪白的肉身之上,或轻或重的揉搓着。

就是景唤心志坚定,此时也已经气息浮动,面带潮红,他的目光也已经渐渐的去原有的愤怒与清亮,似有一层淡淡霞光抹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上,整个人已近迷离。这具年轻的身体到底还是太过稚嫩青涩了一些,要真正是大能的本体,或者景唤已得到全部上世的传承,只怕是三千妖女各呈其姿也无法诱惑到他。

现在的景唤,乍得传承,灵魂和身体都还处于初阶,只是一个浮苏就已经让他心神失守。

如果说,只是双手揉搓撩拨的话,景唤或许都会在短暂的沉迷过后回复过来,但让浮苏和景唤都受不了的是…

“不要…”浮苏喊着不要的下一刻,嘴已贴在那早已挺起的炙热上,唇唇相抵,口舌相交。虽然气味并不那么难以忍受,但是浮苏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用这样的姿态,伏在一个近乎陌生的男子身下,吞吐着那越见壮大的硬挺。

景唤闷声一哼,就此沉溺其中。柔软湿润而又湿热的口腔摩擦着他,那双要命的手也没有停下,在他臀上用力揉下指印,并搓出一片绯红,似酒饮得极醉了才有的颜色。

就在此刻,景唤居然可以动了,当即便和浮苏揉作一团,来不及解脱浮苏身上的衣裳,只是双手一用力,把她朱砂红的裙和裤一力撕开,然后仿佛早已熟门熟路的洞穿。

“不要,景唤…景唤,不要这样,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浮苏抵挡不住身体的愉悦,但意识却更加清楚了,她不懂,为什么那红衣大魔连同她也要一块折磨。

冥冥中,她觉得,是那大魔保住了她灵台的清醒,这也使得她更加崩溃。她不是因为被“被推倒”和被推倒而崩溃,她崩溃的是想想以后自己的日子,只怕是想好过都好过不了。

小嫩葱本钱相当出色,一夜无休止,直到第二天感觉到光线睁开眼睛时,浮苏仍然在草地上半赤着身体,风从腿间穿过,吹得她整个人从脚底凉到头发丝。她给自己施了一个治愈术后才坐起身来,却发现景唤就在她不远处坐着,整个人仿如被晒蔫的嫩菜叶,静默无声中有着令人心惧的氛围。

这样的景唤,令人惊而惧,天地间一色黑白,衬得他尤为阴森。浮苏从乾坤镯里取出一套衣服换上后,才不那么尴尬与不自然,然后浮苏看向景唤,脚下几次犹豫着往后挪一点,却又迅速收回来。这一回倘若吃干抹净再逃跑,都不用她再来提示上一回的事,光这一回就够她日后无尽的岁月慢慢受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