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有演过这样的角色不要紧啊!我之前也没有演过李大有这样的角色啊!关键是不要紧张,放松,进入状态,自然就能演出想要的效果了。”
“我也知道要放松才要完全进入状态,可是······”忍不住就会紧张起来。钱浅这个角色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眯起眼看她,黄日铧忽然笑着递给她一支烟。看着她点燃烟的姿态,笑容更深,“你看,这不是已经找到和钱浅的共通之处了吗?至少,你和钱浅一样,都抽烟啊!”
闻言一笑,安宁靠在椅子,看着吞云吐雾的老烟枪。脑中似乎灵光一现。
“不要太急了。不知我是不是有些感觉错误,总觉得你好像是在刻意追求什么······或者说是有意模仿一些人的表演。”
仿佛被突然击中一样,安宁怔住。黄日铧说得的确没错。虽然记忆深处的那一版《马场》有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她在潜意识里的确是在模仿陈秀文的钱浅。虽然都是那个又凶又悍,死要钱却重情重义的女人。可是她演的并不是属于自己的钱浅,而是陈秀文的。
看安宁仿佛陷入沉思。黄日铧也不再说话,站起身和走过来的蔡邵芬笑笑,拉了她往回走。“让阿宁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自然就会开窍······当然了!当年我刚演戏时也是要人棒喝才会开窍的······”
听着温和的声音去得渐远。安宁狠狠吸了几口烟。用手捋着头发仰起头呆望着天空,当年记忆里陈秀文的那一版钱浅,可以说已经把人物演得活灵活现。仔细回想竟想不出有哪些不足。可是,就像黄日铧说的一样,她只一昧的模仿,永远也演不出属于自己的那个钱浅。
缭绕的烟气,忍不住咳了两声。铧哥得 烟比她抽的那种呛了好多,可因为这种辛辣反倒让她烦乱的心绪更快的静了下来。或许,钱浅也是因为这样才喜欢抽烟的吧?即使凶悍如她,好像总是不停嘴地在骂人,与人争执,可私下却仍有脆弱的一面。而香烟,可能是她唯一的慰籍。
摇了摇头,安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隐约听到吵架的声音。安宁抬起头望过去,却是剧组里的场记正在和人争吵。那个场记,平时也是很凶的一个人。一个大男人,却经常和那些临演中的女人争吵。之前就曾经在别的剧组里看到过他欺骗女人了。
原本安宁都没留意。可听见一个略带尖锐的女人声音越来越大,也不禁转目细看。却是一个女人一面挥舞着手臂,一面大声叫骂:“别以为女人就好欺负!我告诉你!老娘不怕你······”
旁边有人劝,她的声音也不曾稍降半分,反倒和场记越吵越凶。最后更是直接上手,如果不是旁边人拉得及时,那个场记早就被抓花了脸。
“怕了你啦!你个疯婆子,把钱给你,快点滚吧!以后别想再在这儿演临时演员啦!”
“钱本来就是老娘的,老娘拿得心安理得······”一张张拾起地上的钱,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女人却在拐了个弯后慢下脚步。蹒跚的步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年。在墙角蹲下身,掏出一包烟抖着手点上一根叼在嘴里。眼神有些呆地看着前方······
安宁盯着女人,在她察觉到自己的注视立刻“腾”地一下起身,冷冷地瞪着自己,又是一副戒备表情的时候。她突然扬起眉毛笑了起来。
可能,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钱浅呢!一个在争吵是绝对理直气壮,悍到近乎不怕死的女人,一个会在凶悍之后静下来时流露出一丝倦意的女人。
第二卷 第七十九章疯狂
可能因为终于找到感觉,接下来的拍摄顺利许多。
《马场大亨》这部戏,虽然因种种原因在当年未被引入大陆,而声名不显。谈论它的人远比《大时代》少上几倍,却实在是足以和《大时代》相提并论、毫不逊色的一部神作。
如果说《大时代》还讲述了一种纯粹的为梦想而拼搏的境界。虽然一个是在讲股票,一个是在讲赛马,但相同的,骨子里都是在讲一种宿命与命运,烙印着韦家辉的那种浓郁的个人风格。
不得不说韦家辉的老搭档司徒的剧本写得好,完全表现出了他想要表现的意图。
如果不是这样一部戏,可能黄日铧也不会那样痛快就放弃了杨佩佩的挽留,毕竟台视当家一哥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拒绝的。何况还有一个大侠展昭的角色等着他点头。第一次听到顽童似的韦家辉说起这件事时,安宁还有些遗憾。前世的何嘉劲就是凭借《包青天》里的展昭红遍了华语娱乐圈啊。
却在听到铧哥淡然的一句“留下在香港方便照顾家人”时,不禁肃然起敬。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用这样质朴的心态面对名利的诱惑。
不过想想,如果铧哥真的留在台湾,那这一部《马场》岂不是要换角,想来想去,虽然也有人可以接替这个角色,但恐怕还是演不出那样的癫狂吧!在铧哥所塑造的银幕形象中,太多展昭那样的大侠形象,反不如李大有这个角色让人沉迷心悸。
如果说《大时代》里一个丁蟹外加半个方展博是疯的话,那《马场》里的人倒有一大半都是疯子。从主角到配角,每一个都极端到让人怀疑现实生活中到底有没有像他们那么执拗的人来。用前卫的话来说,个个都是极品。剧本写的丰满,人物塑造得另类,不是疯就是癫要不然就是倔得像头驴。
角色如此,演员自然也就跟着疯癫起来。在片场里只要一入戏,就全找不到平时戏下的影子。就是下了戏,声音还会不自觉地提高两度。韦家辉却还嫌不足,不停地怂恿他们:再疯一些!都放开啦!狂一点!声音再大些??????
就连在戏里形象温柔的蔡邵芬也被逼着在演和钱浅吵架的戏里嘶声大叫。
安宁更是每每在下了戏时就瘫在座位上连动都动不了,第一次觉得拍戏也是一件力气活。实在佩服死了黄日铧的功力。那么疯的戏眼瞎了居然脸不红气不短的。
虽然加深了钱浅背人独处时眼神中的那一抹倦意,也把抽烟时的姿态也刻意改成了一种不是很优雅而能明显看出紧张抑郁的三指捏那法,突出钱浅平时掩在强悍外表下柔弱的一面。但吵架的戏却是避无可避的。
想通了,虽然想要有自己风格,却也未刻意避开与记忆中原版的相似。毕竟吵架时除了一些微妙的细节外,都是大同小异的。只是吵过后,望向远处的眼神有一些飘忽。
小吵,几乎每一场戏都有。钱浅,虽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可面对李大有或是钟爱玲时就连平常说话也总是带了几分烟火气。十几天的戏拍下来,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戏,就是那一次疯狂大吵,可说算是剧中最能体现李大有性格的一组镜头。
为了情绪的连贯性,韦家辉事先就已经说好这一组镜头要一气呵成,从头吵到尾,随他们自由发挥,则慢慢疯就怎么来。虽然之前也有了那些小规模的争吵来作练习,可到底还从没演过这样疯狂的戏。开拍前和黄日铧对戏,吵着吵着竟然就气势弱了下来。竟然完全被他给压住了,醒过味来再吵却已经失去了锐气,安宁不禁又急又气。平时的铧哥温和宽厚,可一入戏就活脱脱的李大有俯身,哪里还有半分容让之意。
倒是在旁边看热闹的曾缰笑眯眯地递了个小瓶给安宁。也不说话,只看着安宁一脸疑惑地拧开瓶口,嗅嗅,立刻惊讶地道:“酒啊?”
“对啊,就是酒了。”曾缰眨眨眼,“不要喝太多,你那个酒量不行的。只一小口,有一点醉意就好了??????喝了酒,管他天王老子,还怕哪个啊?”
一边蔡邵芬听得真切,笑道:“阿宁喝了酒到真是谁都不怕了,可要是忘了词可就惨了。”
瞥她一眼,安宁一抿唇,仰头灌了一口酒下去。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头没下去,显然是烈酒来着。
眯上眼,她低头坐在座位上,脸上渐渐染上一抹晕红。在听到演员就位的声音后缓缓走上场中,戴上墨镜。全没听到也跟着就位的蔡邵芬和曾缰“不会真的醉了吧”的窃窃私语。
等到一声“camena”后,安宁猛地睁开眼,从墨镜后面狠狠地瞪着站在面前的黄日铧。脑子里不断的有声音在小声说:就是这个混蛋男人了!该死的混蛋,让她对付那些大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她做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让自己看到他在日历上写什么‘四月二十八狂追钱浅,娶她做老婆的话’呢?王八蛋!什么都在赶在二十八号,开业、跑马、追女人!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每天有多忙,又有多紧张啊?!王八蛋!现在她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你这个混球!可听听他又在说什么?还有五天的时间,不要紧,不着急,一切都来得及。简直就是在放屁!
越想越气,一股火直往上涌,她伸出巴掌,冷笑出声:“五天??????”嘴巴里冒出刻薄的话,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说对了台词只知道自己现在气得要死,不管怎么样,都先和这家伙吵上一架再说。
看着男人满不在乎的表情,她气得半死,连气都喘得不匀,胸脯起伏着,手也无意识地挥动着。嘴里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让男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对她说的话也越来越大声,直至动手动脚地摘下她架在鼻子上的墨镜,又来拉扯她的围巾。
可能是真的酒气上涌,她只觉得满腹的怒气都爆发出来,既气又委屈,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过得完全不是人过的日子。而这些是因为谁,都是因为面前这个总是龇着牙笑嘻嘻的男人。
一面嚷着,一面挣扎拉扯,手脚并用,疯了一样推着男人,把所有的抱怨都吼出来。就算是男人一直叫她冷静,她也仍然狂吼着。那个想魔咒一样的二十八号,简直逼得她想自杀。
直到男人突然敛去笑容,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皮。她才恍惚了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捂了下脸又去扶头,她只觉得自己竟有些站不稳似的。还没醒过神来,男人已经又逼过来,指着她骂。脚步踉跄,不自觉地后退,直到退到身后的桌子旁,有些发愣地瞪着男人一开一合的嘴。
有些晕,有些怯,气也有些虚,可是在男人伸手来抓她时却仍然踢打起来,甚至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男人后退两步又提起头瞪她,那种凌厉的眼神让她有些惊惧。然后在他逼近的一刹那顺手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砸上他的头??????
“CUT”的一声,安宁爬起身,仍觉有些腿软,有些吃不准刚才一花瓶砸过去是不是没掌握好分寸。虽然是道具,不是真玻璃,但她刚才的力道可不轻啊。
还没等靠近,就见对面也跌坐在地的黄日铧猛地抬起头。直直瞪着安宁,唬得她几乎又一下跌倒在地后突然龇起嘴一笑。拍了拍胸口,安宁还没开口,黄日铧已经先问道:“你怎么样?刚才好像真的打到你了哦!”
眨了下眼,安宁才想起来抬手摸了摸脸,怪不得觉得有些痛。想来刚才借位躲避的一刹那动作慢了些,所以被黄日铧的指尖刮到脸上了。看到化妆师过来为黄日铧扮受伤流血的妆,她也不再说话。退到一边被蔡邵芬拉住,照过镜子才发现被刮到的一边脸有些发红。
虽然仍有些痛,可是身体里那种兴奋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虽然刚才那一段戏有些借了酒劲,但那样淋漓尽致的感觉,却仍残存在她身体的每一寸。
虽然四周仍然喧哗,导演的叫声,临演的询问还有耳边阿芬的低语。但她却像是沉溺咋另一个世界里,只静静地回味刚才的每一个感觉。
原来,当一个人完全放开表演的感觉,是这样的奇妙。
这样想时,她正抱着膝盖,缩在桌子下用受惊、惶恐的眼神看着黄日铧坐在那儿吃着早就糊掉的面,头上的鲜血不住地滴在面上。而他却面不改色地大声阻止要拿药给他的大有爸,随即站起镇定自若地指挥大局,发出一个又一个指令时。
心里居然很奇怪地走了下神:这个镜头,或许会成为一个经典呢!
认真算起来,不是第一次演女主角。可是戏份这样足,几乎从头到尾都有她的剧集却根本没有碰到过。而且在几大演技派前辈的带动下,这样完全放开自己,也还是第一次。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台词,从来没有这样疯狂的叫嚷,从来没有完全不去做任何考虑只是沉溺在角色之中。
没白天没黑夜地随着剧组奔赴各处场景。人头簇拥,群情激愤的跑马场;浪漫的海滩;奢华的赌场??????
忙碌的拍摄里,一声连究竟吃没吃过饭,都记不清楚了。不过这种感觉是真的很好,每一天都觉得那样充实。哪怕是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可一听到开拍的命令,就立刻能够焕发活力。大概他们这组人都是李大有上身,不用睡觉也可以精力充沛了吧!
这天没有外景份,全员回场拍摄,好歹中午韦家辉开恩放了他们去餐厅吃饭。虽然已经过了饭时,可终于能坐在餐桌旁吃顿热乎乎的饭,却还是让他们这群平时只能或坐或蹲吃盒饭的人觉得异常满足。
点了餐,边吃边看电视上正在放的节目。
说起来几乎都有许久没这么轻松地看电视了。尤其是开机以来这半个多月,每次回家倒在床上就睡,还没睡够,闹钟一响就又爬起来赶场。别说电视,就连她的宝贝儿子都没顾上多抱一会儿。
看到电视里花枝招展的美女和那个微笑着的白面美男。安宁眨了下眼,有些迷惑地看着蔡邵芬。“现在几月份了?新一轮的香港小姐又开始了啊!”
“是啊!”眼神有些茫然,蔡邵芬也很是感慨。好像一下子时间就过去了似的。
在瞄一眼电视里香港小姐的宣传片,安宁心道:看来古仔真的要上位了。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在香港小姐的宣传片里呢!想当年陪着她们拍摄的可都是当红小生啊。
低下头,又猛地抬头,看着转台到娱乐台的电视。“对不起啊!可不可以放大点声音。”
瞥她一眼,曾缰提醒:“吃过饭还要回去拍戏的。”
嗯了一声,安宁只是不瞬眼地盯着电视。“今天多少号?”
“我也不太清楚啊!”抬头看看电视,蔡邵芬有些兴奋地道:“呀!BEYOND乐队到东京录节目啊!啊,可惜了,好想看呢!”
1993年6月——应该是月底了??????
安宁猛地跳起身,也不管身后几人叫她,径直冲出餐厅。跑出门,她有些惶惑地四处望望,只是在心里叫着:要做些什么!她必须做些什么,不能这样什么也不做??????
虽然她从来不是BEYOND乐队的歌迷,甚至当她知道这个名字时,BEYOND就已经是三人组合。但她认识的一个前辈却一直都很喜欢这支摇滚乐队,也常常说起那一场遗憾。而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场让BEYYOND失去灵魂的事故就在这次东京之行。
有些失措地走出大楼,安宁静下心来打电话给哥哥。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改变什么,却不想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听到个在话筒那边有些惊讶的声音,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她知道会出事?就算对方是哥哥也会把她当疯子吧!声音只是含含糊糊地随便找了个理由。还好哥哥虽然有些奇怪,却没有再细问,只是报上一个电话,让她试试能不能找到人。
“哥哥??????”在哥哥要挂电话时,安宁叫了一声,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挂掉。
哥哥,如果我能改变了这一次,或许就能改变更多吧!
合上眼,她深深吸了口气。抓起话筒,仿佛正在抓起敲响命运之钟的鼓槌。随着话筒里一声又一声的茫音,她的心渐渐沉下去。虽然不甘,却只能在有人喊她时放下话筒。
整个下午,安宁都心神不安。连吃了几次NG,才打起精神。可一下场就抓起电话一个劲地按。直到下午快黄昏时,才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喂,您是BEYOND乐队的哪一位?”也顾不得客气,安宁大声问着。
“我是他们的经纪人,您是哪位?”话筒里传来吵杂的声音,在一片喧哗声中,一个男声不紧不慢地回着,甚至还大声地嚷着:“我都说了那件衣服不行的!你们到底搞什么啊?”
知道对方现在可能正忙着录制节目的事,安宁更急,只抓着话筒大声喊:“不要让他们上台!有危险的??????”
对方一怔,随即笑起来,“小姐,你不是什么仇日组织的成员吧?”
“我不是开玩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安宁说着,对方却只是笑笑,不再听她说径直挂断电话。“喂——”安宁连叫了两声,慌忙重拨,对方却已经关了机。
“不要??????”安宁颓然垂下头,十指叉进头发。身体微微颤抖。让一旁的蔡邵芬也奇怪地看向她。
“你怎么了?阿宁。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抬起头,安宁抓起电话,再次按那个号码,可还是那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在回答她:“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我出去一下透一下气,要是轮到我了,打电话给我。”走出摄影棚。安宁靠在墙上,望着天边渐渐西沉的斜阳。吸了下鼻子,仰起头,她眨着眼,只轻轻地用头撞着后面的墙壁。
揉揉眼,她蹲在地上开始打电话。“喂,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东京电视台的电话啊?是,我知道这里不是日本,但可不可以请你帮下忙??????”
不知能不能有用,可她除了这样,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一晚上在拍摄空档时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那些她听得懂的,听不懂的话乱七八糟地灌进她的耳朵。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当她终于打通电话时已经是今天拍摄任务完成返回家里的时候。
“喂,是,我找BEYOND乐队。”应该庆幸日本人做事的认真态度。竟然在听不懂她话的情况下没有直接挂掉她的电话。安宁停下脚步,靠在电梯旁。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请你们帮一下忙,我一定要和他们通话。不、不,我不是歌迷,我是、我是他们的朋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们。已经去录制节目?不别挂电话,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声音一顿,她听到话筒里突然响起的喧哗声,隐约听到“BEYOND”这个名字,然后,是突然响起的茫音声??????
嘟、嘟??????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是响在她的心上。
安宁咽了下干涩的喉咙。迈开脚步,有些机械似地打开房门。门厅里微弱的灯光下,她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下身。蜷起膝盖,抱住头,无声地任泪水滑过脸颊??????
第二卷 第八十章 光影如幻
93年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香港各大报纸都用大幅的篇章报道了黄家居的事故。从事故发生、病情现状再到对日本传媒的质疑,全香港都在关注远在异国他乡与死神搏斗的摇滚巨星。可噩耗到底还是在六月的最后一天传出······
7月5日,举行了公开丧礼。在餐厅里,安宁看着电视里混乱的场面,看着那些痛哭失声的歌迷,眼圈也渐渐地变红。听到身边有轻微的哭声,转过头,是一些不是很熟悉的面孔。想来也是BEYOND乐队的歌迷。目光一对,都看见彼此眼中的伤痛。其中一个还冲着安宁点点头。安宁却转过头去,默默地走开。
点燃一支香烟。突然很想痛哭一场。可是,不能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是在为自己的偶像而痛哭,她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哭那个男人?即便曾经想努力地去改变一些东西,也并不是为了他······
丧礼过后,相关报道逐渐减少。仿佛,人们正在渐渐地忘记那个曾经散发耀眼光芒的男人。
虽然饭照吃,戏照拍,可是安宁却每晚都睡得不安稳。原本从不喝咖啡的人,也常常捧着杯子喝了一杯又一杯。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周围的人还是发觉她正在明显的消瘦下去。负责造型的周亚梅都笑着告诫她:要注意身体, 休息不好,连粉都不好上了。
嘴上答应着,可到了晚上就是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都睡不着。她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担心什么,可是却不敢和任何人说。到底忍不住找了一天没有自己戏的时候,跑去探班。
前世看《白发魔女传》的时候,一直都以为那些奢华瑰丽,充满奇幻魅力的场景都是实景拍摄,还想着在电脑特效还没那么先进的90年代初做到那样令人眩晕的美真是件不简单的事。可现在才知道其实《白发》99%的戏份都是在摄影棚里完成的。
在进入摄影棚,亲眼看到幽深的真武大殿时,安宁只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深邃而庄严,只有中央的部分是被灯光照亮的,而四周都是深沉的黑暗。站在黑暗中望向中央,感觉像是在注视着华丽的舞台。而自己则是藏身在神秘暗夜之中的一抹幽魂。
听哥哥说美术指导马般超声称这不是中国建筑,而是哥特式的中国建筑。安宁眨眨眼,突然觉得这样的诡秘的确是有些传说中吸血鬼妖艳而瑰丽的感觉,可为什么她居然还是觉得自己是处身于中国的深宅大院,仿佛身边随时都会传来一声哀怨的低泣······
揉揉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在感觉到一线光投在脸上时,安宁眯起眼,这似真似幻的幽光,似烛火又似火把,摇曳浮动,令人仿佛身处海底,正透过海水望着头顶的阳光一般······
看她现出迷醉的表情,张国荣也有些得意,示意她抬头看,安宁才发现头顶竟有一个巨大的灯箱。想来就是那里的光线调节装置,才能营造出这样妖冶幽冷,令人迷醉的效果。
听到渐起的人声,显然刚才却用午餐的工作人员已经陆续回来。张国荣便带着她过去打招呼,又示意她有什么事等拍摄过后再说。
看着哥哥过去化妆,安宁便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从张国荣一分一分渐渐变成那个桀骜不羁的卓一航。在他转目望她,微微一笑的时候,突然之间,心头涌上不可言喻的哀伤。
慌忙转过头去,安宁抽身向一旁走去。她低垂着头穿过真武大殿,无意间一回头,不禁怔住。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墙上的画。这幅画?
红日,桃花,暖暖的云光······
记忆中那一幕一轮红日下“落花不沾身”的剑舞,居然是这样拍出来的吗?那美得不似人间境的画面,原来只是一幅画在墙上的画而已。一时之间,她只能诧异地睁大眼。
电影其实是最欺骗眼睛的东西。在那些流动的影像中,根本无法分辨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
突然之间她觉得有些失落,是不是现在的一切也会像那些难忘的光影流彩一样只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幻影?
怔怔地站了站,在听到清场的声音时安宁却反倒又走了回去。
今天这一场戏正是拍卓一航和练霓裳的决裂,可以说是整部电影里的重头戏。
安宁走过去时,张国荣和林清霞两个人刚好都已经就位。
安静地站在外围的角落,看着场中两人深沉对望的眼神······
这一场决裂,让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痛得似要裂开。那样伤痛的表情,那样绝望哀伤的眼神,那样浓烈的爱恨,真实得仿佛不是一场表演。
在一声“CUT”声里,张国荣站起身。目光扫过来,看到她的脸便笑了下。带着温暖与些许孩子般的顽皮。
扬起嘴角,安宁要和回之一笑。突然之间觉得心里满满的。这样温暖的笑容,这样真的哥哥,怎么会是幻影呢?
没有再上前说话,安宁退开一步。眼睛却一直望着正与导演于仁太说话的哥哥。
抬手摸摸胸口,原本乱成一团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还有时间啊!就算她没有能力改变现在,可她不信改变不了十年后的事。当她站在这儿,这样望着哥哥的笑容,不就已经是最大的变化了吗?或许,那也是老天爷让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意义吧!?
没有和哥哥打招呼,安宁从片场直接回家,倒在床上就人事不知。从闹铃声中醒来,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
眯着眼看着天花板,在听到门发出“吱”一声时,她的嘴唇微微扬起,合上眼继续装睡。
“啊,外婆,妈咪好像小猪哦,居然还在睡······”听到小声的咕喃,然后是老妈的声音:“叫醒她啦!要不然一会儿迟到她反倒要抱怨了。”
安宁偷笑,在脚步声停在床边时,猛地跳起,一抱抱住被吓了一跳的小乖。狠狠地亲了一口。
“妈咪,你耍赖皮······”小乖不满地用一只手推着她的脸,可下面的那只手却紧紧地揪着安宁的衣襟。
“不要闹了!快点吃饭,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门口,李美艳喊着。
一双眼却打量着安宁的脸,看两母子还腻在一起,索性摇摇头转了出去。
安宁看着老妈的背影,忍不住笑笑。这几天大概也让老妈担心了,真是难为她居然能忍住没问她什么。抱了儿子走出去,安宁一个劲地抱怨:“啊,我说儿子,你什么时候这么重的啊?再过些日子,我不是抱不动你了······”
“那,我减肥好了······”被放在椅子上,小乖把面前的牛奶杯推向安宁,一双眼却是弯弯的透着狡黠的笑。
摸摸头,安宁眯起眼还没开口,一边李美艳已经怒道:“不喝牛奶怎么可以长个子呢?好好长身体的时候,减什么肥,别想找借口······”
“就是!”附和着,安宁刮着儿子的鼻头,背着老妈偷偷怨道:“臭小子,自己不想喝就说嘛!干嘛拿我当幌子,再这样小心我生气哦······”
撇了下嘴,小乖突然嚷道:“外婆!妈咪又不想喝牛奶了······”
窘。安宁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牛奶杯,在扭头看看转身瞪她的老妈。小声嘀咕:“还是酸奶好喝······”
每天早上温热的一杯奶。虽然是她不喜欢喝的,但在老妈的监视下,安宁还是和儿子一样捧着杯子,乖乖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李美艳转过头,“小乖,你这样不对哦!喝牛奶就应该大口大口地才会有营养嘛!”
也不说话,小乖一双大眼睛只滴溜溜地转到安宁脸上。眨眨眼,再看看老妈也转过来的目光。安宁只能一仰头一口气就喝掉杯子里的牛奶,哼了一声瞪着儿子,“我已经喝光了哦!”
苦了脸,小乖低声抱怨:“都怪妈咪啦!害人家都没有机会偷跑·······”
摇头,安宁想起之前几次起的晚时看到桌上剩的半杯奶。大概就是这小家伙故意说赶不及时间剩下的吧!
“阿宁,”看到安宁的脸色红润了些,李美艳也放心许多。“明年小乖就要上小学了。你有没有想过要他念什么学校啊?再过一个月可就要派发申请表了。什么事都要趁早打算才好。”
啊!把这件事都忘记了。安宁拍了下头,“好了,我会考虑的······”话虽这样说,可想起之前儿子申请幼儿园时的情形,还是不禁皱眉。
瞧瞧,这些小小的欢欣还有烦恼,不就证明她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界吗?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只要她能够成功,就证明了这个世界不是无法改变的。只要每分钟、每小时、每一天都做出小小的改变,那未来也会有所改变的吧?
心里打定主意,安宁更是拼了命的努力。每天在片场和铧哥飙戏,在候场时也拿了本子写写改改,连阿芬都有些奇怪地凑到她身边看。
“也没什么啦,反正坐在这里候场都是浪费时间,把一些想法记下来而已。”其实说是想法,不如说是在写剧本,记忆中的那些电影和剧集,能记起多少就写多少。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只是凭着记忆去复制那些经典,而不是有所感触时才提起笔来。
接到吴君茹的电话时,她更是觉得自己其实是已经改变了许多东西,而感到稍有些安心。就算《朱丽叶与梁山伯》的演职员名单没有变,可到底还是提前了时间不是吗?
寻了个机会,先把写好的《梁祝》和《花月佳期》投到徐客的工作室。虽然这两部电影在很多人看来都算不上徐客的经典之作,但在安宁的记忆里却应该算是他浪漫爱情戏的代表了。
七月下旬,突然接到方义华的电话。虽然有些疑惑究竟为什么会找她,但安宁还是应邀前往办公室。
还是第一次到华姐的办公室,虽然看上去方义华仍然笑得很是温和。但总是感觉和在方宅见面是不一样的感觉。下意识地收敛起私下的随意,安宁也显出谈公事的严谨与恭驯。
显然对安宁的态度很是满意。方义华随意问了一些关于拍摄方面的情况,然后在安宁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问她是否想转做幕后。
被突然而来的问题惊到。安宁沉默许久,虽然方义华也说不用急着回答,让她好好考虑。安宁却还是开口婉拒。
“华姐不要总是这样诱惑我啦!我很怕自己回去考虑考虑就受不了诱惑答应你了。我现在还是喜欢幕前多些。”
微笑着看她,倒也没现出失望之色,方义华只是笑道:“年轻人,总还是喜欢幕前的风光······”
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安宁却也明白。一个明星,幕前再风光,命运总还是被幕后的人掌控在手心。而就在刚刚,她错过了一个可能是人生最重要的改变。可是,不后悔啊!她喜欢拍戏多过去掌控别人的命运。
回头见了巴姐,自然不会把方义华处的谈话实言相告。倒是从巴姐那里听说,最近广播事务局最近修正了《电视条例》。公司可能会把之前划分出去的电视集团部分业务收回来。虽然这消息对安宁这样的艺员来说并不是太重要。但想想,也知道如果公司会有大的变动,那公司的各大高层都很有可能有所变动。
之前因为电视条例的相关规定,声音香港无线其实是分了两部分的,一部分是电视广播有限公司,也就是俗称的无线,TVB。而另一部分则是电视集团,主要负责与电视台无关的业务,如杂志出版——《香港电视》;唱片公司——华星唱片······
如果现在两家公司合并的话,可能真的算上一大震动了。再加上最近大幅广告出街的九昌有线电视。难道香港的电视圈真的要大变动?不管,这都不关她这个小艺员的事。她只要好好演戏就好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没几天之后看到公司将要出让电视集团,并且新创电视周刊《TVB周刊》时还是吓了一跳。不是这么快就有这么大的动作吧?
心里悸动,真的很想把那间专产红歌星的华星揽到手。可是,她一个小富商而已,拿什么去和那些大富豪斗呢?光是一个郭家,她就要甘拜下风了。可惜了现在还在华星的梅姐姐。真是让她想想,都觉得心痒。
没几天,《TVB周刊》的采编人员来到剧组采访。隐约听说除了原《香港电视》的工作人员外,杂志换了许多主管,就连主编都换了新人。安宁暗自想想,却只是笑笑,把那一丝突生的遗憾消去。专心拍照,接受采访。
作为创刊号,选择《马场》作为报道重点,可见公司对该剧的重视。剧组里自然个个都打起精神,随照随拍。做采访时也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只是被安排拍照时,记者却很八卦地安排安宁和黄、蔡二人作亲密合影。“听说你们在戏里是三角关系啊?啊,说起来阿宁和阿芬两个人都演过几次姐妹争夫的戏码了呢!”
“这就要问监制啦!可能是真的觉得我和阿宁两个有姐妹相吧!”蔡邵芬浅笑,搂住安宁抱怨:“不过监制都好偏心阿宁啊!每次都要我抢输,就是这次,铧哥也要喜欢阿宁······”
“不是吧!我觉得你和铧哥更般配啊!”记者小江也来凑趣,直让蔡邵芬和黄日铧两个人靠得更近些。
“不要乱说啦!”黄日铧绅士的保持距离,“大家都是自己人,做报道就好好写,不要像外面那些个杂志一样随便乱写,要不然我可要翻脸了。”
安宁低下头,偷笑。待人宽厚的黄日铧对绯闻新闻很是排斥的。前几天有杂志乱写他和阿芬如何如何,自此,凡是来剧组采访的记者,都没得到他什么好脸色。
也知道黄日铧的脾气,小江也不多说。又笑道:“反正现在也没你们的戏份,不如唱唱歌来听啊!我可听说大家都把剧组当歌厅一样,平时就很热闹的······”
平时剧组里的确很热闹,甚至韦嘉辉也大力鼓励这种喧闹。照他的说法:平时玩得疯,开拍时才会更快进入状态。所以平时没戏的时候,唱唱歌,开一些玩笑都是小意思。最搞笑的是偶尔发生的一些意想不到的恶作剧,那才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就连身为剧组最大头目的韦嘉辉都不能幸免地中过一两次招。
悲惨地得了个“湿裤仔”的外号。偏偏害他一屁股坐在湿椅子上的黄日铧还能振振有词地声称是他自己御准这些恶作剧的,所以要发脾气只能对自己发。
此时被小江拉着要唱歌,黄日铧却大笑躲开,“阿宁唱好了!我怕一开口把人都吓跑了,岂不是没有人接受采访?”
又作势要走:“我去摄影棚喊铭sir,干脆要他来给你们跳上一支舞,这样子拍了照片才好看嘛!”
好笑地看着他跑掉,安宁看看片场里进进出出的人,还是开口清唱了一首刘得华的《缠绵》。之前拍过《天长地久》后,又在刘得华的这首MV里客串了一下,声音对歌词还算记得深刻。
“爱得越深越浓越缠绵,能不能再见你这最后一面······”虽然声音和刘得华的原唱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却更有一种凄然哀怨的意味。一曲唱罢,不只阿芬笑着拍手,连小江也笑着赞了一句。安宁只是摇头,抬头,看到驻足聆听的工作人员更觉汗颜。知道自己的歌喉远比不上他们说的那么好,不过是大家给个面子捧上一句罢了。
正巧黄日铧拉了刚才还在拍戏的刘照铭等人过来,她忙起身让位,却被铭sir拉住又配合着他跳了一支舞,才在笑声里抽身离开。
笑着转往拍电影棚,却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转过头去只觉得面前的女人面熟,却想不起是哪一位。待到她开口介绍才猛地想起。
苏玉铧,也是TVB的花旦。不过安宁却几乎记不清她究竟演了哪些戏,反倒是那一年曾经看过她在北京的一场话剧演出——《倾城之恋》,让她印象深刻。
“我刚才听到你唱歌······”苏玉铧也是个性格直爽的人,说话不拐弯抹角。只是看着安宁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音乐剧的表演?”看到安宁挑起眉,现出惊讶之色。她又问:“不知你有没有看过《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安宁笑着点头。前世这部电视剧很有名,而今生才知道这部音乐剧在香港有多有名气,从84年一直演到21世纪,可说是经久不衰的经典剧目了。
坐下来听苏玉铧细说,安宁才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话说,今年剧团重演这一经典剧目,剧中的一个演员却因为突然有事辞演。为了能保证正常演出,剧组正在四处找替补演员。而身为女二号的苏玉铧刚才听到安宁唱歌而突然生出像导演推荐安宁出演的想法。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安宁怦然心动。先不说这部剧在香港有多火了。光是出演舞台剧就让安宁很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