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德胜而言,那个暗恋着自己的少女,或许是他靡艳生命中唯一的一抹纯白。是不同于身边其他女人的存在。所以他喜欢找各种各样的机会逗她,看她害羞地低头的模样,一直觉得自己把少女的心掌控在手心。女人,他从来都不缺啊!就连霖哥的儿子,几岁的孩子都可以提醒他:不要乱搞女人啊!我老爸叫我看着你的······

按照剧本,这个人小鬼大的角色只要一个长得过得去的小孩子就好,反正只是一句台词就好。可没想到拍摄之前刘震伟竟打起小乖的主意来:让他来客串一下就好嘛!反正只是一个镜头,一句台词,就当来片场玩好了。

身为老板的刘得华竟也投赞成票,“你就当是为剧组省点赞助费嘛!那么帅的宝贝,自己藏起来做什么?”

被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哭笑不得,安宁只好带了儿子来片场。小乖得以有幸成为头一个敢端着饭碗呵斥天王的小朋友。虽然刘得华一直说客串不给片酬只给买糖吃,可拍过戏后却特意请助理带了小乖到商场买了一大堆玩具,让小乖比收到片酬还要高兴十倍。安宁却只能摇头苦笑。要不要再换间房子给儿子装玩具呢?都搞不懂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这么喜欢给小乖买玩具。

虽然拍摄中经常两边赶场,但安宁却已经学会在路途上整理思绪,转换角色。染上情爱,眼眸渐有忧色的穆念慈;只是单纯的暗恋着那个男人,从未想过会被对方爱的阿玲。她的思绪和情感在这两个为爱执着的女人身上打转。

玲,是那样单纯,单纯得即便刻意掩饰,仍然无法掩住自己的情感。每每目光与俯视她的阿胜一对,便慌忙躲闪,却在回到店里后紧贴在墙上,偷偷地看他。她不知道,在楼上的他蹲在栏杆前,其实也是为了看她偷看他的样子。她只是包那份情小心地揣在心里。

或许,对他所有的爱都凝在这样的一瞬:

当听到他关门出去的声音,立刻就跑上楼去收汽水瓶。可拿到汽水瓶却只是倒进半瓶凉水,凉凉的液体,贴着脸颊却仍是消不去那一抹潮红。

在剧本上,只是些玲坐在阿胜的床上。可安宁在拍摄时却没有才用记忆里阿玲的坐姿,而是半依半靠在墙上。手里捧着阿胜用过的汽水瓶,从窗口,吹进微风,拂过她的发,仿佛是他温柔的触碰。她合上双目,现出迷乱的神情,脚尖不自觉地绷紧······

睁开眼的刹那,她的眼中现出一丝羞怯,脸颊红得像盛开的玫瑰,可嘴角却在微微上扬。仿佛在那么一瞬间,心底有了不可言说的秘密。手指拂过瓶口,她把汽水瓶抵在唇边,轻轻的······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只是一口,太多的甜蜜,是会醉人的。

她不知道,当她躲在这个阁楼的木床上,幻想着一他与她的爱恋。阿胜就在门外的楼梯上靠着墙偷笑。当她终于收拾好汽水瓶走出来时,被他撞个正着,立刻下意识地侧过身,一只手遮住余热未消的面颊。仿佛是刚刚被人抓到偷东西一样紧张。

可是,他却只是笑着问:“怎么今天趁我不在的时候来收汽水瓶呢?”

“有空就来收啦!”她板着脸说,却在与他擦身而过手臂碰到他的身体时,一颗心狂跳不止。

少女的爱恋,是那样的单纯,其实更多的是不敢言说的胆怯。就像她在照相馆对陈国帮饰演的阿良所说的一样:男人还不是都那样,就像爸爸抛下我和妈妈一样。

所以,即使被朋友阿嫦笑,她也只是笑,其实从没有打算去表白过。可是就那么突然地收到他的纸条。一天的恍惚,在母亲出去后她骑着车赶到码头,却到底还是错过了船。

也就是在这一夜,她的世界翻了个样。睡意朦胧,听到敲门声。她被惊醒后的第一反应竟是:是他?!

打开门的一刹那,还带了些羞怯的笑,却在看到他脸上的血时怔住。

“我要离开九龙,跟不跟我?”男人就这样问。一瞬间,让她心乱如麻。

按照剧本,这时候阿玲要犹豫地说“我······”可正式开拍后,安宁却只是目光闪烁地避开刘得华灼热的目光,扶着门边的手因用力而爆出绷紧。虽然她一个字都没有说,但阿胜却显然已经明白了。只是看她一眼,便立刻转身。头低垂着,手却在微微颤抖。她突然追出去,喊了一声:“我跟你。”

在刘得华回过身看她的一瞬间,安宁却突然往后挪了一下脚步,但立刻又进了一步。盯着他的脸问:“我跟你走,可是我们以后会怎么样?”这一句,是鼓起多大勇气才问得出。

只要这个男人肯给她一个承诺,那她就可以抛下所有的一切。

可是,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在男人犹豫着说“;我连自己以后会怎么样都不知道”时,她突然笑了一下,而不是像剧本里一样黯然垂首。她看着他的脸,脚却向后退了一步,“其实,你是害怕给我承诺······”

在这一刻,她的爱情仿佛死去。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她慢慢靠在门板上,头却仍向着他离去的方向。

在这一场戏里,同一个场景,其实是拍了两组镜头的。一组是安宁和刘得华的正戏。而另一组却又补拍了吴嘉丽饰演的梅兰跟踪阿胜所看到的视角。

在90年代,吴嘉丽也是很有名气额女演员。在银幕上的形象性感成熟,尤其一双丰满的红唇很是迷人。而在这部《天长地久》里更是既有美艳形象又有落魄潦倒的模样。更为有趣的是,她现在同时拍的两部戏,另一部就是尔东升的《新不了情》。将来上映时间如果也是相差不大的话,倒要看着自己的两部戏打擂台了。

看刘得华和吴嘉丽演对手戏时也很有趣。而安宁认为整部戏刘得华演绎得最好的也是这几组镜头。

一个是阿胜在黑夜里砸碎了照相馆的橱窗偷走了玲的照片后发现阿兰的跟踪,而躲在门后拦住她。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刘得华的后也这么好看。没有面部表情也没有其他肢体语言,只是露出门外的一只手,和手上的那一只香烟就勾住了人的眼睛。

而另一个镜头,也是他的手。在香香冰室,打倒阻拦他的打手,他冷眼扫过挡在门口的打手们,满面杀气,说着威胁的狠话,然后镜头下移,一只染满鲜血的手在白色的裤袋衬布上擦去鲜血······

安宁真的觉得刘得华在这部戏里远比他之后被提名影帝的《童梦奇缘》要出彩许多。可惜记忆里好像这部戏不只没有让他被提名,甚至在他的众多电影中,也算几乎被人遗忘的那一类。

方德胜,这个普通的名字,却承载了三个女人全部的爱情。这个长毛阿飞,虽然没有哥哥在《阿飞正传》里让人印象深刻。但在全心投入拍摄时,安宁却禁不住为刘得华觉得有些可惜。如果,这部本来定位为怀旧文艺片的小成本电影不是仍然带有这样浓的商业气息,或许,刘得华的阿飞也可以成为一个让人忘不了的经典形象吧?

虽然刘震伟把剧本写得细腻感人,拍摄时也很注意细节,但到底还是没有脱离江湖片的骨架。还没开始比,就先输在了“商业片”这三个字上。

可是不管会不会成为经典,对于安宁而言,每一个角色都是投入百分百的全情全意。哪怕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尽力作到完美。

就像当她在演绎玲离家出走在阿嫦家里却看到她与阿胜的合影时那一幕。瞳孔在刹那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下,拿着照片的手颤了下,放下,她坐回椅子上,垂着头,静了许久,才突然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不是愤怒的语气也不是在质问,她的声音里只透出一种疲倦······

又如在片场与阿胜重逢,她面不改色地笑着,目光却是游移不定的。

当阿胜对她说“我有张照片,你看你和我的朋友像不像”,松开手,手上却是一面小方镜。她先是一怔,现出一分惊讶但立刻就垂下头去,笑得有几分羞涩······

火场中,她推开护着她的导演,冲回片场拉扯绑住阿胜的铁链的疯狂;在跑开去找钥匙听到阿胜的喊声蓦然回头的惶惑眼神;拿着扫帚扑打火焰,嘶声唤了一声“阿胜······”就无法出音的恐惧;被拥入怀抱中那一刻缓缓流下泪水的五味泛陈······

拍电影,或许就和谈恋爱一样,总要先爱上,才能真的投入全部感情。短暂的拍摄期间,却是在体验剧中人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情感经历,那种复杂的情绪变化让人觉得很累,却同样感到兴奋,那是让人无法舍弃的一种微妙感觉。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还是迎来了《天长地久》的最后一幕拍摄。

第二卷 第七十七章 总有尽时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最后一个镜头也几乎就是《天长地久》的结局。也是戏里最惨烈的一幕。

玲为了阿胜和腹中的孩子,而委曲求全回到雷公的身边。却在那一天,听到雷公打电话要除掉阿胜。于是狂奔到片场。当她感到楼顶时,看到拿着阿胜衣服的兰,然后看到倒在楼下血泊中的男人······

安宁在演这一幕时,没有像剧本中所写一样发出一声尖叫。而是无声地退了一步,软倒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又猛地挣扎着爬起身来走到天台边上,目光死死地盯着楼下阿胜的尸体。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对着追到天台上的雷公喊道:“不要过来!”

反转身,她冷冷地望着雷公,“为什么要害死阿胜呢?”她的声音平板,好似全无感情的机器人。问完这一句,她的目光掠过雷公,不知是看向什么地方,朦胧的视线没有焦距。“你以为害死阿胜,我还会开心地活着吗?”

“我的要求其实真的不高啊!”有些发空的声音,却终于有了一丝情感,仿佛是怀念又仿佛实在伤感,悲哀中隐隐有着一丝欢欣,“我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调景岭的那些年,我每天都在等着那个电话,好在送气水的时候你能够看他一眼······”合上双目,两行泪滑过脸颊。

“现在,我就要去见他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虽然在流泪,可是她的嘴角却扬起,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张开双臂向后倒了下去······

她的这一抹笑,让刘震伟思量了许久,才最终决定还是采用这个镜头。而刘得华跳楼的一幕却是采用了他面部表情极其平静地流泪的那一组。相似的,两个人在跳楼这一幕,都是展开双臂,虽然是正好相反的,却仿佛是伸展的一双翅膀,可惜他们都是被上帝折去翅膀的堕天使,只能随着命运坠入地狱······

“唯有生死相许,爱才可以天长地久······”

如果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虽然惨烈却也不失一种完满。可是,镜头一转,观众就会发现原来阿茵一直以为已经死去的父亲并没有死去:阿胜仍然活在这个世上,却因脑部受创而成为痴呆······

这样的结局,比之前的生死相随更让人觉得凄凉。天上地下,得到的到底只能是一份残缺的爱。

在杀青之后,安宁哭了很久。后来一起吃散伙饭时有些喝多了,就揪着刘震伟:你好好拍你的喜剧片去嘛!干嘛拍一部文艺片就非得要搞得这么惨啊?连一起死都死不成,还叫什么天长地久呢?

知道她喝多了,刘震伟不怒反笑,“能让阿宁哭成这样,就算票房不好,也算值了。”连刘得华也哭笑不得地看着不到两杯酒就醉倒的安宁,“不能喝就不要喝这么多了。你怎么样?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要!我还想再坐一会儿。”今天的散伙饭没有去饭店,而是叫了外卖送到片场。从她坐的这个角度,抬起头来正好就可以看到刚才她跳下来的那个楼顶。

仰头望着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楼顶。在凄迷的夜里,那栋小楼像一头孤独的兽,静静地蛰伏于暗影里。

“华哥,”她突然开口,低声问:“在现实世界里,你会为另一个人跳楼殉情吗?”

刘得华一怔,有些疑惑地看她,却还是坦诚答她,“不会。”

“我也不会······”她抱住双腿,把头埋进膝盖里。恍惚地笑着。静默许久,她突然抬头看向刘得华,“如果有一天你的天幕需要一个搭档,打给我啊!”

目光一闪,刘得华却没有答她,过了许久才笑道:“下个月开始,我要到内地举行演唱会,会很忙的。”

四大天王称霸乐坛的90年代,开演唱会等于打开了印钞机。

安宁浅笑,却不再说话。刘得华不是小至,不是她说两句话就可以打动的人。就是资金出现困难,也不会轻易让别人插手到他一手打造的电影制作公司。

被电话铃警醒,安宁有些恍惚。呆了两秒才爬起身拿起话筒。

“喂?”《射雕》和《天长地久》先后拍完,《马场大亨》又没有收到通告。今天应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才是。听到电话那头有些耳熟的声音,她有些迷茫。“张小姐?哦!是会计行的张小姐!是,好久没有联系······”

拂了下有些乱的头发,安宁眨了下眼,仍然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计小姐会突然打电话给自己。“查账?查谁的账?你再说清楚些好吗!”安宁皱眉,随着对方的叙述而渐渐变了脸色。

“我知道了,谢谢你通知我。下次有时间一起吃饭啊······”缓缓挂断电话,她呆坐了很久,才突然抓起电话,拨打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阿文,你在公司是吧?我去找你。”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安宁把电话挂断,稍作梳洗后就直奔公司。

虽然到公司楼下,原本憋在胸口的闷气已经散了,却还是走了过去。

目光扫过前台,已经换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好像已经有一年没有上来过了。安宁摇了下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来找李总,已经和他约好的。”招呼一声,她就要往里走,却不想竟被那个年轻的前台小姐挡住,“对不起啊!小姐,请问您找哪位李总?”

挑起眉,安宁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可能是新上任的职员。“我找你们老板李建文。”

“啊!董事长?他不在分公司。”

“分公司?”目光一闪,安宁有些糊涂起来,偏着头想了想,她试探着问:“现在这里谁负责?”

“白总啊!小姐,你到底要找哪一位?”

“就找你们白总好了。”安宁迟疑道:“就说,是一位安小姐找她好了。”

看着前台小姐一面打电话,一面向她望过来,安宁只是微笑。在白心萍迎出来时才站起身,笑着摘下墨镜。

“怎么没先打个电话呢?安小姐。我也好去接你。”

目光扫过白心萍身上明显升了一个档次的套装,再看看她飞扬的笑脸。安宁只是轻笑,“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客气呢?”

在白心萍的陪同下步入原本属于李建文的办公室,显然是新装修过的。从装修风格到家具,都显得文雅秀气许多。

“恭喜你了。”安宁浅笑着,在送上咖啡的女秘书退出去后,她推了下杯托,坐直身体。

白心萍立刻敏感地站起身,“啊,对不起,安小姐。丽莎不知道您不喝咖啡的,我去帮你泡茶。”

“不用!”笑着摇头,安宁问道:“阿文现在不在这里办公了?”

“是······”白心萍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问:“安小姐,您不知道建安在中环买了两层楼做办公室吗?”

安宁笑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白心萍眨了下眼,又问:“那建安变成上市集团公司的事?”

牵动嘴角,安宁有一点笑不出来了。站起身,她转过头去,静了两秒才道:“公司如果有车在的话,送我过中环那边一趟吧!”不等白回答,她先走出办公室。

站在门前,看着有一些陌生的大办公区,她突然无声地笑起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事情好像突然之间变得有些荒谬起来。目光一转,她走到旁边办公室的门前。呆了两秒,才伸出手。可指尖还未碰到门把手,办公室的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仓惶退了一步,她望着从门里走出惊讶地看着她的男人。牵起唇笑了下,便立刻转身向外走去。

中环,一向都是香港的经济金融中心。安宁还记得以前每一次开车经过这里,李建文都会停下车望着那些林立的金融大厦。说:“以后我也会在这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栋楼!”或许,他很快就会实现这个梦想。

“安?你怎么会在这儿?”刚走进大厦,就听到一声惊讶的质问。安宁转过头去,看到金发碧眼的苏珊瞪大眼睛盯着自己,也只能苦笑。

虽然不想解释什么,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后被苏珊紧紧盯住,安宁也有些吃不消。电梯门一开就先迈出电梯,谁知苏珊比她还快,在她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扑进李建文的怀里。

“亲爱的,我约好了位置,一起去吃午餐吧!”听着她嗲声嗲气地说着不太熟的粤语,安宁低下头,掩去唇边的一抹笑。

抬起头时正好撞上李建文的目光。便对他淡然一笑,“有些事要和你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先到你办公室等好了。”

“你知道我办公室是哪个房间吗?”李建文嘲弄地笑了下,“如果不是白打电话过来说派车送你过来,我还要怀疑你会不会迷路呢!”

安宁只是一笑,也不和他争辩,径直向里走去。没走出多远,已经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苏珊,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询问。

新办公室比之前的那一间大了许多,也气派许多。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景。

“很漂亮,”安宁略低下头,“也很适合你。”

靠在桌子前,李建文只是淡淡道:“我隔壁那间办公室更漂亮。”

转过头去,安宁只作没有听见他的话,“其实,原本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的。可是到了楼下,才发觉我们真的很久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了。”

“原来你还知道!”李建文笑起来,“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来呢?原本是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或许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知不知道公司有了新办公室的事吧!”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安宁抬头看他,不是指责,只是平静地指出。

“是啊,我没有告诉你。可是你什么事都告诉我了吗?”李建文斜睨这时她,“我以为你就算不关心公司了,可也应该会看经济新闻的。毕竟虽然建安上市不是什么大事,但好歹也算一条新闻的。可是,你连新闻都不屑看······”

沉默下来,安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李建文却仍在盯着她,“或许,你根本就是对我失去了信心。认为把全部身家压在我身上不安全了。是吗?”

“阿文,你误会了!我对你的信任没改变过······”不知为什么,面对他的怒火,她的解释竟也显得苍白无力。

“没改变过?”李建文冷笑起来,“那为什么又把钱投到台湾和人搞什么影楼?阿宁,你现在什么事都在瞒着我了不是吗?”

“就因为这件事,你叫人查我私人账户?”抬头看他没有一丝不安表情,反倒仍然理直气壮的脸。安宁苦笑,“阿文,你不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吗?”

“过分?是啊!我叫人查你的账户,调查你的资金流向,你那有怎么样?如果你不是瞒着我,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这样做了!”

“;那些钱······”安宁吁了口气,“我投资开影楼,是我个人的事,对公司根本就毫无影响。你大可不必在这件事上费心。”

面色微变,李建文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听着却有一些怵人。“是啊!你私人的事,和公司没有关系,和我也没有关系······”

“阿文······”安宁垂下头,只觉得累。已经快了一年,她以为他已经放开了。“玛莉很好,会是一个好妻子的······”

一句话,让李建文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怕了!怕我缠着你,声音急着想要撇清······可是,阿宁,既然要撇清,你又在以什么身份,用什么立场来说这样的话呢?玛莉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好妻子?这话听起来像是前女友在规劝被抛弃的男人——我们,是这样的关系吗?”

合上双目,安宁沉默许久,终于爆发出来。“你要我怎么样?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我想和你做一世的朋友。可是你为什么仍然在怨我气我呢?阿文,难道我们只做朋友不好吗?”

“只做朋友?”李建文低念着,声音有一些沙哑。“好啊!做朋友好,我从没说过不和你做朋友啊!可是,你知不知道,就算只做朋友,你也是个不合格的朋友!我问你,这一年里,你有关心过我这个朋友吗?没有,你连主动给我打一个电话都没有······还想着那件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

“是啊!我是还没有完全死心。我心里还是喜欢你!这一年里,我用工作来麻木自己。或者说,我以为只要我能更成功,你就会后悔······可是,没有用呢!这一年,你离我只是越来越远。甚至现在连对我的信任都开始消失。”

他垂首,十指插入发际,“当我听说你私下做了另外的投资时,我真的觉得一切都快结束了。总有一天,我们或许连朋友、拍档都做不成······”

安宁沉默地凝望他。扪心自问,突然觉得阿文说的是对的。当她决定投资影楼的时候,她不是没有为之后做打算的考虑。

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悲哀地想到有一天与阿文决裂的吧?现实世界里,还有什么是真的可以长久不变的呢?!她的潜意识里,仍然隐藏着那一丝不安感。对这个世界,这些人······

“对不起。”她低语着,眼中有一些湿润。“其实刚知道你查过我的私人账目时,我真的好奇。想着来和你吵架来着,可是从以前的公司再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气势竟就这样弱了下去。

可能,在内心深处,也觉得有些地方是理亏的吧!”

“就是说过不会管公司的经营,可居然迟钝到连公司有了这么多变化都不知道。哼,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拍档。”伸出手,她很自然地拥住李建文的肩,一如许多年前曾经做过的姿态。

“阿文,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我,不是那个会在你面前哭的女生;而你,也不是那个任我欺负的小子······有一天,你会成为李嘉诚第二,不,是实现梦想的李建文,永远独一无二的李建文!在那个时候,我希望自己仍然是你的最佳拍档!”

忽然笑起来,她看着转过头来看她的李建文,眨眨眼,“如果到时候报纸上写,XX因为与拍档争吵散伙而失去了一起成为香港首富的良机,我岂不是既吃亏又丢人吗?!”

贝尔被她一句话说得笑了起来,李建文盯着她。低声道:“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你最后悔的可能是没有成为李太太。”

“是啊是啊,我会后悔的。”安宁低笑,“阿文,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目光转向他,她轻声道:“在我忘记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先打给我。提醒我,我疏忽了什么。”

如果有一天,当她站在高高的山峰之上,环视周围,空无一人,回应她的只有穿过山林的风声。那即使她真的做到了自己想完成的梦想,也是毫无意义的吧?!

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偶得

今夜,是个月色迷人的夜晚。在哥哥寓所外的小花园里,有一个小型的派对。照唐贺年的意思,原本只是约了几个熟识的朋友,热闹一下的。可没想到来的人比预想中的还多。

虽然和哥哥的关系在熟人圈子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唐贺年还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可安宁却怎么也不肯答应她暂代主人之职。

“反正你是半个主人,让客人尽兴而回是你的责任,不要想推到我身上哦!”安宁故意搞怪地笑道:“让我服侍客人,我倒宁愿去多讨好那些大导演了。”

惹得唐贺年哭笑不得。转目看看在那边与林清霞等人说笑的张国荣,先是微微一笑,低眉却隐有一丝黯然。“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前几天陪着小乖玩时开心呢!”

安宁看了一眼挑起眉,却还是拍了拍唐贺年的肩膀。“放心了,只要哥哥有了新工作,就没事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就连她自己都在为哥哥不平。这次戛纳之行,哥哥没有捧回影帝的桂冠,实是华语电影的一大遗憾。虽然《霸王别姬》得了金棕榈奖,她还是想说:那些老外评审根本就没有看懂哥哥嘛!

哥哥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什么,但他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却仍是忍不住为他叫屈。所以唐贺年才会又特别举行了这个派对来让哥哥放松一些。

远远地看到,徐客两夫妇正往哥哥身边走。安宁随口和唐贺年打了下招呼,也往你那边走。

在电影圈,徐氏夫妇绝对是个传奇。

施楠生虽然不是美女,却是个最会穿衣服的女人,三分姿色一打扮起来倒有七分美丽。而且言谈举止优雅得体,完全担得起风姿绰约这四个字,很多地方乍一看竟是与方义华有些相似之处。那种拥有女性柔美的女强人,既能干又不会让男人觉得难堪的类型。

此时她正挽着林清霞的手臂,笑盈盈地说着话,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落在与张国荣说话的徐客身上。显然也是对他们的话题很感兴趣。

想起之前曾经无意中听到这两夫妇与另一位导演于仁太的赌约,安宁虽然不能靠得太近,却一直都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私心里,还是希望徐客能赢,可以弥补前世未见过三人合作的遗憾。

可眼见徐客正要说到正题,一旁却杀出程咬金。一面大笑一面抱怨道:“我说徐老怪,你可别想抢到我的前面偷跑啊!”

一句话让在场的几人都笑起来。施楠生笑着为两个争执不下的大男人解围道:“不如这样,你们两个谁先拿出清霞和十仔满意的剧本来,谁就先谈了。”

徐客点头,掩不住笑意,显然是已经有了准备的。可谁知于仁太竟抚掌大笑道:“这话说的好!简直是妙不可言。”一面说竟一面从皮包里取出一叠纸来。

徐客顿时笑骂:“好啊!还说我要偷跑,连参加派对都把剧本带在身上,还不是想趁我不备先下手为强!”

“那可不怨我!谁不知你是有名的急才,我要不有备而来,还不是输定了。”一面笑一面把剧本那个张国荣二人,“这个剧本,我敢保证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我和阿森可是求了梁羽生很久,他才肯割爱把这本《白发魔女》的拍摄权出让给我的。”

徐客眨了下眼。

脸上现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虽然梁羽生和金庸同是新派武侠大家,但改编成影视剧的作品数量却明显少于金庸剧。而之前《白发魔女传》就已经出过两个电视剧版本及两个电影版本。其中,更以1980的电影版影响最大。其中男女主角鲍起净与方凭更因戏结缘而结成伉俪,成为影坛佳话。

徐客显然也认为于仁太即便是翻拍也拍不出太多新意。但听于仁太有些得意地说得到梁羽生首肯可以作全盘改动时还是动起心来。转目看看正在低头看剧本,嘴角现出微笑的张、林二人。更是露出心痒的表情来,让于仁太也现出得意的笑容来。

安宁在一旁偷笑。如果不在片场,私底下这些大导演都是很有趣,透着一种难得的童真。也或许是因为这样,才能拍出令人感动的电影吧!

于仁太炫耀似地看了徐客半晌,到底还是把剧本拿给他看了。虽然有同行是冤家的说法。可在这一岛之地,圈内人总有合作的机会,虽有不少因此生怨的,却还是多有交情。

看完剧本,也不看张、林二人,徐客已先叹了一声,“算了,这次就算你这家伙赢了。”

张、林二人抬头看他一眼,只是微笑。显然也知道这两位导演拿他们打赌的事。哥哥更是笑道:“不管你们两个赌了什么,既然把主意动到我们身上,总要请我们吃一顿才对吧!”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接戏,但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已经认可了剧本。于仁太一口答应,笑得更是得意。

安宁看看不说话的徐客,比他还要着急。虽然明知道插嘴不对,可还是忍不住在旁道:“两大靓人合作,当然够吸引眼球了。如果你们两位名导再合作的话,岂不是影坛一大盛事了。”

话一说完,被转头过来的众人一盯,她先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不过徐客却显然颇觉有趣。不等他开口,施楠生已先替他开口道:“我倒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不妨考虑下啊!”

于仁太沉吟不语,半晌,才道:“之前我和百明接触过,他的东方已经决定投资了。”

一句话,让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徐客冷下来。在一片沉默中,客气也似乎有些凝滞。

安南和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这几年的周刊小报也算让她恶补了一下香港娱乐圈大小事。倒是知道黄、徐二人当年同是新艺城七人组,而黄百明更是新艺三大巨头之一。

从80年至90年,《英雄本色》、《阿郎的故事》《最佳拍档》《难兄难弟》等佳片的出品,让新艺城力撼嘉禾与邵氏两大公司。成为香港电影新的黑马。当年新艺七怪更是名震香江,可惜因为艺术理念的不同,84年徐客就率先脱离,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而到了90年代,更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导致新艺城电影公司解体。当年合作的老友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心结。

如果安宁记得《白发魔女传》是黄百明投资的话,可能根本不会说出那个提议了。

“说起来,明哥好像真的迟了好久啊!一会等他来了要灌醉他才能解气了。”张国荣笑着打了个圆场。在场倒也只有他与徐、黄二人都是好友。

施楠生也顺势道:“十仔的派对,明哥也要迟到,自然是要罚的。”众人应声而笑,都有意把这一场尴尬带了过去。

安宁却在心里暗叹,看起来徐客到底还是不能参与《白发魔女传》的拍摄的。总觉得颇为遗憾。正在懊恼,却突听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有些迷茫地抬头,对上哥哥好笑的目光,不明所以地掀了掀眉。

还是林清霞好心为她解惑,“哥哥刚才向于导推荐你参演呢!就看于导肯不肯把大师姐改成小师妹了······”说着,还冲安宁笑着眨了眨眼。

怦然心动,不知是为林姐姐的娇媚神色还是因为突然听到自己也可以和两大绝色一齐拍戏。安宁半晌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惊喜,“我真的可以?”目光转向于仁太,她难掩喜悦。可就在于仁太笑着打量她还未开口时,她又静了下来。赶在于仁太开口之前婉转笑道:“还是不要为难于导了。改剧本对整部戏很大影响的。”

于仁太一笑,也还未说什么。张国荣却皱了下眉,过后又拉了安宁笑问:“居然拒绝?真的不像你啊!如果是平时不是应该哭着抢着去抱住于导的大腿求他让你拍戏了吗?”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丑啊!”嘀咕着,被哥哥来了一下狠的敲在头上。安宁只好老老实实地道:“最近公司有一部大制作,会用我做女主角。我不想顾此失彼。”

瞬了下眼,张国荣微笑着看她半晌,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现出欣慰之色。“既然这么重视那部戏,就好好用功吧!开播时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进步。”

点头应是。听到门口传来笑声。两人一起望过去。张国荣已先笑了起来,“是明哥,”看看安宁,他沉吟道:“其实如果明哥和客哥能够和好如初,倒也是一件好事。或许,这次也是个机会······”说着,已经先给自己打气,迎了过去。

其实,都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啊!N年后的《七剑》还不是一样合作了吗?可现在,来撮合他们的却只有哥哥一个人。或许,因为哥哥就是这样重情的人吧!

看着他的背影,安宁笑笑。想想自己的事,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可能之后再也不会有和哥哥、林姐姐一起拍戏的机会吧?算了,就当人生总是不完满,想得到就总要有所放弃才可以。

终于正式接到《马场大亨》的通告。

安宁捏着通告单,却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兴奋难耐地大叫大跳,只是浅浅的笑,低下头若有所思。

因为年龄和剧里钱浅的年龄还相差几岁。所以在做造型时,刻意烫了卷发,妆容、服饰也打扮得成熟许多。相反的,又那么巧同她演的姐妹的蔡邵芬却必须拉直长发,一色的粉嫩妆容。原本差四岁的两人看起来像差了十岁。

就因为这个造型,在开机仪式上,虽然被一众记者围攻安宁仍然能保持一份镇定。对由她这样的新人能否担纲这部实力派云集的台庆剧的质疑从之前演职员表出来时就一直没有断过。而开机以后想必也不会停止。

在片场举行开机仪式,离古装街不远。有些记者也顺路跑到在拍未杀青戏的《射雕》探班。又夸张地笑称《马场》剧组演职员倒都与《射雕》有缘了。确是巧合,现在的《马马场》剧组有83版的靖哥哥、黄药师、柯镇恶、南帝、新版的穆念慈,再加上《九阴》里的冯蘅,然后监制兼编剧的韦小宝同学又是83版的编剧。整个剧集阵容倒都够又拍一部《射雕》了。不过TVB演员资源也就那么多,常在不同剧集里碰面,实属平常。

让安宁开心的是这部《马场》除了曾缰、阿芬、梁佩玲等人之外,还有铭sir,虽然和刘照铭基本没有什么对手戏,但能和这位之前给过她许多教诲的前辈在同一个剧组已经让安宁为开心。

开拍两天,每天都比平时还要早到场一个小时,狂背台词。就连一向习惯早到半个小时的黄日铧也有些惊讶,和曾缰笑言现在的新人少有这么努力的了。安宁却只捧着剧本道:“和铧哥演对手戏当然要努力些了。”

黄日铧只是宽厚地笑着,一身运动服让这位TVB的无冕之王看起来平易近人,活脱脱的邻家大哥。

曾缰却是看了一眼安宁,笑道:“不要太紧张。”之前《大时代》里虽然两人没有对手剧,但在片场也碰到过许多次,也算是熟面孔。

话虽如此,可是安宁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虽然这几天根本都还没有拍到真正的重头戏,但她总是感觉自己的表现差强人意,比之前每一部戏的表演都更让她觉得累。

阿芬笑说原来安宁骂人的样子很凶啊!让她都觉得心里怕怕。

安宁却在心里苦笑。她的凶悍一半来自记忆,一半来自演技。可这样的程度对钱浅这个角色来说,根本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