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臻脑子嗡嗡作响,立马将下巴高台,睁眼间,却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看到那张狰狞吓人的人,卫臻险些被吓得跳了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又退,嘴里含含糊糊的冲着对方嘟囔着什么:“泥···药瞎湿喔啊——”
冬儿忙安抚着,急急道:“主子,您别动。”说着,忙四下抬眼拼命寻找些什么。
两主仆一时大乱。
对方的“胡”人见了,眉头紧皱,顷刻间,整个人消失不见,彻底没影了。
冬儿将卫臻小心翼翼的扶到一旁的石墩上坐着,边替卫臻止血,边气得要命,只咬牙切齿的控诉道:“方才那个和尚将您给撞成了这样,非但不过来帮忙,反而脚底抹油溜没人影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歹毒的和尚,哼,早知道方才就不捐那么多香油钱了。”
冬儿给卫臻擦拭了半天,好在血是止住了,可如今卫臻鼻口处都是血迹,她忙用块崭新的帕子替她遮住了脸面,这寺庙里人来人往的,这狼狈模样要是被旁人瞅见了,她这个贴身丫鬟也就不用当了,正急忙着寻找水源间,忽而间方才那个罪魁祸首去而复返了,只见他手里拿了半个破旧葫芦瓢,缓缓走了过来,朝着冬儿跟前一递。
冬儿犹豫了片刻,咬牙接了过去,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却在对上对方微微眯起的双眼时,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冬儿下意识的往卫臻的身旁缩了缩,顿了顿,只梗着脖子,咬着牙关问道:“水····水在何处?”
明明气势汹汹,可说出口的语气却不自觉弱了九分,丝毫没有嚣张的意味,反倒是声音不自觉的夹杂着些许颤音。
对方抬眼往她身后扫了一眼。
冬儿顺着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假山旁放置着一口破旧水缸,水缸里中乐两株荷花,开得正盛,冬儿却拧紧了眉头,心道,这样邋遢的水,怎么用够让她们家主子用,不过解燃眉之急要紧,犹豫了片刻,依旧咬牙走了过去。
冬儿走后,卫臻用帕子挡住脸,只恶狠狠地瞪了眼眼前之人,她也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半个时辰内因为此人,遇尽了灾难,遭尽了罪,偏偏对方却一脸面无表情的立在她的对面,非但没有半分愧疚之意,反倒是神色淡然,仿佛在看戏一样。
看着看着,卫臻心里顿时来了气,屁股疼不说,眼下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看着看着,卫臻咬牙转过了身去,用屁股对着对方。
“胡”人眉头顿时紧紧皱起了。
好在,破旧水缸里的水儿清澈无比,里头竟然还养了鱼儿,两尾红鲤在水缸里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冬儿用帕子洗净了过来伺候卫臻擦脸,卫臻只觉得脸上依旧黏糊糊的,闻言,扶着冬儿起身道:“我过去洗把脸吧。”
走近一瞧,果然,水清澈见底,荷花娉婷绽放,荷叶上的水珠像珍珠似的跳动着,不由让卫臻想起了那首《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女孩子家家的正是这样,磨磨蹭蹭的,她还有心思赏花,身后石墩旁的人却隐隐有些不耐烦了,只见他茂密的络腮胡中的薄唇微微抿紧了,如鹰般的黑眸里投射出淡淡的寒意,不过,却在那一瞬,阴霾的黑眸定微微了定——
只见远处的女孩儿,微微将白色的袖口挽起,露出里头一小截白嫩的胳膊,胳膊又小又细又白,白得在阳光的照耀下,接近透明,此时此刻,对方一手捂住胸前,一手撩起额前的碎发,朝着水缸缓缓凑了过去。
如葱般的手指舀起一捧清泉往脸上一波。
晶莹剔透的水花在她的脸上散开,肌肤如雪,容颜如玉,人与花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花衬得比人美,还是人衬得比花娇。
僧人将目光移开了,嘴里不自觉的念了一句静心经文。
157
光明殿佛像前, 那个叫做一芯的僧人盘腿坐在蒲团上, 微微闭着眼。
佛像前供奉着那串佛珠。
别人念经时嘴巴都会轻微蠕动,嘴里都会细微的念诵着经文。
而这位,嘴巴则是闭得紧紧的, 卫臻深表怀疑, 对方压根没有替她超诵,不过是表面上装装样子罢了。
卫臻耸了耸鼻子, 懒得理会, 自个再次点了一炷香, 跪在蒲团上,用心跪拜了一番,然而她才刚起来,一转身, 只见对方的经文竟然那么快就念完了, 简直比她烧炷香还快, 卫臻顿时气乐了,见对方缓缓走到佛像前,正欲伸手去拿那串佛珠, 卫臻却赶在对方出手前, 率先一步一把将佛珠夺了回去, 只一脸得意的看着对方, 又朝着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多时,抓起裙摆, 冲冬儿说了句:“冬儿,咱们走。”
冬儿有卫臻撑腰,也跟着有样学样,跟着轻轻哼了一声。
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了大殿外。
大殿内,“无芯”立在远处,脑海中忽而想起了当年一芯大师将珠子相僧于他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当找到这颗珠子真正主人的时候,你前世的孽障就能消失殆尽了。
然而,他眼下并无多少喜色,只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赶在端午前夕前来上山上香的人特别多,寺庙里的斋房一度有些紧张,好在,大多数达官贵人前来上香时都会派仆人前来寺庙里打点一番,故而寺庙里提前留了斋房,斋房安置在了西边院子,里头住的全部都是内宅女眷,除了些年纪小的小弥僧引香客们进来打点外,这个院子禁止任何男丁入内。
斋房不多,留了五间,老夫人一间,大太太郝氏跟五太太殷氏一间,三太太沈氏与十一娘子母女二人一间,卫绾卫姮一间,卫臻跟卫岚卫娴三人一间,刚入斋房安顿好后,小弥僧们便将斋饭送来了。
不知是因着在寺庙里遇到的这一连番变故,还是今日这一路上舟车劳累,卫臻胃口有些不佳,有些倦怠,胡乱用了一些,有些担心老夫人的身子吃不消,便过去瞅了一眼,结果,老太太胃口明显比她好多了,一连着用了两碗斋饭,便连连冲卫臻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跟以往一模一样的味道。”说到这里,老夫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卫臻有些好奇道:“祖母,你以前常来么?”
老夫人笑了笑,道:“可不正是,有时候一月里要来上好几回。”
骠骑大将军在最为光耀之际遁入空门,不知震惊了多少人,当时她年纪还小,也就卫臻这个年纪,此时过去大半年了,整个将军府还一直走不出来,小时候将军夫人知道她得大将军宠爱,每月过来时都会领着她一同前来,希望能够劝大将军回心转意,然而一年年过去,将军府里的人渐渐放弃不来了,可是她却养成了习惯,月月过来探望世伯。
“那个时候年纪小,不喜欢庙里的斋饭,偷偷着小厮去山里逮了野鸡在院子里烤,结果被世伯撞了过正着,你们这位一芯大师当真生气了,说再也不见我了,当真气了足足大半年未曾现身吗,至此往后,你祖母便老实了,回回乖乖用着寺庙里头的斋饭,吃久了,竟也渐渐习惯了,有时候许久不吃,还会想的紧,于是养成了隔三差五过来一趟,主要是为了这碗斋饭。”
老夫人一把年纪,头发都发白了,可回忆起当年的这些往事来时,依然忍不住回味连连。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过去。
卫臻听得津津有味,听老夫人这般说来,只觉得寡淡无味的斋饭瞬间变得浓香了起来,忍不住在老夫人桌上讨了一碗陪着老夫人一道用完了,惹得老夫人逮着她臭骂了一顿。
用完饭后,想了想,卫臻从荷包里摸出那根佛珠,递到了老夫人跟前,难得一脸认真道:“祖母,此物乃御赐之物,又沾染了多年佛性,实在是太过贵重了,孙女儿不敢收,怕弄丢了,祖母,还是劳您替孙女儿收着吧。”
老夫人闻言,拿起佛珠细细瞧了一阵,道:“这串佛珠打他老人家遁入空门第一天起便从未离过手,小时候老婆子我也是瞅见过的,未曾想今儿个竟然给了你,想来他老人家该是喜欢你的,既然此物也确实跟你有缘,你便自个收着吧,既然跟你有缘,即便是掉了,想来也终究会回到你手中的。”
老夫人十分乐观。
卫臻想了想,忽而有些忍不住好奇道:“祖母,方才在那偏殿里,一芯大师想要替臻儿算命,祖母为何拦住了。”顿了顿,只悄悄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一脸贼兮兮的看着她道:“祖母可是私底下询问过一芯大师了,臻儿的命格好不好,是不是个一脸福相的,好祖母,臻儿好奇得紧,您要是晓得,就别藏着掖着,跟臻儿说道说道呗。”
卫臻跟个小孩子似的,缠着老夫人不放。
老夫人将手指头弯曲着,往她脑袋上狠狠敲了敲,敲得卫臻眼泪汪汪的,这才收了收,道:“去去去,跟只小蜜蜂似的,嗡嗡嗡的,吵得老婆子我脑瓜子疼。”
不过说笑归说笑,跟卫臻打趣一番后,末了,老夫人还是难得一脸认真道:“命格究竟好不好,无非只有好与不好,又或者平平无奇这么几种,若好便罢了,如若不好,平白徒添你的烦恼不是,可若好,难免遭人惦记,到最后,说不定平白惹人不快,到最终,怕是分不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你如今年纪还小,不像你大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你在这个家里,还得住上好些年,无论命格好不好,旁的祖母不敢保证,可在卫家这几年的舒心日子,祖母还是敢替你保证的,所以,知与不知,又有何干系呢?”
老夫人微微挑眉道。
卫臻听了鼻子酸酸的,一脸感动,不多时,只依偎过去,一把缩在老夫人怀里,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话道:“祖母如此疼爱臻儿,都疼得臻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妈妈在一旁听了顿时噗嗤大笑,道:“老夫人,您瞅瞅,小主子这两年是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屋子里顿时一团和气。
闹过后,卫臻有些累了,就将老夫人的寝榻给霸占了,在老夫人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结果被屋子外一阵细微的喧嚣声给吵醒了,她似乎听到了小孩童的嬉笑声,醒来后,见屋子里没人,就冬儿那小丫头坐在榻下的木阶上守着,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还在流口水。
她小心翼翼的下塔,结果还是将小丫头给吵醒了。
冬儿立马过来伺候她梳洗,卫臻不由问道:“咦,祖母她们人呢?”又道:“外头不知何人在喧哗?”
正说着,老夫人跟前的雪芙端着水进来来了,看到卫臻醒来了,忙笑道:“小主子这一觉睡得可香?足足睡了两个时辰了?”
卫臻听了顿时一惊,道:“两个时辰?”说着,忙将目光往屋子外瞧,只见太阳果然快要下山了,她有些惊讶不已,没想到竟然足足卸了一整个下午,卫臻忙问老夫人去了哪儿。
雪芙道:“老夫人去了一芯大师那里,他们十多年没见了,想来是想要好生叙番旧的。”
见屋外有些喧闹,雪芙想了想,道:“应当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二小姐及小郎君,方才小主子歇息时,她们来了两次,那郑小郎君一直嚷着要找姐姐,被老夫人撞见了,老夫人还逗弄了一阵小哥儿呢。”
雪芙将她睡着时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无巨细的禀告着。
卫臻脸微微有些红,瞪了冬儿一眼,道:“小客人都登门两回了,怎么不将我唤醒?如今连三岁的小娃娃都晓得你家主子是个贪睡不起的了。”
卫臻隐隐有些恼恨。
冬儿却捂嘴笑道:“哪里没唤,冬儿去了好几遭,可我的好主子,奴婢一唤,您就滚到寝榻的最里侧去了,如何都唤不醒,您叫奴婢如何是好,这不,奴婢都唤累了,倒在地上就差点儿睡着了。”
冬儿说着说着,忽而闷笑出了声。
就连一贯稳重的雪芙都忍不住双肩乱颤。
卫臻气得鼓起了脸,待洗漱后,懒得搭理这二人,直接出去寻找她的新朋友。
一出院子,便瞧见原来是郑襄阳及郑如玉二人正在院子里陪着圆哥儿一起放纸鸢。
此时夕阳西下,在天边染上了一抹赤红,蜻蜓式样的纸鸢在夕阳里展翅高飞,卫臻顿时双眼微微放光,她从来不曾玩过纸鸢,小时候在府里看到卫绾跟卫姮两个玩过,她一心想玩,可是彼时年纪小,又不讨喜,被全府上下欺负,只能远远地趴在树树背后偷偷看着她们放。
那个时候她好生羡慕卫绾卫姮。
就是在那次,她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到卫绾身上,然后将身上的热症传染给了卫绾,没多久,两人纷纷染上了天花。
如今,没有天花,也没有卫绾,有的都是她的朋友们,卫臻立马抓起裙摆一路小跑了过去。
158
卫臻一跑过去, 只见郑襄阳跟郑如玉二人齐齐迎了过来, 郑如玉是个胖乎乎、圆溜溜的可爱女孩儿, 她黏糊糊的,对卫臻有些莫名的崇拜感, 一见到卫臻立马亲热的将她挽着,边开心边抱怨道:“臻姐姐, 你未免也太会贪睡了罢,咱们来寻你都寻了两轮了, 都不好意思再登门了,圆哥儿吵着闹着要过来寻你,为了见你一面, 咱们陪着他在院子里疯玩了一整个下午,我都要累瘫了。”
一旁的郑襄阳则是个爽快人, 她打招呼的姿势十分爽快,只将巴掌往卫臻肩上一拍,随即微微勾了勾卫臻的肩膀,爽快笑道:“你来了, 可叫我好等,若是在军营里头,我一准将你从榻上给扒拉下来。”
说着, 哈哈大笑一声,那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院落。
然而卫臻却完全笑不出来,她的骨头比较脆弱,经过她那倒大力一拍, 她觉得她整个全身都跟着震了震,半边身子都发麻了,整个人完全僵硬在原地。
郑襄阳见她不出声,不由弯腰低头凑到她的面前去瞧她。
见她小脸涨红了,还一脸体贴的问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郑如玉也跟着凑了过来,一脸关心道:“怎么了,臻姐姐,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郑如玉身子板厚重,且从小到大被郑襄阳拍惯了,是体会不到卫臻的痛苦的,两个人一脸好奇得凑过来查看,就跟两个大傻子似的。
卫臻心想,她今儿个放纸鸢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心里顿时一阵无哭无泪,不过面上却咳了咳,淡淡道:“那什么,没什么,刚刚憋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如今已经无碍了。”
两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不疑有他。
两人一左一右跟左右护法似的护着她一去去玩院子对面的凉亭,郑家在凉亭里设了席位,摆放了茶水点心果子之类的,边走,见圆哥儿两只眼睛不错眼的盯着空中的纸鸢,被丫头婆子护着玩的正开怀来着,不由冲着院子中央的圆哥儿吼了一嗓子,道:“圆哥儿,快来瞧瞧,这是哪个来了?”
圆哥儿听到郑襄阳的召唤,立马扭头朝着她们看来,看到卫臻,圆哥儿顿时在原地蹦跶了一阵,十分高兴,想要过来,可是又隐隐有些舍不得眼前的纸鸢,一时间急得抓耳挠腮,这幅小模样顿时逗弄得整个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卫臻不忍圆哥儿如此纠结,立马走了过去,冲他身边的丫头婆子点头笑了笑,冲圆哥儿道:“姐姐跟圆哥儿一起玩好不好?”
“好,姐姐,你来放,将纸鸢放得高高的!放得比大姐姐还要高!”圆哥儿激动得跳了起来。
卫臻笑着,正欲从婆子手里接过纸鸢,却不想正在此时,南侧厢房里忽然出来了一位大丫头,对方直径朝着卫臻与圆哥儿二人走了过来,道:“这位小娘子,我家娘子今日施粥一日,累了一日,这会儿好不容易才刚阖上眼就被小娘子们的喧哗声给吵醒了,可否劳烦小娘子跟小郎君莫要在院子里大声喧哗!”
对方唤作莫莲,嘴里客客气气的,不过态度并不算和善。
听她这般自报家门,卫臻便已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原来是宁国公府的,国公府乃权爵世家,往前五辈乃大俞皇室之人,即便是现如今,跟皇家都还有些血缘干系,是仅次于王家的贵族,是卫家招惹不起的。
对方施粥的行为令她敬佩。
卫臻并未曾因对方的嚣张气焰感到生气,相反,她一直都知道,在这个世道,只有同样坐在权利中心的人才有资格与之较量,现在的卫臻,还完全没有那样的资格,是以,她只淡淡道:“好,我们声音小点儿,叨扰到了你家娘子,万分抱歉。”
虽说着致歉的话,却将腰杆子挺得直直的,丝毫未曾有半分不悦不适的意味,也未见任何卑微之处,说罢,只微微弯腰冲身边的圆哥儿道:“圆哥儿,屋子里头有姐姐在歇息,方才咱们吵着姐姐了,一会儿咱们悄悄说话,不要再吵醒姐姐了,好不好?”
圆哥儿有些狐疑的看着卫臻,犹豫了片刻,竟然冷不丁道:“臻姐姐,那便打发她去旁的地方歇息不就成了。”
圆哥儿语气有几分天经地义的意味。
卫臻听了顿时微微捂额,心道,有前头那两位好姐姐带的好好榜样,卫臻一点儿都不惊诧会从圆哥儿嘴里吐出这样的字眼了。
她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引导,犹豫了片刻,正要琢磨着说辞,却见对面的莫莲脸色一变,只忽然间变得一脸盛气凌人道:“不是让你们将声音放低,是要你们停止在此处喧闹,别吵着咱们家娘子,懂吗?”
对方一字一句带着凌厉。
然而对方话音一落,只见郑襄阳忽而抱着双臂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淡淡笑着道:“如果我说——不懂,你预备怎么着?”
丫鬟莫莲顿时神色一恼,边扭头边道:“那就甭怪咱们来轰人呢!”
说完,一抬眼,就看到京城恶女郑襄阳抱着一柄长剑立在她的眼前,莫莲愣了片刻,只下意识的往身后退了半步,顿时一脸忌惮,心里也有些后悔,心道,惹上谁不好,怎地偏偏惹上了这
个恶女?
恶女郑襄阳漫不经心挑眉道:“那好,将人全部都派来吧,这破寺庙里要啥没啥,正闲的发慌,正好可以跟人练练手。”说着,郑襄阳缓缓将长剑一寸一寸拔了出来,用指腹刮了刮刀刃,淡淡笑着道:“好几天没练练,还真有些手痒了。”
而在郑襄阳将剑□□的那一刻,只见莫莲脸色刹时一白,这个将军府的男人婆连端阳郡主都敢怼,她是万万不敢招惹的,不过,堂堂国公府也不是个吃软饭了,为了捍卫国公府的颜面,莫莲只拼命咬着牙,放着狠话道:“你···你等着!”
说完,拧紧了帕子,白着一张脸,转身变匆匆离去。
在对方跑到一半时,只见郑襄阳背对着将手中的长剑往后一扔,半人高的长剑贴着莫莲的鼻尖笔直落在了她的脚尖处,稳稳地插在地上。
不过一个手指头的距离,她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
莫莲吓得双腿一软,当场软到在地,不多时,只拼命爬了起来,连爬带跑跑回了南厢房。
院子里圆哥儿见了,顿时蹦蹦跳跳了起来,嘴里欢呼着:“好棒,好棒,大姐姐好棒。”
郑襄阳一脸得意的挑了挑眉,这时,侍女将她的剑送了过来,郑襄阳直接往自己的裙子上擦了擦,随即,将剑缓缓收好,这才看向卫臻道:“刚才她是不是欺负你了,往后你就是我朋友,谁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我郑襄阳!”
卫臻直到此时此刻,终于见识到郑襄阳的恶女做派,不过,她的恶女形象落在卫臻眼里,却是满满的豪气与英气。
卫臻对其不由有些钦佩,同时心里止不住有些感动,她今日才跟对方相似,可是,却与对方一见如故,原来真正地朋友竟是这样的,简单、纯粹,纯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好!”卫臻毫不客气的冲郑襄阳道,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人欺负你,也只管与我说,我虽然没有武功没有权利助你对付人,但是我的脑袋里点子却是不少的,保管一样令人解气!”
卫臻说完,只见郑襄阳又大力的往她肩膀拍了拍,冲她一脸豪气道:“好,咱们一文一武所向披靡!”
“····”
卫臻嘴角抽了抽,只强制挤出了一抹笑。
在郑襄阳罩着的地盘里,圆哥儿又开心的蹦跶了起来,这下他不再满足于让婆子牵着纸鸢,他要自个牵着玩,却不想,线才刚到他的手里,纸鸢瞬间就蔫了,圆哥儿手里的线断了,纸鸢挣扎了几下,落在了院子外的大樟树上。
整个院子的人纷纷傻了眼。
而此时南厢房里头,莫莲回去吓得魂飞魄散,一进屋禀告,只见自家主子宁芃芃不知何时已经起了,正立在窗前,将方才在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全部瞧入了眼底,莫莲哭得梨花带雨的跟宁芃芃告状,只将那恶女郑襄阳的恶行一桩一桩全部添油加醋的往主子跟前喷着。
宁芃芃闻言,淡淡的摆了摆手道:“你受委屈了。”顿了顿,只道:“郑襄阳就是个愣头青,没有必要与她一般见识,跟她牵连到一块儿,只会有辱宁家的名声,况且,现在整个京城都拿她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办法,就连端阳郡主也曾被对方怼得下不来台!咱们今儿个是来行善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忍吧!”
莫莲却依旧有些不忿,不多时,只咬了咬牙道:“连端阳郡主都奈何不了她,可是有一人可以。”莫莲一字一句缓缓道:“待他日娘子登上了太子妃的宝座,将来再入宫继承了皇后的大统,我看,她郑襄阳还如何狂!”
莫莲虽说的是气话,却多半是肺腑之言,说这番话时,只见莫莲将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脸骄傲自满。
宁芃芃听了,忙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要胡言,不过心里分明是受用的,自从上回郡主府的赏花宴结束后,他们全府如今唯一的目标便是将她推入东宫,而宁芃芃想到太子殿下那张俊朗面容,一抹娇羞慢慢爬山脸颊。
她只用手捂了捂脸,不多时,看着窗外那个身着白衣的小娘子道:“那人,可是卫家七娘子?”
楼兰仙子的名讳近来在整个京城名声大噪,宁芃芃自然知晓,只是没想到不过那日见了一回,她就牢牢记住了对方。
莫莲连连称是。
宁芃芃闻言,只喃喃道:“卫家竟然也来了。”想到卫家六娘子卫绾似乎颇为得太子的青睐,宁芃芃不由吩咐道:“去将卫家六娘子请来,六娘子满腹才情,虽身份低下,却也可结交之人。”
莫莲立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