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卫绾沉吟也一阵, 也难得忍不住大义凛然的提醒卫臻道:“七妹妹入京不久, 还不懂京城的形势,郑家···郑家虽满门荣耀,值得结交,可那位郑大娘子却是个粗鄙的,妹妹还需谨慎相交。”
卫臻听了, 脸上只淡淡道:“多谢姐姐妹妹们的提点。”
心里却道,如今这深闺中的娇俏娘子们一个个看着知书达理,满嘴大道理,在太平盛世下,她们皆是众人喜欢的娇娇儿,可到了战乱时期,规矩章程却是不顶半分用处的,郑家为了整个大俞盛世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整个大俞,为了所有人的安心日子而奋战着,可是这些过着安心日子的人们心安理得的享受太平盛世的同时,却满是对对方深深的鄙视,卫臻觉得十分讽刺。
郑襄阳虽粗鄙,甚至大字不识,却是前世卫臻唯一真正钦佩之人,试问整个大俞数百万,数千万的娘子们,哪个能够做到像她那样勇敢的冲向沙场,保家卫国?
卫臻不由庆幸,前世的她,虽愚蠢,大是大非不分,可至少心里也曾流过一腔热血。
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有每个人选择,有每个人各自该走的路,不必相互干涉,也不用互相为难。
却说此处暂且不表。
一行人被雪芙领着进了一旁的偏殿,偏殿里,只见一位老得整个人只剩下皮包骨的老僧人盘腿坐在高座上,手里捏着一圈漆黑色的佛珠,对方明明很老,老得快要枯萎了,却神奇般的看上精神奕奕的,眼中带着某种看透世间万物的睿智及超凡脱俗的超然之势。
下座上分别坐着老夫人及卫家各房太太们。
一屋子人正在寒暄叙旧,气氛极好。
坐在上首的那位老僧便是一芯大师,乃现住持大师观真大师的叔祖,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已归隐,日日闭关修道。
一芯大师乃老夫人她们上一辈的,在整个朝堂之上,怕是与之共过事的人早已经没入黄土了,也唯有早已经致仕还乡的前御史大夫陈老在刚入仕那会儿有幸见过一芯大师当年的神勇罢。
骠骑将军府当年与镇北候侯府乃是世交,老夫人打小是在骠骑大将军的怀里长大的,老夫人念旧,往年在京城时,每年清明时分或者端午前后会前来探望这位如同父亲般的世伯,而一芯大师对京城的故人谁也不见,唯独对这位世侄女儿敞开大门,如今老夫人在元陵城住了多年,二人已经十多年未曾瞧见了,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
卫臻等人一到,只见郝氏立马起身,领着卫家这几朵俏生生的花儿一一拜会了一芯大师,末了,只拉着卫岚的手来到一芯大师跟前,笑着道:“一芯大师,这是咱们府的大丫头,今年十七了,已经许了人,年底便要成亲嫁人了,大师可否替咱们家大丫头算算命数?”
说着,郝氏将卫岚往前推了一阵,边推,边四处打量了一阵。
此时,丫头婆子们全部都被打发下去了,眼下,屋子的都是自家人,并无任何外人,郝氏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这日的来意向一芯大师表明了。
一芯大师捏了捏白色的长须,眉目慈善的笑了笑,冲卫岚招了招手,道:“小姑娘,上前让老衲瞧瞧面相。”
卫岚脸唰的一下红了,只觉得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羞得头都抬不起了,却也心知,今儿个老夫人跟母亲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替她祈福,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便羞着脸,缓缓上了前。
一芯大师人老,可双目却十分精悍,就像是已然得道升天的老神仙似的,眼睛里精神矍铄,泛着精光。
他盯着卫岚的脸细细瞅了一阵,不多时,又拉着卫岚的手瞧了瞧面相,边瞧,边缓缓询问着卫岚的出生年月,一番相看后,一芯大师捋了捋长须,笑着冲卫岚道:“你脾气温和,性情大度,这是你命中带的福,不过——”
说到这里,一芯大师话音微微一顿,在场所有人听到这里全部噤声不敢言语,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这才见一芯大师掐了掐手指,继续缓缓道:“不过命中会遇到一位债主,生活中会遇到数道大大小小的劫难,生活不易,要懂得隐忍,学会豁达处事,不过好在生命中会一位贵人,最终所有的劫难终究会消失殆尽,切忌,生活中遇了糟心事儿,要学会自我排解,莫要伤了心肺,否则,便陷入了自我的劫难中了。”
一芯大师直言不讳,一字一句缓缓道。
话音一落,只见郝氏的身子微微一晃,只难以置信似的,一把用力的抱着卫岚,喃喃道:“这是···命苦的意思?”说着,只久久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良久,抱着卫岚忙不迭来到了一芯大师跟前,道:“大师,岚丫头这孩子打小聪慧懂事,长这么大从未受苦受难过,如此经受得住这一世的蹉跎,大师,可有化解的法子?”顿了顿,又道:“可是因着那桩婚事的缘故,倘若换一门亲事,您看如何?”
郝氏往日里是个爽朗豪气之人,可是再爽快之人,遇到了儿女的事儿,都会变得无措起来。
一芯大师沉吟良久,只缓缓道:“这命数是每个人命中带来的劫数,即便换上一门亲事还是会以其他形式上演,无差,无差,唯一的化解法子——”一芯大师说着,看着卫岚笑了笑,道:“就是你自己,你的豁达通透是唯一的化解法子。”
郝氏听了,双眼渐渐泛红了。
卫岚看着一芯大师的眼睛,一芯大师的眼神仿佛能够安神似的,不多时,卫岚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朝着一芯大师福了福身子,笑着道:“岚儿一定谨记大师的忠告。”
说罢,反倒是开解起了郝氏来,只笑着道:“母亲,人活一世,哪里只会有喜乐,而无忧愁的,再者,没有烦忧的衬托,哪里知道喜乐的可贵之处,人活这一辈子,往往只有将酸甜苦辣全部吃尽了,方不负往这世间来一遭,请相信女儿,定会活得多姿多彩。”
卫岚一脸豁达道。
郝氏闻言,只偷偷抹了抹眼泪,不多时,摸了摸卫岚的脸道:“傻孩子,你才多大,焉知这世间的苦究竟有多苦,酸究竟有多酸。”说着,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紧紧搂着卫岚道:“也罢,世间之事儿,谁又说的准呢,横竖无论好的坏的,你都要好生记住,一切都有娘在。”
郝氏拉着卫岚坐在了一侧,不多时,二人慢慢平静了下来。
周围其他人见了,在这一刻,无不动容。
上首,一芯大师低头看了二人一眼,脸上露出欣慰之情,收回目光时,视线在卫绾及卫臻二人面上掠过,下一刻,一芯大师高深莫测的脸上竟然露出微微诧异。
老夫人见了,神色微微一凛。
只见一芯大师伸手捋了捋长须,看着卫绾及卫臻二人,笑着道:“有趣,有趣。”
卫绾闻言神色微愣,不多时,只缓缓上前一步,朝着大师福了福身子,道:“大师,敢问,何趣之有?”
一芯大师的目光在卫绾面上停了停,不多时,又将目光投放在了卫臻面上,细细瞅了又瞅,最终,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卫臻见了,心下陡然一跳,那样的眼神赤、裸裸的,不带任何掩饰,只直直盯着她,放佛要直接望进了卫臻内心深处,又放佛要透过今生今世,一直望进她的上辈子似的。
上辈子一芯大师初见她的,正是露出这样的目光。
在那一瞬间,卫臻心脏砰砰砰的狂跳的,只觉得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惊天大秘密在此时此刻被人窥探走了似的。
就在她指尖颤动,快要坚持不住之际,只见一芯大师嗖地一下收回了目光,最终将视线重新投放到了卫绾身上,淡淡笑着道:“这位小姑娘是绝顶的富贵命。”
一个绝字,一个顶字,两个都是顶了天的意思。
“不过——”一芯大师沉吟了片刻,忽而叹了一口气,又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说罢便绝口不再多言,反倒是将目光重新投放到了卫臻身上,似乎对她尤为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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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臻心里微微有些慌乱, 手指用力的交握在了一起, 不过面上竭力保持着一派镇定,只神色淡然的任由一芯大师打量着。
一芯大师双目锐利,却神色和善, 有股超脱这个世道的浩然之气,卫臻在这样的目光help.jjwxet/user/article/49中, 内心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下一刻, 只见一芯大师捋了捋白色的长须, 笑看着卫臻,正欲开口,却见下首的老夫人忽而立马出声朝着卫臻唤道:“七丫头, 过来。”
卫臻微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朝着老夫人走了去, 老夫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用眼神示意她站在她的身后, 卫臻立马讨好的给老夫人倒了杯茶, 依言立在了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吃了口茶, 这才抬眼看向上首的一芯大师道:“孩子还小,待他日到岚丫头这个岁数时, 老婆子在领着她前来向世伯讨教。”
老夫人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改口,一直唤一芯大师原先的称呼。
一芯大师闻言,微微挑眉看了老夫人一眼, 两人交换了个神色,一芯大师很快会意过来,不多时,只笑着冲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也好。”
不过,却忽而间再次抬眼看向卫臻,冷不丁朝着卫臻说了一句:“老衲瞧着小施主手上的那颗佛珠有些眼熟,可否让老衲一观?”
卫臻听了,整个人再次一怔。
她的左手手腕上确实系着一根黑色的细绳,不过十分隐秘,什么时候被一芯大师瞧了去?
这根绳上挂着一颗黑色的珠子,正是五年前在卫家被她救过的那个小郎君临走前随手交于她的,其实这几年来卫臻丝毫未将其放在眼里,只随手将那颗珠子一扔,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里被人收纳到了何处,还是在此次回京之际被冬儿收拾东西收拾出来的,彼时卫臻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一张脸,冷冷对她说了一句:“日后我绕你一命。”
因此番回京不知未来究竟是一番怎样的天地,因前世她确确实实的丧命而亡,对于京城那座令她卑微到尘埃,又让她登上荣耀的高峰,最终却又令她惨死的城池,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些忌惮及惶恐。
被她所救之人身份非同寻常,兴许,日后她陷入危机,此人此物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契机也说不定呢?
于是,卫臻将那颗发旧的绳子一并带回了京城。
前些日子整理屋子时,无意间发现那根绳子上的珠子似乎有些非同寻常,绳子有些发旧了,不过上头的珠子却越发透亮,卫臻在珠子的背面发现了一圈镌刻的黑色文字,并非大俞文字,却又约莫有些眼熟,瞧着倒像是佛经里出现过的文字似的,于是卫臻猜测此珠兴许出自寺庙,带着佛性,此番前往灵隐寺,便随手系在了腕上。
未曾想,竟然被一芯大师瞧见了,且瞧着大师脸上的神色,似乎认得此物?
卫臻自然惊讶连连。
屋子里所有人全都朝她瞧来,连老夫人亦是挑眉看着她。
卫臻忙不迭将那根绳子取了,施施然上前,将珠子双手递给了一芯大师。
只见一芯大师拿着她的珠子瞧了一阵,忽而将自己手中的捻佛珠拿了出来,卫臻定睛一瞧,只见自己的那颗珠子跟一芯大师手中的那串珠子无论是大小颜色还是形状全部一模一样,一瞧便
知是出自同处。
正当卫臻一脸狐疑时,只见一芯大师缓缓道:“此物乃老衲当年遁入空门时先帝御赐之物,乃昔日高僧西行取回的佛物,至今在老衲手中已有七七四十九年,如今此物跟小施主有缘,老衲便将此物赠于小施主吧。”
说着,忽而拿着矮几上的木槌往木鱼上缓缓敲击了三下,下一刻,有个四五岁矮胖的小弥僧忽而缓缓推门而入,小弥僧穿着一身青布僧服,圆圆的小脑袋上剔光了,比之前在大殿里瞧见的圆哥儿大不了多少,小脸胖乎乎的,眼神清澈,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进来后,圆溜溜的眼珠子先是往整个屋子里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不多时,只微微抿着小嘴,一脸严肃的一晃一晃走到了一芯大师跟前,朝着一芯大师双手合十,一脸虔诚肃穆道:“太师祖。”
说话还有些不大利索了,可是那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跟个小老头似的,十足有趣。
一芯朝着小弥僧缓缓点头,道:“净空,去将你无芯师叔唤来。”
小弥僧恭恭敬敬道:“是,太师祖。”
说罢,只将胖乎乎的双手一直合十着,一路低着头转身往后走,因为太过虔诚,不敢四处乱瞟,低着小脑袋差点儿撞到了卫臻身上,卫臻立马伸出手扶了一把,小弥僧飞快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是个女施主,胖脸一红,只似模似样的朝着卫臻说了一句“多谢女施主”,说完,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屋子里的诸多女眷见他可爱,纷纷被逗笑了。
灵隐寺里的小和尚众多,这个约莫是最小的了。
小弥僧走后,卫臻不知一芯大师为何意,不过听说一芯大师要将那串佛珠赠送于她,忙道:“大师,此物太过尊贵,臻儿唯恐消受不起。”
一芯大师只笑着道:“此物与你有缘,一会儿待老衲让座下的徒儿将此佛珠送去大殿开光后,方适合赠于施主,施主稍等片刻。”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问道:“原来一芯大师还有位得道的徒儿?想来定是修为甚高。”
就连老夫人面上似乎也有些好奇,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
不过一芯大师却未曾作答,只缓缓一笑,随即低头看着手里的佛珠,只缓缓闭上了眼,最后一次捻动着佛珠,为此物礼送。
由始至终,一芯大师未曾询问过半句,此物她究竟是如何得来,何时得来的,倒是一旁的卫绾,忍不住走到卫臻跟前,有些好奇道:“此物如此贵重,不知七妹妹是从哪儿得来的?”
卫绾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一芯大师会对这位七妹妹算出什么样的命数,毕竟,给她的算出的命格,令人震撼,在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整个屋子里的婶娘们全都齐齐一脸震撼的看着她,就连她自己的也震惊不已。
绝顶富贵命,那是···
卫绾心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若是以往,她几乎是连想都不敢想,她不过是卫家五房一届毫不起眼的庶女,虽过继到了太太名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过继的嫡女与真正的嫡女其实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何况她的生母冉氏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了,关键是,五房无官无职,即便是嫡出的,在这满京权贵圈子里头,压根不值一提,可是,命运便是如此奇妙,身份低下如她,却机缘巧合有幸认识了一位整个大俞身份最为尊敬之人,一位大俞的储君,未来的天子,结合到今日大师给她算出的命格,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然而,接下来一芯大师似是而非的一番话却令她整个人犹如被泼了一身冷水似的,一下子上天入地,而不知是不是卫绾心里的错觉,她总觉得未来她整个一生的变数,都会跟眼前这人,她的七妹妹有着莫大的干系。
可惜,老夫人对这位七妹妹护得极紧,许是瞧出了卫臻命数的不同,忙在众人面前终止了这个话题。
卫臻闻言,只朝着卫绾淡淡笑了笑,道:“此物是当初在元陵城时跟着苏家表哥一道游玩时无意间得来的,臻儿子以为是颗普普通通的珠子,今儿个来寺庙不宜过于艳丽,便随手戴了,竟不知竟是大师之物,想来也是此物通灵念主,冥冥之中的定数。”
卫臻一字一句缓缓道。
卫绾闻言,微微眯着眼,盯着卫臻看了良久,道:“想来如是。”
说罢,二人相识一笑,二人的眼中却各自复杂。
说完,卫臻便又立马乖乖的退回了老夫人身后,静静候着。
约莫半刻钟左右,方才那个小弥僧终于去而复返,他立在门外恭恭敬敬的通传道:“太师祖,无芯师叔来了。”
一芯大师悄然睁开眼,缓缓道:“进。”
小弥僧立马眼明手快的将门推开,不多时,只恭恭敬敬的将双手合十,冲着外头的人道:“师叔···师叔,请。”
小弥僧有些战战兢兢地,似乎对屋外之人有些惶然。
话音一落,只见一位十分年轻的小僧大步走了进来,对方一身粗布青衣,人高马大,脸上一脸的络腮胡,将大半张脸全部遮住了,并且在头上包了一块圆形的帷布,瞧着似乎并未曾剃度,整个人显得有些粗狂、渗人,丝毫没有半分僧人该有的修行模样,他全身上下都包裹地严严实实,仅仅只在脸部上方露出了一双犀利狠绝的双眼。
卫臻不由微愣,正是之前在大殿上将圆哥儿吓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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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位无芯大师一出现后, 明显, 整个屋子里所有人全部齐齐愣了愣。
毕竟,一芯大师的徒儿,旁人的师叔, 大家想象中应该是像住持观真大师那样修行甚高的大师, 不说白须飘飘,至少也该是个年长的算得上大师级别的, 却万万不曾想到, 胡子是有, 却是满脸的络腮胡。
并且,大家伙火儿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着,对方一脸凶相,又头戴着帷帽, 竟是个未曾剃度的, 且全身上上下下丝毫不见半分僧人模样不说, 倒是有些像是打从北疆而来的匈奴人或者深山里头的野人似的。
那个叫做一芯的僧人任人打量着,丝毫未将里头的人放在眼里,只面无表情得大步往里走, 直接目不斜视的走到了一芯大师跟前, 朝着对方淡淡的点了点头, 是既不出声唤声师父, 也并未曾有半点儿敬意,且神色淡淡的,眉眼间似乎还隐隐透露着些许不耐烦的意味。
上首的一芯大师也并不恼, 只伸手捋了捋长须,面目依旧和善道:“徒儿无芯,此物乃为师赠于这位女施主之物,如今交由你拿去,待为师为其念经开光。”
说吧,将手中的佛珠缓缓递到了一芯跟前。
无芯见了却淡淡蹙眉,只皱着眉头盯着一芯大师手里的佛珠,并没有接,而是淡淡挑眉道:“此物不全,无法超诵。”
声音低沉,大抵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隐隐有些沙哑的味道。
下一刻,却见一芯大师将一根黑绳一并递了过去,而无芯见到那根细绳后,双眼微微一眯,眼中瞬间泛起诧异之色,下一瞬,对方嗖地一下扭头,那双如鹰般的黑眸瞬间如毒箭似的,直直朝着老夫人身后的卫臻扫射了过来。
卫臻微微一愣,一时间险些被对方那个眼神吓到了,她下意识的抬手扶了扶老夫人的椅背,神色有些莫名其妙。
片刻后,微微抿嘴,不露痕迹的抠了抠椅子背,心道,对方凭什么对她不满,她对他不满还差不多,害的她的屁股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怕是开了花罢。
再次抬眼后,只见对方从一芯大师手中将佛珠跟那根黑绳一并接了过去,转身便毫不犹豫了往外走,走到门口,忽而嗖地一下停了下来,冲里头漫无目的的说了一句:“跟上。”
说完,长腿一跨,直接迈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一脸不明所以,齐齐看向一芯大师。
只见一芯大师抬手捋了捋长须,看向卫臻,一脸温和道:“还请小施主跟上去,此物与你有缘,你过去上一柱香罢。”
卫臻闻言,下意识的朝着老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笑了笑,道:“去吧,能够平白得到这件宝物,乃你之幸事儿。”
其实卫臻有些不太想要过去,一来,她的屁股还有些不适,走起路来,只能慢走,尽力忍着,这二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看到刚才那个僧人,她一脸不舒服。
不过,大师及老夫人的话她不敢不从,还得一脸欣喜的朝着一芯大师拜了拜,这才缓缓踏了出去。
一出门,只见之前那个满脸胡子的僧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一出门,只见冬儿微微搀扶着她,问道:“主子,您方才摔着了,无碍罢,还疼么,好在今儿个出门时殷红姐姐备下了不少药,一会儿回屋后,冬儿给您抹上。”
卫臻皮肤又白又薄,轻薄如纸,连皮肤里的血管都时常清晰可见,常常不过随意磕碰一下,就一身青乌色,方才那一摔,不用想,定然伤着了。
“还是冬儿疼我。”卫臻笑着看着冬儿。
冬儿吐了吐舌头,道:“哪里是心疼主子您,冬儿分明是心疼冬儿自个,您瞧瞧上回磕了头好不容易才刚结了痂,如今要是再带了一身伤回去,殷红姐姐准也要让我的屁股开花了。”冬儿逮着卫臻好是吐槽。
卫臻气乐了,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冬儿的脸。
走着走着,二人有些忘了路,这寺庙里七环八绕的,处处是拐角台阶,冬儿忍不住吐槽道:“方才那位僧人如何走得那样快,也知道稍等片刻,此人是冬儿见到过这么多僧人里,最面目可憎的一个,瞧着渗人的紧,不都是说我佛慈悲么,怎么方才那个那样憎恶,跟个罗刹似的?”顿了顿,又四下瞧了一眼,只压低了声音,凑到卫臻跟前,小声道:“奴婢方才守在外头,看到进去通报的小弥僧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卫臻听了,眉头微微一挑,道:“当真?”
冬儿猛地直点头。
卫臻闻言,脑子里不其然浮现出方才那双阴霾的脸,顿时整个身子抖了抖,道:“一芯大师也不知为何竟收了这么个徒弟,哎,期望不要毁了他老人家的一世英名才好啊!”
边说着边四下探路,见光明殿好似就在前头左拐那个方位,只边领着冬儿二人齐齐拐弯往里走。
却未料,话音刚落,里头根本无路可走,卫臻直接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铁墙,一时撞得卫臻头冒金星,整个人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似的,她的秀气高挺的鼻子险些被一把撞歪了似的,卫臻下意识的伸手去捂,却见冬儿大惊,忙从腰间扯出了一条帕子,一脸紧张的过来帮她捂道:“主子,主子,您···您流鼻血了,别动,别动,快将头仰着,冬儿来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