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若南被拆穿,当即大咧咧一笑,随即恨铁不成钢道:“好吧,宸哥什么都没说,窝在香港喝闷酒呢。我长这么大,没见他这么孬过!龚沐云都敢来,他不敢来!”
一桌子人无语,没说过的话,她也敢乱传?
只有夏芍一笑,戚宸那臭脾气,她能不知道?他如果要放狠话,他一定会亲自来,绝对不会让人传话,这不是他的风格。
“哎,你把胡嘉怡这妞儿调教得不错嘛,老娘得谢谢你,来敬你一杯。”柳仙仙这时开口道。
夏芍举杯间,却一挑眉,柳仙仙面相上事业不顺之相越发重了,而且这妞儿的神态怎么瞧着怎么不自然,起身时晃晃悠悠,明显喝得有点多了。
胡嘉怡有些忧心地看了柳仙仙一眼,随即转头望向对面一侧的席上。
夏芍一愣,心头狐疑,难不成…柳仙仙的父亲在今晚的宾客里?
给夏芍敬过酒,柳仙仙一把勾住胡嘉怡的脖子,笑道:“她是把自己给嫁出去了,你呢?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胡嘉怡脸一红,随即推一把柳仙仙,脸色一沉,“胡说什么!你再说,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夏芍一瞧,瞥了眼亚当的方向,正见男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转头看过来。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到胡嘉怡身上,胡嘉怡却沉着脸,一副坚决撇清的样子。夏芍一叹,胡嘉怡现在看起来是痛下决心不理亚当了,但若是心里真没感觉,刚才何必柳仙仙一说,她就下意识往后瞥呢?
朋友们如今各有各的生活,夏芍除了祝福,也不好说别的,只希望他们能都幸福吧。
…
敬酒过后,夏芍和徐天胤回到主席上落座,吃了会儿饭菜,宾客们便纷纷送上贺礼,订婚典礼又进入了另一个高潮。
老爷子先前放过话了,贺礼从俭,不可逾规制。今晚又是姜秦两系的人都在,在场的军政要员们自然不好太露,就怕被对方借机生事,于是贺礼都很体面,但中规中矩。
这正是老爷子要的,但夏芍的朋友们送贺礼可就不管这些了。
一个个的,都是商界巨鳄,送的贺礼贵重得让人阵阵吸气。
胡广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百年老山参,少说有两百年了,也是野山参。这种救命之物,市场上有价无市的东西,真难为他能找着。
苗成洪送了件婴儿般大的翡翠送子观音,帝王绿,堪称天价。
亚当直接送了艘度假游轮给夏芍,夏芍没有乘游轮度假的嗜好,看见服务生送来的那张游轮单子,她只想扶额,宴会厅里却只有抽气声。
老伯顿更是知道夏芍的心思,干脆投其所好,送了件战国青铜鼎过来。这可是又一件国宝级的重器!一送上来,惊得在场的军政要员把气都抽得快没了。
而夏芍正是做了顺水人情,当场便笑着表示要捐给国家了。估计明天博物院里的那群老古董要高兴疯了…
这些贺礼一件比一件贵重,当然,也有独特的。
龚沐云送了一幅画,山间纵深的雪景里,唯有一名女子盈盈而立,披着红色的披风,万千雪色山间一点俏丽春红。这画意境极美,女子身影远远的,却颇具悠远娇俏的神采。这画并非古画,却绝对是大家手笔!但服务生送来时,夏芍一瞥落款,一怔——这竟是龚沐云的手笔?
李卿宇送的物件是一套紫砂壶,含着沉静的韵味,款式精致。这也看不出出自谁的手笔,夏芍翻过来看款识,上头只有一个“卿”字。
夏芍再度怔愣,她倒没想到,李卿宇还会这手艺?跟谁学的?这手艺没个几年工夫做不来,也不知他这么忙的人,怎么有时间捣鼓这些。
但两人的心意却令夏芍感动,再贵重的贺礼,不及朋友亲手所制之物。
但真正引爆了全场氛围的,是罗月娥的贺礼。
夏芍发誓,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到罗月娥会送她这礼物。服务生捧来两只大盒子,扁扁的,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夏芍原还以为会是什么名贵之物,没想到一打开,徐家、夏家这一桌的人先“呀”地一声,目露欢喜。
那两只盒子里,竟是一对婴儿衣裳,从小衣裳到小鞋子,再到长命锁,应有尽有。做工一瞧就是手工缝制,尤其是小衣裳和小鞋子上的绣图,精致得不得了。而且,这对衣裳是一男一女,无论夏芍日后生的是男是女,都能用到。
李娟最为欢喜,翻过去覆过来瞧,她原还觉得女儿这年纪,过两年毕了业再结婚也成,现在瞧见了,倒恨不得她马上生个外孙给她抱了。
徐康国坐得最沉稳,但从打开盒子起,老人的目光就没从盒子里移开过。
同样目光没有移开的人,还有徐天胤。男人的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摸了摸…
夏芍瞧他喜欢,便转头笑着要问,却正撞见他眸底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神。那眼神,让她没来由心底一痛。
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
夏芍想问,却硬生生忍了下来,直等到这场盛况空前的订婚典礼酒饱人散。
回家。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一章 心事
正值寒假期间,明天便是小年。
夏芍的朋友们今晚来祝贺她订婚,明天却都准备赶回家中。酒席散去的时候,一行人便边往外走,边商量回家的事了。
刘 翠翠还要回香港培训,打算过年前一天再回家。得知了刘翠翠是夏芍的发小之后,展若南便将其归为了自己人,并表示日后刘翠翠在香港由她罩着,有什么难处,她 来摆平!刘翠翠曾经拒绝过夏芍对她过多的关照,对展若南的关照,她也只是心领了。这从不矫情,只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要自己去走,在最困难的时候有贵人相助, 只需要感恩,却并不意味着今后每遇到困难都要向贵人伸手。那样的人不值得被帮助,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但今晚与展若南只有一面之缘,她便提出要罩 她,这对泼辣爽利的刘翠翠来说,很容易便对她产生了好感。展若南和曲冉都要回香港,三人同路,便干脆说好明天同行了。
元泽、柳仙仙和胡嘉怡三人都要回青市,便也约好同行。一同回青市的还有熊怀兴和胡广进,两人一出了宴会厅的门,便利用往门口走的时间,跟在场的军政要员攀谈了起来。两人都是商人,与这名多大员同场的机会很珍贵,当然不会放过。
在攀谈中,一位姜系的大员主动来与胡广进握手,让他很是受宠若惊。这人四十来岁,保养得很好,如今看来还觉得很是英俊,更不用提年轻时候了。胡广进瞧着这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大员,握手间直给旁边的熊怀兴使眼色。
熊怀兴在一旁眼都直了,反应过来,赶紧热络地笑道:“哎呀!石部长,幸会幸会!”
熊怀兴爽朗的笑声在大厅里十分响亮,旁边的胡广进努力地想国家部门里面,哪位部长姓石,走在前头跟胡嘉怡勾肩搭背的柳仙仙便忽然僵了僵。
她猛一转头,正瞧见胡广进谈话的那个人,便脸色一寒,转身大步走了过去。
“胡叔叔,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老早回去。”柳仙仙也不管胡广进答不答应,拉起他就走。
胡广进一怔,生生被她拉出了宴会大厅,看得熊怀兴在后头大为尴尬,回头赶紧道歉:“抱歉啊,石部长,小孩子不懂事,看着醉醺醺的,应该是晚上喝多了,您多担待。呵呵…”
这话说得熊怀兴都脸上发红,夏芍的朋友,跟她年纪都差不多,怎么也有二十岁了。硬把二十岁的女孩子说成小孩子,他脸皮都有点发紧。
好在对方并没有恼怒,只是笑着摆摆手,看起来很和善,目光却不知怎地望向远处。
远处,胡广进早就被柳仙仙一路飞快地拉下了楼,胡嘉怡在后头小跑跟着。胡广进一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到了门口忽然一停,一拍脑门:“哎呦!石部长…不就是石丘生吗?”
这人要是在电视上见到,那胡广进一准儿能反应过来是谁,当面见到却没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石丘生此人,来头可不小,堂堂商务部的部长,姜系大员!而且,与其说他是姜系,倒不如说他是姜家人来得贴切些。他可是姜家老爷子的小女婿,姜山的亲妹夫!
传言,姜家老爷子老年得女,对幺女宠得不得了,对女婿也多番提拔,石丘生能谋得今天的高位,与他是姜家的女婿有很大的关系。
胡广进想不明白,这位部长级的大员刚才为什么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不过,相比起这个来,他现在悔得肠子有点发青。
“我说仙仙,你没事拉我出来干什么?这、这下要是把人给得罪了,你胡叔可就倒霉了!”胡广进郁闷得直跺脚,但闻着柳仙仙浑身酒气,像是喝多了,他又没办法教育她,当即便要回去道歉去。
“倒什么霉?胡叔叔,您可是芍子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能把你怎么着?”柳仙仙瞧着喝多了,说的话倒是有点道理。
胡广进愣住,这倒是…
“唉!”叹了口气,胡广进无可奈何。都这样了,他能说什么?
…
这边,胡广进在门口叹气。那边,一群人还正从楼上往下走,边走边攀谈,气氛热络。
周铭旭在苗妍身旁走着,抓着头发笑了笑,“那个…他们都找好回家的伴儿了,小芍一家今年在京城过年,不回去了,我一个人回东市,你也一个人回南省,这回真是难兄难弟了。”
周铭旭傻憨憨笑着,笑完恨不得揍自己一拳,怎么听都觉得“难兄难弟”这个词儿用在这里不合适,苗妍跟他才不是兄弟,她是柔弱的女孩子。
苗妍看着周铭旭憨厚的傻笑,也跟着笑了笑。她长这么大,朋友很少,异性朋友更是没有过,周铭旭还是第一个让她能在交流的时候没有压力的男生,“没事,我每年都是一个人回去,习惯了。”
见苗妍没笑他,周铭旭顿时来了精神,道:“要、要不,还跟去年一样,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吧。你回家的行李多不多?”
从 去年到京城大学读书开始,寒暑假苗妍回家,都是周铭旭去机场送她,帮她提行李。她开学回学校,他也会提早一天到机场接她,充当劳动力。苗妍对此挺感激,今 晚听周铭旭这么说,更是有些感动。明天是小年,谁不想早点回家过年?送她去机场再走,他回到东市家里,一定会很晚很晚了。
“不用了,我今年跟我爸一起回去。”苗妍抬头看向周铭旭,感动地笑道。
走廊上灯光暖黄,照进人心里暖融融的,女孩子在灯光里的笑容也前所未有的柔软,带着她独有的腼腆,看得周铭旭有些发呆。但等他回过神来,却愣住了。
“叔叔来接你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
苗妍笑笑,还没回答,远处便听见了苗成洪的声音。
苗成洪也正跟一位秦系的政界大员笑谈,抬眼朝女儿招招手,道:“小妍,来来,跟你谷叔叔打个招呼。”
苗妍一愣,赶紧走了过去,“谷叔叔,您好。”
那位姓谷的官员打量了苗妍一眼,见她有些瘦弱,眉眼还算得上清秀,当即便笑道:“原来这就是世侄女啊,呵呵,多年不见,都亭亭玉立了。听说在京城大学读书?真是才女啊!”
苗 妍自幼有阴阳眼,虽说如今已经被夏芍用三元风水局封住有两年的时间,对阴界事物已极少能见到,但她对人的目光和善意恶意还是很敏感的。她对这位姓谷的官员 没什么印象,对方看她的目光也并非恶意,只是让她有点不太舒服,像是在挑拣货物一般。但苗妍脸上并未表现出来,这两年来,她也成长了,虽然还不能担当大 任,但与人交流她也在努力地学习。
“谢谢谷叔叔夸奖。”苗妍笑了笑,略显腼腆,但比以前已经有很大进步。
“呵呵,世侄女还很懂礼貌嘛!苗老弟,你平时不在京城,有空就让世侄女去我家里坐坐吧,我们成熙比她大不了几岁,应该聊得来。”
“说起来,我也有些年头没见到成熙了,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那个不成器的,不想走仕途,非得从商,开了家贸易公司,捣鼓点进出口生意,勉强过得去。”
两 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就像是在打听对方孩子的情况,有点想给孩子牵红线的意思。其实,苗成洪确实有这个意思,他的女儿他清楚,她从小身体就弱,哪怕封了阴 阳眼,她恐怕也担不起他留下的偌大家业。他不求她能承担多少家业,只希望帮她寻个能真心实意疼她的人,以后他这个当父亲的若是不在了,还有另一个男人能照 顾她一生。
想来想去,苗成洪觉得找个官家背景的不错,他是国内最大的玉石商,身家百亿,女儿嫁进官家,对方也不会亏待了她。而且,有官家背景,以后家里的生意也好做些,女儿接手之后,哪怕她做不好生意,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谷 家是个不错的选择,父辈当官,子辈经商,有本事做得起来进出口贸易,想必是个能力不错的年轻人。这样正好,既有官家背景,又有经商能力,将来他的产业女儿 打理不来,给女婿打理也是一样。虽然谷成熙这孩子他有十年没见过了,但过了年让他和女儿先接触接触,看看两个年轻人能不能谈得来也好。
这位谷官员显然也很看重苗成洪在商界的地位和资产,虽然苗妍外形不太靓丽,但对联姻来说,外在条件本就是附带品,不太看重。苗妍将来名校毕业,她的学历和出身也拿得出手了。
两位父辈显然都很满意,这就敲定了过了年让双方孩子接触看看。
苗 妍在一旁听着,慢慢低下头。她才二十岁,还从来没有认真地谈过一场恋爱,就要走上联姻的路,这让她心里难免有些悲凉。但她能理解父亲,也知道父亲是为自己 好。小芍也曾说过,身为苗家的女儿,是她的幸福,如果不是家里有庞大的资产,父亲有打拼半生的人脉,她的阴阳眼就是有办法封,也找不到封阴阳眼所需要的材 料。她永远也不能忘记,父亲是怎么求来那块法体盐的。当时寺里的高僧不肯见他,他便连过年都不曾回家,在最冷的时候,坚持在寺里吃斋礼佛,拜山拜湖,捐助 重修寺庙,用虔诚感动了寺里的高僧…
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一直未娶,就是怕她胆子小,会和后母相处不好。他一心一意为了她,如今她渐渐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不可以再为了自己而任性。
苗妍乖乖站在苗成洪身边,直到那性谷的官员去跟别人交谈去了,父女两人才转身准备往门口走。
周铭旭却站在走廊当中,望着苗妍,还没反应过来。
苗妍看见周铭旭,脸上才露出笑容,对父亲道:“爸,这是我在京城大学历史学系的朋友,周铭旭。”
苗成洪很少见女儿有这么明朗的笑容,也没想到她能交到异性朋友,当即仔细看了眼周铭旭,见他长得高壮,有点憨,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男生,这才伸手笑道:“小周,你好。我是苗妍的父亲,这孩子平时比较腼腆,在学校里的时候,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周铭旭见苗成洪伸出的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与他握了握手,嘴却比较笨,“伯、伯父,没、没有…”
见这年轻人连话都说不好,苗成洪没皱眉头,反倒笑了笑,放了心。这样的孩子,一看就没什么坏心思,跟女儿交朋友,他也比较放心。他当即招呼着周铭旭往外走,边走边问:“小周是历史学系的?家在哪里?”
“东、东市。”
“东市?哟,那跟夏董是老乡啊。”
“嗯。”周铭旭只知道点头,两眼发直地盯着苗妍。
苗妍从旁补了一句,“小芍跟他是发小,一个村子里玩到大的。爸听说过周秉严教授么?那是铭旭的二爷爷。”
“哟!周老的晚辈?”苗成洪有些吃惊,又听说周铭旭和夏芍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才更加放心了。
夏芍的朋友,人品自然不能差了。
苗成洪对周铭旭印象还不错,走到门口便提出让他坐自己的车回去。周铭旭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拒绝了,只说自己和元泽他们一起回去。
当苗成洪的车开走,周铭旭立在寒冷的夜色里,望着远离的车子,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元泽走过来拍拍他,让他一起坐熊怀兴的车回学校。周铭旭点点头,默默走进了车了。
而前头的车里,胡广进坐在驾驶座里,柳仙仙和胡嘉怡坐在后头,柳仙仙转头望向外头的夜景,脸沉在昏暗的车子里,看不清表情。
这一晚,各有各的心事。
夏芍也一样。
徐康国由专车护送回红墙大院里,徐家人也各自回家,约好了明天一起过小年。
徐 天胤开着车,跟着华夏集团的车,先将夏家人送回了酒店。夏志元和李娟这时还不知徐天胤和夏芍平时都是住在徐天胤的别墅里的,还以为夏芍是住在华苑私人会所 里的。到了酒店,见天色晚了,夏志元便对女儿道:“干脆再开间房间吧,这么晚了,就别让小徐再送你回去了。晚上都喝了点酒,路上开车不安全。”
夏家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夏志涛赶紧去服务台,打算去开个房间。
“不用了。”夏芍走过去,对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道,“抱歉,我们还没商量好。”
夏志涛一愣,李娟走过来问道:“你这孩子,干嘛非得这么晚了回会所?”
“明天员工放假,我回去有点事安排一下。过年家里人要是住不惯酒店,可以去会所住几天。”夏芍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也不算说谎,只是笑了笑,看向徐天胤,“而且,我们路上还有点话说。”
“哟,这才刚订婚,就如胶似漆了?”蒋秋琳在一旁笑道。
李娟把夏芍往旁边一拉,嘱咐,“妈可告诉你,订婚了也不许乱来!”她这时候倒是忘了晚上见到那对小衣服的时候,有多欢喜了。
夏芍笑着点头保证,这才和徐天胤返回了车上。
车门关上,男人还是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只是这回似比往常还认真,系好之后,默默整理了好几遍。但他就是不看她,不知是不敢,还是心里有什么事。
夏芍瞧着,也不问。路上开车,她不打算让他分心,一切等回去了再说。
两人回的自然是徐天胤的别墅,会所里的事,夏芍一个电话就能安排,根本不需要回去。
回了别墅,夏芍本打算拉着徐天胤到沙发里坐下问问,他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天胤却一进门便抱住了她。
夏芍一愣,房间里没开灯,气氛安静得能听见男人沉沉的呼吸声,似压抑着的野兽低低咆哮。夏芍原本有的疑问全都闷在了胸口,她叹了口气,什么也不问,只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她的安抚却令男人的拥抱紧了些,呼吸更沉。
“没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沉得令人心疼。
夏芍心口疼了一下,道:“师兄,你说过,不对我说谎的。”
她声音轻柔如水,不含指责。她太了解他,这世上,没有人比眼前的男人更爱她,他选择说没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他的理由,绝对不会建立在伤害自己的基础上。
但她仍旧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想和他一起面对,不管什么事。
徐天胤身子僵了僵,肩头似覆了霜雪,久久不动。也不知多了多久,黑暗里才再次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嗯。”
只有一个字,却让夏芍松了口气。
“明天。”他忽然道,“先休息。”
夏芍没有拒绝,也没有逼问,尽管她想立刻就知道,但还是给他时间。在他承受着她不清楚的痛苦和情绪时,她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再传递给他,由他来承担。她选择陪伴,等待,给他时间。
两人洗了澡便上床躺下,他习惯抱她睡,今晚她却主动抱紧了他,只想让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她在。
徐天胤明显在她触碰的时候僵直,但随即他试探着伸出手,感觉上有些小心,就怕一碰她,她就会消失一般。夏芍见他这副样子,哪里睡得着?哪怕今天累了,她也眼睛发涩,怎么也不能入眠。
但没过多久,她便感觉背后传来令人舒服的元气,夏芍一愣,抬眼,正对上徐天胤深邃漆黑的眸。
他没说话,只是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摩挲,元气顺着她的脊背注入身体,调整着她周身因忧心而混乱的元气。夏芍轻轻一笑,往徐天胤怀里凑了凑,仿佛没发现她靠近时,他那以前从不会出现的犹豫和僵直,她将头枕上他的心口,听着他沉沉的心跳。
他心口的温度还是那么烫人,伴随着沉厚的心跳,即便是在今晚这样的气氛里,也令她安心。
为了让他安心,她闭上眼,调整呼吸,却始终不曾真的睡着。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但熬到黎明十分,不知怎么就迷糊了一会儿。
她睡得很浅,身旁,徐天胤却无声无息下了床。
以她如今的修为,世上能在她身旁活动而不被她发现的人很少,偏偏他修为与她相当,又多年游走在黑暗里,练就一身无声行走的本能。若说这世间有谁能走动不被她发现,大概也只有他了。
徐天胤下了床,出了房间,见外头天色已近黎明,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师父。”
…
夏芍醒来的时候,天色刚亮,她几乎是一睁眼便清醒了过来。
“师兄?”
身旁的冰凉让夏芍翻身便从床上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看过了别墅里。
车在,人不在。
徐天胤不知去了哪里。
夏芍从未这么着急过,更懊恼自己昨晚保持了一晚的清醒,怎么到了凌晨便睡了过去?但这懊恼只是一瞬,夏芍便将情绪压制住,赶紧给徐天胤打电话。她拿起手机的一瞬,手一顿。
手机下放着一张纸条,是徐天胤的字迹。
“买早点,会回来,不急,等我。”
夏芍的心顿时放下了,盯着那张纸条老长时间,天知道她刚才脑海中掠过无数个可能。也想过他可能只是出门买早餐了,就像往常一样。但也许他真是不知去了哪里,若他真是出去处理什么事情,他可能会关机,可能会发生一些她预想不到的事。
幸亏,他知道她会紧张,留了纸条。不然,她真是吓到了。
呼出一口长气,夏芍放下手机。但刚放下,铃声便响了起来。
电话是唐宗伯打来的,老人的声音有些沉,记忆中,夏芍似乎从来没听过师父如此威严的声音,似是动了真怒一般。
“小芍子,你来一趟。”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章 八字
唐宗伯打电话给夏芍的时候,告诉她徐天胤也在,让她不要担心。夏芍却怔愣了片刻,师兄不是说他去买早餐了吗?
但师父是不会说谎的,夏芍当即便知事情不对,赶紧出了门。
唐宗伯和夏家人住在同一酒店里,夏芍来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徐天胤并未在房间里,张中先正在屋里气得直哆嗦。
“混账!那个老不死的!掌门师兄怎么不问问他在什么地方?我上门宰了他去!”
“师父,师兄呢?出什么事了?”夏芍进门问道。
唐宗伯坐在套房客厅里,面前放着的茶水已冷,面色威严,带着几分沉重,见了夏芍到来便叹了口气,“你来,坐下,师父有话跟你说。”
夏芍依言坐去唐宗伯对面的沙发里,老人在说话之前递过来一张纸条,“你先看看这个。”
…
在夏芍接过纸条的时候,远在茅山脚下一座宅院里静养的老人,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老人一身白色功夫装,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威严里带些文人气。老人立在清晨寒冷的院子里,手颤颤巍巍,不知是冷得,还是情绪所致。
“喂?欣儿!”电话接通的时候,老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痛心和怒气,“这就是你送给天胤的订婚贺礼?”
电话那头,传来女子轻快的笑声,“爷爷,你觉得我的贺礼不好么?”
“…”老人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憋了半天,憋得脸色发青,一掌碎了院中一块青石,怒道,“你给我回来!”
他真是错了!
他不该同意孙女去京城,更不该为了让她死心,把天胤的八字告诉她!
冷 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自从她父母去世,他费尽心力抚养,事事依着她,却没想到将她养成了偏执的性子。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喜欢上了天胤,还去学了人格分裂 的黑巫术!他前段时间才发现,可已经为时已晚。她身怀的门派修为已经被废,终生不能再修炼任何奇门江湖术法,强行修炼,只会让她的精神遭受极大的折磨。没 有在修炼的时候自杀或者精神崩溃,已经是奇迹。
当他发现她模仿的是谁时,更是震惊,这才看出这傻孩子不知在心底默默喜欢天胤多少年了…
他向来知道这孩子固执,发现她这心思时,她已经将要和奕儿订婚,为了让她死了这条心,他无奈之下才将天胤的八字告诉了她。
七杀、破军、天煞孤星!如此命格,天生将星,权柄滔天,天下难寻!只可惜,天妒英才,此乃绝命命格,主一生孤独,无妻无子。天下女子,岂有人敢嫁他?
嫁他的女子定逃不过天机,必死无疑!
当 初,掌门祖师收此弟子之时,曾将八字拿出来齐聚门派四大长老一起推演过,最终的结果是众人都摇了头,谁都没有办法。连他们这些老人都没有办法,欣儿这已被 逐出门派废除功法的人自然更不能阻挡天机。他原以为,给她看过八字,她就会知难而退,从此死心。而她也确实乖乖和奕儿订了婚,哪知道,奕儿…
前 段时间,天胤传出订婚的消息,欣儿便提出要前去祝福他。他们祖孙俩并没有接到请帖,他自知当年对不住掌门师兄,出了奕儿的事后,他更不愿见自己,便不想自 讨没趣,大喜的日子去惹他的不快。没想到,欣儿执意成行,并称这是她多年的心结,去一趟,只为给自己一个交代,从此了结前事旧怨。
他听了这话,想起自从她父母去世,多年来她境遇上的不易,最终动摇了。他没脸去京城,便准她独自前往,并嘱咐她早些回来。哪里知道,她走的时候那般平静,他以为她真是去了除心结的,哪里知道,她竟在天胤订婚那天,送上了他的八字作为大礼!
“你知道你这次捅了多大的篓子吗?”老人对着手机那头沉声命令,“你马上给我回来!”
掌门师兄对此事十分震怒,今早打电话来质问他,记忆中他回香港清理门派那晚,都不曾动过如此怒气。欣儿定然还在京城,如若被找到,后果他实在不敢想!
“你马上回来,爷爷带着你离开!”老人闭了闭眼,毕竟是他的孙女,血脉亲情,他怎能看着她往死路上走?
天胤的八字,当年掌门师兄曾严令过,谁也不准告诉他。若不是他的私心,欣儿不会知道。这一次,不是他带着欣儿登门道歉、请求原谅就能解决的事,为了保住冷家唯一的血脉,他只能选择带她走。
没想到,电话那头,冷以欣竟丝毫不觉处境危急,只是轻松笑道:“爷爷,不必担心。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什么?”老人不可思议地一愣。
那边却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欣儿?欣儿!”
老人怔愣了半天,再拨打过去时,冷以欣的电话已经关机。
…
这时候,京城酒店套房里,气氛沉默。
夏芍望着手中的纸条,听着师父的讲述,垂眸,不语。
这纸条上的内容是让师兄昨晚痛苦的根源——那是他的八字。
一直以来,师父对师兄的八字讳莫如深,当年只说过他八字孤奇,天生适合入玄门。当初算订婚日子的时候,夏芍就曾有过疑问。一年之中大喜的日子只有三天,该是怎样的命格?
她 曾打过小算盘,问了师父算出的日子,以此逆行推演,想推出师兄的命格。但信息太少,只推演出他命里可能带有孤煞,别的便推算不出来了。师父讳莫如深,一来 她知道师父一定有他的理由,就像当年师父告诉她门派恩怨的时候,如果他老人家觉得可以告诉她,他一定会说。二来师兄的命格如何都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因 此这件事她就等到了如今。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到的竟是这样的八字。
绝命格…
“小 芍子,你要怪师父,师父也不说什么。这么大的事,确实不该现在才告诉你。”沙发对面,唐宗伯闭了闭眼,深深叹气。当年,他也是有私心的,见这两个孩子感情 好,想着天胤的命格再孤厉,他也能推演得出来。但这丫头命格之奇,竟是他平生见所未见,从另一方面来说,她的命格比她师兄的还要奇。这世上,若有人不惧天 胤的命格,许只有她一人了,他这才任由两人感情发展。
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被蒙在鼓里,确实是他的错。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有选择的权利,他却因不想让天胤这孩子失去唯一一次的命定之女,而选择了保守秘密。
他这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唯一觉得有愧的事,便是这件…
“师父确实应该早点告诉我。”夏芍抬眸,第一次在师父面前露出严肃的神色,“我一直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能一起面对的。您老当初收我为徒,应该知道我的心性。我和师兄走不走得到一起,只要他是我的师兄,他的命格我都一定会想办法!”
唐宗伯一怔,随即感慨点头,笑容自嘲。可不是么?当年她才炼气化神的修为,就敢独赴香港清理门户,不就是因为香港有他这个师父的仇人?这孩子向来孝心可表,哪怕她和她师兄走不到一起,她师兄的事,她都不可能会袖手旁观。
“这件事是师父的错,当年不该看你命格奇特,便有心放任你和你师兄发展感情。师父跟你说清楚,让你有选择的权利…”唐宗伯低头,神情从未如此自责过。
夏芍闻言却垂了垂眸,笑了笑。她和师兄的感情并不是因为谁的默许才走到今天的,选择的权利不需要别人给,她一直都有。当初是她自己考虑清楚的,为了这一世不留遗憾,她选择了在感情遵从自己的心,哪怕当时知道了师兄了命格,她的选择还会一样。
她只是郁闷师父不该将这件事瞒她这么久,若她早知道,至少能多一个人想办法。
若她没看错,师兄今年有大劫!这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劫,若安然度过,此生便权倾朝野,再无大劫,直至寿寝。
这才是当下最值得注意的,至于这命格里孤煞一生,无妻无子的命数,她倒并不怕。
夏芍笑了笑,眸底的柔和如此不合时宜,令人看不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当得知师兄八字命数的那一刻,她心底有怎样的强烈情感。她重生而来,虽不敢说自己在天机之外,但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这世上如果连她都怕师兄的命格,那估计再无人能给他一生的幸福。
唐宗伯正愧疚,见夏芍看着手中纸条,脸上竟有笑意,不由奇怪。
夏芍却抬起眼来,笑容敛起,道:“师父,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们同心所不能解决的。”
张中先在旁边听了半晌,早就忍不住了,开口道:“你这丫头,你以为天机命理的事,能是同心努力就能改变的?能改变,我们当初早改了!逆天改命,果报太大,不是凡人能承受得起的。”
“这件事先不谈,我和师兄在一起,他的命格对我有没有影响,可不可以改变,只要师兄还在,日后有的是时间去想办法。现在最要紧的是帮师兄度过年后的大劫。”夏芍拿起手上的纸条,挑眉,“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张纸条是谁给师兄的?”
张中先一怔,看向唐宗伯,两人看见这张纸条,表情都沉了下来。
夏芍说得没错,徐天胤的命格虽然是绝命格,但只是孤煞刑克之命,哪怕无妻无子,也好过有性命之忧。人只要在,一切都还可以想办法,现在什么也比不了徐天胤年后的大劫重要。
“冷以欣。”唐宗伯的声音里还能听出怒气。
“哼! 都是那个冷老头!当初天胤刚刚拜师,他的八字只有当初的四名长老知道,现在那些人就剩下我和冷老头还在了。除了这老头,还有谁能往外说?你师父早晨已经打 电话问过了,那老头承认是他说的。这个冷老头,越来越不靠谱了,当初就应该把他和余九志那些人一块儿宰了!”张中先怒道。
夏芍目光一寒,冷以欣!
果然是她!
这纸条她一接到手,就知这娟秀的字迹出自女子之手。天底下能在师兄订婚的时候,送这样的东西来搅局的,除了冷以欣,还会有别人?
“掌门师兄,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冷以欣已经被逐出门派了,冷老头却还算是门派里的人。当初他发誓不往外说,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来,你管不管?”张中先问,大有唐宗伯不管,他就自己带着自己一脉的弟子杀上冷老爷子家门口寻仇的意思。
唐宗伯怎能没有处置?
“冷师弟那性子你清楚,他向来明哲保身,不会主动害人。比起处置他来,我倒对欣儿比较在意。以前真是小瞧她了,以为废了她的功法,把她逐出门派,她纵使心性有问题,也掀不起什么浪来。没想到…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这比处置冷师弟要有用。”唐宗伯皱眉道。
夏芍对师父的判断点头赞成,比起冷老爷子,冷以欣才是不安分的那个人。
当初,冷以欣杀害同门,按照门规,本该以死祭同门,但念在她是冷家最后血脉、念在冷老爷子苦苦相求的份儿上,留了她一命。原本,夏芍也以为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毕竟任何的阴谋在武力面前都比纸薄,但她竟将师兄的八字当做贺礼送了来。
师兄向来重情,可想而知他得知自己的命格,该如何难过了。
夏芍前所未有的恼火,仅凭这点,冷以欣此人,就不能再留。而且,以冷以欣的性情,她可能不止会做这一件事,许还会有后续。过了年便是师兄命中大劫,这个时候,她不能允许他身边有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人。
这女人,要立刻找出来!
夏芍看了眼手中的纸条,她有办法找出冷以欣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