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人闻言都笑了笑,夏国喜乍一听见徐康国跟他说话,赶忙把碗一放,眼盯着碗,像当兵的时候回答首长问话,“回老主席,现在生活好了,也老了。没力气抢饭吃了,也不用抢,现在的孩子们都有出息,我们当老人的也不愁生活。”
“确实是。”徐康国点头,夏家的情况他早就在徐天胤跟夏芍求婚后就做过了解了。在夏家二女儿和小儿子的生意没出事前,夏国喜和老伴就应该不愁生活,毕竟不是谁家的女婿都能有千万资产的厂房,也不是谁家都能像他一样有个孝顺的大儿子和儿媳的。
夏家的恩怨徐康国也了解过,以他在政坛半生的敏锐,怎能看不出夏国喜现在的心情?
但他没挑明了说,只是打趣,“都是亲家了,不用再叫我老主席了。你现在就是想当我的兵,也不成了。老了!我看你现在连说话都没年轻的时候嗓子亮了,年轻的时候,脾气硬得鬼子都怕,现在说话头都不敢抬。这还是我的兵吗?”
夏国喜闻言一愣,抬起头来,想像年轻的时候起立喊上一嗓子,“我是您的兵!”但想想,自嘲地一笑,还是免了吧。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
夏国喜自嘲地笑了笑,低着头,“您快别提年轻的时候了,年轻的时候脾气硬得鬼子都怕,没仗打了,这脾气就招人烦了。没少得罪人,把家里的孩子都得罪了…”
夏家人一愣,夏志梅等人微微皱眉,今儿这场合,说这些让徐老爷子听了,还以为夏家儿女不孝顺呢!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倒坦然得很,他们从结婚到现在,不管家里是穷是富,一直都很孝敬老人。行的端做得正,不怕老人提这些。两人只是讶异,夏国喜脾气确实硬得很,平时哪有人说得听他?想从他嘴里听一句软话,那真是很难!他们这些当儿女的,这么多年了,也就只见这几年夏芍有本事把她爷爷治得服服帖帖的,其他人以前只有受气的份儿。
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有点紧张地看向徐康国,前几年家里确实闹过分家,年轻的时候,他们也都有过不地道的做法,但是这几年已经改好了许多,今天就怕徐康国会因此对夏家人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徐康国却放下碗筷道:“得罪家里的孩子怕什么?这是自家的孩子,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吵吵闹闹还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才是一家人。我儿子儿媳妇过世得早,想把他们拉到跟前教训教训、得罪得罪,连个人都找不着。你最起码这些儿女子孙都在,得罪了怎么了?有人可得罪,也得知足!”
席间一片寂静。
夏国喜抬起头,情绪震动。夏志元等人却都是一愣,没想到徐康国这样身份的人能开口帮自家老爷子解开积郁在心的心结。
徐天胤看向老人,目光震动,“爷爷。”
“行了。”徐康国知道刚才那番话又让这孩子难受了,便递给他个安心的眼神,对夏国喜道,“一家人,只要人还在,什么错误都能挽回。趁着人还在!别等人不在的时候再后悔。”
夏国喜怔愣着不说话,震动明显很深。他一直以来都钻了牛角尖,进了死胡同,认为自己脾气不好,家里人都不待见他。忽视孙女这么久,现在她赡养他也只是出于义务,但他没想过,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只要他肯低头,改改这脾气,他们未必不会接纳他。就算他现在脾气不改,他们不也待他挺好?何况是他改了?
一切的症结都是出在自己身上,只是以前未曾意识到。
没想到,今天这顿饭会因为老主席肯开口点破,而让自己茅塞顿开!
徐康国见夏国喜这副样子,便知他是想通了,不由欣慰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是他曾经的兵,战场上杀敌勇猛,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曾流过的血,没有道理让他到了 晚年,心里还留着解不开的结。在战争年代,他可以在战略上护他们的命,到了晚年,在家事上也能帮他们一把,也不枉费被他们惦记这么多年,至今见了还称他一 声老主席。
“老主席…”夏国喜感动,一句话没说完,又老泪纵横。
这场面看得夏家人也有所触动,不知从何开口。
夏芍拍了拍徐天胤的手,示意他不要太担心老爷子,这才站起身来倒了杯热茶送到了夏国喜面前,浅笑道:“爷爷,今儿是大喜的日子,知道您跟老爷子见面激动,但酒就别喝了。年纪大了,喝酒伤身。喝茶吧。”
夏芍虽说的是平常家话,但这样的话夏国喜这几年可没听到过,孙女一直因为他以前给儿子儿媳气受的事对他不冷不热,虽然也没亏待他,可也没有祖孙俩之间的热络。今天这番话,让夏国喜受宠若惊,看着她手上那杯茶水,老人接过来,老泪淌得更凶。
江淑惠在一旁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这老头子年纪大了,反倒小孩子似的,说哭就哭。他以前不是挺能耐吗?现在在儿女面前哭成这样,倒不怕丢人了。
夏芍敬过茶坐回去,见气氛沉默,便笑了笑,张罗着家里人吃饭。夏志元反应过来,也赶紧张罗着众人吃菜吃饭。
这一顿饭虽然吃得有些拘谨,状况也不少,但好在徐康国看起来胃口很好,吃了不少,看起来真是有很多年没吃过家常菜了。
午饭过后,一家子人又陪着徐康国在客厅里坐着聊了会儿,这才为老人安排了住处。自从唐宗伯回了香港,当年他在桃源区里住的宅子一直都空着,李娟常去打扫,宅子里一切都干净整洁着。
徐康国和徐天胤祖孙俩,在加上秦瀚霖和四名警卫员,这么多的人,夏志元这边的院子安排不下,徐康国又不能跟警卫员分开安排,于是夏志元只能征得了女儿的同意,将人都被安排去了那边宅院。
那边同样是三进的院落,景致清幽,院子里至今还有风水局在,住着调理身体实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徐康国年纪大了,哪怕是乘坐专机来的,这一中午折腾下来也累了。夏芍陪着父母将老人送了过去,夏志元夫妻走时,夏芍便称有事留下来要和徐天胤聊聊。
两人今天算是把订婚的事给定下了,在双方长辈眼里也算名正言顺了。虽然夏志元还是警觉地看了徐天胤一眼,李娟倒嘱咐夏芍不可留太长时间,要早点回来午睡,晚上还得商量年底在京城订婚摆宴的事。
夏芍点头应下,见两人走了,这才回身。这时,院子里已经只有徐天胤和秦瀚霖还在。
夏芍的目光先往秦瀚霖脸上一落,果见他面相上官灾的迹象比半年前深了不少。
“嗨,小师妹。”秦瀚霖见夏芍看向他,便笑嘻嘻招手。
但爪子刚晃了晃,旁边便一道冷空气。
徐天胤薄唇紧抿,目光冷得要把人冻成冰渣,“我师妹。”
秦瀚霖眉一挑,徐天胤牵紧夏芍的手便回了屋。
砰一声房门关上,把秦瀚霖给关在了外头。
门一关上,男人惩罚的吻便落了下来。夏芍忍不住轻笑,男人眼眸一眯。
她还笑!
今天,她冷落他,他满心期盼今天能见到她,身上穿的西装是订婚日子没推迟时,她亲手买给他那时穿的…可是,她进门的时候看鹅看得都忘记了看他。还有,在京城时,她打电话给他,先问别的男人,连挂电话的时候都不忘。
夏芍大抵知道徐天胤为什么闹情绪,她只是觉得好笑,向来知道这男人的醋劲儿,可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吃一只大白鹅的醋。夏芍越想越好笑,她越笑,徐天胤的吻越狂肆,直到她招架不住,屋里的轻笑声渐渐变成了喘息声,男人才停了下来。
夏芍依在徐天胤胸膛上喘息,却有些奇怪,他往常吃醋,没这么容易放过她的。今天这么容易就平静下来了。
“秦瀚霖有官灾。”徐天胤声音低哑,说话时紧紧拥住夏芍,习惯性在她颈窝里埋住,蹭蹭。
夏芍有些痒地一缩,轻笑。还以为今天两人刚见面,又是初定的大喜日子,他会明天再问的。而且,这男人瞧着似乎连秦瀚霖的醋也吃了,其实到头来还是关心朋友。
“嗯,我发现了些事情。让秦瀚霖进来,我们坐下说吧。”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幕后主使
夏芍打算让秦瀚霖进屋,将她回东市后发生的事告诉他,门口却传来一声笑咳。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继续!明天也不晚、不晚!”秦瀚霖倚在门边,听墙角听得正乐。
砰一声门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秦瀚霖拽了进来。秦瀚霖郁闷拍开徐天胤的手,他到底怎么得罪这小子了?
屋里,不见夏芍,却见一道雅致的红木雕花屏风后茶香袅袅。徐天胤转身进了屏风后头,等秦瀚霖苦大仇深地绕进来,见两人已坐在茶桌旁,茶都斟好了。
夏芍摆弄着茶具,气韵宁静,似往常一般淡然闲适。唯有细看,才能发现她脸颊隐有薄红。秦瀚霖进来,她垂眸弄茶,半晌都没抬过眼。
秦瀚霖苦大仇深的脸顿时笑成一朵花,打趣。夏芍脸颊的薄红隐有加深之势,徐天胤一道冷寒的目光让秦瀚霖打了个颤,总算老实地坐下了。
“小师妹。”刚坐下,秦瀚霖笑眯眯一开口,徐天胤冷寒的目光便有夹带风雪之势。
“小芍。”秦瀚霖郁闷,赶紧改口。哪知某人冷寒的目光非但没有收回,反而风雪里夹着刀子,更冷。
“那你让我叫她什么!”秦瀚霖忍无可忍,啪一声拍了下茶桌。
“嫂子。”徐天胤语气冷,冷到没有起伏。
“噗!”秦瀚霖拍完茶桌,刚喝了口茶,还没尝出味儿来便一口喷了出来。
夏芍执着紫砂壶的手也是一顿,忍着笑瞥了徐天胤一眼。秦瀚霖比徐天胤小两岁,但那也比她大八岁。若徐天哲称她一声嫂子,她辈分在,倒也当得,秦瀚霖倒实在没这必要。但夏芍也没替秦瀚霖解围,谁让他听墙角的?
见夏芍笑吟吟坐着,徐天胤冷飕飕盯着,秦瀚霖苦哈哈。
“你小子狠!”瞪了徐天胤一眼,秦瀚霖看向夏芍,变脸比翻书快,又换上一副花一般的笑容,“嫂子,我未过门的亲嫂子!听说您老看出小弟近日有灾?求垂怜,求化解!”
“咳!”饶是夏芍素来淡定,也不由一呛,抬眸笑看秦瀚霖一眼。这小子小师兄两岁,也不知是怎么认识的,一个搞怪不迭,一个成天没有几句话,这两人是怎么混成好友的。
“我妹妹录取名额的事,要多谢你。”夏芍笑过之后,开门见山。
秦瀚霖一挑眉,并不意外夏芍知道这件事。以她的本事,自然猜得出来。不过看今天张汝蔓以及她父母见到他时的反应,显然这件事夏芍看出来后并没有告诉他们。
“嫂子的意思是,我做了好事,所以现在有好报了?”秦瀚霖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只是眼神微深。
这话若不明就里的人听着,还以为秦瀚霖的意思是夏芍因为感谢他帮了张汝蔓,所以打算出手帮他化解官灾。但其实,秦瀚霖这话另有深意,夏芍听得懂。
“你是做了好事,不过,是有人希望你做的。”夏芍眸中意味颇深。
秦瀚霖笑意未变,眼眸却微微眯了眯。他生在官门家庭,只这一句话,足够他明白什么意思了。
夏芍给秦瀚霖重新斟了杯茶,将回到东市后所遇的事一番详述。以秦瀚霖对官场阴谋的敏锐,这两件事夏芍一说出来,他便找到了其中的联系。夏芍说罢,默默喝茶,气氛沉寂。
秦瀚霖陷入了思考,一时没有说话,夏芍三盏茶品过,他才笑了,“看来,有人吃里扒外。”
夏芍闻言,捧着茶杯,一笑。
确实。
秦瀚霖的意思是,秦系里出了内奸。夏芍也这么认为。
连忠荣瞄上华夏慈善基金的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撺掇他。若只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哥连忠勇的面相上不会有官灾之兆。对方明显是挖好了坑让他跳,把他们兄弟都给算计了进去。而这个人,不可能是姜系的官员,若是姜系的人,连忠荣不可能轻信此人。此人必然是自己人!
“这个人不仅能取信于连忠荣,还确信你会帮汝蔓,他对你的私事很了解。”夏芍抬眸看向秦瀚霖,这一眼意味有些打趣。
秦瀚霖这小子今天和张汝蔓见面,两人互相之间连话也不说,偶尔一个眼神,一个笑眯眯挑衅,一个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人。看起来,两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友好,可是事实真是这样?
秦瀚霖命宫红鸾未见喜相,但他面相上的桃花却比以前少了些。这两年,夏芍不在青市,并不知这两人之间的事,张汝蔓从来不提,秦瀚霖看起来依旧风流,但他们之间必然与别人不同。不然,这么似是而非的关系,怎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但这人能看出秦瀚霖必然会帮张汝蔓,要么是盯他很久了,要么就是他身边的人!
夏芍倾向于后者,因为连家是秦系大员,秦瀚霖是秦家老爷子培养的继承人,连家必然是亲近秦瀚霖的。能取信于连忠荣的人,有很大的可能跟秦瀚霖走得很近。这个人,要么是秦瀚霖的心腹,要么是他在青市任职的时候,身边时常陪伴的人员。
秦瀚霖显然也有此推测,因此,向来笑嘻嘻的脸上少见的蒙上一层寒霜,连夏芍打趣他和张汝蔓的事都不顾得解释。
气氛又陷入沉默。
夏芍知道,虽然这推测已经缩小了范围,但要凭猜测找出可疑的人并不容易。秦瀚霖在青市任职这几年,常在他身边出入的人绝对不是一两个。若是人多眼杂,看见了他和张汝蔓的事,那这个人其实并不好找。但恐怕秦瀚霖宁愿不好找,也不愿意往他身边的心腹人员身上想,毕竟被人背叛的感觉,并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当夏芍以为秦瀚霖会沉浸在有可能被背叛的情绪里时,他抬起了眼。一张面色如常的俊脸,甚至笑容还是那么明媚,“人暂时想不出来,但是谁设的套儿,我倒是有人选。”
“哦?”夏芍挑眉。
“姜正祈。”徐天胤忽然开口。他从夏芍和秦瀚霖聊起来后,便在旁边安静地盯着夏芍的茶杯,少了便添一点,其余时间冰雕状态。没想到,一开口便丢出三个字来。
秦瀚霖一笑,“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有本事在我身边安内线。这么两件事,做得这么隐晦,要不是嫂子聪明,瞧出不同寻常来,还真不容易被发现。也只有他做事这么谨慎不留痕迹。”
就算在录取名额的事上,秦瀚霖知道风险,连忠荣打华夏慈善基金主意这件事上,如果不是夏芍发现,他绝对不可能知道。做事这么隐秘的,只有姜正祈。
徐天胤和秦瀚霖的意见一致,夏芍自然没有异议。其实想想也能猜出来,对付秦系的一定是姜系,而能布出这样的局的人,一定身居高位。只是没想到会是姜系少主亲自动的手。
说起来,京城四少里面,夏芍听到的最少的就是姜正祈的消息,这个人很低调。比起徐天哲的彬彬有礼、秦瀚霖的风流倜傥、王卓的纨绔高调,姜正祈身为姜系少主,却几乎淹没在三人的各路风评里,低调得跟不存在似的。
据夏芍的了解,姜系在政坛的存在时间远不如秦系,若按共和国建国的年头来算,秦系属于在朝元老,姜系便是新贵。但这新贵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新,而是来势汹汹,不可小觑。姜系到姜正祈这一代,虽然只传两代,但姜正祈的爷爷曾是某位一代领导人的血脉近亲,其后姜系走入政坛,姜正祈的父亲曾是两届共和国当家的心腹大员,因此,姜系在二十年内迅速成长,势不可挡,到如今已能跟秦系一较高下。
姜正祈在地方上任市长,平时少回京城,京城里关于他的消息也少。但秦瀚霖身为秦系少主,却从来没小瞧过姜正祈。
“这人从我们俩较劲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看起来他在地方上当他的市长,不插手京城派系事务,其实很多暗处的力量都是他布下的。就我和他交手的经验来说,这人严谨、低调,也很能忍耐。能忍的程度都快赶上忍者神龟了。”秦瀚霖转着手里的茶杯,笑眯眯。
夏芍轻笑一声,秦瀚霖却继续笑道:“除非可以收网,否则他的力量绝不会轻动。也就是说,他对这次的事有很大的把握。”
事实上,如果不是夏芍看出他有官灾来,这次姜正祈一定会成功。秦系会受到重创,搞不好会再次变天,换回姜系人马。
华夏集团的根基在青省,夏芍自然不会坐视青省落入姜系手里。但是…
“你打算怎么办?连忠勇身家不干净,他弟弟的资产来路也有问题。”夏芍挑眉看秦瀚霖,话里有话。
夏芍明白,秦系和姜系,无所谓谁正谁邪,两派不过是政治上的博弈,只不过因为徐天胤跟秦瀚霖是朋友,她选择了朋友的派系。但这不代表秦系的人马就都是清官。姜系也好,秦系也好,都有廉洁的官员,也有贪官。从夏芍自身来讲,她是不主张纵容的,连忠荣敢动华夏慈善基金的主意,这个人不能饶。他哥当然也一样。
但从政治博弈的大局来讲,恐怕如此处理并不合适。
“难题啊!”秦瀚霖苦笑。
可不是难题吗?
姜正祈这局隐秘,不容易发现,即便是被发现了,对秦系来说依旧是个难题。
姜系已经掌握了连氏兄弟贪赃枉法的证据,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便是秦系先下手为强,派纪委来把人给查了。即便到时候东市的领导班子要换一批人,换的也还是秦系的人马,这样姜系的打算就打了水漂。当然,这只是连氏兄弟的事情。录取名额的事,还得秦瀚霖再想办法,以秦家的根基和势力,抹除一些证据想必不是难事。但这样一来,在连氏的事上,秦系无异于会得罪连老爷子,不仅要失去一员大将,也会令跟着秦系的官员人人自危。
如此失人心的事,想必秦家也不会做。
但如果不跟连氏撇清关系,秦瀚霖一时半会儿还真难办。
“给我时间,让我想想。”秦瀚霖垂眸道。
夏芍点点头,这事他刚得知,还是让他静一静,好好思虑思虑再说。她答应了父母不在这边宅院待太久,这时候也该回去了。但夏芍刚想说让秦瀚霖想着先,她先回去,就见秦瀚霖笑了起来,隔着茶桌往前一凑,笑得十分桃花灿烂。
“不过,嫂子,小弟有一事相求。”
夏芍一听他喊嫂子,便鸡皮疙瘩掉一地,笑着起身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见见连忠荣,打听打听,是谁在背后撺掇他。”
说罢,夏芍转身绕出屏风,听秦瀚霖在后头笑开了,喊:“您真是我亲嫂子!”
夏芍皱着眉头笑,出门便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头一回想着要不要考虑考虑,把他和张汝蔓的命定姻缘拆了,不然以后他天天喊她姐,她可受不了。这小子,实在太闹腾了。
…
夏芍后天便要回京城大学报到,这事儿事不宜迟,夏芍不想等到明天再问,早点问出来,秦瀚霖好早点拿主意。因此,夏芍回了自家宅院后,跟父母打了声招呼,明说要出去见见连忠荣,吃饭前就回来。
但夏志元听后却皱了眉头,“今天大喜的日子,去见这人干什么?再说了,老爷子来了,你也不在家里陪着。”
夏芍就知道父母会不赞成她今天出门,所以她对出去干什么的事上撒不撒谎都一样,刚才才实话实说的。父亲的反应夏芍早就预料到了,说词都想好了,“爸,官场里的事,你应该知道些。连家是秦系大员,秦家和徐家向来关系不错,所以我回来这么多天,一直没处置连忠荣。这不今天秦少在这儿么,刚才在那边跟他说了说,我这就出去跟连忠荣见个面。放心,老爷子在这儿,不会闹出什么事来,我心里有数。”
夏志元果然愣住,这些事,女儿很少跟他提。但实话实说,他反而能理解。想想女儿今后嫁进徐家,即便不在政,但要接触的官场上的人恐怕不会比商场上的少,这些矛盾,她早晚会遇上,早晚要处理,锻炼锻炼也是好事。
“可别去得太晚了,老爷子不知道会午睡到几点,万一睡醒了过来这边坐坐,你出去得太久,我这你妈不知道怎么说。”夏志元提醒。
“您就说我出去买菜了就成,我回来的时候顺道儿带点。”夏芍笑道,回屋换了身常服,便出门了。
到了门口,便听见一声车喇叭的声音,就一声,很短促,跟车主人的性子似的。夏芍抬眸笑看前方,好不意外地看见门口军用的路虎车已经停好了,徐天胤正坐在驾驶座里,等她。
夏芍就知道徐天胤会跟来,两人在一起这几年,早就彼此深知。徐天胤陪着她出去见连忠荣,会比她一个人出去省事得多。
夏芍笑着坐去副驾驶,徐天胤倾身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两人便出了桃源区,一路去了华苑私人会所。
会所的董事长房间里,夏芍和徐天胤刚到没一会儿,连忠荣便赶来了。
连忠荣刚才接到了福瑞祥总经理陈满贯的电话,通话过程很短,内容也很简洁,“连总,我们董事长有请,在私人会所。”
仅有的三句话,却把连忠荣给高兴坏了。他这几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要找夏芍,她去了青市,听说她昨天下午回来了,但是桃源区安保很严,他这市委书记的弟弟也进不去。保安给夏家打电话,夏芍一口回绝了,他就这么再次被挡在了小区门口。连忠荣甚至都打算把自己干的事儿跟自家老爷子坦白,然后求他给说说情了,没想到今天就接到了夏芍要见他的消息!
连忠荣赶忙开车赶来,一刻也没敢耽误,一进房间便愣住了。
沙发上,一名男人坐在那里,穿着身银黑色的衬衣,袖口挽着,正剥松子儿,听见有人进门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剥松子儿去了。
然而,正是这短暂的抬头,却把连忠荣给惊住了!
徐天胤?!
连家虽然是秦系大员,但连忠荣却是第一次见到徐天胤。徐天胤是徐家嫡孙,别说他以前在国外了,即便是在青省和在京城这几年,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连忠荣连秦系少主秦瀚霖都只有过年拜年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别说徐天胤这徐老爷子的嫡孙了。
但如今在国内,不认识徐天胤的人还真的很少。这都要归功于壁画回归的事,他代表国家军方出使英方,如今在国内的知名度可是很高的!事情没过去几天,连忠荣一眼就把徐天胤给认了出来,随后震惊了。
“徐、徐将军?”他什么时候来东市的?
连忠荣盯着沙发里的徐天胤,笑容极不自然。徐天胤和夏芍的关系已经上升到了订婚阶段的事,如今人尽皆知。当初,徐天胤追求夏芍的时候,圈子里就曾有传言,这位共和国最年轻的少将,对夏芍可是宠得不得了。今天夏芍要见他,徐天胤却一起出现在华苑私人会所里,他、他不会知道了自己打华夏慈善基金的事了吧?
连忠荣直勾勾地盯着徐天胤,徐天胤却再没抬头,连他打招呼的声音都充耳不闻,低头专心剥他的松子儿。
夏芍从旁瞧着,笑在心里。师兄不爱应酬,刚才连忠荣进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就是告诉他,他在这里。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当然不再理人了。
但徐天胤这不理人的举动,看在连忠荣眼里,却有别的意味。好似他正是因为知道了他干的事,所以才这态度的。
咕咚一声,连忠荣吞了口唾沫,转头尴尬地看向夏芍。
夏芍坐在徐天胤身旁,递出杯清香的碧螺春,悠然笑道:“连总,坐吧。”
连忠荣受宠若惊,赶忙坐了下来,虚虚接过了茶,笑容讨好,“夏董,基金会的事我是诚心道歉的。您让人送回来的一百万善款,我分文未动!当初是跟华夏慈善基金签了捐赠协议的,我哪能言而无信?”
“哦?”夏芍闻言笑了笑,“那当初怎么协议一签,连总就改了口,非要谈入股?”
连忠荣一听便心提到嗓子眼儿,先看了眼徐天胤。徐天胤浑身都是孤漠的气场,全然不理人,只是转头手一摊,一把剥好的松子仁儿躺在手心里,夏芍笑眯眯接过,吃了点,喝了口茶。
连忠荣看得眼神发直,心道传言果然不虚,随即心更加吊得老高,但好歹夏芍现在愿意谈这件事了,于是他赶紧解释,“夏董,这事我当初跟夏总解释过了,这、这都是我公司那些小气的股东,嫌我拿一百万做慈善太败家了,非得让我跟夏总谈入股的事。众意难违,我也是没办法。”
“哦?连总捐出的善款动用的是公司的款项?”夏芍挑眉,唇角一勾,意味令连忠荣心底一颤!
“这、这…”连忠荣也是经商的人,夏芍这么一问,他就知道自己这谎犯了个什么错误了。
“我有点不明白。连总和华夏慈善基金签署的捐赠协议上写得清楚明白,是私人捐赠,而并非公司捐赠。难道,那一百万不该是连总的私人收入?若是私人所有,股东们有什么理由干预?除非,连总以私人名义捐赠,挪用的却是公司的款项,股东们利益受损,这才有所干预。若真是如此,说句实话,倘若华夏慈善基金是股份式经营,我也不敢要连总这样的股东。”夏芍笑容轻嘲。
连忠荣脸上却火辣辣!
挪用公款,这不仅在公家还是私人企业,都是很忌讳的事。不管这一百万是他的还是公司的,他撒了这样一个谎,却给自己贴上了挪用公款的标签。他之前还想着,或许夏芍能看在连家是秦系大员的脸面上,允许他入股,现在看来,真的可能么?
他撒的这谎,已经把自己给坑了。华夏集团是上市公司,财务审查极严,他有这样的劣迹,不可能让他成为公司股东。
“夏董,这、这事…”
“这事我只给连总今天这一次机会,如果连总不说实话,我从这门出去,可就没有以后了。”夏芍捏了颗松子仁吃,眼眸微弯,语气却淡淡的。
连忠荣张了张嘴,心绪极乱,一时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如果连总不知从哪说起,我问,你答就好了。”夏芍把松子吃完,拍了拍手,端起茶杯来,垂眸,“说,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连忠荣一惊,险些没坐住,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她怎么知道这事儿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出主意?
连忠荣瞪着眼,盯着夏芍,夏芍却垂眸喝茶,意态淡淡。尽管如此,连忠荣还是心底情绪剧烈翻涌,他不知道夏芍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是觉得,她刚才垂眼的时候,眸光微冷,不经意间的气度让他背后都起了冷汗。外界都传言这女孩子年纪轻轻成就不浅,自有高明之处。这高明,与她是不是风水大师无关,是心智谋算,远超她应有的年纪。
他没见过,以前还不信。今天一见,心底发毛。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夏芍眼没抬,伸手去倒茶,手还没碰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徐天胤接了过来,帮她倒好,放下,埋头继续工作。
“这…夏董,我承认,这事是有人提了一句,我听进去了。不过,这个人是谁,我真不好说。”连忠荣口干舌燥,看着面前的茶,又不敢动。
“连总的意思是,要我把这件事的账算到你头上,找你清算,是吗?”夏芍抬眸,笑了。
连忠荣一口气吊得老高,眼都直了。
夏芍又是一笑,“连总,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一些事,欠了我的账,我是一定要算的。只不过,我不太愿意算错了人,免得有人逃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我是不愿意让算计我的人有下一次的。”
连忠荣不说话,只是盯着夏芍,觉得心里越来越发毛。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头一次被个二十岁女孩子的气度慑得不敢随意说话。
“这些天,我没有找连总,就是因为你不是主谋。若这件事是你的主意,你以为今天你还能坐在我面前吗?”夏芍慢悠悠道,一句比一句闲适。
连忠荣却张了张嘴,不能吧?他这些天虽然急得团团转,但还是有一线希望的。那就是连家是秦系的人,夏芍若真不放过他,他大不了回去请自家老爷子出马,她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吧?
夏芍却好似看穿了连忠荣在想什么,哼笑一声,“连总,不是只有你有老爷子能请,难道我就没有吗?我确实打算去秦家走一趟,请秦老爷子给我做做主呢。”
连忠荣心底的最后一线希望顿时粉碎,这事是他错在先,本来就不占理,若是夏芍连处置都不处置他,直接找上秦老爷子讨说法,那她可就是完完全全的受害方,他就等着被扒层皮下来。
“夏董,我…”
“我只想听一句话。”夏芍打断连忠荣,目光冷了下来,“连总只需要告诉我,这个人,是青市的谁?”
什么?!
连忠荣一惊,这回站了起来。
她、她怎么知道,那人在青市任职!?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厨房趣事
连忠荣的反应令夏芍垂着的眸中光芒一冷。看来,她是猜对了。
连忠荣却不知道夏芍是猜的,他以为夏芍从别的渠道得到了什么消息。他震惊地盯着夏芍,不知道她还知道什么事。
或许,她什么都知道了,今天问他,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即便她不知道,这也确实是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分钟。”夏芍淡淡开口,“连总,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忙。”
“是、是!”连忠荣脑门上都见了汗,站了起来,便不敢再坐了,只瞅着那坐在沙发里喝茶吃松子的女子,“夏董,我、我说出来,这事是不是就…”
夏芍淡淡抬眼,连忠荣却倏地一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说!”连忠荣觉得今天是中了邪了,一个二十岁女孩子的眼神竟然能把他吓成这样。说出去,谁信?
“我确实是财迷心窍了,不过也确实是有人在我面前提了一句。那天我到青市谈生意上的事,设了饭局。席上…席上就谈起国内的舆论,那人说华夏集团这次必有损失,想挽回声誉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市场份额可能会大跌,盈利大不如前。倒是华夏慈善基金,成立了五年,善事做的不少,口碑不错,就是不盈利。国外有股份式经营的例子,如果夏董能看到慈善基金盈利的前景,说不定能补一补商业上盈利的缺失,开出另一条活路来。我、我当时也觉得有道理,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回来以后就拿了一百万给夏总,想方设法的入股。”连忠荣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偷偷瞄夏芍。
夏芍冷笑,“这人在连总面前可真有分量,他说一句话,就让你迷了心窍。”
连忠荣汗颜,“那当然。吴秘书长是陪着秦公子一起去青市任职的,老爷子亲自指派的,熟人了。”
不仅熟,而且是熟到不能再熟。
吴四海在秦系十来年了,深得秦老爷子信任。秦瀚霖到青市纪委任职,是首次被调往地方上。正值派系争斗的紧张时期,秦老爷子怕出乱子,便将吴四海一起调去了青市,任纪委秘书长,算是秦瀚霖从京城带来的直属心腹。
正因为有些话是吴四海说的,连忠荣才深信不疑。他虽然官职级别并不高,却是秦家的心腹,知道的事也多。国内的舆论再闹腾,在没有确切结果之前,连忠荣哪敢妄动?可是吴四海也这么说,就像是有内部消息一样,连忠荣还旁敲侧击了一番,吴四海却不肯多说了。但正是他这副讳莫高深的样子,才让连忠荣越发肯定,消息属实。
他这才动了入股华夏慈善基金的念头,甚至不惜威胁夏志元。他当时觉得,夏志元哪有商业头脑?等夏芍回国,华夏集团面临危机,夏芍不得不另寻商机的时候,她一定会看重股份经营慈善基金这一途,到时非但不会怪罪他,说不定还会欣赏他的卓识远见,双方合作,共创新的未来。
当然,连忠荣想入股华夏慈善基金,还是存了那么点贼心的。如果华夏集团失势,夏芍和徐天胤的事没有了结果,那她就没有了徐家的背景靠山。身为连家二代的他,对夏芍来说就是很重要的人脉,到时他就会慢慢成为华夏集团里很重要的人,当然也就可以渐渐的获取更多的利益。
连忠荣是完全忘了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满心都是华夏集团失势,趁虚而入能获取的利益。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夏芍眯着眼,总算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人给挖了出来。
吴秘书长,这人她没有印象,不过已无需多问。即便不问姓名,秦瀚霖也该知道是谁了。只是没想到,当真是秦家的心腹出了问题…
这人是半路被人买通,还是姜系有意培植在秦系身旁的内奸,暂且不知,相信秦家对此人自有处置。
“夏董,我、我可是实话实说了,我的事,您看…”连忠荣小心翼翼地看向夏芍,顺带着瞄一眼徐天胤。
徐天胤竟停下了手中动作,抬起头来,望向了连忠荣,“她有事,还有我,为什么敢动华夏。”
男人的声音冷到没有起伏,连忠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的眼。从进门之后,连忠荣几次希望徐天胤能理会他,让他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但是现在他无比后悔,他只觉浑身浸在冰水里,身上出的汗都结成了冰渣。
“为什么敢动华夏。”徐天胤再次出声,重复刚才的话。
连忠荣却一脸哭相。为、为什么?他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
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眼神感动,替他解释,“徐将军的意思是,即便华夏集团有事,还有他在,有徐家,为什么连总敢动华夏集团?”
“徐、徐家?”连忠荣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头有点古怪,舆论怎么传的,难道徐天胤不知道?但他不敢多问,赶紧答道,“这…舆论都是这么传的,说华夏集团有损,徐家…徐家指定不会承认婚事。我、我一开始是不敢听信谣言的,但是吴秘书长也是这个意思。吴秘书长深得秦老爷子的信任,我、我以为他有内部消息,所以才、才…”
“徐家不会不承认婚事,她是我的未婚妻。”徐天胤声音更冷,手伸过去,抚住夏芍的手腕,那里一只圆润细腻的白玉镯子牢牢套着。
连忠荣顺着徐天胤的目光望去,一怔,随即一惊!
他不知道那是徐天胤母亲留下的玉镯,但却知道民间嫁娶的传统。夏芍手上的镯子是一对的,徐天胤说这话时特意抚上那玉镯,难不成…这镯子来历是他想的那样?
连忠荣惊骇了,他只听说过徐天胤和夏芍两人订婚延期的事,却从来不知道,夏芍已经得到徐家的承认到了这份儿上了?如果这镯子真是徐家家传之物,那、那…吴四海的内部消息怎么一点也不准?
夏芍看着徐天胤,心里暖融融。他虽然不善交际,但却通透敏锐。外界的舆论他哪能不知道?但舆论归舆论,不是每个人都敢因为舆论就对华夏集团落井下石,连家背景不浅,连忠荣不至于这么眼皮子浅,一点政治敏锐度和小心谨慎也没有,在事情没有确定的时候,他就敢动手。徐天胤这么问,是在确定是不是吴四海让他有这个胆量。
今天,她见连忠荣,目的是为了查明秦系的内奸是谁。而他的目的,却是动华夏集团的那个人。
两人的目标是同一个人,他的目的却只为了她。
包括此时,他让连忠荣看见这对镯子,是想让连家乃至上层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徐家的准孙媳。
这个男人,不管做什么,都只为她。夏芍感动,在男人的大掌上抚了抚,安抚他的情绪,随即看向了震惊得还没回过神来的连忠荣。
“今天我和连总在这里说的话,不希望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不能传出去,否则打草惊蛇。
连忠荣回过神来,愣了片刻,点头,他懂夏芍的意思,不让第四个人知道,这其中也包括了他哥。虽然连自家人也不能说,让他很意外,但他不敢不答应。
“是、是,徐将军放心,夏董放心!”
夏芍淡淡一笑,她放心,连忠荣不敢。尤其在今天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镯子后,他更不敢。这大抵也是徐天胤刚才这么做的又一层原因。
“如果我得知有人知道了今天的谈话…”
“夏董放心,我绝不说、不说!”连忠荣这会儿才有点反应过来,夏芍接下来是不会放过吴四海的,她不想今天的谈话内容外传,大概就是不想让吴四海提前得了消息。连忠荣现在对吴四海可是有些怨怪,要不是他的消息错误,至于让自己做出这么错误的判断吗?不打华夏集团的主意,也就没有今天这场惊心的谈话了。夏芍若处置了吴四海,出了这口气,自己这边她或许就不计较了。毕竟今天他又是招供又是保守秘密的,她总不会一点情面不给。
这么一想,连忠荣傻了才会往外说。他连连保证,夏芍却意态倦淡,瞧着有些累了。
连忠荣见了,很有眼力地提出告辞,退出房间的时候,大气都没敢出,直到走出华苑私人会所,夏末午后的暖风吹来,他却觉得脊背发冷。伸手一摸,后背湿了个透。
会所房间里,夏芍倚下来,枕着徐天胤的腿,窝在沙发里,微微闭眼。
瞧着她这倦态,男人问:“累了?”
夏芍一笑,不答,懒懒地往沙发里又窝了窝。
“睡会儿吧。”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夏芍却笑着睁开眼,瞅一眼头顶,“不睡了,早点回去把这事告诉秦瀚霖,他好早点想对策。我出来的时候,答应我爸回去时买些晚上的菜,师兄跟我一起去超市逛逛吧。”
徐天胤却没动,居高临下盯着女子意态缱绻的眸,纠正,“未婚夫。”
夏芍果然笑弯了眸,但今天她难得乖巧,“是,未婚夫先生,你的未婚妻邀请你去菜市场,去吗?”
男人眸光柔和,唇边短促的笑意,没回答,伸手倒了杯茶,递给她。
夏芍笑着起身,喝完茶,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