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我死!”他把枪抢下来,退得远远的,蜷缩着身子把枪抱在了怀里,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死…我死…别杀我爸…别杀我爸…”
夏芍一挑眉,神色冷淡,“你死?你不是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刚过上好日子…”林冠抱着枪,头也不抬起来,就只听他呢喃,“我刚有爸没多久…”
他自然知道他有父亲,而且还是一位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父亲。但从小他寄人篱下,生活在李家,从来就没见过父亲。童年的玩伴,表面上惧他跟李家连着亲,背地里都叫他野种。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出生就决定了这样的命运。他小时候只在杂志上见过父亲的模样,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母亲拿着杂志指给他看,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父亲的生活。
他觉得父亲很威风,能在杂志上露脸,被所有人看见,被所有人畏惧与称赞。不像他,见不得光。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想像父亲一样有名气。但他不知道怎么做,成绩也不好,也没有什么本事。他想出名,就靠出去做坏事,跟人打架斗殴,经常干点坏事来登报。
他愿意让自己出现在那些报刊上,想着那样也是一种出名,想着总有一天,父亲会在报纸上看见他,就像小时候他在杂志上看见他一样。
但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有的路一旦走了,就越走越远,很难再回头。渐渐的,他变成一个小有名气的小混混,却仍然走不到父亲的高度。
他以为,这辈子两个人都见不到,没想到,那一年父亲竟然来到家里,提出要让他认祖归宗。
他狂喜,即刻就答应了!
在那之后,他有人撑腰,人人都叫他一声林少,给他三分薄面。他从见不得光的野种,变成了光鲜亮丽的三合会坐堂的独生子。无论他做了什么,总有人帮他收拾。他以为,这是父亲爱护他的方式,却渐渐发现,他在他闯祸的时候,就只是打电话叫人善后。他很少出面见他,即便是见了,也从来没有过笑面,除了训斥,便是失望和厌烦的表情。
他不明白,既然承认了他,为什么又厌烦他?
他知道,他没什么本事,打架功夫不行,斗狠却又惜命,从小成绩不好,一无是处。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改变自己,从觉得他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他便从外表包装自己,跟着那些上流圈子的公子哥儿出去,学一身纨绔习气,任谁看见他,都看不出是以前的野种。任谁都会说,这是谁家的阔少?
他以为这样,至少从外表上是优秀的,总能获得父亲的青睐。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从来就没变过,直到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索性就这么着了。
直到,他闯下了今天的大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坚决,非要他们父子其中一人的命来抵。他是怕死的,觉得现在的生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父亲讨厌他,一切都还好。
可是、可是…刚才,他说在天有灵,也希望自己活着…
这是父亲第一次说这种话。
唯一一次。
“我死。我惹的祸,我不能叫我爸死…”林冠泣不成声,颤巍巍直起腰来,把枪拿在手里,手都在抖,但却慢慢指向了自己的头。
林别翰却震惊地愣在当场!他完全懵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儿子。
在他眼里,这个儿子一直是不成器的,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身上流着他的血,却未得他的骨。贪生怕死,不学无术…
这些年,他一直漠视他。觉得反正让他认祖归宗是遵从妻子的遗愿,这儿子是管教不过来了,索性也懒得管教,任由他去了。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像父子那般相处过,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不多,从不曾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爸…我爸他半生威名,他…他不能死在自己枪下。我…我可以,我本来就是小混混,呵呵。”林冠哆哆嗦嗦地把枪指向自己的头,他从来没开过枪,但父亲刚才开过一枪,他知道保险栓已经打开,只要一枪,他就可以结束这浑浑噩噩的一辈子了。
林冠咧开一个难看的笑,缓缓闭上了眼。
到头来,他还是没有得到过父亲的认可。但,他好歹知道了,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他这个儿子。
这样,就挺好的了。
就这样吧。
林冠的手指哆哆嗦嗦往扳机上按,似乎用尽这一生最大的勇气,决然赴死。
然而,他的头还没痛,手便先是一痛!
林冠一懵,睁开眼的一瞬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但很快他就确定他没死,因为枪已不在他手中,而是到了他父亲手中!
林别翰拿着枪,站在儿子身前。自从知道有这么个儿子以来,他这是第一次用认真的目光审视自己的孩子,虽然这时候的他已经被绷带包得看不出原样。但林别翰却是笑了一声。
林冠怔愣地看着父亲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在面对他的时候笑。
但他哪里知道,林别翰这是在苦笑。
父子债,父子债。常言道,儿女都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或许,是他上辈子欠了这孩子什么,这辈子才用命来护他一命。
罢了,终究是他的儿子。他这般不成器,他也有责任。
“我这半辈子的积蓄都是你的,以后拿着做点生意,走点正道,别整天不学无术。身为林家子孙,都要有出息…”林别翰说到此处,神情也是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对儿子有要求,林冠点点头,但马上反应过来,又开始摇头。他的反应很激烈,疯狂地开始抓挠林别翰的手,想从他手上抢下枪来。殊不知,就他那点身手,平时十个也不够林别翰一下子解决的,更别说他此时重伤在身。
林冠眼睁睁看着父亲在他面前举枪,他怎么也接受不了他脑袋上会多个血洞,就像那天三合会当街处决帮会人员的时候那样,爆开血花,然后人直挺挺地倒下…
林冠越是抓不住父亲的手,便越是急切。他本就有重伤在身,又身中符煞,此时急火攻心,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吐血之后,胸口便开始发闷,呼吸急促,要窒息一般的感受。林冠捂着胸口喘气,表情痛苦,脸色渐渐发青。而林别翰一见儿子如此,便再不迟疑,他知道,自己早死一分钟,儿子就能早得救一分钟。
于是,他枪往太阳穴上一指,果断开枪!
戚老爷子眼睛死死盯着林别翰,戚宸则死死盯着夏芍,额上青筋都暴出来,气息狂暴狠绝。
而就在林别翰欲开枪、林冠符煞发作之际,两人都只觉身上一道莫名劲力传来!
夏芍人未至,手中一道化劲逼出,震在林别翰手上,竟是震得他手腕都是一软,枪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别翰幼年习武,爱武成痴,他怎不知夏芍这一出手看似随意一挥,却代表着怎样的武学境界?
内家功夫的化境?!
这少女才多大?
但这种震惊也只是林别翰的手被震开的一瞬,他接着便看见夏芍蹲下身子,在身前虚虚画了道什么符一样的东西,然后往林冠百会处一拍,又在他后心处抚了抚,接着林冠的症状就缓解了下来,脸上的青气很快散了去。
就算是不懂奇门江湖里的一些诡事,林别翰也能猜出,夏芍刚才的一番动作,大抵是替儿子把身上的某些招法给解了!
林别翰震惊且疑惑地看着夏芍,她不是要他们父子死其一么?怎么现在又…
而就在夏芍动作的一瞬,戚老爷子和戚宸也能动了,两人也都是看向夏芍。
夏芍笑了起来,但笑意依旧浅淡,眼神也还是冷淡。她看向同样懵愣的林冠,垂眸道:“还有孝心,说明你也不是无药可救。既然这样,这帐就算清了,你们父子回去吧。”
清、清了?
林别翰父子不可思议地看向夏芍,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芍却道:“别这么看着我。现在想起你之前的作为,我仍然有种不杀你不解气的心情。以后你要是再犯在我手上,就不是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好说话?
她好说话么?
林冠一点也不这么认为。但他却是明白,夏芍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们父子的命都可以不用赔了。
林冠怔愣住,还没来得及品味欣喜,便看见夏芍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林坐堂。”夏芍看向林别翰,“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父母和子女的缘分是注定的,世上有些事,提早知道了能避过,有些事则是避不过的。当年,本就是你犯错在先,却不该这些年迁怒一个与你有父子缘分的孩子。虽然,他此时已不是孩子。但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夏芍回头看了林冠一眼,又看向林别翰,“带回去好好管教吧。你肩上的伤,就当是应得的。”
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教训,本应是脸上无光的,但林别翰却是深深看向夏芍,脸上不再有之前对她的愤怒神情,相反倒带些复杂的感激的神态。
三合会和玄门关系甚密已经有些年头,唐老和戚老是结拜兄弟,他的弟子不太可能不给戚老面子。或许,林别翰早该想到这一点,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出气,才设计了这么一出。但纵然她只是为了出气,他到此时也该感激一下她。
没有今天的事,他不会知道儿子对他这个父亲,有这么深的感情。
“夏小姐,多谢!”林别翰不是矫情的人,向来恩怨分明,刚才再多的愤怒,此时他都说得出这个谢字来。
林冠也赶紧跟着父亲道:“夏小姐,谢、谢谢…”
“不用谢我。我现在看你,还有一种要揍你的感觉。只希望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夏芍回身,坐回了椅子里。然后垂下眸,当真不愿意看到林冠了。
其实,从一开始夏芍就没有打算要林别翰的命,但林冠的命,她真的有动杀心。要不是他最后表现出对父亲的感情,宁愿自己承担也不让父亲以命换命,最后她便会拦下林别翰,而林冠身上的符煞,她也不会解。她会叫他们父子就这么回去。
只能说,是林冠自己救了自己,与她无关。
林别翰和林冠都受了伤,虽然父子两人看起来对夏芍还有话要说,但是治疗要紧,便当即告辞。只是临走前,林别翰表示,伤愈之后会亲自登门道谢。夏芍没说什么,便让弟子带着林氏父子先离开了。
离开之后,堂上便霎时宽敞了起来。
唐宗伯师徒三人,戚家爷孙俩,只有五人面对面坐着。
戚宸也深深看向夏芍,刚才的暴戾狠绝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究般复杂的神色。林别翰是他的启蒙师父,待他如子,如果她刚才真的要他死,那么…他们之间,就从此是敌人了。
还好,不是。
戚宸慢慢笑起来,笑容少见地带些释然。
这时,唐宗伯也笑了起来,“呵呵,这丫头从小就这样。惹着她了,虽不至于要人性命,但怎么也得受受惊。刚才,没吓着你们吧?”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六十八章 三合会的黑道令!
戚老爷子一听唐宗伯的话,便摆了摆手,看向了夏芍。老人目光如鹰般锐利,却是笑了笑,“别看我老了,眼睛还算好使。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别翰的命。”
不过,别翰的儿子就不一定了。
但这话戚老爷子没说,只是将夏芍又审视一遍,轻轻点了点头。
他眼神还是很好用的,刚才林冠扑向夏芍的时候,徐天胤出手,她看着是放下茶杯,动作不经意,实则是以劲力挡了挡,没让林冠被伤到。
他看得出来,这丫头是个凡事心中有计量的。但刚才,当林别翰拿枪指着自己的头的时候,他真以为她会来不及阻止!
所以,他起身要阻止,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连他也敢下招!
好大的胆子!
自从掌管三合会,这么些年以来,还没遇到过敢给他下招子的人!
“丫头,你胆子不小啊!”戚老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威严地看向夏芍,说话从鼻子里哼气,“我是你师父是结拜大哥,论辈分,你该叫我声伯父。我跟你师父除了切磋之外,他都没对我使过奇门招法,你刚才敢对我动手?”
“对您动手的结果是林氏父子完好无损。”夏芍浅淡一笑,气定神闲。
“哼!你的意思是,我出手阻止,他们父子还能死了不成?”戚老爷子瞪着夏芍。
夏芍还是不慌不忙地笑,“我本就不打算要林别翰的命。可您要是出手,我就拿不定主意林冠是留还是不留了。”
夏芍这话是弦外有音,戚老爷子也听得出来。她这是在说,今天留林冠,完全是出于他的表现,与戚家的人在不在没有关系。如果今天她断定林冠不值得留,即便是林别翰是三合会的坐堂,戚老爷子和戚宸从旁说情,她也是不会留的。
戚老爷子一听便露出怒色,重重一哼,“哼!丫头不识好歹!今天我要是说一句放了林家小子,你还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夏芍轻轻挑眉,全似看不见戚老爷子的怒气一般,只慢悠悠问:“您老的面子是要给的,那我的公道谁来还?这件事,我是受害人。留不留林冠,除了我,还有别人更有资格说了算吗?”
“混账!你在说我没资格?!”戚老爷子一愣,继而大怒。竟一掌拍在桌子上!唐宗伯客厅里的桌子,实木雕花的,竟是被老人一掌拍下,生生震断了桌角!
年逾七十的老人,还能有如此劲力,当真是宝刀不老。
断掉的桌角滚到夏芍脚边,屋子里都还回荡着那一掌拍下的巨响,夏芍却动也不动,只微微伸出手,按住了徐天胤。
她坐着不动,只与戚老爷子对视。她并非不尊老,戚老若是以师父结拜兄弟的身份来此,她自然是要孝敬着,但若是以三合会老当家的身份跟她说话,这事就得另办!无论什么事,总得讲个是非功过。
这一老一少的对视,竟是互不相让,客厅里气氛对峙,一个怒目威严,一个从容自若。
戚老爷子憋得脸色发红,像是多年来没人敢这么忤逆他,他眼瞪起来十分凶煞,盯住夏芍,越盯越紧,恨不得一掌拍死的势态!
徐天胤盯住戚老爷子,若非夏芍按着他,场面必定要失控!戚宸的目光在夏芍按住徐天胤的手上落了落,接着盯住徐天胤。
局势紧张。
但这样紧张的局势里,唐宗伯淡定喝茶,脸上依旧是满面红光,全然不将这事态放在心上。
而正当事态看起来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戚老爷子竟是缓缓眯眼,唇角一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老人笑声洪亮,连连点头,“好!有胆量!宸儿眼光果然不错!”
夏芍轻轻蹙眉,剑拔弩张的事态是缓解了,但徐天胤看起来气息更冷。夏芍按住他的手腕,指腹轻轻在他手腕暴起的青筋上抚了抚,想要安抚这男人。
戚宸的目光往两人的小动作上很有力度地一落,戚老爷子却继续指着戚宸笑道:“从小只有这小子敢跟我瞪眼对着干,丫头敢跟我叫板的还是头一回遇上。好,好!”
唐宗伯这才笑了笑,看向戚老爷子,“胆子大不一定是好事,要成天跟我们这些老家伙对着干,也是有气受的。”
戚老爷子一摆手,不甚赞同,“我就喜欢胆子大的,做黑道主母,胆子小的可做不了!宗伯啊,你这弟子收得好啊!依我看,嫁进戚家也算不错。”
唐宗伯一愣,夏芍也不知这戚老爷子说话竟是这么直接。
“她不嫁。”就在这时,徐天胤的声音忽然传来,夹杂着冷厉冰霜。
夏芍转过头去,见男人漆黑的眸危险地眯起,盯住戚老爷子的脖颈,薄唇抿成刀子。他被夏芍按住,也并非不能动,只是不愿意震开她,但他的气息却早已是孤冷寒厉。
戚老爷子自从进了门,不是没看见徐天胤,相反,他一直没忽略坐在夏芍身旁的他。他的身份戚家已经知道,以他的身份来说,纵然是曾经对戚宸动过手,三合会也不会明着跟他交恶。
但此时说的事,戚老爷子却是要较较真,“哼!徐小子,她嫁不嫁,你说了算?我在跟你师父说话!”
徐天胤盯住老人,却全然不理他的言下之意,说话依旧是简洁,只吐出两个字,“我的!”
戚老爷子一愣,看向徐天胤,笑了,“你的?你们结婚了?”
“我的。”徐天胤不管戚老爷子说什么,还是这一句。
“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成了你的?”戚老爷子可笑地一摆手。
徐天胤却不理他,低头,目光看向夏芍按着他的手。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摸摸她的手背,看起来跟她刚才安抚他时的动作一模一样,然后在她愣神的时候,他感觉到她手上的劲力一松,便霍然一翻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夏芍愣住,徐天胤却站起身来,拉着她就往门外走。
“师兄?”夏芍不知道他拉着她干嘛去。
男人去大步往门外走,依旧简洁,“结婚。”
“…”夏芍一愣,少见地呆了呆。
“噗!咳咳!”唐宗伯正喝茶,听见这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不轻!
夏芍和徐天胤见了都停住,两人赶紧回去,来到老人身后。夏芍帮师父顺气,徐天胤则导气于掌,帮老人理顺元气。
戚老爷子也没想到徐天胤会如此反应,顿时也愣在当场。戚宸却是寒了脸,他哼笑一声,“结婚?你说结就结?徐司令不会这么天真吧?以徐家的家世,只怕她要进你徐家的门,并不容易。她家世普通,就算她是华夏集团的董事长,在政界的人眼里,商人轻贱,这是自古就有的观念,改不了!我们三合会就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我说哪个女人可以做我戚宸的妻子,她就可以!没有人可以说一个不字。徐司令在徐家,有这地位么?你敢说让她嫁进徐家,她就能嫁进徐家,而且不受人轻视么?”
“这不劳戚当家的费心。”夏芍不等徐天胤回答,便抬眼看向戚宸。
戚宸眉头一皱,顿时脸色难看,有些怒气,“你这女人怎么不识好歹?我说的这些事,你就没想过?你要是跟着我,我不会看轻你。你要是想进徐家的门,那可就不一定了。”
“那也是我的事。”夏芍神色半分不动,手在轮椅后牵着徐天胤的,轻轻柔柔地安抚他。
戚宸气得看向别处,喘着气,看起来很是暴躁。
夏芍却又开口道:“戚当家既然考虑那么长远的事,不如考虑考虑眼前的事。”
戚宸一愣,这才又转回目光来看向她。
“别忘了,戚当家的今天来此,是要对前日校门口的事给我一个交代的。”夏芍提醒道。前天校门口,林冠虽然是带人来寻仇,但那些三合会的人违反帮规,跟着一个非帮会人员出来,这件事,戚宸身为当家人,是要给她一个交代的。
戚宸狂傲地哼了一声,“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你说吧,想让我怎么给你个交代,我绝对不讨价还价!”
夏芍却是挑眉,面容冷淡,“我没听错吧?戚当家的对这件事,难道就没有想过怎么给我一个交代?今天都到了这儿了,你才让我想?”
夏芍明显是说戚宸态度有问题,戚宸却看瞪夏芍一眼,好像觉得她脑子出了问题一样。
“我想了啊!我让你做三合会的主母,不就没人敢再惹你了?”戚宸语气很不好,摊手,“你不同意啊!”
夏芍无语,少见地有点郁闷。
她也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戚宸,觉得这男人的思维也很奇葩!
为什么她最近总遇到思维模式异于常人的?就不能来个正常一点的人交流一下吗?
夏芍嘲讽一笑,“若是是个人惹了三合会,三合会要给人交代,戚当家都要娶进家门的话,那你的后院,岂不早就妻妾成群了?”
“你想得美!那么多叽叽喳喳的女人,我嫌吵!我巴不得娶个哑巴!看你文文静静的,还以为话少,结果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戚宸没好气地看一眼夏芍,“我挑人的眼光可真差!”
“还有,”戚宸严肃下来,“你以为是个人就敢得罪三合会?得罪三合会的人都死了!没死的,就剩你和该死的龚沐云了。让我给你道歉?你比他胃口还大!”
夏芍却不听他这些歪理,她只问:“那这么说,戚当家的意思是,你的人拿枪指着我就算白指了?你今天来此,就只是看了场戏。现在林氏父子没事了,那天的事,戚当家也就不打算提了,是么?”
“提!怎么不提!谁叫我运气不好,遇上你这种女人呢?”戚宸盯着夏芍,眼神不知怎的有些复杂,“不管怎么说,林叔看着我长大,是我的启蒙师父,对我有恩。今天林叔的命你没要,这事我得谢你!我回去以后,会在帮里下一道黑道令,以后三合会把你奉若上宾,任何人不许再惹你!这总成了吧?”
夏芍挑眉,黑道令?
这不就跟当初安亲会的黑道令差不多?
虽然有些意外,但夏芍却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她在香港要忙的事多着,比在青市的时候还忙,像林冠这种找茬的人,她真心希望不止是要少一点,如果能杜绝,那是最好的。
见夏芍不说话了,戚宸便笑了一声,瞪着她,“这下满意了?黑道令,你可真有本事!三合会这样的黑道令只发出过两次,你是其中之一。”
两次?
夏芍看向戚宸,戚老爷子却从旁哈哈一笑,指向唐宗伯,“还有一次,是你师父!那时候,我跟你师父不打不相识,压根不知道他是玄门的人。还为他发了一张黑道令,后来知道他是玄门的人,我悔死了!白浪费了!”
玄门和三合会向来交好,唐宗伯成为玄门的掌门之后,他自然不需要这种黑道令了。但夏芍却是需要的,她行事本就低调,而且现在她的真容还没有曝光,为了这段时间不惹麻烦,这种黑道令对她来说,倒是有必要。
戚宸抬手,一样东西从手中丢出,扔给了夏芍,“拿着!”
夏芍下意识一接,摊在手上一看,见是一块鎏金木牌,木牌古朴,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夏芍是古董起家的,翻看一眼,便知这木牌少说是清中期的物件。
戚老爷子愣住,脸色一变!严肃地看向孙子。
戚宸却不看他爷爷,只道:“拿着这东西,三合会传下来的,以后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三合会的地盘,只要拿出这东西,没人敢动你。”
说完,也不等夏芍说话,便起身扶起戚老爷子,对唐宗伯说了声告辞,便往外走。
“你这女人就是倔,以后在徐家碰壁,你就知道三合会对你开出的条件有多好了。”戚宸说这话时头也没回,走到门口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徐天胤,“我戚宸看上的人,不跟我不要紧,我可以抢,抢到为止。你可把她看好了!”
…
戚宸走了。走时的宣言夏芍没放在心上,她感觉戚宸对她就像是小孩子对待抢不到的玩具,不必理会。
她的心在师兄这里,谁也抢不走。
但夏芍不在意,徐天胤却是盯着她手里的东西不放。夏芍见了,顿时便知道这男人准是又吃醋了。
夏芍自然看得出这牌子对三合会来说,意义不同。这与龚沐云当初送的耳环和熏香挂件不同,问过师父之后,夏芍才知道,这东西是三合会初建时龙头老大的令牌。本来是江湖召集令用的,后来慢慢演变,就成了当家人随身带着的信物。在讲究传承的古老门派来说,信物象征着传承地位,这令牌对三合会来说,等同于玄门的罗盘等物!
但三合会跟玄门不同,玄门的罗盘不仅是传承之物,同时还是历代掌门以元气蕴养而出的法器。掌门带着此物在身上,不仅象征身份,也是一大助力。而三合会的令牌就不同了,它仅仅只是个象征的物件。戚宸不带在身上,他也依旧是三合会的老大,没人敢不承认他。
但夏芍一听,还是当即就把令牌给了师父,请师父改日帮她还回去。
戚宸的性子,向来是不管不顾,他高兴就好。这东西就这么丢给了她,他觉得无所谓,拿在她手上却是受之不妥。
对夏芍来说,有三合会的黑道令就足矣了,这令牌她没兴趣。拿着岂不烫手?早早还了才是上策!
戚家人和林氏父子这一上门道歉,就用去了夏芍一上午的时间,她傍晚还要回学校报到,吃过午饭之后就回到书房,打算看书复习功课去。
但走进院子,还没进门呢,徐天胤便从后头握住夏芍的手,夏芍怔愣回身的时候,便被拥进了一处精实宽阔的胸膛。
男人气息很沉,夏芍顿时便笑了笑。
他这是担心了,怕戚宸抢走她?
夏芍一笑,这种时候,她向来都喜欢逗逗他的。但自从知道了他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夏芍便不愿意拿他失去她的事开玩笑,因而便伸手圈住他的腰身,脸颊靠在他胸膛上,笑了笑。
但她还没说话,便听徐天胤道:“毕业后,结婚。”
夏芍一愣,毕业?哪个毕业?
高中毕业?
她顿时哭笑不得!这怎么可能?结婚说起来容易,可真办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徐家那边她先不考虑,自己父母这边,就首先不会同意!
且不说,父母如今还不知道她和师兄的事,在他们的观念里,她现在恋爱都早了,莫说是结婚了!
“师兄,没有什么事会把我们分开。”夏芍笑了笑,声音柔软。婚是要结的,但总得慢慢来,怎么也得她大学毕业再说。
男人的手臂僵了僵,接着将她圈紧,声音从胸膛传出来,发闷,“那些人,我处理。”
夏芍一愣,想了想才明天他说的应该是徐家的一些人。她顿时笑了笑,“师兄觉得,我会被欺负到?我可是风水师。”
徐天胤摇摇头,“不会。”
夏芍一笑,“那不就是了?”
没想到,男人却道:“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夏芍一愣,顿时心里柔软,眼神都软了软,“嗯。”
两人在院中相拥了许久,夏芍好不容易安抚了徐天胤,但却发现,从此打消不了他想结婚的念头了…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六十九章 校长室风水
夏芍在书房复习了一下午的功课,但这一下午对她来说,可有点不太好过。她本是边复习边逗徐天胤,把课本都推给他,让他陪她复习。但她去发现,徐天胤总是看着她,目不转睛。
她笑问:“师兄,看什么?”
他答:“结婚。”
夏芍一咬唇,哭笑不得,干脆转头,不理他。
到了傍晚,吃过晚饭,徐天胤便开着车送夏芍去学校。到了校门口,男人并不给她解安全带,也不放她下车,只是转头盯着她看。
夏芍这一下午已经熟悉徐天胤这种目光了,她顿时咬着唇笑,“干嘛?又是结婚啊?”
“嗯。”徐天胤点头。
夏芍笑着捶他一拳,自己去解安全带。徐天胤伸过手来,夏芍以为他要阻止她,结果他却是帮她解开了安全带,并打开了车门。自从上回林冠的车擦过来,夏芍胳膊差点伤着,徐天胤便不允许她再去碰车门把手,坚持帮她开门。
夏芍回身给了男人一个拥抱,这才下了车。
她这周回学校的时间很早,不像前两周。一次是展若南绑了曲冉,她去了鬼小学,一次则是曲冉家出事,也是很晚才回学校。而此时才下午六点,天色还不黑,夏芍下了车,一路走进校园,回头率之高,令人咋舌。
周五傍晚的事学校里果然是传开了。夏芍打了三合会的人,还对三合会的当家人戚宸当街训话,最后扬长而去!
这两天虽是周末,事情也传得很快。三合会当街处决帮众,事情除了当天看见的人,媒体没见一点报道。而那天所有的事,都没有出现在任何周刊和报纸上。自然,更没有看到警方的调查,可见三合会在香港的势力。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势力,夏芍周五那天傍晚的所作所为才更显得惊世骇俗。
她打了三合会的人,训斥了戚宸。然后,她没事,今天还正常回学校上课了。
这些都让看见她出现在学校里的女生们惊疑不解,这大陆来的转学生,到底有什么背景?
这些事,夏芍自然懒得为人解惑,但她回到宿舍后,却是遭到了曲冉的一番盘问。
曲冉周五放学的时候,因为担心她母亲独自在家,离校比夏芍还早。因此,她没能看见校门口发生的事。但她因为跟夏芍关系要好,今天一回学校,便也遭遇到了不少偷偷看来的目光。有好事的女生,忍不住向曲冉打听夏芍的家庭背景,曲冉这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芍,听说三合会在学校门口杀了人?真的假的?”曲冉一脸担心,上上下下打量夏芍。
“听说戚宸都来了?真的假的?”
“听说你把戚宸都训斥了一通,真的假的?”
她一通听说和一通真的假的,把夏芍都绕得有些想笑。
“我这不是没事么?”夏芍笑道。
曲冉这才把夏芍上下打量一遍,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她们跟我说的时候,吓死我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没事,给你打什么电话?白叫你担心。”夏芍把书本放回桌上。
曲冉却跟过来,问道:“你不知道,学校里可多传言了。我这才到学校没多久,就听到好多版本了。有人说你家是大陆那边黑道的,所以身手才那么好,才敢跟三合会对着干。还有人说,说你是…”
夏芍回身,漫不经心笑问:“说我是什么?”
“算了,那话不好听,说出来气人,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曲冉跺跺脚,皱皱鼻子,一脸气愤。
她不说,夏芍也能大约猜得出来。准是说她和戚宸有什么关系。
这些流言,夏芍并不放在心上,曲冉怕她生气,不告诉她,她便索性不问。收拾了书本之后,便坐下来看书了。
曲冉知道夏芍读书用功,见她看书了,尽管心里也是有疑问,但是却并不打扰她。
夏芍晚上看书,向来是看到宿舍熄灯。但今晚,直到宿舍熄灯,也没见到刘思菱来学校。今晚查寝的还是学生会风纪部的,但部长董芷文并不在其中。那些学生会的女生见了夏芍,虽说也有怕她的,但夏芍打败了校霸展若南之后,展若南意外地很少再点名欺负一些女生,因此有些女生对夏芍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也不乏有好事的,但惧于夏芍的身手和她神秘的家世背景,这些学生会的人来了,大多是客客气气的,当面都没有敢给她脸色看的。
刘思菱没回来学校,被记下名字送往教导处。至于她没来的原因,没人知道。
而这周开学,没来学校的不仅仅是刘思菱,展若南也没有来。
赌妹一大早上课之前来跟夏芍打了个招呼,说是展若南被她大哥禁足在家,出不了门。夏芍听了一笑,展若南不来学校,她耳根子可以清净几天了。不然,她准是要追问她为什么认识戚宸的,一旦她追问起来,那她必然是别想清净了。
夏芍注意到赌妹一群人里并没有阿丽的身影,而她们几个人的神色也显得有些落寞郁闷,夏芍顿时心中有数,但这是刺头帮的事,她也不好过问,因此便索性不问。只谢过赌妹等人,便去上课了。
课间时间,夏芍去了一趟校长室。
尽管周六那天上午,夏芍已经给校长打过电话,说过校门口冲突的事了,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夏芍觉得她还是需要露面一下。毕竟校门口死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