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夫人寻思了半天,这锦好的性子太过刚烈了点,的确需要好好打压一番,于是附和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锦好听到这里,一下子就变脸了,她等得就是莫老夫人说出最后的定论,她一下子就从莫老夫人的多宝阁上,拿出一个尊贵的玩意,狠狠地掷在地上:“大哥,二姐姐,你们真当世上的人都是没脑子的吗?安大夫何等的声望,居然沦落成老眼昏花,这话你们可敢当着安大夫的面说,可敢拿到台面上说。”
锦好目光对上莫老夫人:“祖母,锦好不曾做过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既然大哥,二姐姐一口咬定锦好谋害祖母,我也无话可说。也只要寻族中的长辈们请出祖宗家法,还我一个清白。”
莫老夫人被锦好的动作吓了一跳,更被锦好的话吓了一跳,而那多宝格上的东西,可都是她多年珍藏的宝贝,锦好居然给摔了,心疼的肉都抖了起来。
心疼过后,是天大的怒气,不管怎么说,锦好是她的孙女,在她这个祖母的房里居然敢摔东西,这是在是不孝,天大的不孝啊!
莫老夫人还没有出声训斥锦好,莫锦冉就跳了出来:“五妹妹,你是在是冥顽不灵,居然在祖母的房里如此大不敬,你毒害祖母不成,是不是要气死祖母啊!”
锦好上前,狠狠地甩了莫锦冉一个巴掌:“二姐姐,你得了癔症,满嘴的胡话,口口声声说什么我毒害祖母,我看你真是病的的不轻,妹妹我给你醒醒脑。”说吧,就拿起一旁茶盏,将那茶水从头倒在莫锦冉的头上,顿时小美人儿成了落汤鸡。
“祖母…”莫锦冉眼泪汹涌流出,但是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此刻憔悴的失了几分姿色,即使此刻痛哭流泪之际,也好似一支娇嫩的带雨的梨花,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啊!
莫老夫人气的脸色发青,一张老脸就跟锅底一般,指着锦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气死她了,这么些年来,她这房里还没人敢这么闹过。
“啧啧…,看来我这客人来的不是时候!”就在莫锦俊准备举起手掌招呼锦好的时候,外室就传来谢明覃慵懒的声音。
“哪里,哪里…不过是女儿家小矛盾罢了,让谢公子见效了。”莫二老爷的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颤抖。
锦好就跟得了失忆症一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整理了自己的碎发,理了理裙摆,以一个大家闺秀优雅的模样,退到一边,垂着脑袋,自有两个丫头上前扶住她,好似她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姐,她盈盈的给莫二老爷,谢明覃行礼,目不斜视,端庄有余。
莫锦冉看到她这个模样,差点没被气得吐血:现在装什么大家闺秀,装什么优雅,刚刚这个贱丫头打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自个儿是个优雅的大家闺秀?
该死的,真疼!她捂着脸,扑向莫二老爷:“父亲,父亲…五妹妹,她毒害祖母,还打我…”
盛怒之下的她,自然顾不得什么,将谢明覃给忽略到一边去了,今儿个说什么,都要狠狠地教训莫锦好一顿,最好吃了家法,再送她去家庙,到时候,正好报个伤重不治。
莫锦冉阴阴地一笑,心里一阵恶毒的畅快。
莫锦俊到底见过世面,听莫锦冉如此说话,眉头皱了皱,却道:“五妹妹,祖母病中,你不好好伺候,还让祖母生气,天底下有你这样伺疾的吗?”
莫锦好闻言,将目光转向莫锦俊,再瞧瞧自个儿,然后用很无辜,很不解的目光,看向莫锦俊,眨了眨眼睛,目光盈盈,似乎在问:我哪里让祖母生气,我这样伺疾伺候的哪里不好了?
她那般乖巧,无辜的模样,是谁,现在也不能认同莫锦俊的话,尤其是刚刚进来的谢明覃,轻轻的咳嗽一声:“刚刚听二小姐说,什么毒害祖母,难道是府上的大少爷如此不孝,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莫锦俊听了这话,差点没站稳,一个倒插葱栽了下去:见过偏私的,却从来没见过如此偏私的,二妹妹明明说的清清楚楚,是莫锦好那个贱丫头毒害祖母,可这位不知道是耳聋还是眼瞎了,居然栽赃到他身上来。
不过,有痴心一片,真心一片的夏荷在,莫锦俊自然不用担心摔倒,因为一心只顾着心上人的夏荷立时眼明手快的扶助备受打击的莫锦俊。
莫老夫人正在捂住自个儿的腰椎,哼哼呀呀,听到谢明覃的问话,差点气得又要吐血:这个谢公子是睁眼瞎子吗?他没看到地上的碎片,没看到自个儿怒视着锦好吗?
居然能如此气定神闲的说出这般荒唐的话来。若是寻常人,莫老夫人早就破口大骂了,即使此刻,她也向破口大骂,可是想到谢明覃的身份,到了舌尖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谢公子,不是锦俊,是锦好。”她想不通,怎么这座大佛今儿个会光顾莫家:“我这腰又给扭了,这屋里乱糟糟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她的意思很明显,逐客令下了。
谢明覃手里的扇子显然又换了,这次好像是檀香木做得,依旧雅致的不得了,越发显得玉树临风,露出一个自认为魅力无限的笑容,道:“老夫人的腰伤了,赶巧这医术我还懂上几分,需不需要我看看。”
莫老夫人听了谢明覃的话,差点又要吐血出来,深深地看了谢明覃一眼,强自笑道:“不敢劳动公子大驾,这里有现成的大夫。”
再次含蓄表述出来,自个儿逐客的意思,不过今儿个,她可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恶客难逐啊!
谢明覃听了现成的大夫,上前几步,一脚将地上的碎片踢飞出去,正好不偏不倚的伤在那人的眼上,疼的那人嗷嗷惨叫叫。
“不好意思,这脚下一时没注意,伤了兄台,实在是不好意思。”他热情的上前,拉下那人的手,看了一眼,惊叫道:“这可如何是好,这眼珠子都给砸得流血了。”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面上却丝毫没有什么愧疚之色。
想了一下,这才一脸庆幸的叫了起来:“好在兄台自个儿是大夫,赶快开点药,就让莫府的下人立马儿给兄台煎药,服了,否则这眼睛就要废了。”
说着,回头对呆若木鸡的莫二老爷道:“二老爷,赶快准备笔墨纸砚吧!”
莫二老爷自然是惟命是从,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而莫锦俊一张脸,却难看的不得了,此时不是黑了,是白,颤抖中的白。
莫锦冉却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憋得难受,这谢公子明显的是在帮锦好那个贱丫头出气,这个贱丫头哪里好了,怎么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
莫老夫人同样是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可是她能说什么?
眼里看着谢明覃嘴角的那抹坏笑,想起京城那些传言,她是真的不敢将刚刚诬陷锦好毒害她的话再说上一边,这位爷可是个极端偏私的主,曾经为了个下人,就搅得对方家破人亡,锦好可是这位主子重视的:天知道这位爷听了之后,会不会怒极之下一脚结果了她!
就算是日后,锦好成了这位爷的心头肉,莫家再荣华富贵,都没有她的份了。再说了,当年那户人家被这位爷搅合的家破人亡,却还不是没人敢说上一个字,这位爷还不是一样的横着走。
谢明覃见莫老夫人不开口,笑容又怀上了几分,看起来就像一只偷吃了老母鸡的狐狸:“老夫人,千万不要客气,若是你这孙子真的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不用你出手,我就替你代劳了,我这身份虽说算不上怎么尊贵,但是踹死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莫老夫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踹死几个人没问题,还一个劲的装聋作哑,就是不肯承认五丫头的罪名,是不是怕五丫头身上有了污名,日后不好留在身边伺候。
八皇子比起叶家二公子来,的确是更好的梯子,而且瞧他这样子,对五丫头十分的上心。
莫老夫人权衡利弊,觉得保住锦好清白的名声,似乎更为划算。
毕竟她也是很真心的不想成为那个踹死的几个人之一。
“不是锦俊,没什么大事,没什么大事,也不是锦好。”不知道是慌的,还是吓的,这话说起来都颠三倒四的了。
锦好自从谢明覃进来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就跟个木头人一般。
莫老夫人想要息事宁人,莫锦俊只是白着一张脸,成了一个没嘴的葫芦,而莫锦冉却不肯咽下这口气:“祖母,明明是五妹妹下毒要毒害你,手指上还残留着毒粉,您干什么替她遮掩?”说着,恶狠狠地瞪着锦好,恨不得一口吃掉她一般。
“二姐姐,你一再的污蔑我,做什么?”锦好轻声细语,不带半丝火气,就好像现在说得是件无关重要的小事。
谢明覃一听到锦好说什么污蔑,立马眼光不善的瞪了莫锦冉一眼,想也不想道:“五小姐,哪个诬陷你,我和五小姐是朋友,朋友之义,两肋插刀。五小姐,你尽管告诉我,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污蔑五小姐,我一脚踹死了再说,我这身份,踹死几个人,绝对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莫老夫人的眼皮子又跳了跳,而莫锦冉也感受到谢明覃身上透体而出的杀气,立时不敢再蹦跶了,准备咽下这口气。
锦好微微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多谢谢公子的大义,不过这污蔑我的人,还真不好处置呢。”
“这天下还有我不好处置的人?”谢明覃一副不信的模样,手中的扇子“唰”的一声收了起来:“你给我说说,到底是谁敢污蔑你,这些年,我这手里人命说是没有百条,也低于八十了,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好处置的。”
他这番话一说,那个捂着眼睛,写不出方子的大夫,腿下一软,差点就摔倒了,谢明覃笑的温和道:“兄台你快写,莫要害怕,我只不过喜欢处置一些对我,对我朋友存心不良之人,你这样老实行医的,我最欣赏不过。”
像是说出了兴趣一般:“前些日子,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大夫,居然敢污蔑我拿朋友对她祖母下毒,我一怒之下,就将他的脑壳给砸的个稀巴烂,最后还让人将他拖到乱葬岗里喂野狗了。”
说完,他还一副不解恨的模样:“其实我后悔的不得了,太便宜他了,怎么着,也要先让他挨了千刀万剐的活罪,再送到乱葬岗去喂野狗,最好现在那伤口上涂上蜂蜜,常常万蚁钻心的滋味,再喂了野狗。”
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唉,悔之晚矣。不过,我已经打算过了,若是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冒犯我的朋友,我一定让他尝尝这个滋味。”
谢明覃说完,惊的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都砸得人脑壳稀巴烂,喂了野狗还觉得便宜了人家,还要千刀万剐,万蚁钻心啊!
有几个胆小的丫头,已经腿软的跌倒在地上了,真看不出,那般俊俏的公子哥儿,原来是这么一个狠角色啊!
而,那个写不出的药方的大夫,此时手中的笔一落,跪在了谢明覃的面前:“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说罢,一个劲的叩头不止。
“哎呦,兄台你这是做什么?干什么要我饶命,你又没害我,没害我的朋友,哪里需要我饶你性命?”他又将他手中的扇子打开,摇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对着扶住莫锦俊的夏荷飞了一个媚眼,那神情痞得恨不得抽他一顿才好。
屋里的众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或是那个中年大夫,还是莫二老爷,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谢明覃来做什么的,就是傻子都清楚了,他来的太巧,来的实在是巧到不能太巧了。
根本就是为锦好而来,他是来救锦好,给锦好解围的,而且,是来给锦好做靠山,惩治那些不长眼的。
当然,今儿个这不长眼的,就是莫家的这些人。
那个中年大夫听了谢明覃的话后,非但没有一丝放松,反而更加的提起心来了,头磕的更猛了:钱财虽然重要,可是这性命却更重要,这位笑起来坏坏,长得俊俏的过分的男子,虽然看起来无害,可是却是真正的厉害角色,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废了他一只眼,他真的从心底惧怕了——这人说得是真的,他真的敢一角踹死自个儿啊!
他虽然爱财,可是更爱小命,为了活命,他自然顾不得别人了。
“这位公子,我不过是江湖游医,在药房里当过小二,哪里懂得什么高深医术,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胡乱骗人罢了。今儿个,我在隔壁镇上,想要寻个午饭的钱,谁知道,就碰到这家附上的下人,他只要我进了附上,说那药碗里有毒,还有那五小姐手指上有毒,就许我一百两银子。”
说到这里,那中年大夫头磕的更深:“公子,公子,我只是一时糊涂,起了贪心,还请公子饶命。”
谢明覃脸上的笑意一脸,但是那浑身的杀意却没有收敛起来:“老夫人,二老爷,敢情这府里有人容不得五小姐,只是活生生的污蔑啊!”
“不是我…”
“不是我…”
…
谢明覃的话刚刚落下,就一连几道否认声,大家可都记得,他刚刚说的要怎么对付污蔑他朋友的人。
“那是谁呢?”谢明覃苦恼的皱起眉头,然后又笑了起来:“我怎么忘了,既然是莫府的下人说的,那就将那下人带上来吧!”
被带上来的下人,不是别人,正是莫锦俊身边的长安。
长安自然不肯说,谢明覃毫不客气的一脚将他踹的晕死了过去,然后,就让他的护卫,将长安拖出去,扔到荒山喂狗。
对谢明覃来说,长安说不说并不重要,他是谁的奴才,一目了然,这背后的主事者,还有什么疑问。
莫锦俊自然不肯束手就擒,既然长安没招供,他还有希望一搏,虽然他看的出来,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非常忌惮眼前这个谢公子,可是他是莫家的嫡孙,而且是嫡长孙,只要他不认,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总是会护着他一分的。
可是,下一刻,谢明覃的护卫又带上来一个人,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人——邻镇上某家药铺的小二。
那小二一眼就认出莫锦俊,就是某天去他药铺买毒药的人。
至此,莫锦俊一败涂地,心一下子陷入了绝望之中,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对付一个十岁的少女,足足有余,为了防止被人捉到把柄,特意从邻镇的药铺买了毒药,还特意挑选了一家偏僻,生意清淡的药铺,谁知道还是出了纰漏。
他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小二:“胡说八道,看我不拔了你的舌根。”
“大哥,你这是恼羞成怒吗?”锦好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是一双冰冷的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莫锦俊,半步不让:“大哥刚刚说,若是有眼无珠,就舍弃了眼珠子,可是现在大哥不但要舍了眼珠子,还要舍弃这颗黑了的心。”
“原本我就奇怪,大哥什么时候精通医术了,感情原来这毒是大哥指使人下的,所以才敢一口咬定。”
说到这里,狐疑的挑眉:“不对啊,既然大哥一心要毒杀祖母,怎么会让夏荷在汤药里加骨胶?”
莫老夫人等人眼珠子一亮,以为锦好顾及着手足之情,想要解救莫锦俊。
谁知道,她下一句却是恍然大悟:“看来,一定是夏荷将我给的骨胶和毒药给拿混了。”
谢明覃十分赞同的点头:“老夫人,二老爷,我觉得五小姐所言甚是,咱们还是让人去搜搜那个丫头的屋子,就知道是不是这回事了?”
于是,再次喧宾夺主的挥手让护卫去搜,当然,这次还挺客气的让莫府的下人跟着去了。
等到在回来的时候,护卫的手里果然拿了两包,包装差不多的药粉回来——其中一包是毒,一包是骨胶。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两包药粉上,真的很像,然后,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目光都转向的夏荷:这般相像的包装,人在紧张之下,拿错了实在是太有可能了。
夏荷的嘴巴张得能吞进去一只癞蛤蟆,五小姐什么时候给了她骨胶,她屋子里怎么肯能会有骨胶,毒粉。
这是栽赃,活生生的栽赃。
锦好和谢明覃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目光:栽赃这活计,并不是只有恶人会做!
就在众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都药粉和夏荷身上往返时,谢明覃却摇着扇子叹息了一句:“好可怜啊,活生生的一个小美人,居然要死无全尸,自个儿死无全尸罢了,却还要连累自个儿的父母兄弟。”
他万般可惜道:“父母兄弟何其无辜啊!”
一句话,直击夏荷的脑袋,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若是做出谋害主子的事情,自个儿的家人也会受到牵累。
她死了也就是死了,怎么能牵累家人,扶住莫锦俊的手松了下来,整个人瘫在地上,片刻之后,跳了起来,猛的跪在锦好的面前。
“五小姐…”
正文 第111章
锦好的后退一步,就好像夏荷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她一边跳,一边嚷道:“夏荷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儿祖母和父亲都在,你要跪也该跪他们,怎么就跪在了我面前?”
对夏荷,锦好是没有半分的同情,恶人总是在自己作恶之时,忘记世上有慈悲二字,轮到自个儿有报应的时候,才会想起让对方记起慈悲,真个儿天大的笑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锦好不可怜夏荷,谢明覃嘴里说着可怜,却同样对夏荷可怜不起来,她在动手陷害锦好的时候,就失去了被人可怜的资格,如果此刻锦好被她陷害成功了,想必夏荷现在一定会笑成一朵花似的,奔向她荣华富贵的梦,哪里还会难过,悲伤成现在的这番模样?
锦好瞧着夏荷的眼神,讥讽中带着几分不耐,冷幽幽地,如同腊月的古井,带着说不出的冰寒之气,扑扇着睫毛,如同在问:我看上去真的那么蠢吗?
夏荷一怔,她熟悉的五小姐向来是笑嘻嘻,宽厚仁爱,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冷寒的眼神,可是此刻,她唯有求锦好放她一马,她和长安一样,即使被打死了,也不能将主子出卖,否则就是说出实情,自己一时脱了罪,日后也不会好活着,而家人同样牵累——大少爷今个儿若是被论了罪,老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和她的家人。
“五小姐,求您饶了奴婢,是奴婢鬼迷了心窍,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还请五小姐饶了奴婢…”事到如今,也只有锦好松口,才能救了她,所以夏荷虽然心里惊诧锦好的态度转变,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求着锦好,但绝口不提莫锦俊。
而,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此时都像是木头人一般,好像没有看到夏荷在为难锦好,全都盯着地面,好像地上开出了一朵奇异的花来。
锦好环视了室内一眼,将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的态度看在眼里,也将那说话很有男子汉气概,做起事情来却是软蛋的莫锦俊的窝囊模样看在眼里,突然冷声一笑。
这冷冷的一笑中,包含了太多,她满心满肺的嘲讽,还有对莫锦俊的轻视,对夏荷痴心妄想的藐视。
“你想让我饶了你?”锦好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死死的盯着夏荷。
“夏荷,你说说要我怎么饶了你?你是要我饶了你,不追究你陷害我的罪名,还是要我替你承担下谋害主子的罪名,还是让我认下那毒药是我买的,或是让我站出来说,这庸医是我收买过来的…”
“夏荷,你是不是真当我时软柿子,随意拿捏,还是觉得你家五小姐就是个蠢的,你自个儿捂着良心说说看,你若是我,可会饶了你自个儿。而且,你家五小姐我是个愚笨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饶过你,你自个儿给我提个醒,告诉你家五小姐我该怎么做?”
饶过夏荷,就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再追究,当然,最重要的是,日后有一丝半丝的流言流出来的时候,她还要承担下这一切。
难不成,她的脸上写着我是好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定满足吗?
若不是她脸上写着这些,这般异想天开的事情,夏荷怎么能提得理直气壮,让她饶了夏荷,做梦去吧!
锦好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毫不停顿,一字一字如同带着冰棱一般砸向夏荷,原本哭的梨花带雨,惨兮兮的夏荷张大着嘴巴,傻兮兮的,白着一张脸:锦好虽然说中她的心思,可是这些话怎么能如此明明白白地扔到她的脸上呢?不要说屋里的下人觉得她过分了,就是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是那么的过分——虽然这些都是她心底最深的意思。
但,五小姐怎么可以如此咄咄逼人呢?
莫锦冉脱口而出:“得饶人处且饶人,五妹妹,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锦好冷冷的看着莫锦冉,直直的与她的眼睛对视:“我咄咄逼人?笑话!大哥与二姐姐栽赃陷害我,一心想要毁了我的名声,将我往死路上逼时,就不咄咄逼人。夏荷这丫头,为了荣华富贵,昧着良心,诬陷我对祖母下毒,不咄咄逼人?大哥,为了置我于我死地,买通大夫,指鹿为马,诬陷我手指有毒,不咄咄逼人?你们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恶事,不咄咄逼人,我这个不肯担下罪名,不肯饶了谋害自个儿的人,就咄咄逼人了,这天下有这么样的道理吗?”
“若是这是你们的道理,那么今儿个我说什么都要做个咄咄逼人的恶人了。”锦好的神情看起来说不出的坚定,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直接看向莫老夫人:“祖母,今儿个事情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还请祖母,父亲为我讨个公道。”
“你们还不给我跪下。”莫老夫人怒喝起来。
莫锦冉呆呆傻傻的看向莫老夫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莫老夫人的怒喝,愣在那里,没有动静,而莫锦俊却立即明白莫老夫人的心思,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莫老夫人见莫锦冉不能理会她的苦心,又怒喝了一声:“孽障,你还不跪下!”边怒喝,边给了她一个眼色。
只可惜她这媚眼抛给了瞎子,莫锦冉根本就理会她的精神实质,直到莫锦俊用力的拉了她一把,才不甘不愿的跪在地上。
莫二老爷看着一双儿女跪在地上,还在锦好的面前,顿时一张脸就黑成了猪肝,若不是谢明覃在眼前,他就要暴跳着起来,狠狠地抽锦好几个巴掌: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将自个儿的哥哥,姐姐逼成这幅模样,这天下有哥哥姐姐跪妹妹的道理吗?
他黑着一张脸,咳嗽了一声:“锦好,今儿个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你就莫要再纠缠不休了,咱们莫家的女儿,想来得体大方,心胸宽广,怎么能如此小鸡肚肠,抓着一点事情,就咄咄逼…”想到锦好关于咄咄逼人的态度,立刻换了用词:“就拎着不放。”
“误会啊!原来大哥去药铺子买毒药,下在祖母的药里,是误会啊,原来大哥千方百计勾搭上祖母房里的丫头,来诬陷我,是误会啊,原来大哥花重金买通大夫谋算我,也是误会?”锦好挑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莫二老爷:“算女儿无知,还请父亲指点一二,这些都算是误会,还有什么不算误会的。”
接着,锦好也跪了下来:“父亲,孰是孰非,女儿也搞不清楚,祖父常常说,恩怨分明,赏罚分明,是非分明,可是到了今儿个,女儿已经不知道到底怎么做了,父亲说什么误会,女儿实在不明白,眼前的事情,实实在在,铁证如山,怎么就成了误会。女儿知道,在家从父,父为子纲,女儿惶恐,还请父亲责罚。”
锦好的声音异常清冷,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话尾断得干净利落。
锦好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一瞬间,莫二老爷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由得浑身重重一震,满目惶恐的看向谢明覃。
她口口声声说什么责罚,说什么惶恐?可是那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哪个不明白?
莫老夫人看着锦好半步不让,心里气的要死,却也明白,今天这事情若是锦好咬着不放,那大房的这么一对儿女,可就真的要毁掉了,尤其是莫锦俊,不但毁掉,若是传到族里,只怕那个后果就不敢想了。
“哎呦,二老爷说得什么话,我这孙女最是懂事不过,是你大哥包藏祸心,最是容不得。”莫老夫人示意顾嬷嬷将锦好拉起来。
“祖母,今儿个这事,若是不弄个清清楚楚,锦好绝不起身。”锦好一手甩开顾嬷嬷的手,死死的低着脑袋,不肯抬头,嘴角微微的抿着,口气却是最坚定不过,给人一种不容错过的坚韧之感。
她这态度很明确,就是要一个结果,否则决不罢休。
偏偏,今儿个事情,人证物证俱在,莫锦俊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只是,莫锦俊是莫府的嫡孙,怎么能就此发落了,要知道谋害长辈,陷害自家妹妹,可不是族谱除名这么简单,只怕只会落得个“暴毙”的下场。
莫府的子嗣一向稀少,莫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能折损了自家的孙子。
莫老夫人再次怒喝:“锦俊,你怎么能如此糊涂,为了一时意气,做下这等错事,还是你也得了癔症,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说着,她对莫锦俊眨了眨眼睛。
莫锦俊心头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莫老夫人,几乎连呼吸都忘了:他是日后要进官场的人,若是承认得了癔症,这日后…
这一刻,他对锦好的恨,充斥着心间,恨得心口都痛得难受,可是,他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若是今儿个这事闹大了,他这小命只怕都要不保了。
咬了咬牙,喘息声如拉风箱一般,狠了狠心,道:“祖母,我也不知道自个儿这是怎么了,时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事后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能理解。”
说到这里,抬头看向锦好,一双眼睛如同毒蛇般冷冽:“五妹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大哥现在醒过来了,知道自个儿错了,还请五妹妹看在一脉相承的份上,给大哥一个机会。”
他说这般话的时候,真个儿心如刀绞,泪水蓄满了他的眼睛,万箭穿心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啊!
莫锦俊一向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现在却要跪在莫锦好的脚下,求饶,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莫二老爷瞧着自个儿的儿子,他一向寄予厚望的儿子,跪在地上,还跪在自个儿妹妹的面前,这心里恨上了锦好:多大的事情,要将人逼到这个份上,别忘了,这地上跪着的可是她的亲哥哥啊!
他就知道这个女儿和姚丽娟一样,是个薄情寡义的,揪住别人的小辫子就不肯放。
自以为正义感十足的莫二老爷再也忍不住了,他跨步上前,怒视着锦好:“好了,你大哥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你这气也该出了吧,今儿个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莫二老爷拿出做父亲的威严,想要逼迫锦好收手。
看着这一家子父慈子孝的,锦好有点想笑,她算什么,在这一家子面前,她算什么,她上辈子怎么就那么傻,怎么就以为父亲疼得人是她呢。
是这个所谓的父亲演技太好了吗?还是自个儿真的蠢笨如猪?
不是,都不是,只不过是她对亲情太过渴望,所以才一再的欺骗自己,这个父亲是疼她的,才心甘情愿的被欺骗,被蒙蔽。
谢明覃看着这一幕,那一张俊脸沉了下去,脸上再寻不到什么坏笑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莫家居然如此欺人太甚。
就在他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锦好笑了,她的笑容灿烂的如同天边的艳阳,让人不敢直视:“父亲,我的气还没有出,还没有…”
在众人的错愕中,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想要原谅他,其实很简单,我只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个儿的谋算,一点一滴,一分不掩藏的说出来,是癔症也好,是存心也罢,我只想好好的从头到尾的听上一遍,我想要知道我的好大哥是如何绞尽脑汁的谋算我的。”
她笑吟吟的道:“祖母,父亲,比起我所受的委屈,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说到这里,她又淡淡的道:“当然,若是祖母和父亲连锦好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也就罢了。锦好向来是个孝顺的,自然不会违背祖母和父亲的意思,那么今儿个这事情,锦好就装作没发生过,依旧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装作没发生过?
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被锦好的话,气的脸色涨红了起来,到这时候,她居然说什么当做没发生过,在一切揭开来之后,在谢公子的面前,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是谢公子日后在皇上的面前,不经心的冒出一句两句,莫要说他们了,就是莫老太爷都要担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还谈什么仕途?
莫锦俊瞧着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意识到想要让锦好自个儿松口不再追究,怕是绝不可能了。
他实在是小觑了这个妹妹,她实在是太聪明了,原本以为今儿个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却没有想到却成了自个儿一败涂地。
最可恨的是,谢明覃居然好巧不巧的出现,在外人面前,只要锦好自个儿不肯松口,祖母和父亲就不得不秉公处理。
他恨得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却还不得不强忍着屈辱道:“五妹妹,我愿意当着众人的面,将我如何算计五妹妹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锦俊…”
“锦俊…”
“大哥…”
三声惊呼声同时响起,怎么能当众将自个儿的罪行细说一遍,日后哪个还肯瞧得上这个主子,在莫家还有什么威信。
莫老夫人一阵咳嗽,咳得肺都要跑出来,泪水盈盈的看着锦好:“五丫头,瞧在我这张老脸上,你就饶了你大哥吧!”
莫二老爷也没有了刚刚的刚强:“锦好,他是你亲大哥,你…饶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