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去年猎宫之变里,皇子被清洗得太干净了,李镶就算原本跟这几个姐妹不熟,也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对这几个异母的姐妹还不错。
秦绾一行人刚走进流芳宫的大门,李惜和梅夕影就带着两个妹妹一起迎了出来。
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是公主,谁又能比摄政王妃更高贵?
“秦姐姐怎么来流芳宫?”李惜有些诧异地问道。
前天她还收到秦绾托人送来的南楚特产,几匹珍贵的素色丝绸,若是秦绾今天要来看她,当时就会先通知一声,不会突然上门,弄得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看起来气色好多了。”秦绾打量了她一番,笑吟吟地道。
“总是要向前看的。”李惜无奈地一笑,又好奇地看看她身后的人。
秦绾和安绯瑶——这个组合真是太诡异了啊!
“王妃,不如进去叙话吧。”梅夕影行了礼,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她敏锐地感觉到秦绾的来者不善,就是不知道针对的到底是谁。可是…三公主刚刚及笄,还连个封号都没有,四公主更是才七岁,不至于能招惹到摄政王妃头上去吧?想着,她又有些忧虑地看了茫然不觉的李惜一眼。
很显然,安绯瑶也有同样的想法,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瞪着李惜,几乎要将她的后背烧出两个洞来。
李惜只觉得芒刺在背一般,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来到正殿落座,两位小公主也上来见了礼。
宫女送上了凉饮,是熬好的酸梅汤,里面加了冰块,瓷碗轻轻一晃动,冰块撞击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冰块的冷气一丝丝散入空气,让人一下子觉得凉爽起来。
“秦姐姐尝尝,今天早上闲来无事,我和夕影亲自熬的酸梅汤。”李惜微笑道。
“挺好的。”秦绾尝了一口,浅笑道,“清凉解暑,我记得这会儿王爷和丞相他们还在御书房里讨论南楚的事,不如请四公主送点酸梅汤过去吧。”
“秦姐姐和摄政王果然恩爱。”李惜抿嘴一笑,对着四公主李怜招了招手,又吩咐了伺候李怜的张嬷嬷,“你陪怜儿去一趟,一路小心些。”
“是。”张嬷嬷又是惶恐又是惊喜地应了。
既然是摄政王妃的意思,那去送酸梅汤肯定不会被拦住的,自家公主身份本来就尴尬,若是能在摄政王夫妇面前挂个名,对将来的前程肯定有好处的。
梅夕影冷眼瞧着李怜怯生生地被张嬷嬷牵出去,心下更是一沉。
送酸梅汤什么的,只是个借口,如果李惜没有送上酸梅汤,也许就是让李怜去花园摘几支花了,总之就是要把李怜打发出去。那意思就是接下去的话不适合让李怜听到,理由嘛,大约是因为年纪太小了。
安绯瑶也懂这个意思,目光在李惜和梅夕影脸上转来转去,怨毒之色溢于言表。
是谁?是谁害她?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露骨,李惜也忍不住皱眉。
她和安绯瑶算是表姐妹,以前交情不算好,就是点头之交,可至少无冤无仇吧?可安绯瑶今天看她怎么像是看杀父仇人似的!
“王妃,小女是不是先告退?”梅夕影试探着问道。
“不必,梅小姐和惜儿——就留下来做个见证吧。”秦绾看出了她的心思,轻笑着安抚了一句。
梅夕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长长地松了口气。作见证,那就代表不关她们的事了。然而,下一刻,她就愣住了,那不是代表了,秦绾今天是来找三公主的茬的?
安绯瑶一脸不可置信地把目光从李惜身上移到了李恬这边,惊诧道:“是她?”
“是什么让你以为,身为东华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惜儿有必要陷害你?”秦绾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痴,也带着一丝不耐烦,“怡兰,你也不小了,做事好好动动你的脑子,那不是个装饰品!”
安绯瑶一口血涌到喉咙口,又被她硬生生地咽回去,心里不住地警告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王妃,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李恬终于顶不住众人或是惊诧,或是疑惑,或是愤怒的目光,眼泪汪汪地站起来。
“是啊,秦姐姐,三妹妹是做错了什么事?”李惜也好奇地问道。
尽管她不觉得秦绾会故意找毫不相干的三公主的茬,但李恬才刚刚及笄,又没出过宫,除了每月去和马太贵人请安,几乎就一直呆在流芳宫,说句难听的,她想做错什么也得有那个能力。
“前天,南阳侯夫人阚氏来看过三公主吧?”秦绾喝了一口酸梅汤,淡淡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三公主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的生母马太贵人是粗使宫女出身,先帝一次酒醉后误把人睡了,酒醒之后随手封了个贵人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谁料马氏命好,就那么一次就有了。不过也幸好是个女儿,才让她平平安安养大了。而众所皆知,南阳侯夫人阚氏是奴婢扶正,出身同样低贱。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马氏和阚氏是表姐妹,连她们自己都不提。
南阳侯夫人觉得表姐虽说封了个贵人,却被皇帝当成污点,三公主也不得宠,认了亲或许还招皇帝厌恶,而三公主又嫌弃阚氏那奴婢扶正的名声太响,带累了自己的清誉。
不过,就算是粗使宫女,一旦进了宫,祖宗十八代都会查得清清楚楚记录在案,秦绾想知道,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李惜心中一动,和梅夕影对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前天阚氏突然来流芳宫看望三公主,她们还觉得奇怪,不过后来阚氏气冲冲地走了,她们也没太在意。难道说,是三公主联合阚氏做了点什么?
“原来是你!”安绯瑶霍的站起身,紧紧捏着拳头,咬牙道,“是你让阚氏在京城散布谣言陷害我?”
“我没有!”李恬急忙道,“我只是和她随意聊了几句,是她想让花解忧做我的伴读,被拒绝后就气冲冲地走了!”
“你还敢狡辩!”安绯瑶气急。
“我没有狡辩,本来就是事实。”李恬一脸的委屈,对比安绯瑶的咄咄逼人,更显得柔弱可怜。
梅夕影摇了摇头,若非安绯瑶是秦绾带来的,肯定是占了理的那一方,否则就凭她这做派,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她欺负了李恬。安绯瑶在闺秀圈子里人缘很差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三公主,需不需要本妃派人将你们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重复一遍?”秦绾叹了口气。
李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不语。
“你不说的话,反正这事本来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怡兰知道是你做的就够了。”秦绾一耸肩。
一根筋有一根筋的好处,安绯瑶的性子,既然知道了害她的人是李恬,哪还需要有证据?就算她只是襄平大长公主之女,是郡主,而李恬是公主——可一个无依无靠的公主,还不如郡主呢!襄平大长公主就算再失势,借着长辈的身份,要对付李恬也是举手之劳。
“我、我…”李恬紧紧抓住了膝盖上的布料,手背上青筋暴起。说到底,她是真没经过事,在秦绾的气势压迫下,根本连保持镇定都做不到。
“怎么,想一个人顶着?”秦绾一挑眉。
“不关我的事!”李恬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抽抽噎噎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和亲而已…呜呜呜…她、南阳侯夫人说,她能帮我,然后不关我的事!我在宫里也不知道什么流言!”
“阚氏!”安绯瑶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
秦绾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又看看李恬,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和嘲讽。
“三公主,你这也…”梅夕影叹息道,“东华皇室血脉凋零,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你去和亲的。”
“可、可是…南阳侯夫人说…夏世子的身份,非公主…不足以…”李恬愣住。
如今宫中的公主,李惜身份太尊贵,又是望门寡,无论如何都不合适,那么,适龄的公主不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你不可能,但她也是有女儿的。”梅夕影提醒了一句。
李恬脸色一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李惜脸上也露出一丝同情,这孩子,分明是被利用了吧。
秦绾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一声嗤笑,慢慢地开口道:“那么,三公主你告诉本妃,为什么是怡兰?”
安绯瑶猛然想起之前在茶楼里秦绾就问过,为什么是她,如今再一次提起,可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
李惜和梅夕影也不禁面面相觑,的确,怎么看安绯瑶也不是适合用来背黑锅的人,她是襄平大长公主独女,驸马府如今这种状况,分明是皇家有愧于襄平大长公主。如果让安绯瑶和亲,简直就是要了襄平大长公主的命!
“那…大概是…大概,是怡兰表姐的年纪合适?”李恬支支吾吾地道。
安绯瑶又是一怒,这不是摆明了说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只配和亲?
“呵,难道不是因为三公主一句,‘听说襄平姑母正在为怡兰表姐相看’么?”秦绾慢悠悠地说道,“还是说,你以为本妃说的,把你和阚氏说的话一字一句重复一遍是吓你的?”
“我、我…”李恬脸色一下子煞白,这回不是装可怜,而是真的被吓的了。
“阚氏利用你是真的,不过,那也是你甘愿被利用。只可惜…”秦绾叹气道,“阚氏这事做的不够周密,当然,她也没能耐把事做周密了,只要本妃愿意查,肯定是能查出来的。你也知道这一点,反正你也是被利用的不是吗?黑锅只会扣回阚氏头上去。只是你怕阚氏太蠢,随便推个姑娘出来,本妃一查就有办法把流言压下去,所以你只能冒险提一提怡兰,果然阚氏听进去了。不管最后怡兰和不和亲,都和你没关系。你确实比阚氏聪明些,只是有些太自作聪明了。”
“李恬,我和你有什么仇?”安绯瑶怒道,“就算你怕自己被选上和亲,想先找个替罪羊,可为什么是我?”
“因为她和阚氏一样,同样有心无力,这件事…换成别人,她们做不成,所以只能是你。”秦绾答道。
“…”安绯瑶茫然。
“你是不是觉得,让怡兰和亲,本妃——会顺水推舟?”秦绾看着李恬,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安绯瑶闻言,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寒彻心扉。
这是阳谋…李恬根本不怕秦绾调查流言的真相,反正散布谣言的是阚氏,而流言造成的结果,李恬以为,秦绾应该会很高兴顺水推舟,把痴心于她夫君的自己送出去和亲。这件事最后除了牺牲自己之外,会皆大欢喜。
“怡兰。”秦绾转头,忽的说道,“若是本妃现在说,以侧妃之位迎你入府,你答应吗?”
所有人都不禁惊呆,然而,仅仅几息之间,安绯瑶更愤怒地瞪回去:“我是堂堂郡主,天之骄女!除非你秦绾自请下堂!”
“听见了么?”秦绾又看向瘫软在椅子里的李恬,嘲讽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愿意自甘下贱的,本妃虽然不喜怡兰,但也不会刻意为难她。”
李惜有些恍然,这才想起,似乎从摄政王大婚之后,安绯瑶就沉默了许多,就算秦绾先一步离京,也没见她趁机追着李暄跑了。或许对于安绯瑶来说,多年痴恋,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她都会想争一争,可事成定局,她也从未想过要以妾礼入府。那么,听说襄平大长公主正在给她相看之事也不是传闻了。
“来人,送怡兰郡主回公主府,传本妃口谕,怡兰郡主言行有失,禁足十日,由大长公主好生管教。”秦绾开口道。
“什么?”安绯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原本心里升起的一点感激也瞬间化为乌有。果然,这世上最讨厌的就是秦绾这个女人了!不对,这时候禁足,让她怎么去找李恬和阚氏算账?
“郡主,请。”秦姝早就不耐烦她了,直接抓着她的手臂带出去,三两下交给了暗卫。
“三公主…”秦绾对上李恬恐惧的目光,不觉微微一笑,“你确实是自作聪明,本妃再怎么也不能把先帝仅剩的骨血送去和亲,不过公主对先帝的孝心显然不够,那就手抄《妙法莲华经》百便,为先帝祈福吧。在抄完之前,公主就不要想别的了,否则用心不专,佛祖也会不高兴的。”
李惜和梅夕影听得目瞪口呆。
《妙法莲华经》一共六万九千余字,加上佛经的字体文理都很深奥艰涩,三公主那样的人连看都未必能看懂,说不得有些字都不认识,抄一遍都极耗功夫了,何况是百遍?这…应该说,三公主这辈子还有抄完的那一天吗?
不过李惜也没想去求情,她从不觉得自己在秦绾眼里有多大分量,或许她还不如李悦,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何况李恬确实是做错了事,那就应该接受惩罚。
秦绾没再看一眼脸如死灰说不出话来的李恬,对李惜点点头,走出门去。
“秦姐姐!”李惜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好奇地问道,“你从哪里知道三妹说的那句话的?”
要说秦绾派人日夜监视流芳宫…那简直就是开玩笑。图的什么?
“事先确实是不知道。”秦绾也没觉得这话冒犯,低笑道,“只不过,三公主和阚氏见面,身边总不会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的,既然知道是她,审一审几个宫女有什么难的。”
“…”李惜哑然。的确,以秦绾的身份,对付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委婉。李恬最错的就是,她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却把别人都当成傻瓜。
“放心,不关你的事。”秦绾顿了顿,又想起那个悲剧的乔太后,不由得心中一软,柔声道,“你现在也没个长辈为你打算,若是你能放下了,有什么打算,可以跟我说说。”
梅夕影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赶紧悄悄拉了拉李惜的衣袖。
李惜怔了怔,犹豫了一会儿,很平静地说道:“谢谢姐姐,婚姻大事…也没有我自己置喙的余地,但凭姐姐做主吧,横竖姐姐总不会害我。”
秦绾莞尔一笑,握了握她的手。
“花家,姐姐要如何处置?”李惜又问道。
“既然阚氏对和亲之事如此上心,那就让她女儿去就是了。”秦绾毫不动容道,“花解语夫家牵涉废太子谋逆一案,花解忧和亲西秦,也算是为南阳侯府功过相抵了。”
“姐姐说的是。”李惜转头,与梅夕影相视一笑。
不管一些想往上爬的官员有什么想法,可那些姑娘们谁也不愿意去和亲。
夏泽天就算人品再好,也是西秦人,现在是同盟,以后万一哪天打起来,嫁过去的姑娘要如何自处?世子妃算什么,没有娘家做后盾,要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如今有一个花解忧挽救东华无数贵女于水火之中,当然是功德无量。说到底,李惜也不是圣母,她总是要优先为自己和朋友们考虑的,比如梅夕影也在被选之列。为此牺牲一个花解忧又如何,何况那还是个自己作的。
虽然花解忧的身世不光彩,可明面上好歹也是南阳侯嫡女,配西秦镇南王世子说得过去。
秦绾觉得,可以提前为夏泽天默哀一下。
花解忧,听说那可是比花解语更极品的存在啊…
☆、第七十六章 轮回蛊
不得不说,南阳侯府早已没落,就算只是散布点流言,也没多大技术水准,秦绾只要插手了,不到三天,所有的流言消灭得干干净净。之后,襄平大长公主府低调地送来一份不菲的谢礼。
也算是投桃报李,秦绾等到安绯瑶解禁后才举办了一场宴会,顺手给公主府也送了张帖子。人情人情,有来有往个几回,就有情了。
不过秦绾这次的晚宴办得有些别开生面,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开始。
地点在桃林里,露天席地,桃树上挂满了灯笼,和天上的星月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食物也不是厨房做好了端上来的,除了果酒和饮料自取,所有的食材都是洗净切好,在一个个大盘子里摆出了桃花的形状,想吃什么,就让园里伺候的侍女现场烧烤。当然,若是姑娘们有兴致,也可以让侍女指导着自己动手过过瘾。
时值盛夏,就算是夜里也不觉得寒冷,烧烤架边上甚至能让人热出一身汗。而果酒和饮料的坛子都是浸在冰里的,一口烤肉一口果酒,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这些名门千金还真没尝试过,大多数人都兴致勃勃地挽起了衣袖准备自己尝试烤肉,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也没家里的长辈时刻要求她们注意形象,玩得开心最重要!
果然,跟王妃在一起最有趣了!
秦绾自然不会和一群小姑娘一起去疯闹,她这边摆了一张小桌,自有侍女送上新鲜现烤的肉食和蔬菜,旁边是几位她特意请来的少夫人。她的大嫂柳碧君,唐紫嫣,叶家嫡长媳曹氏带着自家小姑子叶灵,还有等出了国孝就要办喜事的凌霜华和白荷。说起来凌霜华也算是倒霉,婚事一拖再拖,不过这一次怎么着都得办了。
而另外一个独自坐在角落里仿佛和其他人划出一条界线的,是秦珠。
秦珠和安谨言婚后,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安谨言风流,就算看在摄政王妃和安国侯府面上给予秦珠足够的尊重,但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小妾也从来没少过,只是总算没弄出个庶长子来,连秦建云都睁只眼闭只眼了,秦绾就更没兴趣给她出头。这次连秦珠都请上,也是震慑一下安家。
“灵儿还是去和她们一起玩吧,在这儿也是无趣。”秦绾笑笑。
“没有呀,王妃多讲讲南楚的事嘛!听说王妃这次带了一支军队,把湖汉平原都打下来了呢!”叶灵的眼睛亮闪闪的,满是崇拜。
“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是两三个小城而已。”秦绾失笑。
任何事只要经过三个人之口转述,也会变了意思,只怕再传下去就要变成她一人一剑单枪匹马杀败南楚大军了。
“两三个城池,那也是打下来的呀!”叶灵道。
秦绾目光一转,看身边的女子们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也就挑着一些不那么血腥的战例当成故事讲给她们听。当然,也把顾宁和叶随风立下的功劳着重提了提。
曹氏好笑地看了一眼非要听故事反而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小姑子,但心里也是高兴的。
一个是未来的妹夫,一个是关系不错的弟弟,既不会动摇夫君叶家家主的地位,又能辅助叶家更进一步。
“好了,故事听完了。”秦绾一招手,笑着喊道,“霜儿,还不快过来陪陪你嫂子!”
叶灵这下彻底闹了个大红脸,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来啦。”顾星霜笑嘻嘻地跑过来。
“去吧去吧。”秦绾一脸嫌弃。
叶灵原本坐在这里不是没有压力,只是她已经订了亲,总想留个温柔端庄的印象,现在顾星霜一拉,也就顺势起身行了一礼。
“你们两个也去玩吧。”秦绾指指凌霜华和白荷。
“不想动弹。”凌霜华叹了口气。
白荷也没动,只是笑吟吟地接过侍女烤好的菜肴,一一分给众人。
“看来明年要办的喜事有点多了。”唐紫嫣一声轻笑。
“紫嫣要是看中了哪个,尽管打包带走。”秦绾指了指林子里玩闹的姑娘们说道。
唐紫嫣楞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吧,其实我还真有看中的。”
秦绾笑而不语,她请了几位交好的少夫人来,自然也有这个意思,她们的夫家娘家都是有兄弟的。
凌霜华挪了挪位置,到了秦绾身边。原本最近的柳碧君知道她有话要说,笑着挪远了些。
“怎么了,有为难的事吗?”秦绾轻声问道。
“还不是子霄那个笨蛋!”凌霜华提起弟弟简直牙疼。
“少将军这次表现不错,王爷还夸了他的,说是虎父无犬子。”秦绾道。
“军中之事我不懂,爹爹也说,随摄政王摔打,但是…”凌霜华的脸色有些难看,“每次一提到婚事,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可凌家就他一根独苗,他还总想着往战场上跑…”
“子霄怎么说的?”秦绾想了想问道。
“他说,大丈夫功业未成,何以为家。”凌霜华苦笑,“昨晚还和爹爹在书房里吵了一架。”
凌霜华瞥了她一眼,继续苦笑。要不是知道自家弟弟一根筋,她还真以为弟弟喜欢秦绾呢,那时候又让人带信又送剑谱的。
“凌夫人怎么说?”秦绾又道。
“我爹的战功是他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自我爹之前,凌家也非显赫人家,我娘…也不是大家出身。”凌霜华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爹说,让王妃直接指个婚给子霄,反正子霄那性格王妃也知道,要是真的娶了,肯定不会亏待人家姑娘的。”
“知道了,多大点事呢,别愁眉苦脸的。”秦绾捏捏她的脸,笑眯眯地道,“我还准备了好东西给你添妆呢,就是不方便过去了。”
“我懂。”凌霜华笑笑。
今时不同往日,秦绾已经是摄政王妃了,一举一动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被多心的人解读出好几种用意来,凌家的地位也有些尴尬,相处起来反倒不如从前的简单。
“说起来,王妃今天办这个宴会,怕是自己也想做媒吧?”见她们谈完了,曹氏笑眯眯地凑过来。
“没办法,王爷交付下来的任务。”秦绾故作无奈地一摊手。怎么说也都是自家培养起来的心腹,给挑个好姑娘成家还是必须的,只是那些家伙听到要成亲,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好像全然忘记了之前还在抱怨没有姑娘看得上自己。
“对了,王爷好像不在?”柳碧君随口提了一句。
“府里有这么多姑娘,他在干什么?”秦绾不以为然,“刚刚打下一个南楚,政务多着呢,不到半夜他回不来。”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同情一下摄政王?
“过些日子,南楚有些准备迁居京城的人家就要到了,皇族也还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公主郡主。”秦绾沉吟了一下才道,“到时候我会再办一场宴会的。”
“王妃放心,一定会让那些南楚的贵女们感受到东华的诚意。”唐紫嫣笑道。
“嗯。”秦绾满意地点点头。她只是露个口风,然后唐紫嫣等人回去自然会交代家中的姐妹,再辗转透露给那些姑娘的手帕交们。
“还有,联姻的事,谢过王妃。”曹氏也道。她娘家虽然比不上当年的六大世家,但也没低多少,否则也不能做叶家下一代的宗妇。曹家也有适龄的姑娘,她父亲倒是真想过主动献女,可曹氏自己却不免为堂妹心酸。
如今正好,牺牲一个人人不待见的花解忧,也省得祸害别人。
京城里就没人看得起阚氏的做派——你要是不上蹿下跳的,和亲也未必想到花解忧,毕竟花解忧的身世不光彩,上流的闺秀名单里从来没有花解忧的名字。只有阚氏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天仙下凡,必定会被选中——于是王妃说,好吧,那就是你了。
秦绾也笑了,随即荆蓝默默地走过来,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声音很轻,就连她身边的凌霜华也没听见。
“现在?”秦绾一皱眉。
“苏公子说,很急。”荆蓝点头,脸上也有一丝无奈。
她当然更苏青崖说了王妃在宴客,可是…好吧,若不是苏青崖,荆蓝也没那么没眼色地真来请人。
“若是王妃有事处理,我们不打紧的。”曹氏赶紧道。
“那就劳烦大嫂替我招呼一下客人。”秦绾想了想,还是站起身。
柳碧君含笑应了。
秦绾怔了怔衣服,带着荆蓝穿过桃林,来到自己的小书房,推门前脚步一顿,还是让荆蓝守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苏青崖捧着一本书,但眼神却没落在书页上,反而像是在发呆。
“什么事这么急找我?”秦绾坐下来,顺手抽走了他的书,放到一边。
苏青崖也没在意,回过神来,喝了一口热茶,又像是在沉思。
秦绾也没催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轮回蛊,我大概有个办法,你要不要试一试?”苏青崖缓缓地开口,一句话,石破天惊。
“什么办法?”秦绾眼神一缩,有些急切地问道。
“我研究了从南疆天湖禁地带出来的一些文献。”苏青崖缓缓地开口道,“轮回蛊,史料上记载的不多,但是我想,就算它是蛊中之王,可既然它还是蛊虫,总还得有蛊虫的共性。”
“蛊虫的共性…”秦绾轻轻地沉吟,她和孟寒一起久了,对蛊也算是稍有了解,想了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进化?”
“不错。”苏青崖点头道,“你是第一个成活的轮回蛊宿主,因为没有先例,所以谁也无法保证杀死轮回蛊后你会不会死,没人敢赌这个纯看运气的五成几率。所以,只能想办法骗过轮回蛊。而蛊虫在进化完成前会有一段时期的休眠期,按理不会对外界有任何反应,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人为提前这个休眠期的到来。当然,没有另一条活的轮回蛊给我研究,我无法保证这个休眠期会有多长,够不够你平安生下孩子。”
“如果…半途轮回蛊苏醒了呢?”秦绾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嘴里也有些干涩。
“未成形的孩子,大约会被轮回蛊当成侵入者吞噬掉吧?”苏青崖犹豫了一下才道,“如果你问的是你自己,不会比一次小产更伤身,由我和姬夫人来调理,当无大碍。”
秦绾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沉默不语。苏青崖的办法砍死风险不大,但是…如果…如果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却会被蛊虫吞噬,想起来她就觉得背上发凉。
“等孟寒回来,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尽量延长休眠期的办法,但是…”苏青崖迟疑了一下,又道,“因为蛊虫两次进化之间的间隔期很漫长,基本上,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你自己想好,要不要用。”
秦绾垂下了眼帘,端坐着一动不动,就连苏青崖起身出门也像是没看见。
☆、第七十七章 流言
自那之后,秦绾好几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看着眉宇间都带着一丝憔悴。
“你到底怎么了?”眼看着秦绾盯着一本奏折却一刻钟没翻页,李暄忍不住道,“要是累了,就去休息,或者出去走走。”
“没心情。”秦绾揉了揉眼睛,倒是顺手把折子合上,丢到了李暄那边。
“苏青崖说什么了?”李暄忽然道。
“他上次来过你就这样…本来以为你能调整好,所以我不问。”李暄皱了皱眉,表情也严肃起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秦绾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有一个两难的问题,我想不通。”
“说来听听。”李暄放下了笔,很有兴致地看着她。他的妻子虽是女子之身,可杀伐果决,从来不缺决断力,是什么两难的问题能困扰她这么久?
“还记得…凤凰花吗?”秦绾问道。
“嗯,守了这么久还没见开花,可是师父等不及了?”李暄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不是。”秦绾摇头,又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地道,“是另外一件东西,就比如说凤凰花吧。如果,我想要摘它只有不到五成的成功希望,失败了那朵花就没有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我要动手吗?还是…等等更有把握的时候?”
李暄沉思,既然秦绾这么说,那肯定不是凤凰花了。可这个选择,粗粗一看,对秦绾其实是很有利的,失败了就得不到,可对她自己应该没伤害,可以等更有把握的时候,也说明没那么急切。那么,她怎么会如此为难?
“那件东西,和凤凰花一样重要吗?”许久,李暄才问道。
“是。”秦绾凝重地点点头。
李暄一挑眉,凤凰花关系着墨临渊的寿命,能和它相提并论,起码也得挂着一条人命,甚至…是非常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