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闭关多久?”好一会儿,唐演才问道。

“嗯…”唐少陵想了想,答道,“先闭个两年吧。”

“咳咳咳…”唐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唐家闭死关的地方是祖坟,那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纯然的黑暗,连蜡烛都不许点,很少有人是自愿进去闭关,多半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扔进去受罚的。当然,在里面闭关也不是没有好处。祖坟内部有一间剑室,是唐家祖先练剑的地方,墙壁上布满了剑痕,据说蕴含着剑术的奥义,唐默年轻时曾在里面呆了半个月,出来时自创了三招剑法,于苍山之巅一战成名。

唐演也进去闭关过,却没什么大的效果。反倒是儿子,自从那次被父亲抓回来丢进祖坟闭了半年死关才放出来后,但凡有什么想不通的就会跑去祖坟呆几天,他也习惯了。

可是…这次他说的是什么?先闭个两年?也就是说,两年还不一定够?

“庄主。”就在这时,一个小童一路小跑着过来。

“清风?什么事?”唐演看见父亲身边伺候的童子,有些疑惑。

“庄主,老庄主说——”清风喘了口气才道,“说,如果少主回来说要闭关,就让他去。”

“啊?”唐演目瞪口呆。让他去?父亲大概是猜到了少陵想闭关,可猜到了他想至少闭关两年吗!

“那我这就去了,对了今天的晚饭让娘来送啊,我好久没看见娘了!”唐少陵丢下一句话,一溜烟跑了。

清风见状,行了礼,也回去唐默那里复命。

好半晌,唐演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唐叔,你看那混小子是不是怕我罚他才干脆自己去闭关?”

“庄主还能罚他比闭两年死关更重?”唐英反问。

唐演沉默了一下,叹气道:“我的孙子怎么办?”

唐英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庄主…确实没老庄主看得开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呢。

因为主人即将归来,留守摄政王府的李少游吩咐下人将府内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被褥也全拿出来晒过,床帐窗纱都换上了新的。

整个京城都有百姓自发地打扫街道,准备迎接凯旋归来的大军。这次可是灭了整个南楚啊,东华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胜利!连小皇帝李镶也挺高兴的,虽然没他什么事,但毕竟是他在位期间的功绩,将来他在史书上总不会太难看了。

杜太师是喜忧参半。战事大胜他当然是高兴的,可他也知道,有了这一场胜利,再想把李暄从摄政王的位置上拉下来就难了。臣子功高盖主,将来皇帝成年,真的还能拿回权柄吗?

然而,就在全城官民翘首以待的时候,李暄和秦绾再一次抛弃了大军,只带了一支亲卫小队就到了京城。

随行的只有他们的贴身侍卫,原本顾宁叶随风都想护送,却被秦绾拒绝了。

这一战必将名垂青史,回京述职的将军们理应随大军从正门进城,接受百姓的欢呼,没必要衣锦夜行。

于是,早朝时分,摄政王夫妇突然出现在金銮殿上,把所有朝臣都吓得半死。

秦建云都在暗自埋怨女儿不给他先透个信,真是对心脏不好啊!

好在最近早朝无大事,李暄也只是吩咐了筹备一批粮草和银子,运往楚地北境赈灾。

“最近你可能会有些忙。”散朝后,一边往宫外走,李暄忽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秦绾一愣,怎么说她也是女子,不可能比李暄还忙吧。

“知道为什么我把顾宁、叶随风、徐鹤、朔夜、凌子霄、君琅这一干年纪轻轻前途无限的小将都调回京城吗?”李暄问道。

“啊?”秦绾一头雾水,表示不理解这和自己会很忙有什么关系。

李暄挥挥手,示意跟在后面的莫问和执剑离他们远些,又低笑道:“自古以来,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总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只要没成家,不管多大年纪了,总是不能独当一面的。”

“知道了。”秦绾也笑了起来,“看起来当年你刚开始理事的时候也没少被为难。”

毕竟,李暄也是一直没有成家立业的,也幸亏他辈分够高,皇叔,这才压得住。

“先帝的国孝快过了,这时候低调些相看,等出了孝期就能立刻着手办喜事,这些日子应该会有不少人找你。”李暄道。

“嗯。”秦绾点了点头,也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摄政王有扩张的野心,未来武将的地位还会提升,何况这些回京的少年将军是摄政王嫡系,前途无量,能与之结亲也是对家族的保障。不过,国孝未过,行事还需低调,何况若是求到摄政王跟前,一旦被拒绝就伤了颜面,不如先让后宅的夫人们带着女儿到王妃跟前露露脸,探个口风。

“放心,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正好做一回红娘。”秦绾笑眯眯地捏捏他的手,忽的回头道,“你们俩要不要本妃赐婚?”

莫问吓了一跳,额头都冒出汗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执剑一脸夸张的大惊失色:“王妃可别啊,属下还年轻着呢,何必找个婆娘来管着自己。”

“喂…”莫问忍不住擦了把汗,这话也太没大没小了吧。

“好啊,那本妃把荆蓝许给别人了,朔夜就挺好。”秦绾笑道。

“跟她有什么关系。”执剑的眼神闪了闪,嘀咕了一句,好像有些心虚。

“那就愉快地决定了。”秦绾点点头。

“…”执剑张了张嘴,还是一扭头,去看路边的铺子。

“别逗他了,要是当真了就不好了。”李暄轻笑道。

秦绾忍不住笑弯了腰。执剑和荆蓝在一块儿久了,虽说平时看上去荆蓝更像是姐姐,总是压着执剑,但那也是执剑乐意哄她开心,或许执剑开窍得更早一点,就算不管他们,迟早也会修成正果的。只是秦绾觉得,既然是两情相悦,又有什么好拖延的,嫁了呗。又不是成亲之后就不能在她身边当差了。

“醉白楼…饿了吗?”李暄忽的停下了脚步。

“有点。”秦绾摸了摸肚子,“好久没吃醉白楼的点心了。”

“那走吧。”李暄牵着她的手走进去。

“见过王爷、王妃。”掌柜看见他们,赶紧放下了算盘,笑眯眯地迎上来。

“老规矩。”秦绾笑道。

“是,王妃楼上先坐,小的去厨下催一催。”掌柜答道。

“好。”两人上楼,来到专用的雅间坐下,李暄又接下去说道,“对了,西秦的使节团已经出发了。”

“夏泽天倒是真迫不及待想娶世子妃。”秦绾没好气道。

李暄笑笑,谁也不会把这句玩笑话当真,然而,他看着秦绾,忽然说道:“本来,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和亲。”

“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会反对和亲?”秦绾一脸的诧异,“夏泽天又不是七老八十的糟老头要纳妾,而是正经求娶世子妃,说到底并不羞辱我东华的千金。何况夏泽天年轻英俊有才华,无不良嗜好,撇开是西秦人这一点,也堪为良配。”

“可是…”站在她身后的执剑忍不住插了一句,“王妃不是说,夏世子是断袖吗?”

秦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是断袖也没关系,到时候问一问西秦使节,到底世子妃是要从名门闺秀里挑选,还是从世家公子里挑。”

“噗——咳咳咳…”李暄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又呛着气管,一阵猛咳。

“怎么这么不小心?”秦绾赶紧把自己的茶杯递过去。

李暄连灌了几口止住咳嗽,再抬头看她的眼睛还是红彤彤的,满是委屈。

“我很认真的啊。”秦绾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

“知道了。”李暄点点头,吩咐道,“莫问,你再去拟一个合适的公子的名单,到时候一起给西秦使节,问问他们要哪本。”

“咳咳咳…”这回轮到秦绾喷茶了。

“王爷…”莫问迟疑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自家王爷究竟是认真的还是跟王妃开玩笑。

“王爷,交给属下来办吧!”执剑欢快地举手。

“行,那就是你,叫莫问帮你。”李暄看看莫问,一脸的嫌弃。

朔夜亲自带出来的人果然跟他一样的一板一眼,要不也送去王妃那儿调教一阵?

“王爷放心,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执剑保证。

莫问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简直是绝望的。这事怎么办?难道要说,西秦的断袖世子要来东华挑个男世子妃,所以将适龄的公子编撰成名录供使臣挑选?

“傻啊你。”执剑用手肘一撞他,低声道,“把王爷和王妃看不顺眼的家伙统统报上去不就得了,比如杜太师家里的那个小孙子。”

“…”莫问抽了抽嘴角,只想说,王爷他听到了啊。

执剑叹气…果然和朔夜一样是榆木脑袋,简直比朔夜还一根筋。这事看着荒谬,其实完全没有任何难度——因为不管写了谁,首先夏泽天还要脸呢,他就算真是断袖也不能娶个男世子妃回去。说到底,这本名录就是用来恶心西秦使节的,顺便敲打一下东华朝堂上那些人——再上蹿下跳就把你家子嗣送出去和亲,谁说和亲就只是女子的事了?

赤裸裸的威胁。

秦绾横了李暄一眼,却笑得开心。反正又不是她倒霉,看戏…好看呀!

☆、第七十四章 和亲人选

西秦使节团还没入京,京城的世家们就先乱成了一团。

这回可不是上次那样模棱两可,而是确定了要联姻的,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各有心思,然而,不管是想让女儿落选的还是希望女儿去和亲给摄政王分忧的,毕竟都有心理准备,可一个消息传开后,不管是家里有女儿还是有儿子的,都抓狂了。

什么什么?夏世子是断袖?自家辛苦培养的儿子怎么能去当什么世子妃…不,就算女儿也不行啊!和亲可以,但也没几个父母忍心让女儿嫁过去守活寡的。

话说回来,要是没有好处,谁愿意牺牲女儿去和亲远嫁?可嫁给一个断袖…只怕家族先成为笑柄了!

秦绾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和李暄一个玩笑在京城的权贵之间掀起了一场风暴,休息了两天,就去顾府拜访了顾夫人,约了日子,一起上叶家提亲。

顾夫人也是出自,顾宁早逝的外祖父曾是白鹿书院的山长,一代大儒,也不知道怎么顾夫人最终会嫁给了顾月白一个江湖中人。不过,别说顾夫人知书达理,气质高雅,就算她是个村妇,有摄政王妃亲自上门提亲,叶家就只有欢喜的份。

不得不说六大世家如今过得最好的就是叶家,和叶家有个聪明知进退的家主不无关系,叶夫人也端庄大气,就看她把丧母的庶子叶随风教养得不错,和自己所出的子女亲密无间,就知道不是个眼皮子浅的。

因为国孝未过,提亲的仪式也低调得很,几色礼物,留下顾宁的庚帖,换走了叶灵的庚帖,相约三书六礼全数从简,出了国孝就下聘,开年办喜事。毕竟顾宁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能长留京城,不过秦绾也答应了叶家,会让顾宁带着叶灵一起去上任,免得新婚就面临离别。

整个提亲的过程极为顺利,带着叶灵庚帖出门的顾夫人走出叶家时,还有一种宛如做梦的不真实感。

一晃就快二十年,儿子都要成家立业了。叶灵那姑娘她见过,家世容貌样样出挑,性子也活泼大方,应该能和儿子好好过日子,说不定明年就能抱孙子了呢。

“夫人放心吧,好日子长着呢。”秦绾微笑着,示意荆蓝打起马车帘子。

“有劳姑娘。”顾夫人对着荆蓝笑笑,又郑重地俯身,“多谢王妃。”

“不谢,毕竟…阿宁可是要为本妃和王爷卖命呢。”秦绾笑眼弯弯。

“那是他的福气。”顾夫人说着,上了马车。虽说她也不是反对丈夫儿子在江湖上混,但若是有选择,她自然也是喜欢走官途的。

“那本妃就不送夫人了。”秦绾挥了挥手,上了自己的马车。

今天她只带了执剑、荆蓝和秦姝出来,几个侍卫是为了来叶家而撑门面的,这会儿也被她打发了回去。

“王妃,去哪儿?”执剑坐在车辕上问道。

“去花枝子巷。”秦绾答道。

“是。”执剑有点疑惑,但也没多问,一扬马鞭,赶着马车不急不缓地上路。

花枝子巷距离摄政王府并不太远,只隔了两条街,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三四品的京官,看着不是太起眼,但胜在门风清净,治安也好。

“就是前面那家门口摆着两盆花的。”秦绾从窗口张望着说道。

马车缓缓停下,荆蓝先跳下来打起帘子,好奇道:“王妃是有熟人住在这里吗?”

秦绾笑而不语,搭着秦姝的手,带着他们推开大门,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不大不小,房子应该是刚刚修缮过,泥水的痕迹还很新,院子里种这些很容易成活的藤萝,已经爬满了墙头,看起来很舒服,但却没有人气。

“王妃,这里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执剑道。

“这屋子怎么样?”秦绾问道。

“看起来挺好。”执剑楞了一下,迟疑道,“王妃莫不是…想买个宅子?”

“已经买了。”秦绾一耸肩,从袖子里摸出个盒子抛进他怀里,轻描淡写道,“这里面是房契和地契,自己收好了。”

“给我的?”执剑睁大了眼睛。

“不想要?”秦绾歪了歪脑袋。

“可是…好端端的,王妃送间宅子给我干嘛?”执剑挠了挠头,一脸的疑惑。

“虽然外面的宅子其实你也没多少机会回来住,但是…”秦绾打量了他一番,眼神有些古怪,“没有宅子,难道你想在王府的侍卫房里办喜事?姑娘家还要脸呢。”

“我…”执剑哑口无言。

“执剑要成亲吗?”荆蓝惊讶地问道。

“啊,那个…”执剑莫名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神。

“你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荆蓝笑问,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黯然。

“我…那个我…”执剑抬头看天,只可惜别说鸟,连朵云都没有。

“就这点出息!”秦绾真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一脚踢过去,说句“我看上你了”有这么难?

“王妃,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自己开口的份啊。”执剑尴尬地道。

“活该你单着。”秦绾白了他一眼。

“呃…”执剑顿时垮下了脸。

“算了,姝儿我们走吧,让那两个傻瓜自己纠结去。”秦绾挥挥手,径自向外走去,一边道,“放你们一天假,该说的都说清楚了,缺什么自己去置办,账单送王府去。”

“啊…”两人闻言,顿时傻站在那儿,面面相觑。下一刻反应过来,瞬间都红了脸。

“哎呀,原来执剑是看上了荆蓝啊。”秦姝最后补刀。

秦绾叹气,真不想管后面那两个笨蛋。

宅子是去南疆之前就看好了的,这次回来立刻办了手续。成亲对执剑是没有影响的,荆蓝也还好,毕竟荆蓝与其说是她的侍女,不如说是属下,并不怎么管她的贴身琐事,反倒是夏莲和蝶衣要是出嫁了,妨碍还更大些。

不过她身边的丫头年纪也都不小了,也该让夏莲带几个年纪小些的先教起来。

“姝儿呢?”放弃了马车,秦绾一边走,顺口问了一句,“姝儿有没有看得上的少年英雄?”

“才没有。”秦姝脸上红了红,噘着嘴道,“姝儿还要陪着王妃呢,至少也要等哥哥先娶了嫂子。”

秦绾不觉抽了抽嘴角。

秦诀、情绝——要是你没有嫂子可别怪我啊。

“秦绾!”忽然间,前面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嗯?”秦绾诧异地一抬头。

花枝子巷外是京城繁华的朱雀大街,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急切间也看不出来是谁在喊,不过,这般连名带姓喊她…真是许久没有遇到了!

“你为什么要害我!”一个红衣少女直冲过来,连丫头都远远甩在身后,劈头盖脸地就控诉。

“我害你?”秦绾一脸的茫然,“本妃与怡兰郡主也许久不见了,何曾害你。”

“你!”安绯瑶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气呼呼地瞪着她,脸上涨得通红,却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郡主!”两个侍女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又急忙行礼,“见过王妃。”

“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能安心?秦绾,你怎么这么恶毒!”安绯瑶怒道。

“怡兰郡主,请自重。”秦姝面色一冷,警告了一句。

“自重?我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安绯瑶冷笑道。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又扫视了一圈围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的百姓,淡淡地转身道:“跟我来。”

“去哪儿?”安绯瑶警惕地问道。

“你都敢这般质问了,还怕本妃找个没人的地方弄死你?”秦绾挑眉,讽刺道,“不敢来就算了。”

“去就去,谁怕谁!”安绯瑶咬着嘴唇,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一跺脚跟了上去。

“郡主!”两个侍女对望了一眼,只能胆战心惊地跟了上去。

秦绾也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安绯瑶毕竟是大长公主之女,她丢脸,丢的是整个皇室的脸!

在路边随意找了家茶楼,掌柜诚惶诚恐地将一行人送到一间静室,送上茶点,退了出去,想了想,干脆直接守在了楼梯口,停止了二楼的生意。

“说吧,怎么回事。”秦绾一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道。

“这时候你还在装什么蒜?”安绯瑶直挺挺地站着,咬牙切齿,一脸的倔强。

“你要是不想说,本妃就走了。”秦绾说着便要起身。她忙得很,没空跟个小丫头在这儿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难道不是你让我去和亲的吗?”安绯瑶怒道。

“你?和亲?”秦绾这回真是愣住了。

“怎么,不敢承认了?还是说你怕王爷知道你就是个嫉妒成性的女人!”安绯瑶冷眼看着她。

“放肆!”秦姝手一动,腰间的剑出鞘了半截。

“杀了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安绯瑶脸上一白,但却没有退缩,反而挺了挺胸。

秦姝想了想,真砍了安绯瑶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很淡定地收回剑,就在安绯瑶充满蔑视的冷笑中,抬手——

“啪!”清脆利索的一巴掌。

“你…你打我?”安绯瑶捂着热辣辣的右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郡主都敢让人杀了你了,还怕挨打?”秦姝冷哼。

“你、你一个贱婢!居然敢!”安绯瑶气急,对着秦姝扑了过去。

“够了!”秦绾冷着脸,直接把茶杯砸了过去。

“啊!”安绯瑶一声惊呼,跌坐在地上。茶杯打在她膝盖的穴道上让她摔倒后,剩下的残茶泼湿了一片裙摆。

“你要是只想撒泼,本妃没空陪你胡闹。”秦绾沉声道,“是好好说话,还是本妃派人把你送去给襄平大长公主?”

“明明是你…”安绯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是你怕我抢走王爷,所以你要送我去西秦和亲!”

“…”秦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是自我感觉有多良好?你不和亲,难道王爷还能看上你了?说句难听的,若是李暄对安绯瑶有意,怕是世子都能满地跑了,甚至就没秦绾什么事。以前看不上的,以后自然也是看不上的。

“这真是好笑。”秦绾慢条斯理地用丝巾擦拭着手指,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谁告诉你本妃让你去和亲的?”

“京城…京城里都这么说…”安绯瑶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之前的气势,喏喏地答道。

“奇了怪了,本妃自己都没确定和亲的人选,倒是有人能预知未来?还是预测本妃的想法?”秦绾冷笑。

“什么?”安绯瑶猛地一抬头,死死地盯着她。

“姝儿。”秦绾转头给了个眼色。

“是。”秦姝会意,开门快步出去了。反正安绯瑶主仆几个弱女子,王妃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们戳趴下。

茶室中一下子沉默下来。

安绯瑶不是想坐在地上,只是右腿膝盖处又酸又麻,根本爬不起来,而两个侍女也不敢上来扶她。

秦绾又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心慢慢啜着。

茶未凉,秦姝就回来了,一张俏脸带着一层寒霜,低声道:“王妃,京城里确实传说,和亲的人选将会是怡兰郡主,虽然都是猜测,但就算是猜,也太有指向性了,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推动。”

“流言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秦绾问道。

“时间太短了,不过已经让暗卫去查了。”秦姝道。

“你没话说了吧!”安绯瑶插口道,“还是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蠢材!”秦绾一怒,顺手又把第二个茶杯砸过去。

“啊!”安绯瑶躲了一下,茶杯没砸中脑袋,砸到了肩膀。当然,这也是秦绾没想毁她容。

“原本只是流言,就算闹上一阵,只要圣旨一下,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可你干了什么?”秦绾冷眼看她,不知道该是愤怒还是同情她,“你今天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一闹,就算是流言,别人看起来也是真的了!”

安绯瑶闻言,脸色顿时一白,想起母亲将她关在家里的态度,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能和亲的也不少,无论从哪方面看,你也不会是第一选择——”秦绾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好心提点了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我?”安绯瑶原本也不笨,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可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除了秦绾,是谁和她有这么大的仇怨,想害她去和亲?就算是那个姑娘生怕自己被选中,想先推个挡箭牌出来,可为什么是自己?

“王妃。”隔了一会儿,门外有人叫了一声。

秦姝走过去,开门和人说了几句,重新走回来,禀告道:“王妃,有消息了,据说流言一开始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所以相信的人才多。不过具体是宫里的谁,还要继续查。”

“宫里啊。”秦绾勾了勾唇角,若有所思,随后又看了看还瘫坐在地上的安绯瑶,起身道,“你们两个,还不把郡主扶起来。”

“是。”两个侍女这才敢上前,战战兢兢地把安绯瑶扶起。

“走,进宫。”秦绾吐出两个字。

“进宫?”安绯瑶茫然重复了一遍。

“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秦绾无奈地叹息,又道,“作为你的叔祖母,本妃觉得有义务好好教教你!”

听到“叔祖母”这个词,安绯瑶脸颊上的肌肉都抽了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倒是恢复了几分生气。

☆、第七十五章 自作聪明

安绯瑶现在的模样很狼狈,轻薄的衣裙上染了好几块褐色的茶渍,湿透的部分贴在肌肤上,显得若隐若现。

这样子显然是没法出门了,秦绾便叫了安绯瑶的一个侍女出去成衣店买了衣裳,去隔壁的雅间里换了,顺便洗了把脸,用冷毛巾敷了眼睛,使得眼睛看起来没那么肿。

这期间,又有暗卫来报告了一次。

带着安绯瑶进宫的时候,秦绾已经心中有数,直接把人带到了流芳宫。

“来这里做什么?”安绯瑶疑惑地问道。

流芳宫是公主的居所,当然,像是舞阳长公主李惜和已故的益阳公主李惋那样生母身份尊贵又受宠的,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没在流芳宫住过几天,都是随母亲居住的。不过,李惜从乔太后去世后,大约是觉得寝殿伤心,干脆搬进了流芳宫,她的伴读梅夕影也陪着。另外,就是上个月刚刚及笄的三公主李恬和才七岁的四公主李怜。

四公主生母早逝,也没得过宠,死后才追封了一个嫔,三公主的母亲倒还在,可不过是个贵人,先帝驾崩后,马贵人就跟随其他嫔妃一起居住在慈宁宫后殿里,除了一个月能见一次女儿,就跟隐形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