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大嫂陈剑秋也带着自家孩子前来过府闲聊。

就在昨日,陈家迎来的圣旨,因为她的父亲陈远修助琅王收复失地有功,万岁垂恩,要为陈家正名昭雪,恢复陈家原本的世袭封位。

说实在的,听着圣旨事,陈剑秋自己都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家原本竟然是一等的公侯之家。父亲的嘴竟然那么的严,从来没有漏出过半分。

而父亲在年少时,竟然开始恩科状元郎的出身,只是叫人叹惋的是,到了她和兄长这一辈子,却是腹内无几两笔墨。

琼娘唤奶娘带着三个孩子去别处玩,笑着道:“你的年纪还小,现在学也是一样的,至于亲家兄长,我看也是聪颖的样子,到时候请了西席先生入府,教了基础,再入书院也来得及。”

陈剑秋使劲点了点头道:“以前看王妃识文断字,书写流畅的样子便心生羡慕,可要自己来学,总是欠缺了些决心。如今才知祖宗这般显贵,若不下苦功夫,当真是对不住先祖的名头。”

说到这,她又是想起一桩道:“近些日子,总有人往家里递送帖子,都是些不认识的夫人,以前我虽然看着王妃应酬,可如今自己来做,却欠了章法,不知深浅,还要请王妃帮衬,看看该如何应对。”

琼娘笑了笑:“这便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既然以后亲家翁承袭了爵位,少不得你要替父亲兄长帮衬,若是信得过我,便将拜帖拿来,我替你分个轻重缓急。你自己也拿捏了分寸,待久了便会做了。”

陈剑秋信服地点了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以前初嫁时,我也曾随着王妃你去应酬,可是她们那些个贵夫人,看在我是王妃大嫂的情面,才挤出几分笑意,背后可没少说我的闲话。说实在的,那时很是生出了悔意,觉得还是自己思虑不周,叫王妃你有了个出身卑贱的嫂子,平白让人笑话。”

琼娘这才明白,为何她后来叫大嫂一去去宴席时,她为什么总是推脱着有事不去了。

当下只笑道:“嘴长在她们身上,爱说什么,自不必放在自己的心上。若是论出身的高低,我这个商户女又比身为农户的身价高贵到哪里去?我之所以认定你为大嫂,便是觉得你会让我们崔家兴旺和睦,这不,你嫁来之后,我爹娘从来没说你半个‘不 ’字来,里里外外,哪样不是你操持?前些日子,我爹爹的犯了肝病,也是你及时看出他脸色发黄,这才及时请了郎中施药诊治,要你日日汤药侍候。”

琼娘一番温温婉婉的话语,自是打开了陈剑秋的心结。

而在京城的贵妇人中,却是认定这琅王妃识人之能了得,准是一早便了解了陈家的冤情,这才将个婢女聘为大嫂,又助夫君立下此等为伟世奇功。

更有人传,说这琼娘乃是福星转世。天生旺夫母,旺夫君的命盘。若论识人之能了得,那也得是夸赞琅王,怎么当初就这般慧眼英明,将这个冒着福气金光的商户娇妻娶进府门里来的呢?

不过得胜还朝的琅王,却并不觉得老婆金光闪闪,当他一路跋涉,终于领着大队人马来京城的外城门前时,心里想到的,乃是自家小琼娘那一身香喷喷的白肉。

这么一想可不得了,楚邪连马背都有些坐不住了,真恨不得立刻飞扑会府里去。

可恨的是,外城门处,黑压压一片,都是前来相迎的文武百官。

第214章

除了百官外, 前来相迎的百姓也是里外三层, 高呼琅王名号的声音此起彼伏。

若是换了别的臣子,此时早就胆战心惊,深怕功高震主了。

可是嘉康帝此时脸上的喜气,也是由内而外的,活脱是他自己打了胜仗一般, 这几日在朝上,万岁爷是频频跟人谈起鬼门峡的大捷, 在夸赞琅王骁勇时, 只恨不得昭告世人,那是他亲生的儿子!

可是这等有着内秀,却不能尽情炫耀之感, 也着实憋闷死人。

今日楚家军归京,皇帝便迫不及待带着文武百官, 前来城门出相迎了。

接下来别是冗长的接风仪式, 等琅王被迎进宫门后, 已经是过午了。

得胜的将军们都以能被陛下亲自接见, 如金銮殿得赐御酒而感到荣耀。只有琅王看着满桌子的酒席, 脸儿黑黑的——这要是吃起酒来。何时才能返回府里?

可是圣上虽然给自己亲孙讲解了什么相思之苦,显然到了自己的亲儿子这里, 便只顾着解一解自己思念儿子的相思,全然不顾儿子想媳妇的心思了。

这好不容易吃完了酒席后,嘉康帝意犹未尽,又将楚邪叫到了御书房里。

楚邪望了望天, 觉得一会一定长话短说,再飞马回府。

大内总管文泰安来给琅王引路,问过安后,便引着他向御书房行去。

因为是干的察言观色伺候人的差使,文泰安可是看出了琅王脸上的不耐烦,便在路上笑着道:“王爷真乃我朝的飞将军,一举收复失地。自从得了王爷大胜的消息,万岁爷甚是高兴,整日里都是乐呵呵的。咱家很久没有看到万岁爷这样开心过了,待会还请王爷耐心陪陪皇上,这些日子,皇上因为担心王爷,连觉都睡不整夜呢……”

琅王没有说什么,不够紧皱的眉头倒是略舒展了些。文泰安心道,这位祖宗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以后得叮嘱着万岁在儿子面前卖惨,这才能讨得儿子的欢心啊!

进了书房,嘉康帝笑着站了起来,叫琅王上前,仔细打量一番,说道:“我大沅很久没有如此胜仗了。当举行庆功式,振我大沅声威,也为你庆功封赏。”

琅王沉声道:“圣上,庆功一事不忙,眼下倒是有桩事要先行处置。”

嘉康帝说道:“哦,忘山所谈何事?”

琅王道:“乃当年陈石生将军含冤被人构陷之事。”

嘉康帝沉吟道:“朕年少时见过陈石生将军数次,其人不夸夸奇谈,言辞朴实,请求收复常州的上奏,更是切中要害,实为不可多得之帅才。可惜当年大败亏输,却是差一点便断送了我大沅的国运,是以先帝才动怒,削去陈家爵位。在你入京前,朕已然颁旨恢复了陈家的爵位。”

琅王道:“陈将军的确神勇,可是让他落败的却不是大意或者时运,而是我大沅朝臣中有暗通匈奴的奸细。陈远修献沙盘后,对臣详述了陈将军当日兵败的内情和经过。非是陈将军作战失误,实则是有人为一己之私利,置大沅不顾,联络匈奴,里应外合将陈将军击败。一心为国的陈将军因而受戮,累及子孙,而通敌卖国的奸人却身居高位,子孙昌盛。臣以为当锄奸惩恶,还陈家清白,方能杨清弃浊,筑我大沅盛世。”

其实楚邪说的这些,皇帝何尝不知,他在年少时,也是对先帝爷的许多处置不甚理解。

只是待自己执握了江山后,却突然理解起自己的父皇了。

然后如今朝堂盘根错近,食古不化之臣比比皆是,实在是需要一场除尘迎新的变革。

这一点,先帝也做不到,他做不到,可他的儿子忘山能做到。

想到这,他抬头望向了楚邪,道:“在你临行前,朕便跟你说过一番话,你是有大才能之人,虽则不愿回归我刘家,却也不该偏居一隅,过蝇头小民只顾着自己的日子。既然你觉得陈氏冤枉,那这个陈年旧案便由你来主持吧。”

那天,楚邪出宫时,已经是满天的星斗阑珊。

等他快马加鞭回府时,两小儿已经四仰八叉地睡倒在了大床上。

琼娘一身细软的薄绸长裙相迎,只搂住了他的脖颈,还未说话,先是热切地吻住了他。

琅王的舌尖与她勾住,只恨不得一下子将这小娘吸入肚中。

琼娘只紧搂着他的腰身道:“隆冬夜长,可是想死奴家……”

这话颤巍巍地撩拨着久旷了的军爷,可待要抱上床榻去,却有两个滚睡着的小儿。

楚邪一寻思,便径直抱出房门,直去了书房去。

琼娘被他那猴急的样儿逗得直笑,却少不得提醒:“王爷,我还怀着身孕,孟浪不得……”

楚邪的声音隐约传来:“我的小琼娘放心,顾惜着你呢,少不得先将你伺候舒服了……”

接下来便是附耳的细语,惹来琼娘红着脸捶他的胸。

接下来书房烛光摇曳,屏风后嬉笑细喘声不断,只是相思苦长,相聚恨欢短。

只是王府书房春意正浓,可是朝堂之上却似乎肃杀一片。

琅王归朝,领圣旨彻查魏田通敌卖国之事,而且老臣不用,启用了一批寒门出身的新臣,陈糠烂谷全不放过,尽是要细查到底。

结果不知怎么,人证物证俱是指向了当朝的丞相魏申。

当案子越查越深,牵连的臣子也多。琅王遭遇到的阻力也愈来愈多。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朝臣们深知,如果魏申倒下,自己也难免受到牵连。

于是这厢是臣子们跪礼朝堂,哭求万岁复立大皇子为储君。而另一厢则是搜集琅王狼子野心,妄图归回皇室,串谋王位的罪证。

有心人更是在民间造谣,散布江东王的其实乃是乱臣的谣言。

琼娘虽然身在后宅,却觉得这些个路数跟前世里琅王背负的骂名何其相似?

可惜的是,虽然招式向近,琅王却不再是那个前世里声名狼藉,宅院淫乱的那个浪荡王爷。

他主理之下的江东富庶,就算是灾年也没有让百姓流离失所。加之战功累累,不仅在年少时平定了南方的变乱,更是收复了北地,根除了匈奴袭扰边关的隐患。

加之琅王乃嘉康帝私生子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是以民间百姓们听闻了后,竟然传出若是琅王为帝,那么大沅的百姓定然能过上与江东一般富庶殷实的日子,当真是叫人欣喜,恨不得万岁爷早早将这位流落在外的龙子认养回去。

前世里那种人人痛骂,认为楚邪乃是国之妖孽祸根的民情,到了今世,压根就没有掀起半点的水星子。

反而是琅王测查魏家构陷陈家,意欲从陈家的手中夺取兵权,扶植自家子弟的案情,还有牵扯出的圈地、贪墨等赃案引动民声,惹来一片的叫好声。

大沅,启康初年,琅王突然夜间抄家。抄没了魏家百年老宅。

魏申被万岁贬官岭南,因为年事已高,还没有行至岭南的地界,便因为水土不服,突发恶疾而离世。

所谓百年大族,若参天巨树,看似繁茂,根基腐烂,哪里经得起骤起的狂风?

魏申离世,便是树倒猢狲散,再也无人能撑起魏家的门面。

与此同时,皇后因为当年暗中扶持魏家的嫔妃在宫内争宠,暗害了几位妃子滑胎,圣上勃然大怒,褫夺皇后的后位,被押入冷宫,忏悔自己的罪行。

而大皇子亦是德行不检,不知反悔,便贬出了京城,去了湘北不毛之地。

只是圣上怜惜大皇孙洛儿体弱年幼,连同他的嫡母云曦一同留在了京中,请赐大名刘钊

嘉康帝因年事甚高,让贤退位,传位于大皇子嫡子刘钊。因为刘钊年幼,不能亲自主理朝政,责琅王为辅政亲王,代理朝政。

当圣旨传达时,满朝的文武都是被万岁爷的风浪拍得有些凌乱,闹不清这是个什么路数。

不过也有那七窍玲珑的,一下子便体察了圣意,嘿嘿一笑道:“绕开了儿子,却立了孙子。他本是大皇子白氏所生的庶子,虽然认了靳家的云曦做了母亲,却是个没有根基的。那靳家不也是在测查之中被牵连得伤了元气吗?这等羸弱的小皇帝,便是要人辅佐,万岁爷这是不好明送,却是变着法儿的将皇位送给了自己的亲儿子啊!”

听者细细一品,这才恍然,只是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只静等刘氏的子弟掀起反对的呼声。

可是现如今,京城里成年的皇子便只剩下三皇子一人了。那些个年幼的,却是眼望三哥如何行事,他们一并跟着便好。

三皇子听了这消息,书房大门紧闭,直到过了半天才打开,手里握住一卷宣纸道:“请个手高的工匠,细细给本王裱糊好了,本王要送人之用。”

手下好事的仆役,忍不住好奇,偷偷打开,只见自家王爷笔力见长,力透纸背,上书四个大字“天下大服”。

这时古人对周公辅佐幼主的盛赞,而三王爷是毫不吝惜地夸赞楚邪,有周公之才,德服天下。

一时间,满后宫摔筷子砸碗,大骂三皇子是个窝囊废!

第215章

三皇子才懒得搭理皇族兄弟的阴阳怪气, 那个皇帝爱谁当谁当, 若要他像父皇那般,整日被一群老臣围着,盖个花亭子,听几天折子戏都要被上奏劝谏,当真是活得不甚痛快。

他当个闲散王爷便好, 若是想在书法上得有精进,当真是不能被国事耽误了自己的精修。

再说楚邪虽则跟老大和老二全不对付, 待他府里上下可是甚好。

想着当初楚邪征讨漠北, 那琅王妃可是自掏了腰包,才平定了漠北乱世,这半壁江山, 也算是人家楚邪钱银出力买下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