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已经决定要断了他的念头,便道:“我不是喜欢他,”见卓七的表情一松,正要露出一个笑容的时候,寒雁才接着道:“我是爱他。”果然不出所料,卓七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看着寒雁的目光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掐死她。

寒雁微微一笑:“爱一个人有错吗?皇子陛下就算再怎么尊贵,人的感情都是无法控制的,不是吗?否则,公主怎么会处心积虑要嫁进王府。皇子陛下能够理解自己的妹妹,别告诉寒雁就不能理解我了,那样的话,就是天下的笑话。”她的唇角扬起讥诮的笑容。卓七便发现,寒雁只要一生气,语气就会变得讥诮而轻快,她说的越是云淡风轻,话语里的锋利就越能扎入人心。就像这短短的几句话,卓七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的难受过,这个不算女人的女子,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激怒他。

“就算他要娶伊琳娜,你也不恨他?还是爱他?”他咬着牙道。

“没有爱,哪来的恨?”寒雁道:“爱和恨不冲突不是吗?就算我真的恨他,那也是因为我爱他。如果说起恨得话,我更恨哪些觊觎别人东西的人。别人的东西再好都是别人的,抢到了那是小偷。”

她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明着是说伊琳娜觊觎别人的丈夫,是个感情的小偷,暗着却又说了西戎人整日觊觎大宗,挑起事端,为人实在不齿。

“你…”卓七脸色一变,就算说他和伊琳娜他都可以忍受,可是寒雁屡次拿整个西戎说事,偏偏这话还让人无法反驳,这丫头实在是伶牙俐齿,自己都没有在她手下讨得好。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白:“那又怎么样,你的簪子已经掉进湖里了。你打算怎么办?”

寒雁冷冷的看着他:“我在等皇子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等你离开之后,我就下水去捞。”这簪子是在湖边掉的,湖边的水不深,也许还能找到。

“你疯了?”卓七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虽然卓七不是大宗的人,可是大宗女儿家要守的三从四德他也知道一些寒雁一个大家小姐,居然为了一个簪子主动下湖,这湖水又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的,”寒雁的耐心已经耗尽,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皇子陛下什么时候离开。”

卓七不怒反笑,关于寒雁对那只簪子的关心程度,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寒雁说出自己要下水去找的时候,一方面,他在心中为寒雁的果敢叫了一声好。大宗的女子都像是水做的,一点都不干净利落,他来这里怎么久,遇见的尽都是一些扭捏的女子。寒雁这样爽快的性格,到和西戎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发酸,只因为,寒雁为之努力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如果我不走呢?”卓七一笑:“你是不是就不能下水去找你的簪子了?”他打定主意不让寒雁找到这个簪子,于公于私都不想。他不想寒雁冒险,也不想寒雁找到和傅云夕有关的东西。自己在这里,寒雁是万万不会下水的,否则,自己看了她的身子,她就只能和自己在一起了。如果那样的话真的是很不错,不过卓七自己心里也清楚,寒雁是不会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下水的。她千方百计的避免和自己出现一点关系。

寒雁扭过头看着他:“皇子陛下想要在这里欣赏风景,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也可以等,皇子陛下总会有离开的时候,等你离开,我再下去。”

卓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语气一变:“你就这么执着?”

寒雁也笑了一笑:“值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簪子虽然不会移动,可是水流却是会动的,水流冲刷着簪子,谁知道会不会将簪子冲到湖中心去。卓七若有所思的看着寒雁,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惧怕或者是退缩,可是他失望了。寒雁只是静静地盯着湖底,神情平静无比,也正是因为这平静,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执着。

这个女人,真的是很特别。

卓七突然哈哈一笑,大步起身,抬脚就要朝湖水中走去。寒雁一愣,叫住他:“你干什么?”

卓七回头看着她:“本皇子今日心情不错,就帮你找一找你的簪子。”说完便纵身一跃,整个人都埋进了冰凉的湖水中。寒雁惊得站起身来,却见湖面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什么都没有。

虽然卓七这个人实在讨厌,还有一个嚣张的妹妹,寒雁对他产生不了好感,可是湖面上什么都没有,寒雁还是有些着慌。这个西戎皇子算起身份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西戎说不定会有什么举动,对大宗是极为不利的。况且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和大宗为敌,至少有一个和亲的妹妹,明面上是有好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使者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卓七!”寒雁跑到了湖边,大声叫起来:“卓七!”

湖面仍旧是平静的,寒雁有些着急,卓七下水的时候也不知道识不识水性,该不会是溺水了吧。想着便不能保持镇静,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汲蓝和姝红也不知道在哪里,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卓七,若是你吓我,我便再也不会理会你,只当你是一个帝国的皇子罢了。”她软声道,希望能看见卓七的影子。可是水面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即便是水性好的人,在水底下呆了这么久的时候都不浮上来,怕是会遇到什么危险。想到这里,寒雁焦急的叫了一声:“卓七!”便一咬牙,准备自己下水去瞧瞧,正在这时,突然见泼水而出一个人影,卓七满脸是水,笑的邪气无比:“你担心我!”

送他回去

寒雁一愣,心中舒了口气,立刻又出离的愤怒道:“你骗我!”

卓七甩了甩头,将头发上的水珠甩干净,慢慢朝寒雁游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他的目光令寒雁有些不自在,好容易等他游到岸边,寒雁一面帮着将他拉上来,一面冷冷道:“幼稚。”

卓七似乎很享受寒雁的责备,瞧着她,突然有些愧疚的道:“对不住,那簪子我没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寒雁道:“本来就与你无关。”只是话里的失落却是显而易见的,卓七皱了皱眉,突然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只见那只鲜亮的蓝田鱼尾簪子,好好的握在他手里。寒雁一见,顿时喜出望外,从卓七的手里接过簪子,卓七看着她喜悦的表情,心中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立刻又扬起唇来一笑:“我帮你找到了这只簪子,你怎么谢我?”

寒雁虽然不喜欢卓七,可是卓七帮她找到了这只簪子,心中还是很开心的。这个人倒没有伊琳娜那么讨厌,心中虽然这样想,寒雁还是板起脸道:“这簪子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掉下湖里的,自然该你去捞起来,我不计较就是宽容了,你怎么还能让我谢你?”

卓七目瞪口呆的看着寒雁,寒雁在他面前一向是冷静自持的,偶尔会有些小聪明,可是卓七还是第一次看寒雁这样耍赖,奇怪的,他并不感觉这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觉得这样的寒雁很可爱。一下子笑了起来,刚刚笑了几声,却突然脸色一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寒雁注意到他的神色,先是一愣,突然看见卓七湿淋淋的衣衫下,突兀的红了一块,分明是鲜血的痕迹,现在正在往外冒着鲜血,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这西戎皇子有伤在身,刚才下水替寒雁捞簪子的时候,不小心撕裂了伤口,现在才这么勉强的吧。

“你怎么了?”寒雁问。今日出来倒是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多的状况,这个卓七眼下又出了这种事,该不会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吧。

看到寒雁焦虑的表情,卓七却像是极为开心,有些缓慢的说:“你担心我。”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变得艰涩勉强,似乎是极力支撑着自己,在强忍着痛苦。寒雁低头一看,卓七的伤在腰间,似乎是重伤,因为那伤口的血越来越多,混着湖水,几乎将卓七整个衣裳都染成了红色,这样一个血人,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有些可怕的。寒雁叹息了一声:“你到底怎么样了?”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卓七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寒雁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起他来了。卓七道:“我受了伤,刚才下水的时候,伤口裂开了。”

“既然有伤,干嘛还要逞强?”寒雁没好气的道。卓七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自作自受,眼下出了这种情况,真是令人头疼。

卓七看着她,微微一笑:“别害怕,我没事。”话虽这么说,可是他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寒雁的身上,寒雁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和无力,很明显卓七现在正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都还不忘了安慰寒雁,寒雁的心便有些软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寒雁扶着他:“你的伤不赶快请大夫来看,会落下病根的。”上一世寒雁就知道,缠绵病榻,很多原因就是在疾病开始的时候没有及时的遏制住他。卓七现在流了这么多血,如果再过一会儿还是没有大夫来医治,恐怕会出大问题。

卓七沉默了一会儿:“你能不能送我回客栈?”

寒雁一愣:“什么?”

“送我回客栈,”卓七道:“我自己现在没办法回去,如果你要帮我,就帮我找辆马车,再替我找个大夫。”

寒雁有些不悦,这可不是她该做的事情,事实上,寒雁自认为和卓七根本不熟,这个人每次的出现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卓七现在出事,应该也轮不到自己来帮他吧。便看着卓七:“你说笑了吧,你的那些下属呢,堂堂的西戎皇子,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下属来服侍你?”

卓七闻言,淡淡一笑,这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邪气或者是霸道,反而带着一丝嘲讽和悲凉,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你以为,在大宗的西戎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百姓面前,你又以为,西戎的皇子,为什么会来到大宗?下属,多一个知道我的身份,就多一份危险。”

寒雁一愣,想起之前猜测的卓七是被西戎人追杀,心中不由得有些恻然。西戎如今的皇帝不是卓七,卓七却是西戎的皇子,那些人自然会追杀卓七以保障万无一失。就算是在大宗,七皇子和太子之间也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身在皇家,本来就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外人看到的是滔天的富贵,却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这富贵是多么的扎人。

看见寒雁的表情,他又吃力的笑了笑:“不过对你,我是第一次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寒雁见他说话已经越发的艰难了,今日之事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要是自己不去找那只簪子,卓七就不会跳进湖水中,伤口也不会裂开,更不会有现在的麻烦。这个人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伤害过自己,如果是因为伊琳娜而讨厌他,是不是太武断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刚才卓七的一番话,触动到了寒雁。寒雁知道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没有人可以信任,上一世的自己便是那个样子的,挣扎在苦难中,有家等于无家,想要害自己的,恰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看见卓七,就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寒雁像,自己是不是能够成为卓七信任的人,因为对于这种人来说,信任太珍贵了,如果这信任不被人接受,对于那个人来说,就是彻底的摧毁。自己已经得到了重生,可是卓七却没有人生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站起来,有些复杂的盯着卓七看了许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卓七的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突然朝寒雁绽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单纯而明朗,是对方肯帮助自己的喜悦。这个时候的卓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寒雁的心不自觉的软了一下,架着他站起身来:“汲蓝姝红呢?”

卓七一愣:“在那边,我点了她们的穴道。”

寒雁瞪了他一眼,卓七避开她的目光。

待找到了汲蓝和姝红,卓七为她们解开了穴道。汲蓝立刻跑到寒雁身边来:“小姐,你没事吧?这个人有没有伤害你?”

寒雁摇摇头,道:“去找个马车,我们送他回去。”

“哎?”姝红讶异的看着寒雁,又看了看卓七,这才发现卓七整个人都靠在寒雁身上,脸色也十分苍白,看着像是受了伤,刚才自己和汲蓝正在一边说话,突然就被人点了穴道。姝红担心极了,怕寒雁遇到坏人,现在见寒雁无事,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卓七的出现却令她们狐疑不已,想必刚才点了自己和汲蓝穴道的就是这个人了,这人和小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小姐好像很紧张他的伤势?

姝红和汲蓝见过卓七几次,自然是知道卓七和寒雁的关系不算友好,甚至第一次还威胁寒雁。

寒雁没时间跟她们解释,只说:“他受了伤,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汲蓝,你去找辆马车。”

汲蓝愣了楞,虽然还是有些迷惑,却很快的离开去寻马车了。只有姝红还陪在寒雁身边,有些狐疑的打量卓七。卓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起初还能和寒雁说几句话,后来便是没了声息。等马车出来后,寒雁将卓七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便往卓七说的那间客栈赶去。

一路上卓七安静的靠着马车,闭着眼睛,这个男人难得的安静的一面展现在寒雁面前,寒雁瞥了一眼过去,见他微微皱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这样不快乐。寒雁想到了傅云夕,他也喜欢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他又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在了客栈门口,寒雁扶着卓七进了客栈的房间,让姝红找了个大夫给卓七看看。好在她们三人出门之前都带着面纱,因此没有人看到她们的模样。大夫很快就来了,给卓七把了脉,写了副药房,原来卓七除了腰间受了重伤,还中了毒,虽然之前清理了一下,可是清理的不干净,还是有余毒留在体内,加上今日又下了水,才令伤势加重。

送走了大夫,汲蓝和姝红就去给卓七煎药去了,寒雁在屋子里陪着卓七,这时候的卓七已经陷入了昏迷。寒雁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非常简单的屋子,并不是普通的权贵那么讲究,看着都是普通平民的物品,几乎都是不起眼的。单是看着这屋子,谁能想到里面住的是西戎的皇子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共度一宿

寒雁正要起身去倒杯茶来喝,折腾了一番,口有些渴。没想到刚要站起身,还没走出一步,自己的手就被人扯住。寒雁一愣,回过头来,见卓七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喃喃道:“别走。”

寒雁皱了皱眉,就要甩开他的手,但是卓七的手劲很大,一个成年男子对一个柔弱的少年,自然是很容易制服的。寒雁没能甩掉,却听见卓七又叫了一声:“父亲…”

他叫的是“父亲”不是“父皇”,寒雁一时间有些怔忪。见卓七拉着自己手,紧紧闭着眼睛,两颊通红通红,这个时候的他,褪去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掌控气势,变得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神色间全是依赖。寒雁沉思起来。

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坏,至少除了第一次后,他没有主动伤害自己。甚至于因为自己,他还受了伤。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一直在自己身边打转,寒雁还不能确定。可是能确定的却是,他暂时还不是自己的敌人。

不过这并不代表寒雁就会对他手软,毕竟伊琳娜是他的妹妹,可是这位伊琳娜如今鸠占鹊巢,和自己势同水火。如果他要护着伊琳娜,那么她也不会对他客气。寒雁手腕用力,狠狠地抽出自己的手。卓七乍一失去自己手上抓着的那只手,昏迷中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也是十分失落的模样。

寒雁才没有心情同情他,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突然了,而最重要的是,眼下天已经黑了,可是自己又不能扔下卓七不管。如果随便找个人来照顾卓七,又实在是放心不过。如果卓七是普通人还好说,偏偏卓七是西戎的皇子。这个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卓七也就多一份危险,同样的,知道卓七身份的人,最后会不会被杀人灭口也说不定,寒雁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无辜的人断送了性命。

一个闺阁女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呆了一夜,虽然对方身负重伤,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可是说出去谁信?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就算寒雁想要翻身保住玄清王妃的位置,怕是也保不住了。幸好,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汲蓝和姝红知道了。汲蓝和姝红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不会有人知道她这一夜究竟去了哪里。可是傅云夕要是知道了自己彻夜未归的事情后,会不会担心呢?

而万无一失,没有人发现今晚的事情,就这么静悄悄过去,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外头的汲蓝和姝红正在煎药,汲蓝看着炉子上呼呼冒着热气的药罐子,一边拿扇子扇着火,终于忍不住道:“姝红,你说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日的事情,汲蓝实在是不明白,寒雁和卓七应该不算朋友吧,今日卓七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就受了伤。汲蓝不相信是寒雁能将卓七伤到这样,可是寒雁是个非常理智的人,若是从前遇到这种状况,绝对是能走多远走多远,不会跟卓七扯上一丝关系。可是今日寒雁的做法实在是出乎她们的意料,不仅找了大夫替卓七疗伤,甚至还亲自留下来照顾他。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惊慌的看向姝红,小声道:“姝红,小姐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姝红瞪了她一眼:“别胡说。”这事情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寒雁的麻烦也就大了。现在寒雁虽然顶着一个下堂妇的名头,可是明事理的人都知道,此事错不在寒雁,是那个西戎公主仗势欺人,而玄清王也站在理亏的角度。就算皇上真的下了圣旨要寒雁离开,也会给她一些补偿,因为寒雁是没有过错的。可是如果真的像汲蓝所说的那样,寒雁喜欢卓七,这件事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寒雁有理的情况就不同了。世上的人向来对男子都是宽容的,但对女子却极端苛刻。因此,傅云夕打了胜仗归来,要娶西戎公主为王妃,冷落曾经宠爱的庄寒雁,这个也是会被人接受的。大家顶多说一下玄清王风流俊美,当下同情一番寒雁,多年以后谁还会记的寒雁?甚至于很可能,还会传出一段大宗王爷和西戎公主伉俪情深的佳话。可若是寒雁爱上了卓七,被世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世人会道庄家女子不守妇道,尚且还是人家府里的人就与人私相授受,不清不白,不贞不洁。品德败坏,实在是可恶的人,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人谩骂她,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大家就会说傅云夕选择西戎公主是明智的选择,寒雁本来就应当被驱除出去。而皇上非但不会补偿寒雁,还会认为寒雁时败坏了皇家的脸面,也许还会下令责罚与她。实在是万人所指的罪人。

姝红这么一说,汲蓝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嘴快,一下子懊恼的住了嘴,表情十分沮丧。可是她的心里却越想这件事情,越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因为那一位卓七公子本来就是十分优秀的男子。且不说他容颜俊美,武艺高强,单是他那个西戎皇子的身份,也实在是不低了。以后还有可能成为西戎的王上。虽然之前西戎和大宗是敌对的,可是西戎目前都出了个和亲公主,日后暂时应该不会撕破脸。其实汲蓝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卓七所表现出来气度和姿态,都昭示着此人绝非池中物,可能将来还会成就一番霸业。若是那样,真的和寒雁在一起,恐怕西戎也会更加的令人不可小视。

汲蓝想着想着就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甚至开始觉得,小姐喜欢那个卓七是对的。老实说,傅云夕对寒雁的态度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实在是寒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心。寒雁从小受了多少委屈,她和姝红是在清楚不过的了。本以为傅云夕是个疼人的,谁曾想知道在寒雁的及笄礼上,傅云夕会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姝红是怎么想的汲蓝不清楚,可是汲蓝却是从那一刻开始,就十分的为寒雁抱不平,气愤傅云夕的冷漠无情。如今寒雁的身边出了一个这样的优秀男子,汲蓝巴不得寒雁和他在一起,好好地打击一下傅云夕。

汲蓝和姝红不同,汲蓝向来泼辣爽快,从某方面来说,她的行事想法都是非常大胆的,因此她没有寻常女子一定要为某个男子守身如玉的想法,更加不认同女子一定会被男子欺负,即使吃了亏也只能默默咬牙咽下。她认为,幸福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傻瓜才不选呢。

姝红可能知道了汲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便道:“药煎好了,赶快端过去吧。”

等汲蓝她们把药端过去,又给傅云夕喂下后。寒雁坐在桌边喝茶,姝红走过去道:“小姐,如今天色晚了…。”是在询问要不要回去玄清王府。

寒雁摇摇头:“他现在这幅模样,怕是不能走了。好歹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就在这里呆一晚吧。”

姝红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赞同的道:“可是他是男子…”

“男子又怎样?”寒雁笑道:“他先在这个样子,难不成还会出什么事?”

姝红坚持道:“要不再去找个房间,咱们住在另一边。”

“不必,”寒雁道:“他的身份特殊,京城里肯定有人在找他的踪迹,我们本来就是一起进来的,如果我们再去找一间房,若是引来了别人的怀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被人发现身份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可是…”姝红还想说什么。

“更何况,”寒雁打断她的话:“现在他这幅样子,我们怎么能离开?今天就当是还了他的人情,以后再见到他,就当只是陌生人罢了。”

“小姐说得对,”汲蓝跟着道:“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本来就没有的事情,怕什么。”汲蓝心里现在向着卓七,卓七可比傅云夕好太多了,虽然也是危险人物,可是人家至少没有伤害寒雁。

姝红见劝不过,知道寒雁下定决心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寒雁便走到窗边坐下来,打开雕花的木窗,看着柳树梢头的弯月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会答应留下来呢?寒雁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明白姝红说的句句有理,自己若是现在赶回去,也不是来不及,至少比彻夜未归好多了。如果实在是放心不下,也可以吧汲蓝或者是姝红,她们中的一个留下来照看傅云夕。可是自己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其实若只是为了还人情,是不必这样的。

也许寒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其实在她的心底,是不愿意回玄清王府的吧。那个曾经带给她温暖的地方,现在只有无尽的压抑,就算伪装的再怎么不在意,可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那么今夜,傅云夕也会看着这弯月亮,心中担念着她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始反击

第二天寒雁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卓七已经不见了。汲蓝和姝红不知什么时候和自己一样,都迷迷糊糊地靠着窗睡了过去。不过不同的是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件男子的单衣,想必是卓七临走时给自己披上的。

寒雁叫醒汲蓝和姝红,两人都十分惊讶,没有想到卓七就这么走了,短暂的迷茫了一会儿,姝红才道:“小姐,咱们现在是要回玄清王府吗?”

寒雁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点点头。她的家不在庄府,不回玄清王府,还真是不知道能去哪里了。况且昨夜未归,一旦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自己的麻烦也就大了。多少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如果傅云夕不过问就罢了,若是过问起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汲蓝连忙跟上,拿起桌上的卓七的单衣:“小姐,这个怎么办?”

寒雁愣了一下,想了想:“就放到那里吧。”

男子身上的东西,带在自己身边总是不妥的。昨夜自己留下来照顾卓七,就算是还了一个他的人情,从此以后,倒是可以坦坦荡荡的相处,之间再无别的瓜葛,当做是普通路人就好。想到这里,寒雁挂上面纱:“走吧。”

马车行到玄清王府,在门口停下来。寒雁和姝红三人只能从正门进去,平日里只要汲蓝打声招呼,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是今日却不同,那守门的大喝一声:“谁?”

汲蓝平日里和府上的下人走的很近,她八面玲珑,很是能和众人打成一片,这守门的侍卫和她关系也不错,突然被这么吼了一声,汲蓝有些错愕:“你做什么…”说着走近了两步:“咦?”

那人并不是平时守着王府的侍卫,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汲蓝有些奇怪:“怎么是你在这里?”

“干你什么事?”那侍卫脾气大得很,是个嚣张的主,见汲蓝这么问。自然是不耐烦道:“府里出了事情,换我来守。”

汲蓝本来要发火,听他这么说,脸发火的事情都忘了,急忙道:“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侍卫瞥了她一眼:“庄家小姐不见了。”

此话一出,寒雁和姝红都是心中一震。要知道,自己出府这件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以傅云夕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也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发散这件事情。最重要的事情是,一个女子失踪了的消息大块的散开,对这个女子的名誉本身来说,是一种极大地伤害。上一世寒雁被山贼掳走的时候,就是吃了这个亏。当时京城中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庄家四小姐被掳走的事情,她失了清白的消息被人人道说,如今…。如今却又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寒雁不可抑制的有些发起抖来,姝红虽然和寒雁想的一个样,但是她毕竟没有重生过,不及寒雁对此事的冲击力大。只是忽然之间看寒雁这般紧张,一时间有些为她担忧起来。

那侍卫还在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整日不好好呆在王府,还出去找些事端…。”

汲蓝一听,立刻就急了:“谁出去找事端啊,你别胡说!”

“你到底是谁啊,”那侍卫好像终于注意到了汲蓝一直在这里打转,之前以为她是府里的丫鬟,只是现在看,王府的哪个丫鬟敢这么嚣张,居然泼辣成这样,莫不是想要混进王府的吧。便道:“鬼鬼祟祟的,别在这打转了,赶快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你说谁鬼鬼祟祟!”汲蓝简直要气疯了,这些天在王府受的委屈,为寒雁的打抱不平的情绪此刻全部涌了出来,她狠狠地指着那侍卫的鼻子:“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那侍卫先是有些心虚,待认真看了一番汲蓝的打扮之时,立刻又笑开了。不过是个下人的打扮,便道:“哟,我好怕呀,你是谁,到底说出来啊?”

“你…”汲蓝气的脸蛋通红。这个人的态度太恶劣了,王府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人守着大门呢?这府里如今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自从那个西戎公主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汲蓝,”寒雁朝她摇了摇头。这个侍卫的话句句都是瞧不起汲蓝,典型的狗眼看人低,可惜的是,她从来都是一个护短的人,汲蓝虽然只是一个奴婢,可是在寒雁的心中,是拿她当活了两世身边最温暖的人来看的。她走上前几步,终于在那个侍卫面前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啊?”那侍卫还在对汲蓝骂骂咧咧。汲蓝看了看寒雁的眼神,骄傲的把头一昂:“告诉你了,不要狗眼看人低,我是王妃的丫鬟。”

那侍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臭丫头,说谎也不看看自己对的是谁?王妃的丫鬟我见过,可比你漂亮多了。王妃长得跟天仙一样,她的丫鬟自然也是光鲜的很,哪根你一样?”

汲蓝先是被这侍卫一句一个“王妃很漂亮”的事情说的有些高兴,可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了。之前这个侍卫不是说“庄家小姐”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王妃”了,该不会是他们两个说的不是一个人吧,难道这人说的是那个西戎公主?

汲蓝一愣,马上道:“你说的王妃可是西戎的公主?”

那侍卫点点头:“当然,难不成王府里还有别的王妃?”

汲蓝冷笑一声,这人口口声声都是给西戎公主拍马屁,看来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主。她道:“抱歉,现在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我们家小姐才是真正的玄清王妃。”汲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其实她是非常不屑寒雁抢夺这个玄清王妃的名号的。自从这一次傅云夕带回伊琳娜来,汲蓝就觉得,这个玄清王妃的名号不值得自己家小姐这样去争。可是这一刻,当这个侍卫说出玄清王府的王妃不是寒雁时,汲蓝感觉到无比的难过,无比的不甘。她知道那是为什么,当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本来是小偷的人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女主人,这是非常令人愤怒的事情。因此,现在的汲蓝,非常想要帮寒雁讨回一点公道。

可是,那个侍卫听完了汲蓝的话,非但没有让步,反而露出一种鄙夷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庄家小姐,不过是一个下堂妇罢了,而且…。”

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汲蓝的一记耳光已经挥到了那侍卫脸上。她的表情怒不可遏,这些话,平日里私下说,汲蓝也就忍了。可是这人居然就这么当着小姐的面说出来,那她和姝红平时千方百计的瞒着寒雁,不让寒雁知道府里的人这样议论她不就白费了么?这是她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小姐,如今心里该是有多伤心啊。伤了小姐的人,是多可恶!

那侍卫没有料到汲蓝会突然动手,先是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饿虎一般的扑过来,似乎就要把汲蓝狠狠修理一顿。姝红一惊,就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住手!”

这声音清亮坦率,却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漠,这冷漠藏得极深,似乎轻微的可以忽略到,可是随着声音飘进耳朵,那股凉意却无处不在。

那侍卫闻声,不自觉地住了手,抬眼看向眼前,却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她穿着很普通,可是那股贵气几乎是挡不住。看不清楚容貌,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清澈又深幽,淡淡的看着自己。

他心里突然打了个寒战,这人的目光,怎么跟王爷这么相像呢?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你是谁?”这王府里每天有太多的人往来,他也指不定人人都认识。这个女子虽然蒙住了面容,可是那股天生的贵气却容不得人忽视,莫不是什么贵人?他向来是圆滑狡诈的。若是今日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那他的罪过也就大了。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冲动的举动有些后悔起来,本来是想要向西戎公主表忠心,可是为了她去得罪另一个贵人,也是不划算的。

寒雁蒙在面纱下的脸面无表情:“我是谁?”她缓缓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这侍卫,又像是在问自己。忽然一抬手,干脆利落的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下堂妇,庄寒雁。”

她的目光又深又凉,突然带着一丝咄咄逼人,那侍卫先是不自觉地被这样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待想明白庄寒雁到底是谁的时候,心中舒了口气,便道:“原来是庄小姐,得罪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一点抱歉的一丝都没有,反而有些轻佻。

寒雁也不恼,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一愣,没想到寒雁会这么问,下意识的陪着笑道:“庄家小姐问奴才名字做什么?奴才…。只是粗人一个,怕是入不了小姐的眼。”

寒雁看着他,淡淡一笑:“谁说要你入我的眼了?记着你的名字,那是因为…”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但是嘲讽的意味也更浓烈了,看着身高八尺的汉子,犹如在看一个玩物:“不知道你叫什么,我怎么整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发现了

什么叫赤裸裸的威胁,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毫不犹豫的张扬,轻蔑,打心里冲出的狂妄,都在昭示着这个女子现在的心情的确不太好。

那侍卫只觉得一阵心凉,不由得后退两步。不是说庄家小姐对人向来温和可亲,总是笑眯眯的吗?可是今日一看,哪里有半分软弱的模样,分明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也是了,她从一个死了母亲的,不受宠的嫡女身份成长到连她的父亲也要忌讳她三分,庄府里与她作对的那些个姨娘,哪又有一个好下场。这女子若非是太过走运,就一定是心机深沉了。近日她的所作所为,看似温和,实则凌厉无比,这侍卫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西戎公主哪里是庄寒雁的对手,若是庄寒雁真的想要与伊琳娜斗上一番,那伊琳娜势必死的很惨。

寒雁见他神色未明,拍了拍手,淡淡道:“你现在,能够让开了吧。”

那侍卫一听,连忙侧过身子让寒雁过去,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因此他还是心有不甘。如今他已经决定了要做西戎公主伊琳娜的人,伊琳娜和寒雁是对手,他自然要向伊琳娜邀功,就不能让寒雁好过了去。虽然寒雁刚才的话令他有些心惊肉跳,可是寒雁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王府了因为…他小声的、但是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道:“庄小姐知不知道,昨夜有人看客栈看到你与陌生男子同住一房,整整一夜。”

寒雁猝然回头,目光如刀一样的瞥向他。

那侍卫先是有些瑟缩,心中却想着一个八尺大汉难不成还要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便不甘的与寒雁对视。